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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逍遥游txt下载     逍遥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9章 阀阅

    李鱼就算不为了自称肩酸、腰酸、背也酸的深深姑娘,也得租辆车子,不然他两条腿走路,偌大一座城池,连穿多座坊,他的脚也吃不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次李鱼汲取了教训,不再教深深去给他租那廉价的柴车了,自己雇了辆轿车,载着他和深深返回集贤坊。

    到了集贤坊前的街巷口儿,二人很识趣地就下了车,毕竟从人群里挤过去,更快一些。

    道路本来很快,但两边都被摊贩给挤占了,你敢往前一尺,我就敢往前一丈,道路越挤越窄,而且整整一条街的摊贩都把地摊往前挤,道路等于是用一条无形的线重新划了一下,如许之多的往来人群、车马骡驼,就都在这两条线之间穿梭往来,拥塞不堪。

    “小郎君……”

    深深突然扯了扯李鱼的衣袖,李鱼正被行人挤得烦躁,扭头一看,就见深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轻噬着嫩红的下唇,那模样儿,一副春.情难捺的滋味……

    “干吗?”

    李鱼才不信她这么作怪是因为他第一时间闪现的臆测,果不其然,深深姑娘马上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一辆小车儿。

    那是一辆做糖人的小车儿,一个老汉坐在后边,正在熬糖、吹糖人,那糖人儿琥珀颜色,栩栩如生。

    李鱼又好气又好笑,艰难地挺着这么一对大胸的女人,心性居然如此不成熟,这也太孩子气了。

    李鱼无奈地道:“行了行了,你喜欢,那就买呗。”

    深深姑娘低声下气地道:“我没钱。”

    李鱼翻了个白眼儿,道:“那就走吧。”

    深深姑娘马上再度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给你打洗脚水。”

    “走啦!”

    “我给你洗脚!”

    “……走啦!”

    “我还给你捏肩。”

    “嗯……还有么?”

    “我还给你捶腿。”

    “然后呢?”

    “我就买个糖人儿,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

    “咳!给。”

    李鱼顺手摸出几文大钱,买个糖人儿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但他又不是大学食堂里的盛菜大妈,总不好都掏出来了,再抖搂几下放回去呀。

    深深接过钱,向他甜甜一笑,就去买糖人儿了。快走到糖人摊子处,才悄悄嘟囔了一句:“嘁!有色心,没贼胆儿!”

    偏偏这时候满街的嘈杂突然静了一下,结果被李鱼听个正着。

    李鱼……李鱼……被人说中了心事,他能说什么。

    深深兴冲冲地跑到糖人摊儿处,就挑选起糖人儿来,这个颜色不错,这个看起来很甜,那个应该比较大,还有一个造型漂亮……

    深深一口气儿选了四五个,打算从中再挑选一个最想要的,但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不舍得,正犹豫间,就听拥挤不堪的人群中遥遥传来一声被人踩住了鸡脖子一般的呐喊声:“监市来啦~~~”

    “轰~~~”

    拥塞不堪的西市大街,登时发生了神奇的一幕。

    所有的正在拥挤的、涌动的人群突然静止不动了,不管是行人、车马,俱都一动不动。动的是那些本来不动的摊贩。

    铺开摊子的,就似屁股底下安了弹簧,嗖地一下跳起来,将铺开的粗布摊子对角儿一折,迅速一搂,往肩上一扛,撒腿就跑。

    摊着小车的,抓起凳子往车上一挂,推起小车就狂奔起来,一路跑一路叫:“让一让,小心烫着,小心啦小心啦……”

    还有那扛着东西做生意的小行商,更是健步如飞,就听得轰隆隆、哗啦啦、叮叮当当,叽里咣啷,只片刻功夫,满地狼籍,两侧道路迅速被清理出来,眼下这拥塞不堪的人群若往两边稀释一下,大家都能畅通自如。

    监市,就是城管。这一职能的人一直都有,但是,他们一向也是治理并不严格,这家弄俩瓜,那家弄仨枣儿,得到小便宜,就都睁一眼闭一眼了。

    但这一遭不同,上头严令,一旦抓到,“作案工具”要统统没收的。这一消息,在长孙宰相的命令传达出来,具体执行措施还没执行的时候,两市乃至其他坊市间的小集市上的摊贩们就都知道了,是以才有此刻这种效果。

    人群中,一个身穿公服,明显是刚刚散衙回家的公人赞叹道:“京兆尹、万年县、长安县、不良人、联署监市,治理秩序,效果就是不同啊……”

    话犹未落,就见“城管们”挥舞着棍棒呐喊而来:“不要跑,站住!站住……”

    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狂风”逐着“落叶”,呼啸而去。

    那个吹糖人的老汉,蹭地一下跳起来,推了小车就跑。深深好心提醒道:“大爷,你的凳……”

    话犹未了,她就发现原地空空,原来那老汉是把凳子拴在腰间的,这一站起,那凳子直接挂在了后屁股上,老汉对深深的话充耳不闻,刹那功夫就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

    深深发了阵子呆,这才发现……钱省下了。

    深深笑逐颜开,攥着五六个糖人儿,笑眯眯地转过身,伸出舌头,很灵活地一舔,那种陶醉的样子,很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摊贩一走,道路畅通,李鱼带着深深,顺利过了大街,赶到了褚府大门前。到了门前一看,却见门左一个坑,门右一个坑,坑都不深,先挖出来,只是方便定位。

    此刻,门前只有一人,光着脊梁,扛着镐头,正在吭哧吭哧地刨坑,累得汗流浃背。大门旁院墙上,搁着两根丈余长的黑色柱子,柱头上还有瓦筒覆盖,这叫阀阅,在左曰阀,在右曰阅。

    这是功勋世家标榜功勋,将功业张扬于门前,立柱为记的一种建筑。这是只有真正的功勋世家才拥有的殊荣,普通人家,无论你多有钱,也是没资格称阀立阅的。

    没道理啊,老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就算不想请力工,自家府上好多兵将呢,免费的劳工,没有不用的道理,怎么就一个人在刨安装阀阅的坑儿?

    李鱼定睛瞅了瞅,这个干活的人有点面熟,好像在褚龙骧身边见过……

    深深姑娘凑过来,贼眉鼠眼地打量那刨坑的大汉:“小郎君,这人长相不错诶,这肌肉,真结实!”

    李鱼点点头:“嗯,这人是戚旅帅,褚将军的小舅子。他姐能嫁给褚将军,长得一定不赖。他这弟弟,又岂会丑了。”

    “哇!是褚大将军的小舅子啊,自己家亲戚,怎么这么使唤人家呀,这褚大将军真是……”

    李鱼叹了口气:“这不是因为有人大嘴巴嘛,就多了一句嘴,坑了我,也害了他,真是本事啊!”

    谁说胸大一定无脑的?深深姑娘马上就醒过味儿来,她下巴往下一勾,搭在两团丰沃肥挺之上,手里攥着都舔化了的小糖人儿,做贼似的小声道:“小郎君,咱快回府吧。挖坑,有什么好看的。”

    李鱼嘴角牵了牵,道:“我好好看看,免得哪天自己再掉坑里呗!”

第200章 这一夜

    灯火通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因为皇帝驾临,要陪太上皇用膳,所以太安宫里的灯火点的格外多了些,内外警戒也更多。

    这太上皇目前所居的太安宫,原名为弘义宫。这是为了表彰秦王李世民的功绩,由李渊下旨兴建的。结果如今父子易位,反倒是他住进了当初给儿子敕建的宫殿,弘义宫这名字,也变成了太安。

    父子俩这顿饭,依旧是吃的很尴尬。李世民当然是察颜观色,巧妙地寻找着时间搭讪、敬酒,奈何他老爹不给面子,这就互动不起来了。

    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爆发,大权落于李世民手中后,李渊也是认了命的。其实那时候他在朝中仍然拥有极大的力量,你要知道,李世民只是发动玄武门之变,干掉了两个兄弟,在此之前,他的力量主要在他的天策府,朝中重臣的职位他是插不了手的,那都是李渊的人。

    当时以裴寂为首的朝臣、还有宗室和关陇贵族的老班底,全是李渊的,李渊如果不肯屈服,仍有一搏之力,弑父的勇气,李世民可未必有,而且真就这么做的话,情况只会更糟。

    但李渊这个当爹的能怎么办?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难不成为了晦暗难明的未来,再跟这个儿子大干一场?再说,他年事已高,他一手缔造的大唐帝国也是想稳定地传承下去的,太子已殁,也只剩下这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了。

    本来没有几年,也该传位了,难不成这时候跟自己的亲生儿子再火并一场?不过,理智虽然促使他做出了决定,心里有多么的不舒坦,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而且,李渊在位时,大封宗室,光王就封了几十个,李世民上台三个月,除了几个有战功的,其他的诸王就统统降为“县公”了,李渊心里肯定不舒服。

    后来,李世民又把李渊最亲近的裴寂等人赶出了朝廷,李渊就更不开心了。尤其是李世民把裴寂罢黜官职,赶回老家的时候,斥责他根本就不配成为朝廷重臣,告诉他说:太上皇当政时乱象频频,全是你的责任。我不处理你,只罢了你的官让你回去养老,已经很宽容了。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说太上皇昏庸,错用庸碌之人。这话传到李渊耳朵里,他能怎么想?从那时起,李渊赌气,和儿子来往就更少了。

    好在两年前大唐与多年的死敌突厥大战获胜,连颉利可汗都被俘虏,送到了长安当寓公。李渊当年起兵之初,可是被迫向突厥称过臣的,这在他心里也是奇耻大辱,如今儿子为他找回了脸面,李渊开心的不得了,父子关系这才缓和了许多。

    但所谓缓和,也只是相对于之前坚冰一般的父子关系。心结未去,有儿媳长孙皇后或者其他朝臣在时还好,只有爷儿俩时,李渊话音话外,难免要对儿子损上几句,这气氛就尴尬的很了。

    李世民都有点后悔独自前来探望,没有携皇后同来。有儿媳妇在场,他爹多少还会给他留点面子,不会让他这顿晚饭吃得如此寡淡无味。

    大殿上,父子俩像咽药似的吃着御膳房依着太上皇和皇上口味精心烹制的美食。太安宫一角宫墙的阴影处,却有两道人影,与那夜色浑然一色,只露出亮晶晶的目光。

    “太安宫怎么这么多侍卫,灯光如此明亮!”

    杨千叶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宫里竟然戒备如此森严,灯光也照耀的如同白昼。照理说,就算皇帝富拥四海,也不可能把人力物力如此挥霍,常年累月这么干,就算是皇室,这也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大支出了。

    冯二止疑惑地道:“不应该啊!先皇在时,也只有大宴群臣时,才有如此阵仗!”

    冯二止说的先皇,指的是隋炀帝。隋炀帝是个极喜欢摆排场的人,但就算是他,也没有每天如此铺张的道理。

    这时候,二人身边又悄然多了一道人影,是打探消息的墨白焰回来了。 墨白焰低声道:“殿下,老奴打听明白了。今儿李世民前来探望他的父亲,此时尚未离开,所以宫中警戒严密,灯火也格外明亮了些。”

    “李渊父子都在?”

    杨千叶娇躯一震,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只是这念头乍一冒出来,她就知道不可能,所以又迅速压制了下去。

    墨白焰听话听音儿,赶紧劝阻:“殿下,万万不可!虽说李渊和李世民都在,可恰因如此,根本没机会下手的。”

    杨千叶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明白!那,咱们还是依原计划行事,等李世民离开,对李渊下手!”

    “是!”墨白焰和冯二止答应一声,三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那丛灯火通明处。虽然看不到,但他们知道,大唐帝国的先后两代首脑,就在那里。

    ************

    一灯如豆。

    灯下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坐在灯后的那人,灯光正照在他的脸上,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相貌儒雅,温柔和煦。坊间的人都认得他,这位是每日出摊制伞、卖伞的苏有道苏先生。

    站着的那人脸部正好横在灯罩透出的灯光之外,却是有些朦胧,难以看清真容。

    此刻,他正向苏有道禀报着:“属下查明白了,那个李鱼去了司天监,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去。”

    苏有道皱了皱眉:“他去司天监做什么?”

    那人道:“属下问过曾和李鱼有过接触的人,那人也不清楚。所以属下又想办法和袁天罡签押房的小厮搭上了关系,从他口中得知,袁天罡曾安置了一对来自利州的女子,还曾亲往探望过两次。只是男女有别,等那两个女子安顿下来之后,就不大前往了。”

    苏有道屈指轻轻叩着桌面,道:“李鱼,就来自利州!”

    那人道:“是!所以,属下又差人按照那小厮所言地址前往探访,原来,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李鱼的母亲潘氏,一个名唤吉祥,似与李鱼已然定了终身,算是李家的媳妇。”

    一日之间,查明这么多东西,效率之高,可想而知。

    而且,苏有道只吩咐了他一件事,但他直接查,并不能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他却能随时想到新的办法,迂回地去查清楚整个事件,而不是上面交待一步,我便只做一步,此人的机敏仔细可见一斑。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苏有道门下,却只是一个跑腿的小人物,苏有道与其交谈,甚至连名字都懒得唤上一声,这苏有道又该拥有多少人杰?谁能想得到,这个坊间卖伞人,竟然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很好!”

    苏有道沉吟了一下:“趁着袁天罡、李淳风不在,李鱼又尚未找到他的母亲和吉祥,按照咱们的计划,迅速行动,通过潘氏和吉祥,先与常剑南一方拉上关系,等李鱼寻到她们,想不涉入其中也难了。”

    “是!已经按先生的安排做了。不过……”

    那人答应一声,神色忽显犹豫:“先生,这个李鱼,真能不负先生所望么?”

    苏有道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为父复仇,积九年之功,成于一刻!孝字在心,忍力非凡;他能当街杀人,于众军士虎狼之中手刃仇人,勇不可当,武亦不凡;忠者才孝,孝者才忠,忠孝双全,能忍人所不能,能不畏一死,又有一身不错的武功,那么,这件事于他,又有什么难的?”

    那人迟疑道:“可他,从未涉足黑道。”

    苏有道微微一笑,从书案旁拿过一把尚未做完的伞,手指搭上去,轻轻摸挲着问:“你可知道,这伞,最初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呆了一呆,道:“挡雨啊!”

    苏有道莞尔摇头:“先人最初发明了伞,不是为了挡雨,而是为了遮阳。”

    那人有些惊奇地张大了眼睛。

    苏有道徐徐说道:“那时的材料,还做不到暴雨一浇而不损坏,先人条件有限、工艺有限,所以是造不出避雨的伞的。但要遮阳,就容易的多。直到后来,才渐渐尝试诸般材料,直至可以避雨。”

    苏有道顿了一顿,微笑道:“本来是因为烈日炎炎才发明的一件用具,居然可以用在暴雨倾盆的时候。盖因它是具备了防雨的基本条件的。那么,从未涉足黑道,但忠孝义勇,有胆有识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在黑道上呼风唤雨?”

    那人垂首道:“先生教训的是!”

    苏有道笑了笑,道:“而现在,伞,不仅不可以遮阳,可以蔽雨,可以为帝王、官员出行,做威风仪仗之物,还是坊间男女谈情说爱的常用之物:‘一把青凉伞儿,皆二人同行!’可造之才,随处可用,李鱼,就是个可造之才!”

    ************

    “当”地一声,李鱼放了个屁。

    灯光已来,月色如水。

    一个响屁放罢,李鱼忽地省起外间屋里还睡着个姑娘,顿时大窘。

    腹中尚有排气的感觉,却只好零揪着,尽量小声地排出。

    忽然,一阵忍俊不禁的“咯咯”笑声响了起来。

    外间屋里,深深姑娘咯咯地笑道:“小郎君,你还是痛快点放吧,为了等你这个屁放完,人家都等困了,哈、哈哈哈哈……”

    深深姑娘乐不可支,李鱼却是窘得脸皮子都紫了。

    咬牙切齿半晌,李鱼才道:“你……,我真想把你赶走算了!”

    “别啊!你看人家多乖,给你打水洗脚,铺床叠被,就差暖被窝了,这么知心可意的小丫环,你上哪儿去找。”

    深深马上声音怯怯,楚楚可怜起来。

    她可不傻,两三日的接触下来,已经晓得李鱼是个极好的男人。而且他又是一位大将军的幕僚,能攀上这个高枝儿,便有了安全保障,真要被赶走,她上哪儿去?虽然说过万不得已就离开长安的话,但是这是生她长大的故乡,若能不走,当然不走。

    所以,虽然明知李鱼是说狠话的概率大些,并非真心,但她依旧配合地扮起了可怜。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这一句“暖被窝儿”,听在李鱼心中,却是不由得心中一荡,下意识地道:“好啊!那你就给我暖被窝啊!”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

    深深咬着唇,一颗芳心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她是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女子,浪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距她很远很远,她的想法更实际一些。眼下此刻睡在里间屋里的那个男人,是她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找到的一个良人。

    正常情况下,她只能找一个同样身在戏班儿的男人,做为一生的伴侣,将来生几个孩子,同样操持他们的职业,卑微的、辛苦地活着。

    如果有李鱼这样的条件条件,人品性情又这么的和善好说话,就算是一个胡须已经好长好长的老爷爷,也是她高攀了吧?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如果终身能够托付给他……

    其实深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彼此的差距太大,强烈的自卑心叫她想也不敢想。所以,时而的半真半假的一句话,只是她不想被拒绝伤及自尊的前提下,一种可进可退的试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夜色遮羞,深深的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脸蛋热的发烫,此刻一定比猴腚还红,她的心跳得很快,听在她自己耳中,仿佛擂鼓。但那个念头,却突然像汹涌的洪水似的冒了出来,再也无法遏制。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深深终于壮起了胆子:“是~~你说的喔,我……我真给你~~暖被窝去了喔……”

    一句话,说得哆哆嗦嗦,一句话说完,她就吓得抓紧了被子,随时准备把头缩进去了。但是……

    但是里屋毫无声息。

    深深等了半晌,从枕上抬起脑袋,侧耳听了听,里间屋里竟然传出了李鱼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

    那混蛋居然睡着了!

