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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闽南愚客     武夫当国txt下载     武夫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章,会众豪绅

    张举人没有下马车,只是透过窗户向袁肃说道:“昨rì老夫已经派人向城中王夫子、陈员外还有其他镇子上的几位望族三老递了请帖,邀请他们今rì正午到听风小筑一聚,你且随老夫同车,我们先去一趟州府衙门,邀上王知州同去听风小筑。”

    袁肃心中顿时一片欣喜,张举人还真是痛快人,才隔了没几天就进城来办正事了,当真让自己省了不少心。他随即说了一些奉承和感激的话,只是考虑到稍后返回时未必与张举人同路,因此并没有搭乘张举人的马车,而是请张举人先行一步,自己取了战马随后赶到。

    二人带着几名随行护卫的士兵来到州府衙门,王磷同整rì清闲的很,一听张举人和袁肃到来,很快就亲自赶到府院门口迎接。听完张举人简单的交代,王磷同马上吩咐家仆备车,跟随袁肃和张举人一同前往听风小筑。

    但凡稍有历史的城镇之中,总会有一两家古迹斑斑却又店大业大的著名酒楼,听风小筑正是其中最富盛名的一家,据传酒楼已经经营了快四十余年,早已经是金匾老字号了。

    十数天前发生的起义事件,战火波及了整个滦州城,听风小筑也在所难免的受到波及,原本店家打算歇业一阵重新整顿,等过完年熬过这段混乱时期再行开业。哪里知道昨天接到预约,滦州各地七、八位大人物要来酒楼举办午宴,这些大人物不仅都是听风小筑的老主户,而且随便一个人都是店家不敢得罪的。

    为此,店家连夜高价购进食材张罗,哪怕通宵达旦也不能怠慢了这次午宴。

    袁肃、张举人等一行人来到听风小筑时,只见酒楼所在的街道上站满不少人,一看这些人的打扮就是保镖、枪手之流,但凡寻常老百姓路过,这些人立刻上前阻拦。袁肃看到这一幕场景时,心中忍不住犯嘀咕:这些豪绅要么是摆架子,要么是被匪患吓住了,倒真希望是后者,那样事情就更好办了。

    这些保镖、枪手看见由官军护送的马车走来,自然不敢上前sāo扰,任由车驾通过。

    听风小筑是一座五进五出大宅院似建筑,与其说是酒楼,倒不如说是食府。

    门前已经停了许多装饰奢华的马车,档次最低的也有是两匹驾马,由此可见今rì的聚餐可谓是滦州首脑会议一般的规格。门廊前等候了三名小厮和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在张举人、袁肃和王磷同各自下马下车后,他们连忙迎上前来。

    “诸位大人都到了吗?”张举人一边迈步跨进门槛,一边向那管家模样的人问道。

    “回张老爷,眼下就只缺小王大人尚且未到,可能是路途过远,有所耽搁了吧。”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袁肃之前听王磷同介绍过,王姓是滦州第一大姓,城中的王夫子是为大王大人,而在靖安镇上的另外一位王大人则被称为小王大人,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年龄的差别,二人家业势力也都有一定差距。

    “知道了,我们先进去了。”张举人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与王磷同、袁肃一起向门廊内走去,穿过了一处前厅,又走了几步走廊,来到了一处花园模样的地方。

    管家带引着众人直接来到花园靠近一处小池塘的小阁楼前,小阁楼门外侯着三、四个衣着得体的小厮,见有客人来了立刻殷勤的掀开门帘子,迎客人入内。

    阁楼第一层是一处小厅,这里坐着五、六个衣着华贵的人,不过并不是滦州大户豪绅的主事人,仅仅是这些人亲信随从。他们在见到张举人、王磷同后,连忙起身弓腰行礼。张举人仅仅是微微颔首答礼了一下,而王磷同却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至于袁肃并不认识这些人,因而无动于衷。

    随意寒暄了一番,早有一名随从跑上楼去通报,张举人、王磷同和袁肃迈步沿着楼梯向二楼走去时,楼上已经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声音,没过多久那些受张举人之邀的滦州大人物们已经现身楼梯口,亲自迎接张举人上来。

    见了面之后,这些滦州士绅阶级的大人物们深知张举人家中事故,于是大多不敢喧哗,反而一副拘谨严肃之态先向张举人问了哀礼,随后才不慌不忙的向王磷同和袁肃打招呼。

    这一连串的问候让张举人不禁再次伤感起来,他眼圈微微泛红,沉吟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然后强颜微笑的请众人挪步到客厅内,坐下来再慢慢细谈。

    众人按照身份地位先后落座,虽然表面上看去这些地方豪绅斯斯文文、持礼有度,但袁肃分明能够察觉到其中有几位并不和睦,比如落座的位置以及落座时的表情,可见滦州士绅阶级果然还是存在一定矛盾。

    张举人因为情绪的缘故,并没有打算多绕弯子,简单的将袁肃向众人介绍了一下。

    这些豪绅当中有人之前已经见过袁肃,也有一些人听说袁肃的情况,因此都十分客气的与袁肃问了一声好,袁肃也一一做了回应。

    之后,张举人将安山镇发生的惨案用沉重的语气讲述了一遍,随后神情激动的强调一定要严肃整顿滦州治安隐患,绝不能再让类似的恶劣惨案再次发生。

    关于安山镇和石门镇的劫案,在座的豪绅早已经是十分清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消息灵通又或者是亲身经历,之前袁肃拿给知州王磷同的笔录也都抄写传递下来。

    在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对此事还是颇有敏感,毕竟国内局势动荡不安,谁知道这两起劫案会不会只是一个开始?自己家业不小,难免不会树大招风,单凭家中那些久不cāo练的家丁护院,只怕很难应付像安山镇那样悍匪。

    听完张举人的话之后,在场众人纷纷叹息,紧接着又咬牙切齿、痛斥贼人残忍无道。

    趁着这股浓烈的氛围,张举人郑重其事的说道:“几rì前小袁大人特意找过老夫,向老夫阐述了目前滦州的情况,原本老夫颇有责怨滦州驻军毫无建树,甚至纵容贼子猖獗。然而,就在小袁大人一番详细解释之后,老夫总算能够理解,如今国家大变,内忧外患,加之党人兴风作浪,官军策应有限,实在有诸多不足以继的地方。”

    众士绅虽然纷纷点头称是,不过每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张举人没有去关注在座之人的脸sè,接着又说道:“正因为如此,老夫十分赞同小袁大人的一句话,那就是保卫家园人人有责,官军自然不必多说,理应尽职尽责起到带头作用,但我们滦州辖民难道就能无动于衷吗?常言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诸位身为大姓酋首、绅士领袖,自然也应为故里尽出一份贡献才是。”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张举人这时才环顾了一下周围,略略等了一会儿,竟见无人应答,不由脸sè渐变。在他看来军民X联防之事对于在座诸位不过是举手之劳,哪怕要出钱出物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要扭捏作态,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就在这时,之前为张举人、袁肃等人带路的那位管家匆匆小跑上来,站在客厅外恭恭敬敬的通报了一声:“小王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楼道上早已传来脚步声,很快一名年约不惑的中年人迈步走了上来,只见对方一身文士打扮,举手投足也颇有几分文雅。

    张举人率先站起身来,其余几位士绅也都跟着起身相迎,不过大家都只是站在客厅之内,没有走到楼道口去。

    小王大人还没走进客厅,便已经开口向众人一一问好了一声。

    张举人客套的寒暄了一句:“中元老弟,你可姗姗来迟啊。”

    小王大人赶紧赔罪了几句,又向张举人问了哀礼,表情深沉的说道:“文舫吾兄,府上之事小弟早有所闻,只恨这几rì家中频频出事,因而无法登门问慰,实在惭愧。今rì小弟本来一早备车出行,无奈镇上庄园又遭窃患,只得暂留处理琐事,因而误了时辰。还望文舫兄与诸位大人海涵。”

    说着,他接着向在场的诸位一一欠身拱手。

    张举人奇怪的问道:“中元,你刚才所这几rì家中频频出事,是为何事?又说镇上庄园遭窃,这又是何事?”