    深深又气又羞,恨恨地一扭身,嘟囔道:“有色胆没贼心的软蛋!真想明儿就去投奔吉祥妹妹算了!”

    “你说什么?谁?!”

    里边屋里,顿时响起李鱼的一声大吼,差点儿把深深吓尿了:“你没睡啊?一惊一乍的,你要吓死人啊!”

    深深气极败坏地坐起来,然后就听“啪啪啪”一阵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跑动声,李鱼居然从里间屋里跑了出来,只是这个喜欢裸.睡的夯货,情急之下……哎!真是没法看了。

第201章 歌剧

    你听过维塔斯的歌剧2里飙高音的那段歌声么?

    置身大唐的李鱼和许多集贤坊的百姓,这一夜都听到了丝毫不亚于维塔斯的嘹亮歌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说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月色透过整扇的落地障子门和窗透进来,映得室内如同铺了一层清霜,只要不是骤然从明亮的灯光下走进来,就一定能看清楚很多东西。

    所以,看到那条象鼻子似的摇头晃脑的东西,看到那不着寸缕的男人身体后,深深立即飙出了媲美维塔斯的海豚音,震得窗纸瑟瑟发抖,终于“哗”一声,窗纸震裂了一道口子。

    “砰!”

    障子门被人硬生生地撞开,一条彪形大汉手持一口环首大刀,昂昂然冲了进来,厉声大吼:“何方歹人行凶?”

    随后,更多人冲进来,其中两人高挑着灯笼,将室中照亮。

    手持环首刀的大汉,正是褚大将军。

    这货是个暴脾气,白天他风风火火回到家,先把内弟戚旅帅教训一通,罚他去给“阀阅”挖坑,然后转念一想,尉迟恭官职可比他高,这老小子万一就不要脸了呢?

    思及于此,褚龙骧马上又离开家,去了卢国公程咬金的家,把他和尉迟恭的一番恩怨纠葛,尽数说与程咬金知道。程咬金貌相粗犷,俨然张飞样的一个人物,实则八面玲珑,心眼极多。

    正常来说,两个大将军发生纠葛,以程咬金的精明,是不会参与的,但是,褚龙骧曾经是程咬金的部下,而且同样是功勋彪炳的大将军,程咬金和尉迟恭两位战将其实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的。

    因此,程咬金满口答应,只要尉迟恭不肯将虚高的差价归还,就替他主持公道,到皇上面前告御状去。老战友相会,又一口答应帮忙,感情升温剧烈,所以褚龙骧欣然留下,跟老程吃了一晚的酒,此时刚回。

    褚龙骧刚刚回到自己府上,就听到客舍里传出了一声可以传遍整个集贤坊的尖叫,还以为府里遭了贼,立即夺过侍卫一口刀,一马当先,闯进了李鱼的居处。

    两盏灯笼挑得高高的,李鱼尚不知道自己未着衣服,眼见深深一声尖叫,连褚大将军都引了来,不觉有些动怒,恼道:“我怎么着你了,至于一惊一乍的!真是……真想把你赶走算啦!”

    褚大将军横着环首刀,看看李鱼的模样,翘起大拇指道:“李先生虽是文人,但性情脾气,真是太对褚某的胃口了。你既识文,又晓武,文武双全,是个人才!”

    褚龙骧说到这里,又往李鱼身上仔细打量两眼,点点头道:“嗯……,本钱也不小,这小娘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太忸怩的话,就轰将出去吧。你们继续,褚某去也!”

    褚龙骧有点喝高了,这一通硬闯,又冒了一身汗,急着回去沐浴,摞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他手下那些士兵忍着笑转身,又往拥被而坐,秀发披肩的深深姑娘不怀好意地一瞥,扬长而去。

    褚龙骧健步如飞,快到二门的时候,就听又是一声尖叫传来,不禁抚须一笑:“李先生终于入巷矣,呵呵,当浮一大白!”

    客舍里面,李鱼怒斥深深半晌,顺着她又惊又羞的目光一看,终于发现自己现在是何等模样了,不禁尖叫一声,撒腿就往里屋跑,倒把深深惊得呆住。

    又过半晌,穿好了衣裳的李鱼才臭着一张脸走出来:“李某喜欢裸.睡。裸.睡是最健康的睡眠方式,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可以让身体得到充分的放松与休息。只是天不冷的话,睡迷糊的时候或情急的时候,会忘了自己不曾着衣。”

    李鱼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啦!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说的吉祥,是何许人也?”

    深深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李鱼瞪着她道:“我想起来了,你说她跟婆婆一起住的。她那婆婆,可是姓潘?”

    “你怎么知道?”深深惊奇地张大了眼睛,但马上又转为警惕之色:“你要干吗?”

    李鱼顿时大喜:“果然姓潘?哈哈哈哈……”

    李鱼忘形之下,下意识地就往门口冲去,及至看到门外夜色,才省起此时已是宵禁时间。褚大将军有资格在此时回来,他若此时出去,却是一定要被金吾抓走的。

    李鱼此时的心仿佛插上了一双翅膀,可他也知道,今夜是不可能去与母亲和吉祥相聚了,他遗憾地望了眼夜色,转身又往回走。

    刚刚在深深面前还表演了一出裸奔,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也只好借怒遮羞,与她少些言语,便少一些尴尬。

    李鱼回到内室,重又躺下,想到母亲和吉祥的消息竟然唾手而得,兴奋之下,睡意全无。

    外间屋里,深深拥被而坐,半晌之后,突生懊恼:“啊~~~深深,你干脆蠢死算了!明明这是个好机会,如果他肯要了你,这一辈子不就终身有靠了么,你叫什么叫!啊~~,你真是蠢死算了!咦?他问吉祥妹妹做什么?他怎么知道吉祥妹妹的婆婆姓潘?”

    深深狐疑之间,突然一阵晚风吹来,微生凉意,这才醒觉,障子门已经被褚大将军撞烂,偌大一个口子……

    深深怯怯的声音便随着那晚风飘进了内室:“小郎君?”

    李鱼没好气地应道:“干什么?”

    深深小声道:“门坏啦,有风!”

    李鱼喝道:“忍着,你这样的,就该睡门廊下边,能睡屋里,已经不错啦!”

    “哦!”

    深深弱弱地答应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李鱼想想,忽又有些不忍,正犹豫是否叫那个令他大丢颜面的“蠢女人”到里屋来打地铺,就听悉悉索索一阵响。

    李鱼竖起耳朵听着,就觉得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李鱼轻轻抬起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眯着眼看去,就见深深姑娘身上盖着被子,怀里抱着枕头,匍匐而行,爬几步,歇一歇,做贼似的观察着他的动静,待见他这边毫无声息,便继续匍匐几步。

    不用他心软,人家二皮脸的深深姑娘,已经自己爬进来了。

    李鱼又好气又好笑,可真要叫他吼这姑娘出去,却又没那个狠心,只好翻了个身,佯装不知晓了。

    此时,李世民离开太安宫已经近半个时辰了,喧嚣一时的太安宫终于安静下来,一盏盏灯依次熄灭,宫娥太监们, 除了值夜者,也都纷纷散去。而戍守的宫禁士兵也大部分撤走了。

    杨千叶耐心地等候着,直到太安宫大殿上的灯火也渐次熄灭,只留下了四对灯烛,映出惨淡的光来,这才向墨白焰和冯二轻轻打了个手势,纵身一跃,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跃进了花木丛中。

    :昨天上午参加《大宋北斗司》的开机仪式,下午参加《夜天子》的试妆,今天上午去参加《夜天子》的拍摄,熬夜码出来的这章,等俺忙完这两天,就能稳定些了。

第202章 刺王杀驾

    太上皇的宫殿,规模和排场确实都太小了些,毕竟这里原本是李渊给李世民这个当王爷的儿子赐建的宫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此,大臣们一直颇有微辞,近年来已经有太多的大臣上书皇帝,谴责皇帝自己住着宏伟华丽的宫殿,却把太上皇置于一隅,有失孝道。

    其实李世民之所以自己搬去太极宫,让父亲迁到太安宫,倒不是讲究排场和享受,而是一种政治权力交接的象征。

    他继位之初就是住在这里的,那时太上皇依旧住在太极宫,直到他登基三年后,父子俩的住处才来了个大对调,这是一种政治喻义。

    所以,既不可能让出代表着正统皇帝权力的太极宫,又不想让父亲住在规模只有亲王级别的宫殿里让自己被天下人唾骂不孝,李世民才下定决心,要给父亲建一座千宫之宫、万殿之殿,一座史上最华丽最宏伟的宫殿群落,同时也是普天下五湖四海第一宫殿:大明宫。

    今儿晚上来向父亲请安,李世民还殷勤地说起筹建大明宫的进度,只是李渊对此并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懒懒地两句话就怼回去了,弄和李世民一肚子话,再也说不出来。

    此时李世民起驾回宫,李渊也自回了寝宫。

    喝酒这东西,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杯醉。李渊海量,此时竟然有了倦意,进了寝宫,由宫娥脱了靴子,太监才问了一句可要妃嫔侍寝,他已转身睡去。

    李渊逊位后,大权旁落,但精力犹自旺盛,他也没别的事好做,就只好努力造人,给李世民增加些弟弟妹妹。所以这几年陆续又纳进宫来许多美嫔,对这一点,李世民倒不反对,还鼎力支持,所以李渊这后宫是越来越庞大,美人之多,连他自己都有好多不认得。

    李渊听到宫娥问了一句,但正觉困倦,也没理会,朦胧合眼之际,就听到外边窃窃私语几句,接着脚步悉索,就知道是守夜的宫娥太监偷懒打盹儿去了。

    大权旁落的寂寞空虚,其实不仅仅是没有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威风,诸多大臣俯仰由其眼色的快意,其实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上的。

    比如此刻,如果他还是皇帝,这些当值的太监、宫娥,就在寝宫门外笔直地站上一夜,也绝不敢挪动一下,更不好说偷偷溜去打盹了。

    李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翻了个身,把枕头往颈下扯了扯,阖眼睡去。

    不知何时,李渊似乎觉得有些口渴,又似乎察觉有人就在身侧,不禁睁开眼来。

    榻前确实站了一个人,桌上留了一盏灯,灯光从那人侧后照过来,映得那人半边身子轮廓明显。窈窕的身段,婀娜的曲线,内凹的)形腰线,跌宕出(形髋部,然后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

    李渊睡的位置比那女子站的位置要低不少,这样一抬头,灯光打出的胴.体轮廓极其优美,虽然因为背光,一时看不清她模样,但就那紧致的纤腰,比例极美出挑的一双大腿,只一看就能意会那纤腰青春的活力,那大腿的浑圆修长以及抚摸起来的结实腻润,李渊不觉动了性致。

    隐约还记得临睡前宫娥问过可需唤妃嫔侍寝,难道自己随口答应过找了哪个妃子来?李渊满意地微笑起来:“爱妃,且斟杯茶来,朕有些口渴!”

    “呛~~”

    一道剑霜脱鞘而出,在空中萦绕出一道电光,紧接着,一杯茶就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宫娥在桌前是预备了一盏凉茶的,原就防着太上皇酒后口渴。方才李渊一说,那站在榻前的姑娘一剑出鞘,剑尖反手一刺,直接挑进了那茶盏的下面,将那茶用剑端了过来。

    如此迅捷、俐落,可那盏茶,居然一滴未洒,这手剑术,当真出神入化。

    李渊却是被这一剑吓得朦胧的睡意全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不料那剑迅速向前一递,已经点在他的咽喉上:“不想死,莫出声!”

    剑上,依旧搭着那盏茶,而点在他咽喉处的剑尖,却是纹丝不动。

    李渊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迅速冷静下来:“你是何人?”

    那女子冷冷地道:“不是口渴了吗?”

    李渊吁了口气,抬手将茶从剑上取下,慢慢地呷饮,趁此机会,目光一转,赫然发现殿门口和窗子处,各站着一条人影,若非细看,他们离得远,又是在夜色下,还真发现不了他们。

    “有人意图刺杀于我,来者至少三人以上……”

    李渊想到这里,一股怒气勃然而生,目光霍地一抬,盯向那背光而立,体态姣美的姑娘:“是那不孝子派你来的?”

    在李渊想来,有能力闯进他寝宫的,只怕还是以内贼居多,而且他已经是无权无势的太上皇,谁想杀他?可能只有他那个担心他复辟的皇帝儿子了。

    杨千叶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李渊所说的“不孝子”,应该是指李世民。

    杨千叶淡淡一笑,揶揄道:“叔父大人,看来你和二表哥相处的并不愉快啊。刺客临门,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凶手,居然是你的儿子。”

    李渊毕竟是一代.开国帝王,一听这话,目光顿时敏锐起来,威仪也不怒自显:“叔父?你……究竟是谁?”

    杨千叶手中的剑又是剑光一缭,将那盏灯往旁边移了移,灯光从侧面打过来,正照在她的脸上,

    清丽脱俗,高贵素雅,似高山雪峰上乍现的一抹新绿……

    这是李渊的第一感觉,然后,细辨她的眉眼,并不认识。再仔细瞧,眉宇之间隐约有些熟悉。

    女儿会在更多的方面肖父,儿子会在更多方面肖母,这是基因遗传所决定的,虽然只是一个概率,并非百分百,但杨千叶恰是其中之一。然而李渊虽然看着她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还是没有想到他的表弟杨广身上去。

    杨千叶看出了他的迷惑,淡淡地道:“我,姓杨!”

    李渊顿时身子一震,姓杨、想刺杀他,那此人的身份便已昭然若揭了,再看她五官眉眼,李渊顿时想到了一个人,不禁指着杨千叶,讶然叫道:“你……,难道是……,你是阿摐(音:窗)……炀皇帝的……女儿?”

    阿摐是杨广的小名,李渊是他的表兄,私下相见时,其实皇室也没那么多的规矩,这是从小叫惯的名字,而炀皇帝则是杨广死后,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给他的谥号。

    杨千叶大怒,沉声道:“是世祖明皇帝!”

    世祖明皇帝,是杨广死后,称帝的杨侗给杨广的谥号,这是敬语。而李渊给杨广的谥号是“炀”。按照《谥法》来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所以,“炀”字谥号,绝非赞语,难怪杨千叶听了这句话大光其火。

    李渊叹了口气:“世祖明皇帝也罢,炀皇帝也罢,在老夫眼中,他始终是阿摐!原来,你是阿摐的女儿?”

    李渊上下看看杨千叶,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阿摐虽已故去,但血脉不绝于世,朕心中很欣慰!”

    杨千叶冷笑:“只怕你巴不得杨家灭绝了吧?”

    李渊道:“这话从何说起?你是阿摐的女儿,那世民的妃子杨氏就是你的亲姐姐了。她如今还不是好好的?”

    李渊所说的杨妃,是杨广的一个女儿,太原李家得了天下,对杨家宗室并未赶尽杀绝,当然,但凡男丁,恐怕……,而对宗室亲族以及女眷,就优容的多,毕竟本来就有纠缠不清的亲戚关系。

    这个杨妃,就是杨广的一个女儿,李渊登基之初,把她嫁给了秦王李世民,现在已然是皇妃,吴王吴王李恪、蜀王李愔、高阳公主,都是她的儿子。史书中说李恪“其母隋炀帝女,地亲望高,中外所向。”

    指的就是这一点,前朝公主那也是公主,出身高贵,在门阀制度尚盛行于世的年代,那可是极重要的一种身份资源。

    杨千叶怒道:“你不要提她!她忘了父仇,不配姓杨!”

    李渊苦笑道:“你这丫头,你父可不是死在我的手上,而是死在他自己的叛将手中,何故迁怒于我?”

    杨千叶冷冷地道:“难道夺江山者不是你?”

    李渊道:“天下纷乱,我不取之,这江山,就要落入他人手中,总之,它将不再姓杨!”

    杨千叶愤怒地道:“你……你这叫什么话?你食我大隋俸禄,受我大隋官职,国难当头,不思报国,眼见大厦将倾,干脆也趁乱起兵,取而代之,这是强盗之理吗?”

    李渊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苦笑道:“我从江山,对隋杨后人,尚且优容。若换了任何一个反王,杨氏后人,安得今日?”

    “这么说,我还该对你感恩戴德了?”

    “那倒不必,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渊摇摇头,看向杨千叶,神色温和:“这几年,追思往事,其实我心中也有许多遗憾,可惜,一切都已不能重头再来。我不想再见到生离死别的场面了,你既然唤我一声叔父,放下剑,留下来吧。虽说我这个太上皇已经不管事了,但要保下你,依旧给你公主荣光,还是办得到的。”

    杨千叶目泛泪光,咬着牙举起了手中剑,将剑尖对准了李渊:“这番话,你去对我父皇说吧。他若同意我认贼作父,你记得托梦说诉我一声!”

    杨千叶说罢,一剑便向李渊当胸刺去!

第203章 巨网中的飞蝇

    杨千叶一剑刺出,直取李渊心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说两人是亲戚,却是恨比天高的亲戚,杨千叶此番出手,哪里还会容情。

    皇帝都是有着最严密的安保措施的,这一点,杨千叶也清楚。虽说她记事的时候,早已离开了宫廷,但是墨白焰和冯二止就是宫里出来的人,对此很清楚,曾经详细说与他知道。

    保护天子的人,按着居、行、守的功能划分,分别属于三支警卫力量,像此刻李渊住在宫里,那么就该有居和守两套保卫系统同时运作。

    另外,为了让这些保护力量相互制衡,以免某人控制了保卫部队,便可以对天子生杀予夺,这些保卫力量还要相互掺沙子,分别隶属于不同体系,比如大唐的宫廷保卫力量就分别来自于南衙和北衙,互不统属。

    可这些保护力量,通常在一个人能顺利潜至皇帝身边也就为止了。所以,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或宫娥,一旦有机会接近皇帝本人,也就拥有了可以伤害到天子的力量。

    因为,没有一个皇帝会在自己住在宫里的时候,还在身边日夜不停地按排人贴身守卫,没有人希望自己永远都置身于旁人的目光之下,尤其是身分天子,本就得时时注意一言一行的人。

    更何况,身在内宫,若真有人挨近了皇帝本人,基本就是早已大事已去了,身边留几个侍卫,也无济于事。这一点,墨白焰早对杨千叶说的清楚,所以三人借着对宫廷的熟悉与了解,一俟进了太上皇李渊的寝宫,便也知道,大事定矣。

    因此,杨千叶这一剑刺去,只当李渊必死。却不料,李料望着她,只是幽幽一叹,道:“痴儿,何苦如此!”