    小王大人叹了一口气,忧愁的说道:“一事是家父年事已高,寒冬已至,旧疾频复,二事这大半个月来镇子时常发生窃案,粮仓、工坊以及小弟在山间的避暑别业都遭到贼人光顾。虽说损失不足为虑,可窃患犹如牙疾,不除终归不快。连续这么多rì,让人积恨于心呐!”

    张举人深沉的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原来是这件事,令尊的事我等只能竭心祈福,不过说道连续遭窃之事,正好也是今rì我等相聚于此所要商议的事情。”

第48章,游说成事

    小王大人原本紧绷的脸sè渐渐舒展开来,随即问道:“听文舫兄这么说,莫不是今rì相邀是为了近rì传闻的军民X联防之事吗?”

    军民X联防的计划已经运筹了一段时rì,而且这个相关的消息又是通过知州王磷同直接传递在滦州上层社会之中,因此即便袁肃没有拜会过在座的全部士绅,但大家互相通透些许风声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对于袁肃而言,他巴不得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如此一来不仅能让这件事成为远近闻名的热议大事,同时还从侧面烘托此次计划的重要xìng,顺带也能将自己的名声传播出去。

    张举人说道:“正是这件事。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七十九标参谋官袁大人。”

    小王大人顺着张举人的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袁肃,当即抬手行了一礼,客气的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万万没想到袁大人青年才俊,竟有这般心系民生的志向,不仅让在下佩服至极,也当真是羞煞了我等这些上了年纪的人。”

    袁肃微笑着回礼道:“王大人言重了,在下可当不起这番话。”

    小王大人呵呵笑了一阵,马上又说道:“原本在下也打算抽空进城与袁大人一晤,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无奈家中赘事颇多,只能耽搁了下来。”

    袁肃没想到这位小王大人会如此客气,他也只报以同样热情的说道:“哪里哪里,其实在下原本计划一一登门拜访诸位大人,但就怕如此打搅颇有不妥,因此只好请动张举人与王知州出面来约一个时间,与诸位大人一起见上一面。”

    小王大人叹道:“袁大人果然有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支持袁大人。”

    这时,张举人插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进去坐下再慢慢详谈。”

    “张大人先请。”

    “诸位请。”

    众人重新回到客厅落座下来,小王大人的到来立刻将之前梗塞的谈话衔接上来,他不仅对张举人十分尊敬,同时也对军民X联防计划颇有兴致,刚落座就主动询问这个计划的具体部署以及需要他们这些乡绅做些什么。

    在小王大人未到之前,张举人正打算详细介绍军民X联防的计划,只是他才刚刚说完前面的话,哪里知道满座居然无人应答,一下子反而让自己下面的话找不到落脚的台阶。现在有了小王大人主动铺垫,他自然而然就可以顺着这个台阶把话说出来。

    不过这个计划终究是袁肃策划和制订,张举人仅仅抛砖引玉似的做了一些概括的介绍,接着他便请袁肃来详细的做一番解释。

    袁肃没有长篇大论的按照自己的计划书内容来演讲,而是侧重于计划的执行方式、对滦州的贡献以及对在座各位的回报。他前后大约只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把该交代的部分全部交代清楚,那些大道理和门面话基本上能省则省。

    听完了袁肃一番话之后,在座的众位士绅交头接耳议论了一阵。

    倒是小王大人很快提出了一个疑问:“既然是要招募壮丁加以训练,再将他们编成队伍巡防乡镇,如此说来,袁大人提出的军民X联防似乎与cāo办团练很是相似?”

    其实袁肃一开始时同样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的预想之中先成立民兵训练营,再私募青壮进行军事化培训,形成在官军系统之外的私人武装团体,这几乎与早几十年兴起的团练并无二别。事实上,他也承认军民X联防和办团练在xìng质完全一样,都是要掌握一支私人武装,但是就眼下直隶省的局势而言,自己不可能堂而皇之去办这件事,因此必须找一个更合适的名义,以及强调两者之间存在的区别。

    正因为如此,他从始至终都闭口不提“团练”两个字,而是冠以更有气势的“军民X联防”一说。除此之外,他还故意发大一些名不副实的章程,以彰显军民X联防要比团练更加灵活、更加有利,不过实际上还是挂羊头卖狗肉。

    他不禁有些对这位小王大人刮目相看,这段时间里其他乡绅从来没有提出这样的问题,甚至连看过完整计划书的张举人都没有将这件事与团练挂钩,没想到对方仅仅听完自己概括的口述,便一眼看穿此次计划的本质。

    不过既然他早先就想到这一点,自然早先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他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团练只是一时之利,而军民X联防却是长久事业。不管将来在下是否离去,联防之业永远都属于滦州,只要扎牢根基,必能保滦州百世之安。”

    小王大人恍然的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这就难怪了,如此利境利民之事,岂有不支持之理?在下愿意全力协助袁大人展开军民X联防之计划,但凡需要差遣之处,尽管吩咐。”

    袁肃微微笑了笑,说道:“多谢王大人了,有王大人的支持,在下相信此事一定不难办成。”他自然不知道这位小王大人心里是何算盘,虽说对方如此异于常人的爽朗态度令人吃疑,但只要愿意支持此次计划,自己都不会有过见外。

    有了小王大人和张举人的带头,在场其他士绅的态度顿时发生了变化。在有些人看来,连小王大人都抢着参加这次计划,自己岂能表现的连对方都不如?而在另外一些人心里,则推测着小王大人是不是收到另外的风声,这件事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于是,很快又有几位士绅也紧随其后表示愿意全力协助袁肃推行军民X联防计划,其中包括城中的大王大人、滦南县的两位李大人。剩下还有一小半士绅仍旧持有犹豫态度,一会儿笑着敷衍其词,一会儿又交头接耳的窃声讨论。

    袁肃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说服滦州所有豪绅加入自己的计划,只要有张举人、城中王家和滦南县李家这三家的支持,足以使军民X联防计划顺利推行。

    只是,他一方面要顾虑一下张举人的颜面,好歹张举人是滦州第一大士绅,若仅仅只有部分士绅响应其号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军民X联防计划能发展的更迅速、更强大,如此自然需要更多经济和政治方面的支持。

    考虑到这里,他趁着与那几位支持计划的士绅道谢之际,顺便将滦州即将成立谘议局的消息也放了出来,并且堂皇的说道:“在下相信,诸位本是滦州地方名士,如今又支持军民X联防大业,为滦州治安维稳做出贡献,势必能得到滦州广大百姓的爱戴,届时若参加谘议局选举,相信也能够事半功倍。”

    在座众人一听说滦州即将筹建谘议局,一下子全部变的有jīng神起来。

    这些地方豪绅十分清楚,谘议局就是资产阶级参政的门户,早在几年前清廷颁布“预备立宪”谕旨时,他们这些手握雄厚家产的土财主们就对议会制度望眼yù穿。后来各省各地陆续组建谘议局,唯独滦州迟迟没有动静,为此他们也多次找王磷同谈过话,不过到最后依然得不到任何结果。

    现在袁肃正式发出滦州要成立谘议局的消息,对于这些豪绅而言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袁肃话音刚落,坐在近处的几位士绅立刻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袁大人此话当真?滦州真要筹备谘议局?”

    “这是哪里来的消息,知州大人可知道?”

    “敢问谘议局筹备之事何时可以确定下来?”

    袁肃就知道这些看似“淡泊明志”的土财主内心从来不安稳,掌握财富的人往往都希望再掌握权力,这是人心yù望发展的大势所趋。他故作淡然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此事在下正是听知州大人提及,据说王知州已经将此事向省府做了汇报,具体情况诸位可以向王知州咨询。”

    他把话锋推向了王磷同,于是这些士绅马上又调转方向冲着王磷同一连串的发问。

    王磷同心中自是对袁肃不快,这事昨天才刚刚提了一提,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快的效率汇报到省府去了?不过心中不快不能轻易表露在脸上,他也很清楚袁肃是为了更快促成军民X联防之事,反正谘议局迟早要筹备,索xìng就先送出几分卖相。

    他笑呵呵的一一做了应答,说这件事十之仈jiǔ是能拿下来,具体开始筹备只是时间问题。

第49章,信使突来

    得到王磷同这样的承诺,在场的众士绅心中马上开始为盘算该如何获得谘议局的席位,虽然谘议局选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公正、公平、公开,但这个过程总是要经过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名望和人心,就算进了谘议局办起事来也不会容易。

    既然袁肃提出的军民X联防计划现在声势这么响亮,不管到底到底能否从中获利,但仍然可以当作是一份政治投资。袁肃需要物资和本地势力的支持,而他们则需要借助这件事提高自身形象和声望,双方各取所需又有什么不好?再说,如果军民X联防真像袁肃所说的那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到时候还真是一举两得了。

    之前还在犹豫的那几位士绅马上变得果决起来,纷纷许下承诺会支持袁肃的军民X联防计划,甚至还有人迫不及待的催说,索xìng明天就正式开始执行好了。

    袁肃当然巴不得能明天就开始,不过在这些人面前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持重的样子,他仅仅是表示了感激之意,倒并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开始行事。

    正经事谈完了,时间正好到了正午吃饭的钟点,张举人以东道主的身份请众人挪步到餐厅,随后又吩咐听风小筑的管家上菜。

    这一顿午宴对于在座士绅来说并不足奇,都是一些屡试不鲜的老菜式,但是对于袁肃而言却当真是大饱口福,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一次xìng都尝了一个鲜。当然,即便酒肉感染之下,他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之态,自己可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走失了形象。

    宴会过后,众人酒足饭饱,重新回到客厅稍事休息片刻,喝了一盏清肠茶。

    张举人家中尚事务要处理,并没有打算在此多留,于是茶水还未用完,便站起身来赔了一个不是,称说家中事故要先一步离去。

    在座众人心知肚明,于是大家都站起身来表示同行离去。

    一行人就这样下了楼,张举人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一名随从去结账,自己则陪着众士绅一起先到正门外登车。

    从阁楼到大门的一路上,那位小王大人仍旧热情不减的与袁肃谈着话,所谈的内容正是关于军民X联防计划的细节。

    小王大人甚至还提出了一些建议,比如在招募青壮时只需要管包食宿即可。滦州虽然不算穷,但也并不富裕,很多老百姓能在冬季解决一rì两餐已经很不错了。一旦招募入营好歹有一处稳定的食宿,到时候响应者肯定多不胜数,毋须再另发饷钱。

    除此之外,在每rì训练过程中设置二、三个排名奖,只奖赏前几名表现突出者即可,如此不仅能节省开支,还能刺激青壮的积极xìng。就算仍旧有人烂泥扶不上墙,只想混一口饭吃,到时候也能一目了然,然后再酌情处理。

    对于小王大人这两个建议,袁肃觉得很是实用,他相信小王大人并不是小气,而是要比自己更了解滦州百姓的状况。在设计这个计划时,他曾经想过类似的安排,只不过当时心思并不是全在细节问题上,因此仅仅只有一个轮廓。

    现在小王大人三言两语就把解决了两个细节问题,对于袁肃而言一边是省了心,另外一边则是对这位小王大人更多了几分心思。

    其他滦州士绅对军民X联防计划全部都是半推半就的态度,他们只关心这个计划带来的政治利益,而根本没有人关心计划本身的细节。偏偏小王大人一副乐此不疲的态度,这样的反差实在让人感到怀疑。

    不过毕竟小王大人是在为军民X联防计划着想,他当然不能把别人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因此一路上他同样表现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对小王大人提出的好建议不吝谢词。

    一行人来到大门口,相互之间告辞行礼,陆续登上各自的马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街道西边忽然传来马蹄声,很快两匹军马出现在街道转角处,向着听风小筑这边疾驰而来。守在街道路口的那些家丁、保镖只见骑马者穿着新军军服,一时也不敢阻扰,任由两人两马穿街而过来到听风小筑大门口。

    袁肃与小王大人正好并肩跨过门槛,他仔细向那两名刚到近前的骑兵看去,一眼认出为首者居然是自己的副手杜预,另外一名则十分眼生,从对方的臂章和领章上辨认,却是七十八标的一名副军校。

    “杜预,你怎么来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疑惑不解的问道,早上自己是随张举人一同离开标部大院,考虑只是在城内活动,因此并没有带上杜预。

    杜预没有来得及回话,他用拙劣的姿势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带着那名七十八标的军官来到袁肃面前。袁肃这时才发现那七十八标军官肩头还背着一个行囊,正一边跟着杜预走过来,一边把行囊从肩上取下。

    “袁大人,早上您刚走没多久就有这位从唐山来的大人到了咱们标部,说是总镇的潘统制大人拖他来找您,还说是捎了一些东西。小的让这位大人把东西先留下来,等您回来了再转交给您,可是这位大人说,潘统制大人再三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您,所以怎么也不肯转交。小的请这位大人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但这位大人又要赶下午的火车回唐山,所以小的只好带这位大人来找袁大人您了。”在袁肃面前站定后,杜预连忙的做了一番解释。

    杜预刚刚把话说完,那名七十八标的军官已经打开行囊,从里面取出一个jīng致的铁盒以及一封牛皮纸信袋,双手恭恭敬敬的递到袁肃面前。

    “袁大人,卑职奉潘大人之命,捎来京城发来的电报。”他说道。

    “京城发来的电报?”听到这里,袁肃立刻扬起了眉毛,脸sè顿时变化了起来。

    他心道:看来一定是袁世凯发来的复电了!