    随着这一句话,整张床榻轰地一声倾翻了过去,杨千叶惊咦一叫,一剑刺去,笃地一声,正中床板。

    墨白焰守在门口,更是看得清楚,就见那张床榻忽地一翻,于此同时,李渊被向的一面也探出了一块厚重的床板,紧接着,那张床铺两头也各有一扇床板翻出,四块古怪的床板,竟然紧紧.合拢起来,将那床铺变成了一个四面型的怪异锥体。

    杨千叶被这突出其来的变化惊得呆了一呆,急忙奋力一剑向那锥体上刺去,却听“铿”地一声,那剑尖入木一寸,便再也不动了,传出来的却是金铁之声。感情这床板外包的是木头,内里却是金属所制。

    谁人潜入宫中,会携带重型兵器?

    杨千叶手中别无所恃,只能凭那利剑,奋力地又劈了几剑,结果剑尖钝了,剑刃也出了缺口,却拿那个古怪的密封体毫无办法。这时候,那怪里怪气的东西从里边“卡卡”地响了几下,突然传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哨子声。

    在这静寂的夜里,那尖锐的哨声传得极远极远,近在咫尺的杨千被那声音震得耳朵一阵奇痒难比。

    “不好!我们走!”

    墨白焰虽然也想杀了李渊,可权衡轻重,当然还是自家公主重要。眼前这一幕,谁还不知道这位太上皇早有自保手段,而且此刻传出的怪异声音可以迅速把宫闱中的武装侍卫给召唤来。

    墨白焰无暇多想,冲过来拖起杨千叶就走。杨千叶恨恨地一跺脚,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怪异的大龟壳,被墨白焰扯到窗前。冯二止一剑扫破窗子,率先撞了出去。

    尖利的哨音迅速引来了一队宫廷侍卫,那几个偷懒打扮的太监和宫娥也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一俟瞧见那具古里古怪的东西,居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眼见宫殿里没有血迹,太上皇又不见了人影,也猜到应该就在那怪东西里面。

    此时,太安宫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人急急跑去禀报了皇帝李世民。李世民此时还未入睡呢,他和长孙皇后躺在榻上,闷闷不乐地刚刚说起今晚前去探望父亲所受的冷遇,长孙皇后正温言宽慰,太安宫的消息就传到了太极宫。

    一听说太上皇遇刺,李世民只吓了个魂飞魄散。抛却父子情谊不谈,一旦太上皇遇刺,对他也是莫大的打击,刚刚稳定下来的大好局面也会彻底葬送。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父亲遭遇不测。

    李世民连外袍都未穿,只穿着一身小衣,趿上一双鞋子就向太安宫狂奔而去。半路跑丢了一只鞋子,也顾不上去捡,就赤着一只脚,风风火火地跑去太安宫。

    皇帝陛下本来都要睡了,所以簪发也打开了,此时披头散发,穿着小衣,光着一只脚,趿着一只鞋,那模样儿,可是一点帝王风范都看不见了。

    公公遇难,长孙皇后岂能不管。不过她是女人,虽说事急从权,不必盛装出门,可头发至少也得盘起,再穿一件外裳,所以匆匆准备下来,就比李世民慢了一大步。

    李世民到了太安宫,一瞧那具怪里怪气的小“金字塔”,顿时松了口气,急忙拍了拍床板,向里边喊道:“父亲!父亲大人!父亲,你还好么?”

    那“小金字塔”里传出一声冷哼,李渊没好气地道:“叫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李世民松了口气,也顾不得父亲阴阳怪气的揶揄,赶紧道:“快!快打开。”

    一旁众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军官讪然道:“陛下,我……我们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怪房子。”

    另一个侍卫鲁莽地道:“陛下,臣去武库取一柄锤来。”

    先前那军头吓了一跳:“胡说什么,可别伤了太上皇。”

    李世民恍然地拍了拍额头:“啊!不对,这东西有特殊的开法,怎么开来着?”

    李世民思索着,绕着小金字塔转悠了两圈,突地眼睛一亮:“是了,在这里!”

    李世民赶紧趴下,绕着那小字塔仔细堪察一阵,找到一处微微凸起处,急忙要过一柄短刀,撬去外面的木质隔层,露出一个古拙的旋钮来。李世民左旋旋,右旋旋,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计算着什么,突然停手,用力向里边一按。

    那小金字塔更咔咔地响了起来,李世民急忙退后几步,吩咐道:“都让开。”

    众人刚刚闪开,就见那紧紧.合拢的四扇床板依次张开,顶端还有一只只铁钩子,正缓缓缩回铁板夹层内,方才闭拢时,这些铁钩子显然是负责锁紧四扇床板之用的。

    李世民欣喜若狂:“妙极!那个人居然设计得出如此妙物。嗯,他叫什么来着,什么思贤还是什么思齐来着,明日一定令工部重重赏之。”

    说着,四扇床板已经彻底打开,李渊板着脸坐在床铺上,手里还捧着茶盏,只是里边的茶水已经一滴也不见了。

    李世民欢喜地上前搀扶自己的父亲:“阿耶,您没事就好,刚刚真吓死儿了。”

    这时候已经见到了亲爹,李世民就换了更加亲近的口语称呼,李渊乜了他一眼:“真吓着了啊?瞧你这眉开眼笑的,可是一点也不像。”

    李世民苦笑道:“阿耶,这不是见您老没事儿嘛,您就别取笑孩儿了。”

    李渊冷笑一声,推开李世民扶过来的手。

    李世民无奈之极,却还得问道:“阿耶,何人行刺,阿耶可知其底细?”

    李渊又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刺客会和老夫聊家常、侃来历么?总之,是有人,想要朕死啊。至于是谁,嘿……”

    李渊并未说出杨千叶的身份来历。反正刺客总是要抓的,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对抓捕她也并没什么帮助。反倒是不说出她的身份,任由外面风言风语,对李世民来说,压力更大。

    太子和元吉被杀,他只能被迫让位,李渊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芥蒂未消的情况下,能多给他施加些压力,李渊心中的不忿才能渲泄一些,故而隐瞒了杨千叶的身份。

    李世民只道父亲当真不知刺客身份,依他想来,应该也是如此。不管是何人想刺杀太上皇,派来的应该就是只负责执行的刺客,他们当然没必要和太上皇“促膝长谈”。

    想到刺客能深入禁宫,若非父亲警醒,及时启动机关。若非他将那个传奇工匠打造的机关床榻送给了父亲大人,此刻只怕父亲就得尸首两分,李世民也是暗暗惊心。

    他转过身来,容色已是一片严峻:“刺客为何能深入禁宫,意图刺杀太上皇?守夜的侍卫呢?”

    今夜当值的侍卫忽啦啦跪倒一片,前头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士惶恐地道:“臣等巡卫宫禁,一刻不曾怠忽,只是刺客身手高明,而且……似乎对宫中格局十分清楚,竟尔出入自如,臣等失职,愿受陛下制裁。”

    李世民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满布阴霾。

    这军士是个粗汉,奏对谈吐虽还得体,可惜情商太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推测也大体合理,却忘了太上皇刚刚还在暗讽是他的儿子想害他,居然说出刺客熟悉宫中格局的推测。

    李世民目光阴沉地瞟了他一眼,默默转向那些太监、宫娥,淡淡地问道:“刺客直趋寝宫,还要太上皇自行发觉,及时启动机关自保。当时,值夜的太监、宫娥,在哪里?”

    李世民此刻的声音比起刚才平淡了许多,可越是平淡,越是肃杀,那个太监宫娥自知失职,早已体若筛糠,此时皇帝一问,骇得他们双膝一软,卟嗵一声就跪到地上,砰砰叩头,不敢发一语。

    李世民咬着牙根儿冷笑:“好!很好!着内侍省,把他们全部从尚寝局遣至兴宁陵,为元皇帝守陵,永不调迁!”

    今夜当值的一众太监、宫娥听了顿时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了。

    此一去,真就是永不见天日了,被关在兴宁陵中,守着一座坟头,年华老去,直到永远,这惩罚,真比当场砍了他们的头都要命。只是,皇帝正在愤怒当中,他们又自知罪过,却是无一人敢出声求恳。

    这时,李渊已经坐下来,眼见儿子发威,不禁冷笑道:“行啦,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儿的,这天底下……”

    他刚说到这里,外面一声太监的唱名传报:“皇后娘娘驾到~~~”

    长孙皇后急急走进寝宫,一见李渊正坐在桌前,顿时松了口气,满面欣喜,上面拜见:“儿媳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无恙就好,儿媳真是担心死了。”

    对这个儿媳妇,李渊还是很喜欢的,而且他和李世民之间的芥蒂,实也与儿媳无关,神色顿时缓和下来,忙抬手道:“快起来吧,为父无事,只是小受了一点惊吓,呵呵……”

    当着儿媳的面,李渊就不好显得和儿子太不对付了,李世民见状也是松了口气,老爹如今喜怒无常的,他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只好又转向那些依旧跪地请罪的侍卫,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捕捉刺客!”

    那侍卫首领急忙叩头:“臣领旨!”

    那侍卫首领领着一群人呼啦啦退出寝宫,却只是命人将寝宫护得严严实实,并未率人去追什么刺客。他是负责“居”的侍卫,只管守在这里,警讯一出,早有宫闱高人率众去追了,他现在只有祈祷追杀的高手能把刺客抓回来,否则,就算天子不惩罚他,也自有相应的衙门追究他的过失。

    而且,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前程可言了。

    “这该死的刺客!”

    想到这里,那侍卫首领不由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把那刺客抓到面前,剁成肉酱。

    此时,他想剁成肉酱的那位姑娘,正在飞檐走壁,纵掠如飞。皇宫、宫城、皇城,内外三层,所有警卫力量已经在警讯传出后全部出动,金吾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遍布全城。

    各处城门、各处坊市,不良人也是纷纷出动,严格控制本坊的大小要道,偌大一座长安城,就像一座庞大的蛛网,因为那中枢的一点震动,而全部紧张起来。

    在这座庞大的蛛网之中,杨千叶、墨白焰还有冯二止,就像三只渺小的蚊子,无论他们如何振翅飞翔,都休想逃得出这张巨网捕张的范围。

    不过,这张巨网太大了,他们逃不出去,却可以在这张巨网的缝隙中隐藏。他们在被不断的追杀、猎捕中,终究还是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屋舍,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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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这一家子,够乱的

    夜色如霜,墨白焰往门扉上一按,门居然没锁,墨白焰立即提着一口气,闪身进去,迅速摸了一圈,兴冲冲地闪出来道:“殿下,此间无人!”

    “走,我们进去!”

    杨千叶和冯二止马上闪进门去,墨白焰想要插上房门,杨千叶心思一转,道:“保持原样,莫要闩门!”

    墨白焰倏然警醒,便只把门虚掩上,蹑手蹑脚进了卧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杨千叶坐在炕沿儿上,沉默半晌,悠悠一叹,道:“可惜!错开今日,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真该……真该趁他睡着,便一剑杀了,不说那许多废话!”

    冯二止劝慰道:“在他睡梦之中送他一剑归西,何来复仇之快意。殿下所为,并没有错,只是没想到,这老贼如此畏死,身处大内,居然连床榻都还另做了机关。”

    墨白焰在她身旁垂手站定,也出声安慰道:“殿下,在您很小的时候,老奴就说过,复国之路,任重而道远,绝无一蹴而就之可能。些许挫折,何须沮丧。”

    “些许挫折么?”

    杨千叶望向被月光映得霜一般的窗纸,喃喃地道:“墨师,这天下之大,我看不出有什么人还记着大隋。百姓们只要日子好过,根本不在乎谁做皇帝。我们空有宝库在手,可是,却无甚用处,除非正逢乱世,这钱才能化为利器,然而唐朝初立,我那表兄也算是一位明君,岂会给我们机会?”

    墨白焰激动地上前一步,道:“殿下难道想放弃了?”

    杨千叶苦笑道:“我……”

    她刚说到这里,冯二止突然紧张地小声道:“殿下噤声!”

    杨千叶立即住口,三人侧耳倾听,就听小院外边一阵脚步嘈杂,有人大声禀报道:“启禀不良帅,本坊已然彻底搜查过了,并无可疑之人。”

    旋即,又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好!大小道路守紧了,提防有人闯入闯出,任何人若无金吾卫颁发之通行证件,概不得放行,一律羁押,待天亮之后验明正身再予释放。”

    众不良人轰然应喏一声,旋即就听脚步错乱,众人正纷纷散去。

    冯二止轻轻吁了口气,道:“幸好这里已被搜过了,至少今夜我等可以安然无虞了。”

    他一说到这里,墨白焰登时也警醒起来,四下扫视了两眼,道:“奇怪,看这屋舍,似乎有人常住,怎么此刻偏是空空荡荡,被褥也无一套?”

    杨千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具盘上,轻声道:“不错,看起来像是不久前还有住过。”

    冯二止道:“管他呢,此间无人便少费了唇舌,我等正好歇息一下。这一路奔波,气力耗尽,早成强弩之末,若是方才被不良人发现,恐怕我们便不易突围了。”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墨白焰,墨白焰走过去,提起水壶晃了晃,壶中空空。墨白焰道:“殿下,你且歇息一下,老奴去左右邻舍弄些水和吃的来,咱们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思脱身之计。”

    杨千叶点点头道:“墨师小心!”

    墨白焰点点头,便悄然闪出了房间。

    ***********************

    一夜无事,对褚将军府来说,整个长安城的纷纷扰扰,是丝毫影响不到他的。

    狂风暴雨,激荡的也只是大海的表面,那深深的海水之下,始终是一片静寂,任你巨浪滔天,也休想动它分毫。

    公鸡啼喔,天光大亮。

    嗜睡的深深姑娘抱着被,弓蜷着身子,睡得香甜。

    因为此刻是在里边屋里,不至于天光一亮,光线就特别的刺眼,她没有蒙在被子里,整个人抱着成了捆的被子,跟一头无尾熊似的,脸在木枕上都硌出了几道红红的印痕。

    “呵……呵呵……”

    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好事,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傻兮兮地笑几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动作,说不出的诱惑。

    李鱼跪坐在她面前,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他已经喊了好几声了,这傻货居然不醒,看这样子,就算拿被子把她一卷,扛出去卖了,她都不会醒来。

    一开始李鱼还以为她故意装睡,趴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了她这番动作,才知道这吃货当真是个“觉主”。李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拍拍她肩膀,道:“觉主,深深觉主,你……”

    “不要拿走!这是我酱的兔头!”

    深深惊呼一声,突然伸出双手,李鱼愕然,还没反应过来,深深已经抱住他的头,往自己身边一夺,张开嘴巴,一口小白牙呲了起来……

    下一刻,

    “啊~~~”

    李鱼的惨叫声高亢地响了起来。

    昨夜宫中遇刺,满城戒严,虽然并不会骚扰到褚府,但这么重大的事件,褚龙骧作为即将成为戍京部队重要将领的人物,却不可能不知道,是以一大早他就收拾停当,打算上朝弄个清楚。

    此时褚龙骧正健步如飞往外而走,正走到前院,隐隐听到李鱼的高呼声,褚龙骧不禁又是抚须一笑:“年轻人,真是不知节制啊,居然折腾一宿,李先生,了不起!”

    又过了两刻钟,褚龙骧赞为了不起的那位李先生一脸悻悻然地背着手儿走出来,后边跟着一脸谗媚,跟小哈巴狗儿似的深深姑娘。李先生脸蛋.子上整整齐齐两排弧形牙印,异常的明显。

    “嘿嘿,小郎君别生气嘛,人家正做梦吃酱兔头呢,咕咚~~,特别的香,嘻嘻……”

    “诶,小郎君你说句话嘛,你不说话,我心里很慌的。”

    “小郎君别这样嘛,你不是吉祥妹子的未婚夫婿么?那说起来,我跟她还是好姐妹呢,要这么算的话,奴奴是你的大姨子嘞!妹夫,好妹夫……”

    摊上这么个二皮脸,李鱼又能怎么办呢?吉祥之伶俐,千叶之高冷,作作之泼辣,在他面前,都毫无施法能力。李鱼俨然就是一个“禁魔**师”,应付他们轻松自如。

    可如今面对深深的“厚脸皮神功”,李鱼也只能举手投降了。

    李鱼无奈地站住,瞪着深深:“你闭上嘴巴!”

    “你不生气了呀?”

    “闭上嘴巴!”

    “不生气?”

    “不生气!”

    “不信,那你笑一个。”

    “……”

    “笑一个嘛,乖!”

    李鱼绝望地看着这个二皮脸,慢慢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深深姑娘松了口气,伸手一拍那让人本就无法无视的酥胸:“这我就放心了,小郎君,咱们雇俩车子吧。人家路走久了肩会酸,腰会酸,背也酸……”

    李鱼实在忍不住了:“你的嘴巴什么时候酸?”

    深深姑娘很认真地道:“不能酸!这可是练了十年的功夫,绝对不能酸。吞剑的时候一旦嘴巴酸了,脱个臼啊,抽个筋啊,很危险哒!”