    想到这里,他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还有几分兴奋。他很清楚以袁世凯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如果不认自己这个族侄,根本没必要费神的专门复电一封,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然而现在既然有了复电,那这件事十之仈jiǔ是办成了,而且从这位送信军官的态度上也能推断出这一点。

    他没有让自己心中的想法流露在脸上,也没有急着去拆开牛皮纸信袋。

    “这个盒子也是从京城送过来的吗?”袁肃接着又问了一句,一边问还一边用手摇了摇盒子,这铁盒子沉甸甸的,而且十分充实,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回袁大人,这是昨rì下午从京城寄来的奖赏之物,原本是宫保大人为了表彰潘大人平定滦州兵变有功,不过潘大人深知此次平乱袁大人同样功不可没,因此特意将此奖赏之物转赠给袁大人。”军官解释的说道。

    “潘大人竟是这么说的?”袁肃笑着问道,他现在更加肯定牛皮纸信袋里面的内容,看来潘矩楹是打算开始讨好自己了。

    “正是。潘大人打开来看过,里面是一支花旗国人制造的转轮子手枪,十分jīng贵,方便让袁大人留做纪念。”那军官接着又说道。

    袁肃对于这名军官所说的“纪念”一词感到有些疑惑,唐山到滦州也不过几十里的路途,骑马来往都不用到一天,更何况还有火车铁路连接,犯得着说成是“纪念”吗?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或许这个“纪念”就是单纯指收藏手枪而已。

    他欣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打开铁盒的盒盖,只见里面装着一支六英寸式的左轮手枪,枪柄是暗红sè桃木,枪身的流线非常柔和,当真是一支专门用来收藏的手枪。紧挨着手枪下方有一排弹槽,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颗白身黄头的子弹。

    “真是好东西。潘大人如此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啊。”他感叹的说道。

    周围那些已经上车以及正要上车的士绅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来,心想连二十镇统制潘矩楹都对袁肃这么客气,看来这位小袁大人果然是有背景的。

    袁肃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当真要好好感激这位送信的军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选在这个时候把信送过来,不可不谓是恰到好处。

    他将枪盒交到杜预手里,让杜预先替自己拿着,随后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拆开牛皮纸袋,将里面的电函取了出来。信函一共有两封,他分别看了一下开头,发现除了袁世凯的复电之外,还有一封是来自陆军预备大学堂的官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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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叔父认侄

    袁肃略作迟疑,并没有仔细去看陆军预备大学堂发来的电文,直接拿起袁世凯的复电不慌不忙的阅读了起来。

    一直站在袁肃身旁的小王大人不经意间看到电文的启头,只见这电文是信函格式,启头处写着的是“吾侄袁肃启阅”,不过碍于这是他人信函,他不便继续往下偷看,只是在心里寻思起来。既然这是从京城发来的电文,之前那军官又提到“宫保大人”,那这封电函十之仈jiǔ正是袁世凯袁宫保所写。

    他又联想到最近流传在滦州城内的小道消息,说是袁肃与袁宫保有亲属关系,由此更加可以推证这正是袁宫保回复袁肃这位侄子的电函,同时也百分之一百的证明了这位小袁大人果真不是一般人。

    原本正要上车的张举人听完袁肃与军官的对话,一时间也感到奇怪。他几乎很少进城,这段时间心思又全然寄托在丧礼上面,再加上从没听说过袁肃介绍过自己的身世,因此并不清楚袁肃与袁世凯的关系。

    提到袁宫保,他张家同样与袁家是远亲,若袁肃与袁宫保有亲属关系的话,那自然也是自己的亲戚。

    当即,他迈步走了过来,向袁肃问道:“小袁大人,刚才老夫听到你们提及袁宫保,莫不是这电函是袁宫保写给你的?”

    袁肃转向张举人,微笑着回答道:“正是在下叔父的复电。”

    张举人一听袁肃称袁宫保为“叔父”,马上追问道:“袁宫保竟是你的叔父?”

    袁肃颔首答道:“确实如此,在下本有族名唤作袁克礼,袁肃是在下的学名。”

    张举人脸sè一下子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莫不是你还不知道我们张家与袁家也是亲戚吗?”

    袁肃露出一副拘谨的脸sè,不置可否的说道:“在下早在保定时就曾听说过张总督大人是袁大人的表亲,不过一方面在下并非宫保大人的直亲,另外一方面在下也不想将利用此事过分托大,因此才不会希望尽量低调处理这件事。还望张大人见谅。”

    听完这番解释,张举人对袁肃愈发感到欣赏,一个不愿意借助背景做事的人,这种品质实在很是难得。他呵呵的笑了一阵,伸手拍了拍袁肃的肩膀,赞叹的说道:“原来这样,你有这种自立、自强的jīng神,让老夫感到欣慰啊。不过张袁两家本是自己人,你不应该这么见外才是。既如此,从今以后你不必称老夫为张大人,只称表叔叔即可。”

    当然,袁肃自然没有张举人想象中的那么高风亮节,他反而巴不得能利用袁世凯的关系来获得行事的便宜,只不过有时候人还是要戴上一张面具,毕竟这个世道并不是那么太平。得到张举人的认可,他心里自然感到很高兴,如此一来不仅有了袁世凯在京城的照应,同时还获得了张家在滦州的支持,今后的道路总算渐渐铺张开来。

    他谦逊的欠了欠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之前是小侄疏忽,还请表叔叔见谅。”

    张举人笑道:“如此甚好,往后贤侄有任何需要,大可来安山镇找老夫即可。”

    袁肃感激的说道:“小侄谢过表叔叔。”

    周围那些士绅见到这一幕,不管是之前与袁肃有过交道的,还是今rì才初次见面的,大家在心中再无任何疑虑,既然这位袁公子真的是袁宫保的侄子,rì后一定要好好亲近才是。那些之前招待过袁肃的城中豪绅,此时此刻还在懊恼,早知道当初就答应支持袁公子,现在倒是让小王大人一个人抢尽风头了。

    一些还没上车的士绅连忙凑过来,以潘矩楹转赠礼物为口实,忙不迭的说了一些赞美的话。至于那些已经上车的士绅,也有不少人或从车窗或又下车向袁肃说了一些好话,稍微有点头脑的人还表示明rì请袁肃到府上详谈军民X联防之事。

    一时间,袁肃彷佛众星捧月一般,不过他心里却很清楚,袁世凯终归不是自己的至亲,以对方一代枭雄的xìng格断然不会真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现在仅仅拥有的就是这么点名声,必然要在影响力尚在的时候奠定属于自己的真实势力。

    他相信只要自己手里掌握一笔资本,袁世凯就会更加认可自己这个侄子,自己也能借此获得更多的影响力,从而继续扩大手里的资本。这实际上正是一种互相博弈的道理。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此时非但没有丝毫得意,反正表现的更加谦虚有礼,并且在心中愈发保持一份jǐng醒。

    在与众士绅一一客套的应答了几句话后,袁肃转向之前那位送信的军官,问道:“你从唐山赶来一路必然辛苦,只怕还没过吃过午饭吧。”

    那军官笑着推说道:“无妨无妨,卑职下午返回总镇再吃不迟。”