    李鱼紧紧地攥住了双拳,这才抑住了众目睽睽之下活活掐死她的冲动。

    李鱼既然知道了母亲和吉祥的下落,岂有不马上赶去相认的道理,所以一大早就推醒了瞌睡虫深深,叫她领着自己直奔老母和吉祥在永乐坊的居处。

    此刻,永安坊的坊门业已随着钟号之声开启了。

    虽然因为昨夜之事,气氛有些明显的紧张,但各行百业、各色人等,依然得上工、干活,共同维持这座庞大城市的运转。

    因为昨夜已经彻搜一遍,不良人们倒没有对整个坊再度进行搜查,熬了一夜,已经到了白天,许多不良人已经由不良帅安排回家补觉去了,少数坊丁则依旧游弋于大小街道,以防突发事件发生,提妨陌生人等。

    这时候,一行人荷担负筐的进了永乐坊。

    几个游弋于人群的坊丁立刻警惕地看去,但见那领头的面容,这才放下心来。这人原来就住本坊的,后来在西市做生意赚了钱,就换了一处更大的住宅,此坊的旧宅子就租出去了。

    时不时的,尤其是收租的时候,他还会回坊的,所以本坊许多人认识他。尤其是跟他住同一条街的一个坊丁,更是很熟悉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老贾,又有房客了啊。”

    老贾扬手笑道:“是啊,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这是新房客,以后跟你可就是近邻啦。”

    那租房的当家人听了,便跟那坊丁互相扬了扬手,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贾带着那一家人拐进一条街,推开一道院门儿,正是昨夜杨千叶一行三人藏身的所在。

    站在院子里,老贾笑道:“怎么样,这院子还不小吧?你瞧那棵枣树,每年还能结很多枣子呢。也是你们幸运,我这宅子啊,本来是吉祥姑娘和她婆婆住着的,租期还有两个多月呢,结果不知何故,非要搬走。她们要走,随他,反正钱我是不退的,也就因为收了她们的房钱,我才肯算你便宜些。”

    “哎哟,那我可捡着了,多谢贾兄。这是一进三间的房子吧?我想到里边看……哎哟!”

    那房客一推门儿,冯二止目光阴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把那房客吓了一跳。

    房客奇道:“我说老贾,你不是说房客已经搬走了吗?怎么这还有人呐?”

    老贾见状也是一奇,急忙上前道:“哎,你们干什么的啊?怎么住进我家了?”

    冯二止刚要说话,后边探出一只手,往他肩上一扣,将他拉到了一边,墨白焰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呵呵呵,你就是此间房东老贾吧?”

    老贾瞪着墨白焰道:“你是何人?”

    墨白焰捋了捋假胡子,道:“老夫,是吉祥的公公,这是……我家长子。”

    墨白焰说着往旁边闪了闪,杨千叶就一副见了生人有些害羞的乖孩子模样站了出来。墨白焰道:“这是小女,这房子,你不肯退钱,我就核计着,先把一家老小搬来,住足了租期。”

    冯二止听了,马上配合地一瞪眼睛:“就是,我家又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你不退钱,还能便宜了你不成?这房子,还差着两个多月呢,我们得住足了时间。”

    老贾听了,又气又怒,刚想说话,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不禁道:“不对啊,吉祥跟她婆婆,在这住了有日子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啊!”

    墨白焰面不改色,叹口气道:“这事儿啊,说来话长。简短截说呢,就是老夫跟孩子他娘,已经和离(离婚)了。所以呢,平时各住各的,并不来往……”

    老贾奇道:“和离了?和离了也没有儿媳妇跟着婆婆住,不要自己男人的道理吧?”

    墨白焰抚了抚胡须,淡定地道:“事情,其实是这个样子的。我呢,其实有两个儿子,吉祥是我二儿子的媳妇,并非我这长子的媳妇。我那次子呢,哎,已经离世了。吉祥尚未改嫁,就跟她的婆婆一起生活了。”

    老贾恍然,就在这时,院门口儿一声欢喜地高叫:“娘,吉祥,你们在吗?”

    随着声音,李鱼领着深深姑娘风风火火地就冲进了院子,冯二止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张脸登时化作了岩石:“这……这他娘的这个谎可怎么圆啊!”

    正扮小淑女的杨千叶看到李鱼,登时也傻了:“这冤家……路也太窄了吧,怎么哪儿都有他,这下可怎么办啊!”

第205章 名义上~~~

    冯二止绝望地看向杨千叶,杨千叶讶然看向李鱼,李鱼错愕地看向墨白焰……

    深深姑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隐隐察觉,这里边似乎很有故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贾瞪着李鱼:“你喊娘?”

    老贾转向墨白焰,一指李鱼:“这位小哥儿是谁?”

    “喔……”

    墨白焰石化的神情渐渐融化了,淡然一笑,对老贾道:“这是……,咳!这是老夫的姑爷子。老夫原来住在姑爷家,如今有了住处,就搬出来了……,闺女过来帮我安顿,姑爷是……来接我闺女回去的!”

    杨千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步,道:“郎君!父亲大人的日用之物还没买齐备呢,你先在这儿坐坐,等我帮父亲买齐了东西,咱们……就回家。”

    杨千叶说着,急急向李鱼递了个眼色。

    李鱼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又得帮千叶姑娘揩屁股吗?他很想配合一下,但实在觉得很窘,结果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模样看在老贾眼里,就感觉李鱼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深深一颗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脑子明显不够用了。老贾看看杨千叶,看看李鱼,再一看跟在李鱼身边的深深,又不禁疑惑地皱起了眉:“那么这位小娘子是……”

    这一回连墨白焰都绝望了。之前李鱼帮过他们的忙,他们也知道,一个人再富有同情心,也没有对对手如此帮衬的可能,李鱼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对自家殿下有种不可言喻的情愫。

    如今这种情况下,他指说李鱼是他姑爷,李鱼绝不会当众拆穿。可问题是,这个大胸妹子是谁啊?她跟李鱼又是什么关系?她会不会帮他们掩饰?一旦拆穿,这光天化日的,如何逃脱?

    老贾、房客一家人、墨白焰、冯二止还有杨千叶都直勾勾地盯着深深,盯得深深有些发毛,赶紧往李鱼背后一躲,怯怯地道:“你……你们别看我,我是……嗯……哎呀,我也说不清啦!小郎君说我是啥,我就是啥!”

    深深并不傻,早看出这里边有蹊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干脆全推到李鱼身上去。如此一来,就算说错了话,那也是李鱼说错话。这家伙明显对自己越来越没耐心,但他自己说错了,总不好赶我离开吧?

    深深在她宽广的胸怀里,小算盘噼呖啪啦打得飞起,想想这小聪明,当真有些自鸣得意。

    李鱼听了却很尴尬,如何介绍深深的身份?他也拿捏不准。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便宜老丈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什么出身,丫环之流可不是什么人家都用得起的,尤其是这么一个身材很有料的漂亮大丫头。

    本着言多必失的宗旨,李鱼祭出了蒙娜丽莎**,露出一个谜之微笑,至于他想说什么,你自己猜去吧。

    老贾看在眼里,果然便想:“看起来,这个女子是那老汉姑爷的姘头儿了。啧啧啧,居然公然领上门来。”

    老贾看看李鱼的衣装穿着,再看看墨白焰三人昨夜盗回穿上的普通民衫,顿时恍然,不禁暗自感慨:“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啊,要不然闺女嫁过去,早晚得被人家欺负,我家小囡和乔家三公子的婚事,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一下了。”

    ************

    此时,延康坊内一处宅邸内,工部谢主事正满面春风地从里边出来,陪在旁边的一个神情略显木讷的高瘦中年人。

    这个高瘦中年人长方脸,一字眉,胡须蓬乱,未做修理,头上梳个懒人髻,松散蓬松的头发上还沾着一些木屑,若是细看,眼角还有些眼屎,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工部主事在院中停住,笑眯眯地回身拱手:“再次恭喜呀,尚书大人说了,回头工部还要给予先生一个官职的。”

    “啊!这样啊……”

    那位杨先生挠了挠头,挠得头屑与木屑飞扬,他一脸为难地道:“要做官呐?很耽误时间的,我怕……做不来……”

    工部谢主事晓得这杨思齐虽然精于研究,于机关术颇有造诣,却是一个真正痴迷于研究的怪人,人情世故都不甚明了,所以听了这话也不懊恼,反而笑着安慰道:“杨先生不必担心,朝廷也知道你不喜为官,到时候,只会循功颁一个散职,能拿俸禄,还有体面,却不需你出面做什么事的。”

    杨思齐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个人,就是为李渊设计出“金字塔安全榻”的那个机关术大师。有救驾之功,自然得赏,一早工部就派了人来,将天子亲赐的金银、绸缎等物送来。只是看这位杨大师的模样,心思仍然在他正在琢磨的什么研究上,心神不属,毫无受到天子赏赐的荣光与喜悦。

    “你说这人是不是傻,居然不想当官,人家都想要实职,他捞个散职,反而像占了便宜似的。”

    潘娇娇站在廊下柱旁,见此一幕,忍不住扭头对吉祥道。

    吉祥抿嘴儿一笑,轻声道:“大娘别这么说,人各有志。我看这位杨先生,是太痴迷于机关之术,要不是这么专心,想必他也没有这般成就。”

    吉祥娇俏一如当初,自进京来,不比当初在利州,没有来自家庭的诸多困扰,心情放松下来,情绪的改变令得她容色更加出色,肤质白里透红,而且同凝脂的腴润不同,那是十**岁少女的脸蛋儿,那一脸的胶原蛋白,可是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换不来的青春气息,从里往外的透着娇嫩。

    这娘儿俩,是被苏有道昨晚派人送来这里的,以他在长安城中的能量,再假口是袁天罡的意思,随便编个借口,这娘儿俩自然笃信不疑。所以就被移置到杨思齐家里了。

    潘氏在京期间,也没坐吃山空,每日里还在坊间揽些针线活儿,苏有道派去的人对她讲,将她二人移至此处,由她帮着杨思齐打理家务,每天做三顿饭,洒扫一下庭院,收入比她做一天的针线活儿还多,潘氏闻听自然欣欣而来。

    “呵呵,杨先生,不劳远送了,谢某这就告辞。”

    那位工部主事向杨思齐拱手告辞,这也是客人惯常的告别之礼,不过循着常礼,主人没有只送到庭院中的,应该执意将对方送出院门,这才礼数周全。

    奈何杨思齐整天拿着一堆铁疙瘩木疙瘩又雕又刻的,脑子也快变成榆木疙瘩了,人情世故当真一点不懂,人家说不用送了,他就果真站住,拱了拱手:“既如此,谢主事慢走。”

    谢主事知道杨思齐的为人,这样的人反而很难让人产生恶感,所以谢主事只是微笑一拱手,转身就走。他还不曾走出院门儿,本该站在那里目送客人离开的杨思齐已经火烧屁股地转身往房里走了。

    他走到廊下,瞧见潘氏和吉祥,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对潘氏颔首道:“把宫里的赏赐放到库房去吧。”

    杨思齐说罢,向二人又点点头,便向厅里走去。

    潘氏年纪并不大,姿色本就犹存,赴京一路奔波,到了长安后饮食习惯与利州又不同,这段日子足足瘦了二十多斤,一下子就显出了风韵。

    而吉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漂亮的十**岁的大姑娘,一向独居惯了的杨思齐面对她们,居然颇显局促。

    等他一进屋,吉祥就“咭”地一声笑,对潘氏吐吐舌头道:“大娘,你看出来没有,那位杨先生见到你,居然怪不好意思呢?”

    潘氏洋洋得意,傲然道:“那当然。想当初,咱也是利州城数一数二的俏姑娘,我家那死鬼过世后,就算有小鱼儿拖累着,上门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儿,嘿嘿!要不是怕小鱼儿受委屈……”

    “哎呀!”

    还没听潘氏说完,吉祥忽地一跳,急匆匆地道:“糟啦!昨儿晚上搬家搬糊涂了,我居然忘了时辰。不行,我得先走了,等我回来再听大娘听牛,我先走了啊……”

    吉祥提着裙裾,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潘氏呆了一呆,扯着嗓门喊道:“谁吹年啦,老娘说的可都是真的,这死丫头!”

    潘氏说着,往客厅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价值几百金耶,居然放心让我放进库房,都不点检一下数目,他也不怕被我贪墨了,真是个怪人!”

    一会儿功夫,吉祥就从侧厢房里跑出来,此时她已完全换了一身装束,披发左衽、褒衣博带,衣领和帽沿儿都带着一圈裘毛,革带革靴,深蓝长袍,红绸系腰,头戴一顶翻檐尖顶帽,头发梳成几绺小辫子,玛瑙链坠儿在额头轻轻弹跳着,极显俏皮。

    此刻的吉祥,俨然是一个匈奴少女了,却不知她这副打扮,要往哪里去。

    “大娘,时间快到啦,我去上工啦!”

    “去吧去吧,早点儿回来,咱们一块儿逛西市去!”

    “哎!”

    吉祥答应一声,就向一只小燕子似的,轻盈地向杨宅外跑去。

    此时,李鱼陪着他名义上的老丈人墨白焰、名义上的大舅哥冯二止,名义上的老婆杨千叶、名义上的姘头儿深深姑娘,正走在前往西市的路上,准备帮他们采买起居用品,路过这延康坊……

第206章 错相逢

    房东老贾被成功地忽悠了,悻悻然地与新房客离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家付的房租未曾退,既然还差着两个多月,不要说来的是人家的至亲,就算人家要让给街边一个乞索儿居住,只要不破坏他们家的房子,老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应付走了房东老贾,李鱼这才惊奇地问起杨千叶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当着不知来历的深深,杨千叶自然不会说,所以立即一拉李鱼,把他扯进了房间。

    杨千叶屡屡对大唐出手,次次靠李鱼脱困,自己都觉得无比窘迫,这一次实在是没脸说出自己刺杀失败,被迫藏身于此的真相,所以只说是进城小住,不料昨日官府突然大肆缉捕,为防万一,逃离原处,恰好藏身于此。

    太上皇遇刺的消息并没有声张开来,这种事情,朝廷是不可能大张旗鼓的。那除了暴露社稷尚不稳定,说不定还会激起一些有心人的野心,试图起而效仿。

    宫中虽然传出警讯,全城大缉捕,却也只是说搜捕几名要犯,要对全城人口进行身份验证,所以客栈、馆驿,乃至家有亲眷投靠的,俱都要验明身份。

    因此,褚将军虽然知道太上皇遇刺了,可就连李鱼这样的近人也不明其详,此时听杨千叶这么一讲,自然也就信了她的话。

    杨千叶若暂住于此,李鱼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这里本是母亲与吉祥的住处,母亲和吉祥又去了哪里呢?

    房东老贾不曾离开时,李鱼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可惜老贾也不知其详,只说是原本安排她们住在这里的人帮她们另寻了一个住处,主要是在那边帮她们找了个好营生,赚得多。

    李鱼对自己母亲的节俭以及贪财的特点再了解不过。虽说自己在利州做小神仙的时候没少赚钱,但就母亲穷怕了的心态,让她在长安闲住是肯定不可能的,娘肯定会寻些营生做,李鱼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既然知道是司天监来人携助搬的家,想必是母亲曾对袁天罡有所请求,袁天罡入山访道前托付过别人,只不知这人就是司天监的,还是袁天罡的什么朋友,李鱼寻思回头再去司天监询问一番,若司天监的人不知详情,那就只好等袁天罡刚回来。

    李鱼倒没有多想,认为潘氏和吉祥会遇到危难什么的。长安大阜,天子脚下,不比寻常之地,虽然也有作奸犯科之辈,可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再者说,就算有人有所图谋,或为图财、或为图色,比起如此蠢笨的方法,直截了当的手段多得是,也没道理光天化日之下,诳人搬家。

    母亲潘氏精明的很,吉祥也是极伶俐的姑娘,她们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心事既然放下,李鱼就想离开,杨千叶却请他帮忙前往西市采买。因为李鱼此刻所持的身份证明是褚将军府开具的,这可比普通的路条过所一类的身份证明更有效,可以减少许多无谓的麻烦。

    李鱼对这位杨大姑娘,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明明知道她很危险,不应该有过多接触,应该避之则吉。但是一旦见她遇到危难,又或者她向自己提出什么请求,却又总是难以拒绝。

    其实,这心态虽说复杂,难以表述明白。但每一个少男少女却大抵都曾经历过。你若曾经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异性同学或异性同事,还曾因为一些偶然原因,彼此间发生过一些暧昧而难忘的接触,你对她(他)总会有些特别的关注与关照,即便明知彼此不可能走到一起。

    所以,千叶殿下檀口一开,李鱼公子就乖乖地陪着她还有三枚电灯泡一起来到了西市。

    西市繁华热闹,堪称当世第一。无数的店铺,幡旗牌坊如林招摇,一眼望不到边。原本极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来往,这时节也没个步行街的说法,那真是拥塞不堪。

    路旁摊贩占道,占得理直气壮。更有那卖艺的、献舞的、变戏法儿的、唱小曲儿的,干脆就占了道路正中央的位置,拉开一个圈子就开始表演,挤得人马车辆得从两侧绕过去,一旦遇到这种地方,那更是人头攒动。

    “你站左边,你站后边,对了,我站右边,走!”李鱼指点着墨白焰和冯二止,指挥二人站到杨千叶的左边和后边。

    杨千叶讶然道:“为何要这么站?”

    李鱼道:“你有所不知,这长安市上,有许多‘挤神仙’的泼皮,看到谁家姑娘俊俏,趁着人多,挤近了去,上下其手,就会占人便宜。我们三人这样站定,就能防着他们的脏手!”

    头戴浅露,但帷幔还未放下的杨千叶听得心头一暖,瞟一眼李鱼,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墨大总管看在眼里,心中好不吃味:“哎,人比人,气死人呐!从小到大,多少事都是老奴我照顾你呀殿下,喂你吃饭,哄你睡觉,侍候的无微不至,也不见你对我这样瞟上一眼。”

    墨大总管是认定了自家殿下与李鱼有情的,此时大抵是一个酸溜溜的“弃父”心态,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培育长大的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心甘情愿地要被一头猪拱了的感觉。

    深深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李鱼,指着自己心口:“我呢,我呢?”

    李鱼奇道:“你什么?”

    深深道:“我站哪儿呐,我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会被人揩油的。”

    李鱼恍然,道:“哦!想要打你主意的那个恶霸不就是西市的吗?你去做甚,先回褚府去吧!”

    深深飞快地睃一眼杨千叶,不知怎地,竟然生起一种自己办的饭票,要被别人刷了卡的危机感。她嘟了嘟嘴儿,顺手从路旁一家摊位上抽出一条丝制的绣巾,往脸上一系,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这下行啦!”

    说完,她就跑上去,挽住了杨千叶的一条胳膊:“杨姑娘,西市你不熟,我熟得很哩。而且我很会侃价喔,我陪你!”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深深姑娘正插在李鱼和杨千叶中间,身子这么一挤,李鱼就和墨白焰、冯二止一样,变成护侍在外围的侍从了。

    杨千叶带笑的眼神儿往李鱼身上一瞟,放下浅露的帷幔,任由深深挽着,向前走去。李鱼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无视了墨白焰一副“老怀大慰”的臭德性,只好充当了阻挡“神仙手”的肉屏风。

    吉祥姑娘此时正匆匆穿过西市的一条横向街道。她在长安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解此地地形。虽说横穿西市人流稠密,但是一旦穿过那条主街,却有更近的小道可走。如果绕行大道,路远不说,西市几个进出口邻大街的位置反而比市场内还要拥挤,其实更不好走。

    路旁,一个头缠白布,手横竹笛,肤色黎黑,皱纹深如沟壑的老人正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有几个竹篓儿。老者高鼻深目,明显是个天竺人,穿一袭脏兮兮的破烂袍子,赤着烂树根一般的一双脚,盘坐于地,怡然自然地吹着笛子。

    随着笛声,竹篓内各自钻出一条花色斑斓、叫不出名字的蛇来,身子随着笛声弯曲扭动,舌信则哧哧地吞吐着,看着极是吓人。旁边围了些人,主要是些孩子,又怕又想看地瞧着,没有一个敢靠得太近。

    “哎呀!是常贱男的人!”

    深深突然看到一个大汉领着几个打手,晃着膀子从前方走来,正是那日追捕她的人之一,深深虽然蒙着面,却还是心虚地往李鱼身边一看,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深深胸前那对丰挺硕大因此便挤靠在了李鱼的手臂上,那种软绵绵的异样触感……,李鱼正飘飘然,忽然看到杨千叶正扭头往这边看着,浅露帷幔下隐约可见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臂弯上。

    李鱼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些什么,赶紧避嫌地往后一跳。

    “哎呀!”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瞪大眼睛看着驯蛇,李鱼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疼得他哎呀一声叫,李鱼回头一看,赶紧抬脚,可旁边还有一个老妇人,李鱼怕撞到她,再往后一跳,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一个竹篓上。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吹笛的阿三也放下了笛子,直勾勾地瞪着李鱼。

    李鱼刚刚坐稳了身子,突地怒目圆睁,张口发出一声惨叫,仿佛屁股底下坐了弹簧似的,嗖地一下窜起一人多高,落到地上马上原地转圈乱跑起来,屁股后面摇摇晃晃地拖着一条大蛇,那蛇死死咬着他的屁股不撒口,李鱼连蹦带跳的,仿佛一只长了长尾巴的大马猴。

    常剑南手下那个小头目冷冷地往这厢一瞟,嘴角不屑地一撇:“乡下来的土包子!”

    那小头目懒得多看,领着几个手下晃着膀子过去了。

    杨千叶见此情状,登时一惊,沉声喝道:“我来帮你!”

    声落剑出,自她袖中滑出一口短剑,剑光一闪,李鱼的尾巴顿时断了一大截,但蛇头部分依旧发扬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死死咬住他的屁股不松口。这时那印度阿三终于也反应过来,急忙扑上来手忙脚乱地帮忙。

    众人一番忙碌,总算把那毒蛇从李鱼的屁股上弄掉了。

    李鱼趴在地上,只觉屁股上火烧火燎的难受,忍不住捶地道:“好痛!好痛啊!”

    杨千叶紧张地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深深忙也赶紧安慰道:“小郎君不用担心,不会疼很久的,最多一刻钟!”

    李鱼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深深点头道:“真的真的,这蛇有剧毒的,一刻钟人就死啦!”

    “你……,来!快让我掐死你!”

    李鱼也知道,这种时候,深深姑娘不可能调侃他,她很可能是慌不择言,虽然是在介绍这蛇的毒性,却一定有办法救他。可是听了她的话,真的叫人难遏掐死她的冲动啊。

    正当此时,一身匈奴少女打扮的吉祥姑娘拨开人群,走到了这里。只是围观看热闹的人太多,吉祥好奇地往人群中探看了一眼,从人缝里只看到了面蒙彩纱的深深蹲在地上,还有一个正张着双手要掐那姑娘脖子的男人后脑勺。

    好奇心深重的吉祥姑娘真想停下来看看热闹,但是一想到时间将近,若是去晚了只怕那位人傻钱多的吉利老爷不高兴,会丢了这份好营生,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喊着“借光!借光”,从李鱼身边穿过去了……

第207章 近在咫尺

    吉祥穿过西市,再经过一条小巷,就急急赶到了怀德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怀德坊与群贤坊毗邻,此时就住在群贤坊褚大将军府的李鱼绝对不会想到,他苦寻许久的吉祥,其实就与他一坊之隔。

    怀德妨中有一座大宅,守门的唐兵似乎与吉祥早就熟识了,见她赶来,只是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放她进去了。

    这是一幢三进的宅院,吉祥匆匆穿过前院,甫一进中庭,景致便是豁然一变。这里没有笔直的中道,没有假山池水,没有绿树成行,正前方也没有二庭院落里恢宏壮观的主客厅。

    整个中院儿,平坦空荡,只是用土垫着,使得地势略有起伏。这个中院儿,至少也有五六亩地的面积,没有任何土木建筑,在长安城市建筑中,本来是绝不可能存在着这样的中庭的,只不过这里原有的那些建筑和装饰都已被人完全拆除了而已。

    现在的中庭是什么样子呢?现在这里是绵亘起伏的一片草原,地上都垫了沃土,上边植了植被,野草丛生,野花星落,仿佛这里本来就是一片丰沃的大草原,只可惜四下的院墙限制了过望的视野。

    在这片“大草原”上,赫然可以看到牛哞羊咩,马儿奔跑,还有一座大型的毡帐,座落在这人工建成的“大草原”上。牧民高歌,牧羊犬追逐着羊儿奔跑着,完全就是一副草原生活的景像。

    这里,就是吉祥所说的那个人傻钱多的吉利老爷的家了。是啊,好好的宅子拆了,愣是搞成这副模样,雇了很多人来扮牧民、扮仆从,天天跟唱大戏似的,这不是人傻钱多是什么?

    只不过,“吉利老爷”自己可不这么看。“吉利老爷”并不叫吉利,那只是因为他和他身边的人说起汉语来不甚熟练,语音生硬,以他的称呼听在吉祥姑娘耳中,把颉听成了吉,就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本家。

    其实“吉利老爷”本名阿史那咄苾,旁人则尊称他为颉利可汗,这位突厥可汗曾经是大唐的死对头,可上次惨败于大唐之手,连他自己都成了俘虏,就被押送长安做了寓公。

    李世民对这个老对头倒是很优待,赐了一座大宅让他居住,就连他身边的一众近臣都受到了极优渥的封赏。比如一直追随他的阿史那苏尼失被封为怀德郡王、阿史那思摩被封为怀化郡王,吐谷浑邪也被封了个大将军。

    当然,地位虽然尊崇,俸禄也还优厚,却是不可能给他们实权的。颉利可汗无所事事,又不习惯中原的大宅大屋,闲极无聊,干脆就对自己的大宅搞起了改造工程,硬生生把一个大院落改成了大草原。

    吉祥踏着柔软的草地,匆匆赶到那座大毡帐旁,只见那座原汁原味的突厥式大帐外,一侧挖着沙坑,上边架着烤肉的架子,一只全羊正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另一侧也挖着沙坑,火堆烧得旺旺的,上边架了一口大铁锅,炖得手抓羊肉,在沸水中翻滚,肉香扑鼻。

    一条黑色的大狗懒洋洋地趴在帐门口儿,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几个虎头虎头的身穿突厥服装,头发梳着小辫儿的孩子正在喳喳呼呼地摔跤嘻闹。完全是一副草原风光。

    吉祥姑娘匆匆钻进大帐,大帐一侧,六七个身着突厥服饰的少女正在做着上场前的准备工作。

    一见吉祥到了,几个少女登时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脸蛋儿圆圆、右颊上有一个浅浅酒窝的可爱少女迎上来道:“吉祥,怎么才到啊,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你可是领舞呢,担心死我们了。”

    吉祥吐了吐舌尖,笑道:“有得钱赚,哪能不来。我昨儿刚搬了家,一忙,忘了。”

    大帐上首,颉利可汗、阿史那苏尼失、阿史那思摩,吐谷浑邪几人各据一案,吃得满口流油。

    在他们案旁,各自散乱地放着几只已经喝空的酒坛子,颉利可汗硬着舌头道:“歌……歌舞呢?怎么还不演唱起来!快……给我跳……跳一段胡旋!”

    在场众舞姬中,吉祥的舞跳得最好,一听颉利可汗吩咐,那圆脸儿少女赶紧一推吉祥:“快着快着,你先上场!”

    帐角乐师已经奏起乐来,羯鼓声声,节奏优美,叫人一听,就忍不住想要扭腰摆胯,耸动双肩,歌舞起来。

    吉祥赶紧踏着那极富节奏感的鼓声,踢踏上场,一个三道弯的优美造型,旋即便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地舞蹈起来。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舞因动而美 心因舞而飞。

    颉利可汗抓着一块肥美的手抓羊肉,汁水淋漓于胡须之上,醉眼朦胧地看着歌舞之中的吉祥,眼神儿随着吉祥急旋的舞裙而渐渐迷离。

    恍惚之间,他似已回到了那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上,两颗泪珠,缓缓从他的眼角滑落,迅速被脸上深深的皱纹沟壑所吞噬,就像在沙漠中洒下的一瓢水,无声、无息……

    ************

    “吱嘎嘎嘎~~~,吱嘎嘎嘎~~~”

    也不知道吉祥从哪儿弄来的一头大水牛拉的破车,走得一步三摇,四平八稳,只是那车轴也不知道多久没上油了,吱嘎嘎的听的人牙酸。车体似乎也快散架了,令李鱼担心不已。

    李鱼趴在车上,车下还垫了好几个软绵绵大包袱,那是杨千叶、墨白焰和冯二止所购买的生活必需之物。

    因为房东老贾往坊里走那一遭,他们就被左邻右舒正式确认为老贾的房客了,这无疑有助于他们隐藏身份,所以他们干脆决定蜇伏下来,这段时间就公开住在那儿。

    杨千叶是因为他们才受的伤,当然得先把李鱼送回褚府,所以杨千叶和墨白焰等人都跟了来。

    深深姑娘跟在车辕一侧,哼哼唧唧地唱儿歌:

    “一轮轮车,两轮轮车,车上坐了个官老爷,官老爷不戴纱帽。

    我是天上的花鸨,花鸨不穿裤裤。

    我是地上的兔兔,兔兔不吃草草。

    我是天上的雀雀,雀雀不哈蛋蛋。

    我是一个灌灌,灌灌不长喜系,打烂你的臭屁屁……”

    深深姑娘一边走,一边没心没肺地哼着歌,李鱼听了几遍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了:“深深!”

    “啊?”

    深深赶紧往车边一凑,一脸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看她那副没节操的德性,李鱼本来一肚子气,却差点儿气笑了,忍了一忍,才道:“咱能不能不唱车了?”

    “哦哦哦……”

    深深很乖巧,很听话,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片刻之后……

    “水咕咕,洗屁股,

    洗了屁股穿花裤。

    穿上花裤请二姑,

    请来二姑吃豆腐……”

    “深深!!!”

    “在!”

    深深摇着尾巴又窜到车前。

    李鱼趴在车上,咬着牙根儿道:“咱能不能不唱屁股?”

    “嗯!”

    “什么都不许唱!”

    “哦!”

    “总之,闭上你的嘴!你……哎!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小郎君就是看不上我!人家怎么做你都看不顺眼!”深深姑娘很委屈,眼睛湿漉漉的,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本来憋笑不已的杨千叶看不下去了,开口帮腔道:“深深姑娘童心未泯,天真烂漫,挺好的呀!你别对人家太过严苛了!”

    李鱼苦笑一声,果真闭上了嘴巴,满心担忧地想:“据说偏方治大病,阿三哥那屎一样颜色、屎一样味道的药沫子或许真管用吧,现在屁股上凉凉的,真不疼了。不过,为什么还要糊上一层香灰?脏了吧唧的,不会感染吧……”

    李鱼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醒觉深深姑娘果真没了动静,孺子可教呀!李鱼刚刚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忽然又犯起了嘀咕,别是真被我训哭了吧?

    李鱼有些担心地扭头看去,就见深深姑娘不知何时,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块绿豆糕,用小手帕儿托着,一路走,一路舔,跟偷吃腥的小猫儿似的,吃得不文雅也就算了,她脸颊上还蹭了些绿豆糕的粉末儿。

    李鱼不禁叹了口气,这样的极品,他前世今生加一块儿,也是头一回见,如此奇葩女,忍了吧!

    前方就到褚将军府了,杨千叶和墨白焰、冯二止站住,杨千叶真挚地向李鱼道谢:“这一遭,真的多谢你了。你……多保重!”

    “你也是!”

    李鱼顿了顿,道:“曾经,我劝过你的话,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无论是为了天下人,还是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及时收手!”

    墨白焰生怕自家公主被李鱼劝动,赶紧拱手道:“小郎君,一再蒙你援手,大恩无以为报。往昔些许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了!还请小郎君多多保重,我等这便告辞了。殿下?”

    杨千叶点点头,向李鱼幽幽一笑:“告辞!”

    李鱼见此情形,就知道他们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不由得暗暗一叹。

    李鱼扬声道:“深深!”

    深深赶紧举手道:“我没唱!”

    李鱼懒得搭她这话碴儿:“扶我下车!”

    “哦!”

    深深赶紧上前,搀着李鱼下了车,李鱼站定身子,对杨千叶道:“你们就别大包小裹地往回搬了,车子,跟你们走吧,反正我也到地方了。”

    杨千叶点点头,歉疚地向李鱼拱了拱手,转身向巷外行去,那租来的车夫赶紧牵着牛车紧随其后。

    李鱼望着她的背影轻轻一叹,慢慢转过身来……

    李鱼瞪着没事儿人似的站在一边的深深:“你倒是扶我呀!”

    深深一边上前扶他,一边不以为然地安慰:“哎呀!不就是被蛇咬了一口呀,两个牙洞而已,只要毒消了,屁事都没有,小郎君你不用太在意的。”

    “我……,你情商真高啊。”

    深深一听大为欢喜,赶紧殷勤地搀住李鱼,一边往褚府里走,一边沾沾自喜地求教道:“难得见小郎君你夸我呢,嘻嘻。你说我什么高来着?啥叫情商啊?”

    李鱼对这位深深姑娘深深地生起一种无力感,只好当做没听到。

    褚府大门两边,已经挖出了两个深深的大坑,坑边堆着挖出来的土。李鱼正要从中间穿过去,就听右手边大坑里有人喊:“有人在吗?拉我上去啊!快来人啊!”

    李鱼惊奇地站住,走到土堆边探头往里一看,就见褚大将军的小舅子戚旅帅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手里拄着镐头,正仰着脖子往上喊,一眼瞧见李鱼,登时大喜:“李先生?快拉我上去!”

    这戚旅帅还不知道是李鱼身边那个蠢萌蠢萌的大丫头多了一句嘴,害得他这般下场,见了李鱼如见亲人。

    李鱼惊讶地往府门边看了一眼,这戚旅帅在坑里大呼小叫的,没道理褚府的人都不理会啊,除非是褚龙骧亲口下了命令。李鱼这一看,才发现门口侍卫的两个军校居然不见了踪影。

    李鱼吃惊地道:“戚旅帅,怎么只有你在坑里?门口守御的军校呢?”

    戚旅帅在坑里急得跳脚:“先拉我上去,出大事了,守门校尉也跑回府去了,没人理我呀!”

    李鱼赶紧招呼深深:“快!帮忙,拉戚旅帅上来!”

    戚旅帅把镐头柄递上来,李鱼担心自己屁股受伤,一个人拉不动他,本想喊深深姑娘一起拉他上来,却不想深深毕竟是从小在戏班子里打熬的,虽说拿手绝技是吞剑,其他功夫也不赖,所以力气着实不小。

    深深独自上前,双腿岔开,在土堆上站稳了,双手握住镐柄,戚旅帅抓着镐头,蹬着坑壁,再有深深用力提着,居然就爬了上来。

    戚旅帅刚一爬出土坑,二话不说就拔腿往褚府里跑去,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似的。

    李鱼忙道:“戚旅帅,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谁料那戚旅帅跑得甚急,已经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李鱼大急,忙对深深姑娘道:“快!快搀我进去看看!”

    深深姑娘两眼放光,八卦之心比李鱼还要浓烈,当即往李鱼身前急吼吼地一靠,双膝一矮,两手往后一个反抄,李鱼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抱摔在地上,下意识地就往前一探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深深姑娘一挺腰,就把李鱼背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府中跑去:“哎呀,扶着多慢呀,快快快,咱们快跑……”

第208章 意外之变

    深深姑娘的气力实也真大,负着李鱼,居然健步如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褚宅虽然极大,好在二人还不曾赶到二进院落,就在二进院落门口处看到了许多男女簇拥在那里。

    李鱼忙道:“快放我下来!”

    深深姑娘跑得也有些急喘了,便依言把李鱼放下,这时李鱼也顾不得屁股上还有蛇牙咬出的创伤,只是略略加了注意,微带瘸拐地和深深姑娘走上前去。到了近前,就听一阵号啕大哭,李鱼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就见褚龙骧褚大将军跪在前往二进院落的门槛前石阶上,哭得涕泗横流。在他面前,还有一群男女,老幼都有,俱都披麻带孝,向着他的方向嘤嘤哭泣不止,不时举袖拭泪。

    李鱼惊怔不已,失声问道:“这是……怎么啦?大将军为何如此悲伤?”