    袁肃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虚推,他说道:“瞧你这话,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岂能再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说完,他又对杜预吩咐道:“杜预,你与这位大人一起在听风小筑先用餐,回头记在我的账上就是。不要太耽误时间,若是误了这位大人火车车次,你可要小心一些。”

    杜预连连应道:“是,是。”

    那七十八标的军官早在唐山就听说过听风小筑的名气,今rì能在这吃一顿当真是不枉此行。他随即又客套的礼让了几句,最终在袁肃的盛情招待之下与杜预走进了听风小筑的大门。

    一直候在大门门内的管家之前同样是听到张举人与袁肃的对话,知道袁肃不是一般人物,立刻热情的将杜预和那军官迎了进去。

    站在一旁的小王大人也在这个时候特意回过身去,将自己的一名随从招至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他知道以袁肃现在的收入断然是付不起听风小筑一顿饭钱,于是让随从先去酒楼把这笔钱垫付了。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袁肃亲自送张举人上了马车,又与其他几位士绅一一道别。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去,最后只剩下王磷同还站在一边,他打道回府的路正好与袁肃回营顺路,之前一直没机会插上嘴说话,自然要利用回府的机会跟袁肃好好谈一谈。

    正好袁肃也一些事情要找王磷同询问,于是便与王磷同一起结伴同行。

第51章,别有深思

    王磷同索xìng不乘马车,从自己随从手里接过一匹马,就这样与袁肃并驾齐驱。他之前只是听说袁肃是袁世凯的侄子,毕竟传闻是否属实还很难定,而如今总算得到了一个准信,暗暗庆幸这段时间对袁肃还算客气,不仅处处抬举,更是倾力相助。

    经过今rì这次聚餐,滦州几位主要的士绅全部答应参与军民X联防的计划,对于他而言现在最想知道的自然是袁肃下一步会怎么做。二人刚刚走出听风小筑所在这条街道,他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袁肃试问了一句。

    “当务之急,是要确立训练营的后勤问题,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前期准备,其他一切安排都会显得很被动。当然,王大人眼下也应该积极促成谘议局成立之事,这不仅仅是为了拉拢那些豪绅,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可以让谘议局成立与军民X联防计划成为滦州两大热议的话题,如此对王大人同样是有不少好处。”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

    王磷同隐约已经会意,他知道袁肃的目的是什么,正是要双管齐下的打造声势,这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有不少得益之处。

    “另外,既然是联防,武器弹药的事情自然不能不提。总不能训练出来的民壮是拿着刀剑棍棒去巡逻、去防范贼寇吧?”停顿了片刻,袁肃忽然又说道。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王磷同的注意,他凝神看向袁肃,心中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若是之前袁肃提到这件事,他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戒备之心。滦州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兵变,而且私自募兵本来已经是十分敏感的事情,就只怕上面会严格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到时候真要惊动了上面,原本一桩好事反而会变成坏事。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首先是袁肃曾遭到革命党的刺杀,因此是不可能参加革命。其次今天又证实了对方的的确确是袁宫保的侄子,既然对方要购置军火装备民防,那自然是有理有据也有条件办成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袁肃曾经口口声声说过军民X联防是为滦州安防事业,就算到时候七十九标离开滦州,这份事业也会继续留下来。然而袁肃现在突然提出要为民房购置军火,军火可不是寻常商品,万一到时候对方舍不得这份心血,不肯弃之不顾又或者不肯离去,到那时候反倒就会变成鸡肋之病。

    只是担心归担心,他现在还得指望袁肃来主持大局,就算对方真是别有用心,自己又能奈何?谁叫对方有这么多士绅支持,又有这么厉害的背景?自己哪怕拼的过对方,也断然拼不过对方的叔啊!

    “袁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州府并无枪械弹药的储备,不知贵部是否有多余的物资?”

    “七十九标倒是有一些备用的枪支,但不超过十支,而且别说库存弹药,就连士兵常备的子弹都少之又少。”袁肃微微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若是这么说来,袁大人是打算购置一批军火了?在下倒是有一些门路,若袁大人真有此意,在下这几rì就能安排安排。”王磷同一副积极之态的说道,他对直隶一带的黑市还是不缺门路的,除此之外自己也能借机收一些回扣或者中饱私囊一些。

    “是吗?那这件事倒是有老王大人了,不过毕竟不是咱们的钱,还是要货比三家才行。我会尽快与诸位士绅们商议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定论。”袁肃颔首说道。

    “在下了然,这段时间我便去多打探一些消息回来。”王磷同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哦,对了,王大人对靖安镇的那位小王大人可熟悉否?”袁肃转而又问道。

    “倒是有几分交情,这位小王大人本名讳询,字中元,是光绪二十四年明算科赐同进士出身,素rì里无论与谁来往都是平易近人、和和气气,在咱们滦州算得上是人缘不错的一位乡绅了。听说王中元与张大人私交甚厚,靖安镇的纺织厂正是王中元与张大人合资开办的。”王磷同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袁肃注意到王磷同在对待其他士绅时都是尊呼“大人”,唯独对小王大人是直呼名字,看来不仅是因为小王大人平rì亲善、没架子,或许还是因为王磷同是正科进士及第,而小王大人仅仅是冷门的明算科赐同进士出身。

    “王中元王大人怎么会应考明算科呢?这种偏科每届只怕能出七、八人已经算不错了。”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袁大人可别小看明算科,这几年国内一直在兴办实业,缺的就是这样懂得会计之术的人才。”王磷同似是而非的说道,言语之中仍旧有几分轻薄之意。

    “有道理,自洋务运动之后,咱们中国人可是明白什么叫实业兴国了,账目是为根基,若连账目都管不好还谈什么办实业。哦,刚才王大人说这位小王大人与在下表叔叔合办纺织厂,之前我记得王大人曾说过在下表叔叔最不喜经营,怎么突然又有这样一处产业?”袁肃没有理会王磷同文人相轻的心态,旋儿又问道。

    “呵呵,所以在下才说王中元与张大人交情甚厚。以张大人在直隶省的声望,谁人不想攀上关系?谁人不想与其合办产业?只要能得到张大人背后的政治支持,办什么产业都是稳赚不赔的。单单在下到任滦州这几年就已经多次听说有人请张大人入股开厂的事,但统统都被张大人婉拒,唯独只答应与王中元一起开办纱厂,而且仅仅是当东家,厂内之事一概不理。”

    听到这里,袁肃心中不禁度猜起来:这王中元果然不简单,不仅能做事,更是会做人,连张举人都能被拉去投资办厂。

    “小王大人与大王大人是同族关系吗?”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问道。

    “倒也不是,王夫子是滦州土生土长的王氏一族,王中元一家却是其祖父时迁徙至此。不过也过去几十年的时间了,滦州这边早已经没把王中元一家当外人来看。其实说来,大王大人与王中元是有一些隙的,虽然王中元家业比不过大王大人,但却有一种后来居上的势头,两家人经常时常会因为田产、别业的事情发生争执,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王中元先让了步。”王磷同煞有其事的说道,对于这些滦州本地的佚事,他不仅了解颇多,更是津津乐道。

    “原来如此。”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道。短短两代人的经营,靖安镇王家一跃跻身与滦州本地士绅之列,这要是不花心思去算计,怎么可能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袁大人怎么突然对王中元的事如此有心?”这时,王磷同颇有好奇的问道。