    四下里还围了好多人,有兵将,也有穿着远行衣裳,身背包裹的家仆状人物,其中有裨将认得李鱼,连忙低声告知:“大将军遣人回故乡接老夫人至京享清福,孰料一路奔波,老夫人染了疾病。再加上年岁已高,已然于半途……过世了!”

    “啊!”

    李鱼一听登时一脸哀戚,语气都沉重了几分。其实褚家老夫人过不过世,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为之伤心,但……人之常情嘛,你总不好当着人家孝子的面儿还浑若无事吧。

    李鱼忙一脸凝重地走上前去,向正伏地号啕的褚大将军郑重地说道:“大将军节哀顺变!”

    褚大将军听到声音,泪眼婆娑地抬着看了他一眼,痛不欲生地号啕道:“娘啊!我的亲娘啊!儿连你的最后一面也没看到啊!本想着接了您老来京里享清福,您怎么就撇下儿子去了,我的亲娘啊~~~”

    褚大将军哭着,身形微微坐直了些。李鱼这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骨灰坛子。

    火化安葬在商朝时候就出现了,汉朝时期随着佛教进入中原,火化方式更加盛行起来。尤其是从汉末三国时候开始,南晋南北朝,战乱不断,死亡人数飙升,一*间经济承受不起土葬成本,二则也是出于防范瘟疫的需要,火化就进一步流行了。

    到了唐朝,受胡风影响,火化更加盛行,只是主流还是土葬。以褚家的财力,当然承担得起土葬的消费,但老夫人是赴京途中病逝的,那时节交通不便利,如果用棺材盛敛赴京,太过旷日持久,所以显然也是采取了火化方式。

    眼见褚大将军哭得伤心,在他对面环跪的众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和儿孙,旁边众人不是家奴就是将校,也没人能出面料理丧事,李鱼便自告奋勇,再向前一步,高声道:“老夫人驾鹤归去,这丧葬之礼得赶紧操办起来。快扶大将军回内宅,由我等操办!”

    听了李鱼的话,手足无措、抓耳挠腮地站在那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的众将校登时有了主心骨般,一拥而上,将褚大将军扶了起来,连声劝慰着搀往后宅,那些刚刚赶到的褚氏家人便也流着泪跟在后面。

    李鱼站在那儿呆呆地想了半晌,眼睛微微地翻着,似乎在计算什么。深深姑娘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旁边,小心地看一看他,忍不住道:“小郎君,在为老夫人计算安葬吉时么?这坟地也还没选呢吧?”

    李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理她。李鱼哪有想得那么深远,去计算什么安葬吉时,他是在想,操办葬礼都需要做些什么。

    这葬礼习俗,诸多的流程,李鱼哪里明白,他又不是干殡仪的。想了半晌,也只想到,褚大将军丧母,应该是要禀报朝廷的,至于需要哪些流程,不知道。他还想到,灵堂是要架设的,但都需要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茫然半晌,李鱼突然想到了那个制伞人苏有道,登时大喜,返身就往外跑。

    深深姑娘惊讶地追了上去:“小郎君,你去哪里?”

    李鱼扬手道:“我去找人回来操办丧事,你好好呆着,莫要生事!”

    李鱼出了府门,立即雇了一辆马车,急急直奔北城,指点着那马车赶到那条巷子,就见一地的花伞,苏有道果然出摊了。

    李鱼大喜,立即从车上跳了下去。

    苏有道从伞摊后面抬起头,讶然地看着李鱼:“原来是小郎君,缘何如此匆忙?”

    李鱼把来意急急一说,拱手道:“不瞒先生,李某年轻识浅,阅历不深,这诸般事宜,着实地不懂。而褚府中人于这些礼数也不尽了然,却不知先生还了解这些事情。”

    苏有道恍然,微微抚须道:“呵呵,这个么,苏某倒是了解的。”

    李鱼一听大喜,道:“既如此,就请先生快快跟我回褚府!”

    苏有道笑道:“何须如此着急,要办丧事,总有许多东西要准备的,你既然出来了,若不采办些丧葬之礼所需之物回去,如何向褚将军解释?”

    李鱼一拍额头,道:“啊!是我糊涂了,既如此,还请先生多多指点!”

    当下,苏有道就匆匆收了伞摊,先交给左近一个店家帮忙照看,旋即就被李鱼拉上了车子。

    依着苏有道的指点,李鱼驱车狂奔,东市买棺椁,西市雇乐班,南市买匹练,北市请纸扎,这一通的忙活,及至赶回褚家,已是日薄西山。

    出面操办的当然是李鱼,一旁看似打下手的苏有道却是实际上的指挥人,灵堂搭起,灵位供上,满宅的红彩尽数摘下,这时白帛匹练也送到了,立即指挥家人披挂起来,一时满庭皆素。

    再接着,邀请的道士也带着观中弟子赶来,为老夫人做法事,褚府亲眷也都依照指点,至灵堂哭灵、守灵。等这一切忙活完了,李鱼到了一旁临时充作“指挥中心”的厢房,往那儿一摊,感觉累得快要喘不上气儿来。

    歇了半晌,李鱼才稍稍缓回些元气,抬头一看,苏有道正坐在灯下,慢条斯理地写着文章。李鱼有气无力地道:“苏先生,还在忙些什么?”

    苏有道头也不抬地道:“为褚大将军,向太常寺报丧!”

    李鱼一拍额头,道:“啊!不错!我险些忘了此事!啊,先生还不曾进膳吧?”

    苏有道莞尔一笑,这才抬起头来,道:“我不饿!”

    李鱼急忙爬了起来,道:“那怎么成!我去给先生张罗些饮食!”

    李鱼四下一看,也真是忙昏了头了,苏有道身边连个侍候茶水、研磨墨砚的人都没有。李鱼赶紧告罪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及至李鱼离开,苏有道却是笔端一停,抬起头来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厮对礼仪真的是所知有限,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褚将军的母亲去世,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似乎,就连老天都在帮我呢。潘氏和吉祥已经接走,接下来,就该是以潘氏和吉祥为桥梁,想方设法让李鱼和地下三皇之一的西市常氏搭上关系,而褚将军府幕僚的身份,明显是一个障碍。

    但是现在,褚将军居然要居母丧,报丁忧,那么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得闭门居丧,停止一切公务与私务行为,李鱼这个幕僚也得暂时“失业”了。这更有利实现我的计划。

    得天之助,居然如此顺利……

    苏有道抚着微须,脸上露出一抹英俊的成熟男人极具魅力的微笑……

    深深姑娘盘膝坐在矮几前,一口茶水、一口点水,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今儿府上正操办老夫人的丧事,也不知道内宅开伙了没有,反正她是没等来今天的晚餐。好在,还有平日送来李鱼却从来不碰的一些点心,如今放得硬是干了些,但还是可以裹腹的。

    “哗啦!”

    才修好的障子门一下子拉开了,深深姑娘吓了一跳,一口点心噎得她瞪起了眼睛。

    “啊!你在这里,快跟我来!”

    “干嘛,去哪里?”

    深深一脸懵懂地被李鱼扯起来就往外走。

    李鱼急急道:“苏有道苏先生正帮我料理褚府丧事,身边也没个人侍候着。你去帮忙照顾一下。”

    “苏先生?你说的是那个制伞的美人?”

    彼时美人一词不仅指美女,还指相貌俊逸,品德高尚的男子。李鱼身具两世记忆,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控制他的主要思维是现代那个他,所以还是习惯性地把美人和女人联系起来,一听深深这称谓,差点儿没摔个跟头。

    “太好了!”

    深深姑娘两眼亮起了星星,苏先生那风度、那气质,那容色……

    对吃货兼颜控的深深姑娘来说,那真是无可抵御的诱惑啊。

    但是很快,深深姑娘就懊悔去见苏有道了。因为当她拉着李鱼,一脸猴急相地赶到苏有道所在的厢房,刚听李鱼向她心仪不久的苏先生介绍完身份,她就打起了嗝儿。

    “你好,苏~嗝儿~生,奴奴~嗝儿,姓冯,先生叫我深~嗝~就好!”一句话说完,脸皮厚得从来不知脸红为何物的深深姑娘,已经把一张脸臊成了刚下蛋的小母鸡。

第209章 意外消息

    由苏有道捉刀,李鱼冒功,褚龙骧署名的报丧书报到了太常寺,太常寺循例转呈天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如果是一般人要守孝,太常寺直接就按规矩先免其官,令其守孝了。但褚龙骧这个级别的官却不同,况且他此番回京,是调任戍京部队,职位敏感,就更得由天子决定了。

    李世民自然不舍得这员大将闲置三年,但是孝字当先,尤其是他自己的老爹正跟他闹别扭,在孝道上尤其不能大意,一番斟酌后,便下旨,命褚龙骧去职,为母守孝。

    只不过,依照规矩,守孝应该是27个月,因为古时一般母亲为儿女哺乳,大致也在27个月左右,所以守孝期也就定成了这么长。而李世民在圣旨中吩咐他的守孝期缩短为百天。

    守孝百日后便重新回朝任职,不过在三年孝期期满前,他可以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至于祭祀和宴会等事情则由他的佐贰将领们代理。

    褚龙骧一身孝服,叉手听了圣旨,谢过天使,着人送出门去,李鱼便凑上前来,禀道:“大将军,学生已经请司天监的人出面,为老夫人择了一处风水佳地,可按吉时安葬!”

    褚龙骧点一点头,浓眉忽地一蹙,四下看看,见其他人不甚注意,便压低了声音道:“李先生,褚某前半生打铁,后半生打人,旁的事都不曾理会,昔日家父过世时,正南征北战,知道消息时家父已过世三年,是以也不曾为他老人家守过孝。如今……该如何守孝,还是一窍不通,听说得在坟前结庐?”

    李鱼听了暗自庆幸,幸亏先向苏有道打听明白了,便道:“将军所言乃是古礼,现在倒是不必如此。将军只须记得,从今日起,穿素服,不着绸缎,不吃肉、不饮酒、不近女色。不上朝、不办公、不与人来往,每日里只管闭门守孝,待得百日之后再按朝廷规矩署理公务即可。”

    褚龙骧把李鱼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道:“原来如此,褚某记住了。”

    褚龙骧想了一想,又道:“褚某每日闭门守孝,先生也就无事可做了。听说先生还不曾寻得母亲,可以趁此机会前去寻她,月薪每月来府里支领更是。待得百日之后,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劳烦先生。”

    李鱼听了圣旨,就知道这段时间自己要“失业”了,想不到褚龙骧仍然肯给他开工资,心下颇为感动。可在褚府这几天,他也深感这师爷的差使自己干起来实在是力不从心。

    所以,在此情况下,李鱼没有对褚龙骧多说什么,心下却盘算着,等寻到母亲,说服吉祥,看来还是得回河西。至于褚龙骧这厢的关照之恩,李鱼也想好了替代人选,到时就把苏有道推介给褚龙骧,相信这对宾主定能相得益彰。

    此时,李鱼可全然不曾想到,那苏有道也正一门心思地想为他推介“前程”,想着让他混入常剑南的势力中去。

    李鱼从灵堂出来,便往苏有道所在的厢房走去。

    苏有道喜静,每日里除了处理庞杂的书信札函,和李鱼以及褚府管家一道接待各方吊唁者,就只在此处读书、写字。

    李鱼走进厢房,就见深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儿似的,翩跹飞来,翩跹飞去,磨墨啊、端茶啊、递手巾板啊,最可笑的是,她明明不识字,人家苏有道写字的时候,她还站在一旁频频点头,也不知道她看明白了什么。

    至于睡懒觉、偷吃东西一类的事情,在苏有道面前,你是绝对休想看得到。

    李鱼算是明白了,多邋遢、多懒惰的姑娘,你也得看她是在谁面前。明明管她饭的是自己,可是你看看她在苏有道面前,再看看她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

    虽说李鱼从未打过深深姑娘的主意,而且还生怕她沾惑上自己,到时候在龙作作和吉祥面前更不好交待,可是眼见如此一幕,难免还是有点儿吃味。

    他都站在门口半天了,苏有道在专心练字,未曾看到。可那飞过来飞过去的深深也看不到,这就有点过分了。

    李鱼咳嗽一声,板起了脸。

    “哎呀!小郎君,您什么时候来的呀?”

    深深一脸惊喜,小蝴蝶似的迎上来。

    “嘁!装蒜!”李鱼腹诽了一声,生生地白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殷勤,只是走进去,对刚刚抬起头的苏有道道:“这几日,劳烦先生了,明日出殡之后,先生就可以歇息下来了。”

    苏有道颔首笑道:“不过是些司仪之事,没甚么劳累之处,不打紧的。”

    李鱼道:“今日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就劳先生在这里守候一下,我已交待管家,若有事情,叫他来请教苏先生。”

    苏有道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怎么?你要出去?”

    李鱼点点头:“这几日,忙着料理丧事,我还一直不曾出府。也不知道司天监的袁先生回来没有,我要去向他问问我母亲的安置之处。”

    “啊!”

    李鱼刚说完,深深便是一声尖叫。

    苏有道和李鱼不约而同地看向深深:“又怎么啦?”

    “嗯?为什么你也说又?”苏有道和李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李鱼只看到深深殷勤地给苏有道磨墨了,却没看到她磨的墨是浓还是淡,他只看到深深给苏有道端茶,却没看到她泡的茶是浓还是淡,苏有道可是被深深的殷勤折磨的不轻。

    深深掩着嘴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李鱼,温柔得好像要漾出蜜来。只可惜,她的媚态,李鱼一点也不买账,只是没好气地道:“有话好好说,有屁好好放!”

    深深眨了眨眼,双手合在胸前,手指点着手指,玩着“斗斗飞”:“人家……不小心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

    “不过、不过,现在说也来得及哒!”

    李鱼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那你倒是说啊!”

    深深手指摁在下唇上,怯怯地道:“人家……人家也许知道吉祥妹妹现在在哪里?”

    “嗯?”李鱼立即瞪大了眼睛。

    苏有道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目芒如针:“她知道吉祥在哪?她如何知道?”

    李鱼紧张地上前两步,急问道:“你知道?她在哪?”

    深深急道:“我也不确定啦。不过照理说她应该还在那里……”

    李鱼怒喝道:“究竟在哪里?”

    深深吓得一哆嗦,赶紧道:“怀德坊,右卫大将军阿史那咄苾的府邸!”

    李鱼一怔:“吉祥在那干什么?那你上次带我去的地方是干什么的?”

    深深道:“上次带小郎君去的地方就是她住的地方啊。不过阿史那将军的府邸,是吉祥上工赚钱的地方啊!她在那里做舞姬,我也去过那里,不过阿史那将军不喜欢看吞剑,后来我就没有再去了。阿史那将军看赏很大方呢!”

    眼看李鱼有些难看的脸色,深深赶紧辩白:“本来去了吉祥的家,没有找到她,人家就想说的。可是那天刚一回府,就赶上老夫人过世了,小郎君你就忙着操办丧事,结果害得我也忘了。”

    “那怪我喽?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李鱼恨恨地指了指深深,转身就走,健步如飞,直奔怀德坊去也。

第210章 一曲胡旋迎君归

    从群贤坊到怀德坊,只需跨过一条大街,相距并不远,所以李鱼很快就赶到了颉利可汗的府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褚将军当初选宅子,之所以选的位置不理想,固然有尉迟敬德急于要把旧宅子脱手的原因,也有他那小舅子想从中大捞一笔的原因,但毕竟是他自己所做的选择,他冲的是群贤二字。

    颉利可汗被安置在怀德坊,却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是……怀德,怀德,却不知朝廷把他安排在怀德坊,是否别有喻意,希望这位被宽大处理的颉利可汗,能够常常感怀天子恩德。

    颉利可汗府的守兵是金吾卫派出来的士卒,李鱼一到门前,两根长戟就横在了他的面前,李鱼马上亮出了褚龙骧大将军府给他开出的身份证明:“两位兄弟,李某是褚将军的幕僚,自陇西回来。”

    原来是自己人,两个士卒登时客气起来。

    褚大将军将成为京戍部队的将领,这事儿他们都耳闻过。虽说褚大将军会被安置在南衙还是北衙,成为哪一支戍京部队的将领,现在还不确定,但已足以镇得住他们。

    两个戟兵依旧站在那里,一个佩刀的小校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原来是褚将军府的人,却不知足下往颉利府来,有何公干啊?”

    李鱼忙递上证明,道:“并非公干,实是私事。不瞒你讲,李某往陇右谋生时,老母与娘子就安置在京里,此番随褚大将军回京,却不想没有寻到她们。向邻里打听,才知道她们搬了家,故而一时寻之不得。幸好,听人说起,我那……娘子,现在颉利府做舞姬,故而……”

    那小校迅速扫了眼他的身份证明,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挥了挥手,两个态度上本就客气了许多的士卒立刻就收回了长戟。小校把盖了褚将军关防印信的“身份证”双手递还李鱼,客气地道:“那先生就进去吧,一进二庭就看得到,唯有那么一座毡帐,先生可去那里寻找。”

    李鱼呆了一呆,讶然道:“这个……我自去寻找?这合适吗?”

    那小校露出的表情比李鱼还要奇怪:“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大唐的地盘,还不许咱唐人来去了,什么道理!”

    李鱼突地醒悟过来,暗自苦笑一声,道:“多谢将军。”

    一个小校,哪称得上将军,可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大唐的兵,个个都想当元帅,李鱼这一声“将军”,叫得那小校心花怒放,李鱼都走出好远了,他还挺胸腆肚地站在那里,八面威风。

    这时节可是唐朝,国人的自信心是极为强烈的。“外国”的代名词就是“番邦”,“外国人”的代名词就是“番夷”,是比我国人要低上一等的。哪怕是腰缠万贯的番夷,政治地位也比不上一个良家子,何况颉利可汗这些年一直跟大唐为敌。

    现如今他败了,出于政治考虑,李世民对他很优待,但这并不能提高他在国人心目中的政治地位。

    李鱼登门之初,还担心人家身份敏感,这府邸会弄得大使馆般金贵,可在这小校眼中,这不过就是一座环境好一些的监狱,看管着一个受到皇帝优待的俘虏罢了。

    当然,职责所在,普通小民若是好奇想看看这颉利可汗究竟长什么样儿,他是不会放行的,但李鱼是褚将军府的人,自己人,要进去寻个人有什么打紧?难不成还得让人等在门外,自己则一溜小跑儿地去向颉利可汗禀报一声?他也配!

    于是乎,李鱼就这么大剌剌地进了府门,就这么遛遛达达地到了二进院落,一路上也曾遇到军士和府中下人,居然就没有一个好奇询问的。

    一进二院儿,李鱼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风格的中庭院落,不过他毕竟有着两世的见识,颉利可汗这个人的来历、身份他也是听说过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思乡而做的行为。

    明明置身长安城中,而且刚刚还穿过一条拥挤的街道,突然就一脚迈进了大草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李鱼有种穿越了时空的感觉,这感觉甚至比他真的那次穿越,显得还要真实。

    他踏着柔软的草地,绕过几头老牛,避过两滩羊粪,走到了那座灰白色的大毡帐前,一到帐口,就听到里边传出一声声节奏明快的乐曲,李鱼心中一阵激动,也顾不得理会在帐外远耍嬉戏的几个胡儿顽童,抢步上前,就冲进了大帐。

    大帐一角是乐师,另一侧是准备上场的舞姬和杂耍艺人,上首坐的是每日只知醉生梦死的咄苾、尼失、摩被、吐谷浑邪还有侍立于旁的几个小厮、下人。

    这样的三群人,看舞的、奏乐的、备舞的,形成了一个圆,在这可汗规模的大帐的圆的中心,就只有一个人,独舞的一个女人。

    她似飘风回雪,似迎风飞扬,那迷人的身体曲线,就在她的劲舞当中完美地呈现出来。

    节奏欢快的羯鼓声中,她衣带飘飘,身形灵动,柔韧而有力的腰腿作用下,每一个蹬踏,一个回旋,让她那张花一般娇美的容颜随着时而左旋时而右旋的倩丽身影攸隐攸没,唯其叫人捕捉不定,所以更显诱惑。

    大帐中间仿佛一方小天地,那小小一片天地,似乎已经盛放不下她的美丽与张扬,但她辗转腾扭,攸前攸后、攸左攸右,左旋右转,千匝万周,似乎整座大帐都盈.满了她的曼妙身姿,双足却苛刻地每次都准确落在不变的方寸之间。

    她舞得奔放,舞得无人无我,仿佛一道燃烧的烈焰,吸引了所有飞蛾的眼睛。

    突然,羯鼓声声,中间再无半分停歇,这是胡旋舞将要结束的时候,胡旋胡旋,岂能没有旋的大招?

    在这舞蹈即将结束的时候,也是胡旋舞难度最高的时候。那女子随着越来越急骤的鼓声,双足并起,脚尖点地,如一枚陀螺般转了起来。

    鼓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她也越旋越快,旋转如飞。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直看到他们觉得即将窒息的时候,鼓声戛然而止,那女子急旋的倩影也突然定格在那儿。

    此时,她双手高高举起,天鹅交颈般交叉优扬于空中裙摆旋摆如弧,尚未完全飘落下来,缠在手臂上的织绶彩带像被风吹着似的在空中飘扬扬着,这一刻,就像是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子,刚刚踏足人间。

    “吉祥!”

    李鱼望着她,欢喜地叫了一声。

    他的吉祥是坚强的、独立的、自信的。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就变得软弱、颓废,没有终日以泪洗面,只企盼着他的归来与救赎。她曾经有过如菟丝花般的柔软,但那不是因为她不够坚强、不够乐观,而是因为她割舍不下亲情,又因为亲人的无情而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

    而李鱼,就是她的那道阳光。

    当那道光照过来,她就绽放出了最美丽的灿烂。

    当她再次寂寞于黑暗之中,她知道那道光还会再次照到她的身上,就如每天东升日落的阳光,也许明日是个阴天,也许明日暴雨倾盆,但那短暂的阴霾又如何能打击到她对未来的信心?

    现在,那道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了!

    吉祥稳稳地站定,在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中,定格着她的美丽。

    其实这样的急旋,她也有些天旋地转,但是凭着扎实的舞蹈功底,稍候片刻她就能彻底稳定下来,但是李鱼的一声呼唤,当她看到李鱼,又如何还能再等得了那片刻。

    她欢呼一声,就向李鱼忘情地奔跑过来。她跑偏了,李鱼看着她奔跑过来,向前右前方重重地倾倒下去,立即一个垫步前仆,前腿一屈,双手伸出,将她稳稳地接个正着。

    似乎毫不担心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吉祥没有片刻的停顿,被他抱住的那一刹那,她立即悲喜交加地唤了一句:“郎君!”一双柔软的玉臂张开,便紧紧地抱住了李鱼的脖子。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相拥的一对,只有……颉利可汗依旧捧着酒碗,咕咚咚地喝着酒。一碗酒喝罢,颉利可汗把酒碗重重一顿,击掌道:“好!”

    尼失、摩被、吐谷浑邪呆呆地看向颉利可汗,颉利可汗赞不绝口道:“这个好,加了这个段子,让我看了有一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等待着情郎回来的痴心女子,日等夜等,翘首以盼,终于有一天,她的情郎骑着马儿,满身风尘地出现在她身边。”

    颉利可汗一指依旧相拥的二人:“你看,那姑娘扑出去的时候,是何等的忘形,那一摔显得多么的真实。那小伙子接得也好,充分表现了久别重逢的一对情侣乍相逢时的激动心情。”

    阿史那尼失、阿史那摩被、吐谷浑邪三人依旧呆呆地看着他们这位粗线条的大汗,满头黑线。大汗打仗时其狡如狐,其狠似狼,若不是有那操蛋的自己人扯后腿,又偏偏碰上了大唐的军神,未必就会落得今日下场,可这战事之外,怎么就这么……

    颉利可汗看看他们呆滞的表情,终于明白过来,忙又一指李鱼:“难道此人,真是到我帐中来寻亲的?”

    众人依旧呆呆地看着他。

    颉利可汗怒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勃然而生。他抓起一只空酒坛子往前狠狠一摔,猛地一挺腰杆儿站起来,一拔腰间七星宝刀,“呛啷”一声,刀锋所向,厉声喝道:“何人大胆,竟敢闯进某的大帐?”

第211章 会须一饮一海碗

    “在下李鱼,右武候大将军褚龙骧之幕僚,见过右卫大将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朝廷这些武将级别,普通小民还真弄不清谁高谁低,比如这右卫大将军和右武候大将军,谁级别更高,谁知道啊。亏得李鱼在褚龙骧府上这么久,好歹恶补了一些知识,对此略知一二。

    右卫大将军是三品,右武候大将军是从三品,两者之间只差半级。李鱼开宗名义,先自报家门,让对方有所了解,免得这蛮子恼火之下,一刀把他砍了。那时就算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来不及了。

    只低半级,彼此差距甚微,对方就得有所忌惮。再加上颉利可汗是降将,只挂了个右卫大将军的空衔,而褚龙骧可是实权在握的禁军将领。

    自报了家门,李鱼旋即道:“在下本利州人氏,因逢变乱,亡命他乡,与亲人离散。幸遇褚大将军收归门下。今入长安,悉闻家眷亦流落至此,急急寻来,欣喜若狂,难免有礼数不周之处,尚望大将军见谅。”

    颉利可汗怔了一怔,想到人家是实权在握的褚龙骧幕僚,锐气先消磨了三分,再听他说起与亲人离散经过,想到自己背井离乡,不禁生起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只是一想到对方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自己的大帐,这要是刺客怎么办?心中未免还是有几分懊恼。

    颉利可汗冷哼一声,缓缓垂了刀,道:“虽然如此,你登……”

    颉利可汗想说你未经通报,登堂入室,不料李鱼又抢过了话头儿。

    “幸赖大将军关照,我家娘子微末之技,能入得大将军法眼,得以寻得生计,大恩大德,李鱼铭记在心!”

    “呃……”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不但满脸陪笑,还在谢恩呢。人家正谢着恩,你好意思抬手打人?

    颉利可汗正犹豫间,李鱼又道:“乍进二庭,见此一片草原风光,在下惊讶之至。本想请人通禀一声的,忘形之间,竟尔就走过来了。嗯……”

    李鱼四下看了看,欣欣然地点头:“帐内帐外,浑然一体,仿佛就是置身于草原之上,令人见而忘忧啊。只是四下里围墙碍眼,禁不得远眺。小可倒有一计,也不知是否可行。”

    这句话给颉利可汗把梯子架好了,还引出个他感兴趣的话题,颉利可汗也是个妙人儿,马上就坡下驴,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李鱼道:“两个办法!简单一些的,就叫人在四下围墙处种上爬山虎,一片绿色。另有一法,就是寻一丹青妙手,将这四下里墙壁,俱都绘上草原、远山、森林、河流,与这庭院内风光浑然一体。而且,若是大将军不嫌麻烦,春夏秋冬四季,还可以使人对这远山、丛林、河流,饰以不同颜色,则此处就更像草原了。”

    颉利可汗眉眼一抬,赞道:“妙策!好主意!哈哈哈哈……”

    颉利可汗笑罢,对吐谷浑邪道:“你去,带些金子,请阎少监派些人来,将四壁都缓上图画!”

    颉利可汗倒也有自知之明,直接请人家阎先生来府上绘画,那是多少钱也请不来的。阎立本可不仅仅是一个画师,人家的外公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母亲是清都公主,父亲是石保县公、隋殿内少监阎毗。

    到了唐朝,阎立本即在秦王李世民府任库直。库直那必须得是亲信之人,而且得是名门子弟才能担任的。等李世民称帝,阎立本就担任了主爵郎中、刑部侍郎、将作少监。

    如此地位,除了皇帝,谁还驱使得动,所以只能请阎立本派些有造诣的画师弟子前来,就这,也得好生商量着才行。

    吐谷浑邪唯唯称是,颉利可汗又乜了李鱼一眼,伸手抓过一坛子好酒,咕咚咚地倒了一大碗酒,笑对李鱼道:“亏得你这好主意,你来,满饮此酒,你夫妻二人便相携离去吧。”

    李鱼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欣然拱手道:“多谢大将军!”

    李鱼说完,目光往那酒碗上一看,不禁又是一呆。

    好大……一个碗,这他娘的是海碗呐!

    颉利可汗抚摸着刀柄儿,五指一紧一松,似笑非笑地睨着李鱼。

    李鱼看看一旁的吉祥,硬着头皮走上去,捧起了那大海碗。

    娘的,不就是一碗酒嘛,拼了!

    李鱼把眼一闭,捧起海碗就喝:“咚咚咚咚~~~~”

    一碗酒将饮尽,颉尽可汗的眸底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子狡诈,不罚你这一碗酒,你真当老夫易欺了!”

    “咳咳咳咳……”

    李鱼一碗酒即将饮尽的当口,听了颉利可汗这句话,呛得他一阵咳嗽。

    颉利可汗哈哈大笑,扬手道:“你们去吧!”

    “多谢大将军!”

    李鱼苦笑不已,这些上位者或者性情各异,表现出来的特质也各不相同,但真没有一个是白给的呀,全都是人精,只是他们的精明,不像那些小精明的人一样摆露在表面上罢了。

    李鱼怕他又使什么法子整治自己,趁着他尚未改变主意,赶紧拱手告辞,拖起吉祥的手,快步向外走。

    那些舞姬都有些羡慕地看着吉祥,人家已觅得良人,她们却依旧在红尘中打滚,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所依托。

    李鱼二人匆匆出门,直至出了大门口,匆匆走出一段距离,吉祥忽地一扯李鱼,将他拉进一条清静的窄巷。

    一进巷子,吉祥立即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李鱼的身子,抱得好紧好紧,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思念是一种什么滋味,没有人比吉祥更清楚。

    以前,她只思念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娘亲。但她从很多的时候就知道,娘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她思念,却只是缅怀,从未寄望有朝一日能重新见到母亲。

    而李鱼不同,他是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吉祥坚信着这一点。因为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所以那思念便生了根,发了芽,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满满的一颗心都已被它盛满了,当终于见到他的这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

    枝摇影动!

    心花怒放!

    李鱼也很激动,吉祥的真情流露,尤其令他激动。

    但是,他好撑!

    吉祥是满满的一颗心都溢满了甜蜜与欢喜。

    而李鱼,感觉他的胃袋撑得都有点疼了。

    足足一大海碗的酒啊!

    颉利可汗,这个坑爹的老狐狸。

    李鱼恶狠狠地暗骂一声,被吉祥箍紧的胸膛好像都快把酒挤出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这一次,咱们,再也不分开!”

    这难受的感觉,甚至冲淡了李鱼情侣相逢的喜悦。可是此时的吉祥,简直就像一只足足半年未见主人的狗狗,就差上窜下跳摇尾巴,腻着他跳来跳去的欢呼了,李鱼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

    吉祥抬起头,泪眼婆娑,可唇角眼梢儿,却带着甜蜜的笑。

    “嗯!我们再也不分开!我再也不想,尝那相思之苦。”她抬头看着李鱼,手仍抱得紧紧的,但这句话说完,她却忽地哎呀一声,松开了手道:“郎君还没见过大娘吧,大娘不知有多惦记你呢,咱们快去见她。”

    李鱼被她拉着手儿往外走,好笑地道:“你称我为郎君,却叫我娘为大娘?”

    吉祥脸儿一红,期期地道:“人家……人家这不是还没过门儿嘛。”

    李鱼逗弄她道:“那你却已去掉小字,称我为郎君?”

    “咋!反正你就是我的郎君!先叫叫怎么啦!是你招惹我的,可不许反悔。”

    吉祥红着脸,很霸气地回应。

    李鱼奇道:“耶?是我招惹你的吗?让我想想……”

    “快走啦,有什么好想的!”

    吉祥的脸蛋儿愈发地红了,紧紧拉着李鱼,羞不可抑地冲出了小巷。

第212章 老娘当家

    到了延康坊,李鱼付了脚程前,与吉祥向坊中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穿过几条横竖交错的街道,前方到了一条小的交叉路口,左右各有一条巷道。巷口都植着两棵大树,树荫漫地。

    右侧巷口树荫下,有几个娃娃正蹲在那儿玩耍,大多都是还在穿开裆裤的小孩子,梳着朝天辫儿,蹲在那儿玩泥巴。左边巷口则静无一人。

    吉祥一拉李鱼,道:“这边!”

    李鱼正要跟着她拐进左巷,忽见一个身穿短褐、头戴浑脱帽的少年人从小巷中一溜烟儿地跑出来,到了树下,将一个正和泥巴的孩子抱起来就跑进了巷子。

    “人贩子!”李鱼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立即追了上去。

    “郎君!”吉祥诧异地唤了一声,见李鱼健步如飞,向那头戴浑脱帽的少年追去,忙也跟了上去。

    那浑脱帽少年抱着娃儿急急跑过两条巷弄口,在一个小巷口把他放了下来,按着他的肩膀,向外探头探脑的,鬼鬼祟祟似在观察巷中行人情形。李鱼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立即纵身扑去。

    唐时女子若是出门,常喜欢穿胡风男袍,一袭窄袖紧身翻领袍,着长裤,蹬高腰靴,戴浑部帽,既不影响其俏美,行动又方便。当然,这帽子本就是男式的,男人一样可以戴着。

    这少年戴了这样一顶俏皮的小帽,瓜子脸,尖下巴,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还真不好判断他是男人,还是女扮男装了。他站在那儿,按着那娃儿的肩膀,探头探脑地看着外边,对那娃娃道:“小林哥平时对你好不好?”

    那五六岁的小娃儿道:“好!”

    那少年道:“好,那你帮小林哥一个忙,去打那小子。”

    外边巷中一户宅第门口,一个三岁左右的熊孩子,正对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娃儿推推搡搡,还揪她头发,弄得女娃娃哇哇哭叫。

    梳着朝天辫儿的小娃儿一脸呆萌地抬起头:“小林哥,你咋不去啊。”

    那小林哥道:“我是大人,不好下手。你去,打哭了他,小林哥给你买肉吃。”

    “好!”一听有肉吃,那小娃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兴冲冲地就要往外冲。

    这时李鱼冲到了,伸手一探,五指箕张如鹰爪,抓向小林哥的衣领,大喝道:“竖子敢尔!”

    小林哥茫然地回头,可刚转过头来,衣领子就被李鱼抓住了,李鱼用力向后一扯,脚下一绊,一扯、一推、松手,可怜的小林哥就被扔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又向前滑出一丈多远,恰停在追来的吉祥面前。

    小林哥被摔得眼冒金星,李鱼已经一个虎扑,又冲到他的面前,一俯身,便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握拳如钵,狠狠击向他的鼻梁。

    “啊!”小林哥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只觉拳风扑面,李鱼的拳头将至他的鼻梁时,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华林?”李鱼吃惊地叫了一声。

    小林哥听到人家唤他名声,愕然张开眼睛,看向李鱼,只是他吃那一摔,眼前仍旧金星乱闪,李鱼的脑袋也幻化成了三个,一时也看不清李鱼模样。

    李鱼却是认出了他,这人就是他那七个狱友之一,当时他们八人同住一狱,形貌各异,其中只有这华林骨架纤弱,娥眉柳肩,五官眉眼比许多女子还要清秀,所以李鱼记得还挺清楚,一眼就认出来了。李鱼还记得他是跟他老爹的某个小妾发生了不伦关系,因此被判了死刑。

    李鱼认出了华林,这一拳便没打下去,但仍怒道:“原来是你!你这小子,怎么如此没有出息。天子仁慈,让你延寿出狱,你居然堕落如此!”

    华林此时终于清醒过来,惊喜道:“李鱼大哥?”再一听李鱼的斥骂,不禁愕然:“我?我怎么堕落了, 你一见我,怎么就出手打人?”