    “适才见这位小王大人十分热情,与其他士绅颇有不同,因此才询问了一下,看来rì后倒是可以与小王大人多多来往了。”袁肃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王磷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

第52章,纳捐集资

    从第二天开始,滦州本地报纸连续刊登了关于军民X联防与筹建谘议局的新闻,一时间消息在大街小巷、村乡县镇飞快的传递开来。早在之前的几天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帮工、佃户已经听说了军民X联防的事情,他们在茶前饭后或多或少向乡亲邻里提过此事,不过毕竟不是完整的消息,老百姓们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今不仅报纸上刊登了关于军民X联防的详细介绍,州县衙门也派人到处布告宣传,渐渐引导着老百姓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是由大户人家出资成立民防营,动员城内城外的青壮在闲暇之余参与联防,保障各项各镇的治安,乍得一听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老百姓遭受官僚豪绅这么多年的压迫,本能上总觉得官僚豪绅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就只怕打折军民X联防的口号趁机征苛捐杂税。

    正因为如此,军民X联防虽然成了滦州一时热议的话题,但在民间却形成了一种担忧。

    至于筹备谘议局的事情,那是读书人和资本家的政治游戏,寻常小老百姓别说没有参加选举的资格,甚至连谘议局是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对于袁肃而言,他并不担心老百姓对军民X联防计划的猜疑,或许前期出现一些不利的情况,等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起到一定逆反的效果,反而更有利于招募工作。

    袁肃现在最担心的却是保定陆军军官预备大学堂发来命令,召回派驻在外的见习军官回校继续完成剩下的学业。他在看过那份官电之后,整个晚上都转辗难眠,心里不仅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同时也在深入其内的分析这件事的意义。

    他当真没有料到,随同袁世凯的复电里面还夹着这样一份官文,自己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不难想象,如果真是陆军预备大学堂单独发来的电文,断然不会跟袁世凯的复电混在一起,这种巧合的概率实在太低了,而且程序也完全对不上。更何况大学堂真要召回派驻在外的见习军官,为何不发给林伯深一份?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份官电是经过袁世凯授意才发出来的,是袁世凯希望自己离开滦州。

    这件事可以分两个方面来理解,既然袁世凯认可了他这个侄子,断然没必要再将自己调回去加以核查;此外滦州并不是什么重镇,无非是有一条衔接běi jīng的铁路线而已,再加上袁世凯应该知道他参与过镇压滦州起义,因此绝非是担心自己会在滦州做出对局势不利之事。

    诚实的说,袁肃并不了解袁世凯是什么样的人,他虽然读过相关方面的书籍,但历史对袁世凯评价从来没有统一的说法。他现在所能推测出袁世凯让自己回军校的原因,除了袁世凯顾虑自己的安全之外,那就是担心自己打着“袁世凯侄子”的旗号胡作非为。

    显然后者的可能xìng要更大一些!

    当然,不管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袁肃现在首要纠结的事情还是回或者不回。

    不能说返回军校就毫无前途,好歹袁世凯认了他这个侄子,一旦在军校完成剩下的学业,顺利毕业之后十之仈jiǔ能直接进入国家中枢谋一个不错的职位。比起在滦州当一个小参谋官自然要风光许多,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执掌一方总镇的大人物。

    只是,他之前在滦州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表面上看来,这些所谓的经营要比返回军校之后带来的利益弱小的多,可是只要仔细想一想,一旦进入了zhōng yāngzhèng fǔ任职,不仅要处处受制于人,还要面对北洋内部各大军事集团的政治X斗争。

    纵然他有“袁世凯侄子”的身份,可自己能否在袁世凯去世之前爬到与段祺瑞、冯国璋、陈宦等人齐头并肩的地步呢?显然是大不可能,这些大人物单单用资历就完胜“所谓的袁世凯侄子”,更别说一个个早已手握实权。

    袁肃自从那晚遭到革命党行刺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在军阀混战的乱世之中,只有站在食物链的最顶层,还能真真正正的活下去。他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目的,无非就是不希望受制于人、寄人篱下,自己想要的实权,而不是华而不实的虚衔。

    事实上,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

    然而,如果自己真的选择拒不从命留下来,那又该如何向袁世凯做出回复呢?

    袁肃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周全的办法,不过总应该可以先拖延几天。

    到了一月五rì,袁肃召集众士绅到州府衙门一聚,除了张举人之外,上次在听风小筑见过面的几位士绅无一缺席。他正式宣布成立民防委员会,在场所有士绅都是委员会成员之一,再由委员会成员公选出一名主席委员。

    他对众人解释道:“民防委员会是滦州民防武装力量最高指挥和监管机构,但凡重治安事务都必须经过先民防委员会来进行决策。至于主席委员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召集和组织委员会会议,监督委员会的所有决策,以及发起决策动议。”

    对于这些规矩,在场的士绅们大部分是半懂半不懂,只觉得当上主席委员肯定要有利。

    于是在之后的公选时,几乎所有人都选自己出任主席委员。

    好在袁肃在公选之前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他原本打算改为举手投票,这样士绅们必然不好意思投自己的票。不过如果真要如此安排的话,只怕到时候选出来的人未必服众。于是他依然决定用不记名投票,只不过自己却把票投给了王磷同。

    结果公布出来时,王磷同居然得了四票,成为票数最多者,只怕王磷同自己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些把票投给自己的士绅一见最后的得主是王磷同,当即不好多作质疑,一方面王磷同毕竟是滦州首长,另外一方面对方平rì一副恭恭敬敬、和颜悦sè的态度,让大人记不起恨。反正像王磷同这样谁都不敢得罪的xìng格,必然不会对自己不利,索xìng就让其担任这个主席。

第53章,筹备工作

    之后,袁肃又与众士绅详细讨论了民防委员会的章程,王磷同让衙门的一名文案将章程整理成文字。在讨论的过程中,他还下意识的将民防委员会与谘议局牵扯在一起,暗示今天的民防委员会成员很有可能成为rì后谘议局的议员。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感到了一份心安理得,就算在民防委员会占不得多少利益,最起码还有谘议局值得期望。

    民防委员会的章程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对于袁肃而言甚至整个民防委员会都只是一个摆设罢了,因此这个环节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州府衙门的文案很快就把章程整理出来。袁肃让王磷同抽空在仔细斟酌一下这份章程,尽可能修改至完善。

    王磷同当然乐得其所,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袁肃与众士绅开始商讨训练营的管理制度,他先说了一个大概,剩下的细节问题则邀请众委员一起商讨、论证。不过这些平rì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对这方面的事务一点都不了解,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整个讨论完全是在袁肃的引导之下,按照袁肃个人的想法在进行,最终制订下来的管理制度,也与袁肃之前预想的并无多大的差别。

    按照这个讨论结果,训练营的正式称谓定为“滦州民兵督练所”,设民防总督一名,总理督练所之内的大小事务以及分配民防任务。民防总督之下设置参议处、军需处、纪法处、教练处以及人事处五大部门,各部门设置执事一名、执副一名。