    李鱼一指那呆呆站在一旁的小娃儿,怒道:“你还问我?居然干出拐卖儿童之事,真是丧尽天良!”

    华林一听不禁叫起了撞天屈:“李鱼大哥,你真是冤枉了我,我哪有拐卖儿童。我与这娃儿熟悉的很,只是要他帮我一个忙罢了。”

    李鱼冷笑:“还要骗我,这小小娃儿,能帮你什么忙?”

    那小娃儿见二人是认识的,怯意顿去,心中只念着帮了忙就有肉吃,忙挽了挽袖子,问道:“小林哥,我还要不要打?”

    华林扭头看向他,恶狠狠地道:“打,马上打!把我挨的揍,也算到那小子头上!”

    小娃儿一听,马上欢喜地答应一声,就转身冲了出去。

    那个三岁大的熊孩子正揪着小女娃儿的头发,抓了一把泥土要塞进她嘴巴里去,一心惦着有肉吃的孩子便冲到了,大喝一声,一记直拳,砰地一声正中那娃儿额头。

    那娃儿措手不及,仰面摔倒在地上,立即号啕大哭起来。

    那个为了吃肉而奋斗的娃娃又狠狠踢了他两脚,晃着小拳头喝道:“谁让你欺负小莹妹妹的,我告诉你,再敢欺负莹莹妹妹,老子见一次,打你一次!”

    那小娃儿从地上爬起来,哭天抹泪地道:“你打我,你等着,我告诉我爹去!”

    打人的小娃儿叉着腰,傲然冲着他的背影吼:“你去啊!有本事叫你爹来打我,哼哼!”

    打人的小娃儿说完,看看一旁的小女娃儿,脸上还挂着泪珠,正呆呆地看着他。打人的小娃儿便摸摸她的头,很豪气地道:“莹莹别哭了,以后他再敢欺负你,荣哥帮你揍他!”

    李鱼站在巷口,愕然看着这一幕,奇道:“这……这是什么?”

    华林扶着腰,有气无力地道:“那是我妹妹,邻家那小子,总是欺负他,我已成年,又不好动手揍他,就……就找小荣帮忙啦。”

    李鱼恍然大悟,不禁哭笑不得。

    这时华林却道:“李鱼大哥,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还差着几个月呢。”

    李鱼道:“一言难尽,我……”

    一时之间,李鱼也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一瞧他身上装扮,有些破烂,不禁讶异:“我没记错的话,你家极富绰的吧,你怎么这身打扮?”

    华林黯然一笑,道:“哎!一言难尽啊!我……做出那样事来,怎还有脸回家?自出狱来,就只做个帮闲,谋一口饭食。近日来,正帮坊中杨先生做事,你呢?”

    李鱼叹道:“我也是一言难尽啊!啊!回头再说,我才刚到长安,先去那边巷里去见我娘!你既就在坊中住,可来我娘住处寻我。”

    李鱼扭头看向吉祥:“对了,咱们住哪里来着?”

    吉祥一说地址,华林惊道:“令堂住在杨先生家?莫非是潘大娘?我就是帮杨先生做事的啊!”

    华林对李鱼详细一说,原来他出狱后,自觉所作所为太过丢人,家也没脸再回,可又无处可去,而且也舍不下自己家人,便依旧住在延康坊里,只避着自己家人,做些帮闲营生。

    他名声不好,肯找他帮闲的人不多,所以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的很是辛苦。后来他就遇到了杨思齐。杨思齐是个研究机关学的高人,据说是个墨家弟子。

    这位高人平日里只是埋头研究学问,不问外事,不懂人情。他研究机关术,常需采买各种材料,包括一些机械的半成品,这些事他不能都自己做,就需要去市上采买,或者由其他的工匠打下手。

    那么这个帮忙跑腿的人,就得识字知书,懂得他的一些交待,才能买到合适的东西,才能对铁匠、木匠、油漆匠们把事情交待清楚。而这些事,那些目不识丁的帮闲很难做得好,华林因此就成了杨思齐的专用小厮。

    只是他每日登门的时辰,大多是吉祥出门揽工赚钱的时候,所以潘氏这几日已经认识了他,但吉祥与他也是头一回相见。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杨思齐的家。进了院子,吉祥立即扬声唤道:“大娘,大娘!”

    潘氏系着围裙,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从厅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说到这里,她已看到李鱼,手里的鸡毛掸子顿时落到地上:“儿啊!”

    潘氏顿时泪如泉涌,扑上去把李鱼紧紧抱在怀里,李鱼也不禁真情流露,紧紧地抱住了她。有一个关心你、疼爱你、把你看得重逾性命的母亲,那心里暖暖的。

    母子俩抱在一起,潘氏眼泪汪汪,李鱼也不禁眼眶湿润,吉祥抹了抹眼泪,笑道:“大娘,咱们屋里慢慢说吧,这还有旁人呢。”

    “好好好,咱们进屋。”

    潘氏赶紧拉着李鱼,宝贝似的往客厅里扯。华林见人家亲人初相逢,倒也识趣,便道:“李鱼大哥,你先跟潘大娘聊着,我去问问杨先生可有什么需要采办的,回头再聊。”

    李鱼还没说话,潘大娘便一迭声答应着,只管扯了自己儿子进客厅,把他按在座位上,又风风火火地去沏了壶上好的茶来,端详儿子胖瘦,看他倒似比以前还要健壮几分,心下愈加欢喜。

    潘氏猛地一拍巴掌,道:“啊!眼看就晌午了,厨下炖着小鸡蘑菇呢,我再去做几个好菜,儿子你先吃个饱,再跟娘说说你这些时日的情况。吉祥啊,去搬一坛子新丰酒来。”

    李鱼被母亲这一通招待,坐的是正厅,喝的是好茶,现在又要做菜,又要准备上好的清酒,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自己家了,忽尔想起这是人家一个姓杨的人家,母亲如今俨然鸠占鹊巢的样子,这合适吗?

    李鱼赶紧提醒道:“娘,这不合适吧,要不,咱们到偏房里去,自己去外边点几道菜回来吧,儿子有钱,莫要惹得此间主人不悦。”

    潘氏道:“嗨!此间主人啊,你甭理他。那就是个木头一般的怪人,这大厅他从不来的。再说吃的,一碗米饭,铺一层菜,别把他饿死就成了,真要整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他嫌麻烦。

    你喝这茶确是好茶,宫里赏的呢,不过咱们不喝也是浪费,那怪人品不出好赖的,给他沏点树叶子,他也能喝一整天。”潘氏说得眉飞色舞,掩着嘴巴,小声地道:“我嫌他邋遢,好心准备了好多菜肴还让他嫌弃,心里有气,就有意捉弄于他,昨天我真弄了些枣树叶子给他沏水,他居然没喝出来,哈哈哈哈……”

    李鱼听得目瞪口呆,还没见面,李鱼已经深深同情起那个杨思齐来。

    潘氏做事极是麻利,吉祥也跑去厨房帮忙,不一会儿就整治齐了一桌子酒席。潘氏端了两只大海碗出来,下边是米饭,上边铺了厚厚一层菜肴,倒也有菜有肉,有点盖饭的味道。

    潘氏道:“儿子,娘去给那怪人送了饭就来。”

    看她用了两只大碗,应该是把华林的份儿也给带出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潘氏就风风火火地又出来,拉着儿子和吉祥在餐桌旁坐下。

    一般来说,唐时仍是分餐制,不过这等时刻,自然是围坐一桌更显亲密。只是如此一来,那些碗碟摞叠,把一张餐桌儿挤得满满当当。潘氏笑容满面,张罗着道:“吃吃吃,儿子,你多吃点儿。”

    “哎!”李鱼答应一声,他还真饿了,碟子里又有老娘和吉祥争先恐后给他夹满的菜肴,当下便兴冲冲地拿起了筷子。

    潘氏也不吃东西,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儿啊,离开利州后,你究竟去了哪儿呀,这些时日,没受罪吧?”

    李鱼刚把一口鸡肉挟起来,一听这话,登时想起那个难以启齿的话题来。此前虽也无数次想过见到娘亲和吉祥后,如何说起这个话题,可事到临头,终究还是怯了。

    眼看吉祥也不吃饭,只是一手托着下巴,满脸幸福喜悦的笑容,甜甜地看着他的模样,龙作作的事还如何说得出口?

    满桌佳肴,无法出口。满腹心事,无法倾诉。

    李鱼看看老娘,再看看吉祥,真正体会到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滋味。

第213章 “三娘教子”

    李鱼挟着一箸鸡肉,递到嘴边又放下,再举起,还是放下,如是者三次,潘氏和吉祥都发现不对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潘氏紧张地道:“儿啊,出了什么事?”

    吉祥也放下拄着下巴的手,微笑变成了关切。

    李鱼迟疑了一下,把筷子一放,叹口气道:“吉祥,我……有件事对你不住。”

    吉祥神色一紧,道:“怎……怎么?”

    李鱼道:“当初,我请袁天罡携你们进京,我自引了追兵逃开。半途车子损坏,只好弃车登山,等我摆脱追兵,出山路口却已被封锁,无奈之下只好决定一路向西,绕道陇右,如此方才安全……”

    李鱼一路说下去,如何到了马邑州,如何将至寒冬季节,如何投入龙家寨,如何替龙家送货,又如何与龙作作产生诸多恩怨纠缠,包括在龙家还遇到了杨千叶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吉祥何等伶俐,李鱼刚说到龙作作时,吉祥就知道,李鱼所说的对不住自己必与这龙作作有着莫大干系。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李鱼是先在陇右遇到杨千叶的,但之前说到杨千叶时,吉祥就没有这种感觉。

    李鱼并不想直接说出自己与龙作作如何有了后来的关系的的,有所辅陈,吉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一下子受到太大冲击。所以在说到初识龙作作的时候,无论是语气、神态,李鱼都很小心。

    由于他和龙作作的初相识是大打出手的一幕,彼此间很不愉快,照理说都还不如初见杨千叶时友好,不该令人想到什么,但吉祥就是突然就感觉到了:李鱼和她……

    生物的第六感,是针对天敌而生的。这是上天赐予生灵的一种天赋。它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无所依、无所附,但它却的的确确地存在着。

    几千年的男性社会(实际上,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最初的原始社会也不是母系社会,压倒性的证据显赤,整个人类历史包括猿人阶段,父系制始终是主流和常态,母系制只是特殊条件下极少数例外的部分部落)。

    那时的女性是依附于男性的,她们的存与亡、贵与贱,都取决于男人,所以她们在进化过程中便保留了一种敏锐的生物直觉,这种直觉,只针对男人有效。

    李鱼自觉陈述自然,措辞得体,但他只是刚一提到龙作作的名字,吉祥马上就感觉到李鱼说的事情必定与她有关。吉祥的手不禁轻轻地握紧,脸色也渐渐有些苍白。

    男人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第六感已经极度退化,但是在触及某一条件的时候,它就会苏醒。那就是当他的女人第六感发挥作用的时候,也能马上触发他的第六感,使他发现他的女人已经准确地运用了第六感。

    李鱼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停下来,有些尴尬地向吉祥解释:“我……我当时也没想到……,很多事情,就是莫名其妙地就发生了,像做梦一样,我其实……”

    “我不怪你!”吉祥说着,泪水却控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她捂住了嘴,哽咽地道:“郎君……救我出火坑,替我赎回自由身,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又怎么会怪你……”

    李鱼懊悔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想对你不住,可有时候……,哎,我当时好像是喝多了……”

    吉祥泪水涟涟地站起身,倒退着向外走,眼神中充满凄婉与绝望:“我不怨你,真的。无论如何,我对郎君,只有感恩。我不会让郎君你为难的。我会……”

    吉祥还没说完,潘氏突然把筷子重重地一摔,一巴掌拍到了李鱼的后脑勺上。李鱼措不及防,被老娘一巴掌拍的“哎呀”一声,脸向前一俯,差点儿贴到碟中小山般堆起的菜肴上。

    潘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抡起巴掌,没头没脸地抽着李鱼:“你这小畜牲,竟敢背着老娘私订终身,老娘要是告到官府,办你个忤逆不孝的大罪!吉祥这闺女多好,通情达理,温柔善良,打着灯笼都难找,娘中意的很,娘就中意这么一个!我打死你个不孝的畜牲……”

    李鱼苦着脸解释:“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还敢犟嘴?我打死你个不仁不孝的逆子!”

    吉祥慌了,赶紧上前拉住潘大娘,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熨贴:“大娘,你别,我没事的,你别打小郎君……”

    “你看看,你这么浑蛋,吉祥还护着你呢,嗯?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瞎了眼的蠢东西,不知道珍惜,我打死你!”

    潘大娘气咻咻的,抡起巴掌又抽了李鱼几下,抓住吉祥往外推:“吉祥啊,这事儿你别管,这小畜牲就是欠揍。去,你先回房呆着,有大娘给你做主呢,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你。快去,听话!”

    潘大娘把吉祥推出门去,推着她一路到了吉祥的门前,道:“快进去。”

    吉祥进了门,微含幽怨地向正厅瞟一眼,垂着头轻轻掩了门。

    潘大娘从廊下石阶边捡起一根藤条,在手中试了试,嗖嗖生风,柔韧度极好。潘大娘咬牙切齿:“这小畜牲,看我不打死他!”

    潘大娘气势汹汹地冲进正厅,李鱼正想跟出去看看情况,一见老娘拎着藤条冲进来,不禁吓了一跳。

    潘大娘进了正厅,先回头往吉祥房门看了一眼,再回头时,一脸拧眉立目的凶相全不见了,她蹑手蹑脚地赶到李鱼身边,在他脑袋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小声骂道:“你个蠢货,平时心眼儿那么多,这时候怎么傻了,啊?”

    李鱼被老娘这变脸神功弄得有点懵,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潘大娘四下一看,捡过一个褥垫,放在李鱼的坐位上,用藤条狠狠地抽打着:“你这无情无义的小畜牲,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李鱼顿时被老娘这“无耻”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

    潘大娘狠狠地抽了几下,一溜小跑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向外探看一下,又跑回李鱼身边:“傻小子,人家姑娘哪想听你如何的不得已,如何的不情愿啊!你再不得已,再不情愿,还不是跟那龙姑娘困觉啦?”

    李鱼讷讷地道:“那……那我该说什么呀?”

    “呜~~啪!”

    “打死你个小畜生!”

    潘大娘在坐榻上抽一藤条,再恶狠狠咒骂一声,这才小声地道:“你得哄啊。这女人是要哄的!”

    “呜~~啪!!”

    “你躲?你还敢躲?给我跪下!”

    说完这句话,潘大娘又踮着脚尖儿溜到门口,向外偷偷看上一眼,再溜回来继续提点儿子:“她需要什么?需要你的安慰!需要你的保证!你得让她知道,一样会对她好,你对她很歉疚,你知道她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儿,所以呢,不管发生了什么……”

    “呜~~~啪!”

    潘大娘把藤条抡圆了,往坐榻上狠狠一抽,接着依旧小声地:“你依旧最爱她,以后会对她比任何人都好!明白吗?”

    李鱼茫茫然地点头:“哦!”

    潘大娘恨铁不成钢地在他额头戳了一下:“瞧你那个蠢样儿。哎,对了,那个龙姑娘,漂不漂亮?温柔贤淑吗?你跟她洞房了吧,她怀没怀上呢?”

    李鱼张口结舌地看着老娘:“啊……”。

    潘大娘又扬起了藤条:“呜~~~啪!”

    潘大娘溜到厅门边看了一下,站在门侧,朝着外面大声嚷嚷:“跪着!老娘要是不消了气,你就不许起来!”

    潘大娘说罢这句话,移形换位一般闪回李鱼身边,把筷子往他手里一递,催促道:“快着快着,赶紧吃几口,别饿着了!”

    还没等李鱼反应过来,潘大娘又从盘子里拿起两个馍,往李鱼怀里一塞:“谁叫你惹吉祥伤心的,活该你吃不上好的,饿了就啃两口,先垫巴垫巴!”

    然后,潘大娘就端起一盘馍一盘菜,昂昂然地出了门,站在廊下,恶声恶气地道:“老娘就是把这菜喂了狗,也不给你这白眼狼吃!”说完就昂首挺胸地往厨房去了。

    潘大娘从厨房出来,再回到客厅,见李鱼正拿着筷子发怔,不禁气道:“你这孩子,发什么愣呢,再大的事儿,饭也得吃,日子也得过呀。你那混账爹走了,剩下咱孤儿寡母的时候,咱们家的天都塌了,娘不还得拉扯着你一天天地熬、一天天地过?你这才多大点事儿。”

    潘大娘回头瞅瞅,用筷子从盘中扒拉出一条鸡腿,往李鱼嘴里一塞,李鱼赶紧打横咬住。

    潘大娘道:“吉祥这孩子,心肠软着呢,娘可就帮你到这儿啦,等她不落忍,出来见你的时候,别再犯蠢了,好好哄哄她。”

    李鱼咬着鸡腿,连连点头。

    潘大娘将那软垫往地上一扔,拍了下李鱼的肩膀:“跪着!”

    等李鱼依言在那软垫上跪下,潘大娘端起剩下的饭菜,昂昂然地走了出去,扯着嗓门嚷道:“你给老娘跪在那儿好好反省!”

    李鱼默默地跪在蒲团上,左手馍,右手鸡腿,啃一口肉,咬一口馍,强抑着闯去吉祥房中的冲动,却担心着她的伤心。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响起:“小林呐,就按这份单子每样采买三份,这个兽筋呢……”

    随着声音,一个胡子邋遢、头发蓬乱、穿一件窄袖系带两截衣的高瘦中年人领着华林从后堂里走出来。李鱼此时跪在地上,正张口咬向鸡腿,看到这一幕,高瘦中年人和华林也不禁张大了嘴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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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介绍:
阴差阳错,误入大唐。这里有丰神如玉的李淳风,这里有腹黑闷骚的袁天罡。这里有婉媚无双的小高阳,这里有豆蔻十三的武媚娘。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一恩一仇、一情一梦、一信一诺间,如何嬉闹贞观,玩转大唐!逍遥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