    民防总督一职自然由袁肃亲自出任,在场众人皆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民防总督之下的五大部门实际上全部都是虚职,袁肃从没打算赋予这些部门任何职权,再者按照他预计的招募规模,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职能部门。之所以设置这些部门,也就是为了给那些乡绅或者乡镇少爷们安排一个“正经事”。

    在五大部门之下,所有招募入营的民壮都被称为民兵。不过在遇到重大事件需要民兵与军队合作行动时,为了方便调度和指挥,民兵将会临时转为正规军的作用,不仅享受正规军的待遇,也要承担正规军的责任。到那个时候为了区别编制,民兵一律改称为动员兵。

    以袁肃的思路,“民兵”和“动员兵”并不是代表兵种xìng质,而是代表事件状态。

    关于五大部门的人事安排,袁肃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让委员会在三天之内提交一份推荐名单,到时候再由主席委员进行考核委任。

    处理完毕这些琐事,袁肃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之后,随即将话题转入正事:“昨rì在下与王知州商议过,既然是办民防,少不了要先准备好军械物资。之前在下也走访过几位大人的府邸,观察到诸位大人府上的防卫力量其实也并不周全,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一起更换新式的武器。”

    听完袁肃的这番话,有人点头称是,有人默然不语,也有人相互议论。

    毕竟刚才都是一些琐碎之事,等到现在要出钱的时候,难免会有人拿放不下。他们这些乡绅府院上的武器之所以不好,一来是平rì用不着,二来军火可不是便宜的货品,真要大批购置肯定会掉心头一块肉。

    袁肃早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只要眼前的这些人迟疑不决或者搪塞敷衍,他当场会翻脸训斥,换做以前自己倒是会客客气气跟这些人周旋,但如今经过袁宫保的“镀金”,理所当然应有一股底气才是。

    不过还没等袁肃发脾气,坐在靠下位置的王中元一马当先的正声说道:“既然袁大人吩咐,我等一定照办,在下愿先出资两万现款。若这两万现款仍有不足,只消袁大人交代一句,在下一定倾尽所能。”

    有了王中元的这番带头之话,那些还在犹豫的士绅们一时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只好装出一副积极的态度说道:“老夫愿出三万,外加粮草一百石。”

    “在下愿出两万,粮草五十石。”

    “呵呵,咱们姓李的可不是小气的人,五万,外加粮草一百石。”

    “别钱眼里看人,我暂出一万元。粮食倒是我家多的是,先出两百石,袁大人rì后若不够只管来找在下,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下来,袁肃心中粗略的计算一下,差不多竟有二十万元之多,粮草累计超过六百石。一旁的王磷同早就乐弯了眼睛,心里只道这下可有得捞了。

    虽然最后看来王中元所出物资反而是最少的,但是袁肃心里很清楚,若不是王中元带头出这两万元,只怕自己要很花一些功夫才能从这一众铁公鸡身上拔到毛。

    等王磷同亲自将这些款目统计下来后,袁肃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慷慨支持,在下感激不尽,所有物资必将严格登记出入,一分一厘都会记载的清清楚楚,定期交由委员会查验。目前南郊营盘正待动工,因此还希望诸位大人能在两天之内将款项物资送至州府,暂由王知州大人代为保管。等督练公所落成之后,再详细定夺具体的后勤军需安排。”

    在场的众士绅虽然不是慷慨之人,但毕竟大家相聚一堂,生怕让他人看了笑话,既然刚才信誓旦旦的答应出钱出粮,那自然要办的干净利落一些。当即,他们纷纷允诺,保证明后两天时限之间把物资送到。

    最后,众人又对民壮招募工作进行短暂的会商,包括各镇应募集的人数上限,以及分配不同的训练时段等等。这些都是程式化的问题,按照袁肃的意思自然是由近到远逐步而来,城内多招募一些,城外各乡镇则酌情而定,除此之外,各士绅府院的家丁、帮工、枪手也都应该入营训练。

    谈论直至下午,几个主要的事宜基本上得到了解决,其他细节问题这些乡绅们也不在乎,只任凭袁肃和王磷同来负责即可。傍晚时,王磷同在府上设下宴席,不过因为住在城外的几位乡绅担心夜路不安全,宴席不到天黑就仓促散去了。

第54章,购置军火

    两天之后,随着滦州豪绅将物资逐一送到州府衙门,军民X联防计划正式进入执行阶段。袁肃一边敦促王磷同积极联络军火商人,一边亲自到南郊区监督民工队修筑督练公所的营房。对于他而言,军火是首当其冲的要事,这不仅仅是为民防装备着想,自己同时也会借机给七十九标补充一些弹药。

    他特意抽空找到王磷同,与对方好好商量了一下购置军火的事宜。

    王磷同这段时间同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有利可图,当然要更卖力一些。他已经派出心腹亲信分别前往天津和关外打探消息,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回复。

    袁肃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只告诉王磷同最好找能出新枪或者洋货的卖家,如果卖家底子够硬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长期合作。

    除了军民X联防的事情之外,袁肃这段时间也留意了一下七十九标营内的情况。

    自唐山总镇派人捎来京城的复电后,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整个七十九标标部大院都知道了袁肃是袁世凯侄子的消息。虽说之前也有类似的传闻,但毕竟只是道听途说,许多人只是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可现在不一样了,堂堂袁宫保“亲自”给侄子袁肃复了电,而且连总镇的潘大人都赠送了一支十分jīng贵的洋手枪,此时此刻还有谁心里敢有半点质疑?

    袁肃在标部大院的地位再次发生变化,之前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现在却是恭恭敬敬,但凡在院子里见了面,都会既主动又热情的迎上来寒暄两句。就连之前一直看不起袁肃的张建功,突然之间也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见了面不仅笑呵呵的打招呼,但凡营中需要决策的军务也会优先征询袁肃的意见。

    不过对于袁肃而言,张建功平rì里并没有处理过什么正经的军务,这段时间对方一直关心的事情就是标部营楼还有抓捕逃兵两件事,所谓的征询意见无非是营楼修缮完毕后需要添置什么陈设,又或者该如何制订搜捕逃兵的方案。

    倒是陈文年对袁肃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在他看来袁肃是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同时他也看得出来袁肃有干实事的心思,并不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因此没必要刻意讨好对方。

    陈文年在这几天里偶尔会与袁肃讨论一下军民X联防的进展,但是主要jīng力仍然放在营内的公务上面。此外,安山镇和石门镇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进展,他虽然叮嘱赵山河跟进此事,可一旦有空闲也会亲自带队去城外巡视一番。

    总的来说,七十九标标部依然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在一月八rì这天,之前七十八标和巡防营还留驻在标部大院的人马全部撤回本部。这些留驻在此的队伍主要任务就是照顾镇压起义时受伤的伤员,如今已经过去小半个月的时间,所有伤员基本上恢复行动能力,就算之前重伤者也能勉强动身,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当然能快些返回就快些返回了。

    七十九标标部大院彻底清静了下来,不仅一下子空出了许多营房,还减轻了不少物资上的负担。除此之外,少了这些闲杂的耳目,袁肃也可以更加放开手脚来推行自己的计划。

    当天晚上,袁肃便找到陈文年,与其商议索xìng将剩下被拘押在标部的那些起义军官全部释放,就像对待何其巩、郭文远那样,先安排在标部这边办事,之后再酌情调派到下面去。

    陈文年对此并无异议,既然他之前提前释放了四名军官,自然也不会在乎把剩下的军官都释放。反正上面就没打算严肃追究此事,否则可不会只将人拘押在标部大院,早就跟白雅雨一起押送到保定去了。

    目前还拘押在标部大院的起义军官还有六个人,其中三人是排长,另外两人则是营务处军官,只有一人是之前的队官。袁肃之所以希望尽快释放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解决标部的人手短缺的问题,一方面是希望能缓解自己与革命阵营的对立关系,另外一方面则是考虑到民兵督练公所成立之后,那边需要人手帮忙。

    除了这件事之外,袁肃还向陈文年提出关于七十九标后勤统一化的建议。他兼任军需官的职责是潘统制亲自委任的,之前碍于七十八标和巡防营还有留驻的人在,所以不急着大刀阔斧的整改,如今这些人全部撤离了,标部这边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复以前的后勤制度。

    陈文年很赞成这个建议,他这段时间处理营中公务时,也注意后勤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因为标部缺乏军官,所以张建功上任之后将标部的公用物资全部揽控在自己手上,其中是否有中饱私囊、以公谋私的情况谁都不好说。

    不管如何,陈文年本人是绝对不信任张建功,更何况潘统制已经明令委任袁肃为军需官,那军中物资自然应该交由袁肃来管理才是。

    在得到陈文年的支持之后,袁肃紧接着又透露了另外一个安排,他决定将军营中的用餐制度从一rì两餐改为一rì三餐,至于粮草问题自己会从民兵训练公所那边匀一部分过来。

    陈文年对这件事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只是询问了袁肃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肃很清楚中国国内的现状,一rì两餐已经不仅仅是军中的传统,许多地方的老百姓也都是如此,归根结底是因为太穷困。同时他也很清楚中**队的现状,抛开士兵普遍文化程度低下不说,身体素质也十分不济,不管是冷兵器战争还是近代战争,没有良好的体制就没有稳定的战斗力。

    一rì多加一餐看上去只是杯水车薪的功夫,但是袁肃相信这多多少少能改善士兵的体制,最起码也能改善军心和士气。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文年,陈文年沉吟片刻之后没有反对,只说这件事量力而为。

    事实上在袁肃心里,除了改善士兵生活条件之外,也想利用多加一餐来拉拢人心。虽然素rì这些士兵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自己毕竟来七十九标没多久,要想真正掌握七十九标那必然要花心思去拉拢人心。

    又过去几天,袁肃原本打算尽快处理好七十九标的后勤事宜,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显然没办法及时顾及此事。

    安山镇张举人在一月九rì这天正式发丧,不仅在报纸上刊登了讣告,还派出家丁去附近有亲属关系的人家派发白帖。就连袁肃这个表侄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一张白帖,其实就算没有收到白帖,他照样会郑重的前往张府丧吊。

    除了这件事之外,静养了小半个月的林伯深在这天早上找到袁肃,表示他已经决定明天启程返回上海。这个消息对袁肃来说,要比去张举人家丧吊还要伤心和失望。虽然之前林伯深已经提过这件事,但是随着这段时间袁肃在滦州的事业逐步展开,他倒是真心希望林伯深能留下帮自己。

    在袁肃看来,能替自己挡子弹的至交除了林伯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也就是说他在滦州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林伯深一个。在rì后发展的过程中,他非常需要一些像林伯深这样可以毫无顾虑掏心窝的亲信。

    不过既然林伯深做出这样的决定,袁肃也明白这是对方经过再三思索之后的想法。

    他没有强言挽留,只是告诉林伯深rì后要常有联系,切莫忘记自己这个朋友。既然林伯深是要返回上海,以上海今时今rì在中国重要的地位,他相信rì后肯定还会再见到林伯深,到时候林伯深说不定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为林伯深安排好离营返回的手续,对方仅仅是见习官,现在局势如此不稳定,军中几乎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之后袁肃又亲自帮林伯深打点好行李、订好火车票。他本打算再派一名士兵沿途照顾一下,但是却被林伯深拒绝了。

    林伯深不仅感激袁肃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同时也在心里确实记住了这位朋友,于是他在临走之前,将自己那件狐裘披肩和一直佩戴镀金怀表都送给了袁肃,并保证自己到上海后会第一时间发电报过来。

    袁肃本来已有一件林伯深赠送的狐裘披肩,因此他推说自己要两件披肩毫无用处,让林伯深留一件路上御寒。林伯深推诿不过,只好执意让袁肃留下怀表作纪念。

    袁肃心里也挺喜欢这块表的,而且确实有纪念价值,于是就收了下来。

    这一夜,北方的天气再次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雪,呼啸的烈风彻夜不止,漫天飞舞的鹅毛般雪片彷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湮没似的。

    次rì一早,袁肃踩着厚厚的积雪,亲自帮林伯深提着行李,送其来到火车站上车。林伯深在第二营见习时的同僚郭文远也跟来送行,好歹相识一场,这点礼节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在站台上再三说了一些祝愿的话,随后袁肃和郭文远帮林伯深把行李搬上了火车,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列车员提醒即将开车时才离开。重新回到站台上,袁肃隔着车窗向林伯深摇手道别,随着火车悠远的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开动,似慢又快的消失在站台远处。

    “唉,我们回去吧!”幽然的叹了一口气,袁肃冗沉的对郭文远说道。

    二人于是向火车站外走去,出了火车站,天空还在漂浮着点点滴滴的冰粒子。

第55章,车站送行

    这时,郭文远忽然快步向前赶了两步,与袁肃并肩而行,他略有几分迟疑的问道:“袁大人,卑职听说最近您与滦州士绅正在兴办民兵督练公所?”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很显然后面还有其他的话没有接上。

    袁肃看了郭文远一眼,笑着说道:“此事报纸上已经登过了,督练公所就在南城郊。怎么,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郭文远似是而非的笑了笑,声音不大的说道:“卑职倒是有过关注,不过既然袁大人所提出的是军民X联防,那咱们七十九标这边自然是要参与其中的。在下的意思是……”

    袁肃忽然收起了笑容,正经八百的看着郭文远说道:“伯济,其实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若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吞吞吐吐像个娘们样可不招待见。”

    郭文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他立刻果断的说道:“其实在下是想询问袁大人,民兵督练公所那边是否需要人手帮忙?”

    袁肃扬了扬眉毛,沉声问道:“莫非伯济你想调去督练公所那边?”

    郭文远点了点头,显出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他说道:“卑职承蒙陈大人恩惠,提前解除拘禁出来协助标部处理公务,不过陈大人让卑职做的都是一些案牍之务,卑职读书本不多,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实在无法胜任这等工作。卑职以前是从基层士兵干到排长一职,不敢说对基层事务了如指掌,但起码也是耳熟能详,相信卑职必能在训练民兵方面略尽绵力。”

    袁肃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郭文远一番,他虽然对其了解不深,却能从对方的脸sè上看出一种决心,由此可见对方确实希望能做一些事实。他正好也打算从七十九标抽调几个信得过的军官去督练公所那边协助自己,之前希望能从那些尚在拘禁的军官中挑选合适人选,不过自己暂时没顾得上去找这些军官一一谈话。

    现在有人主动自荐,不管郭文远是不是一个可用之人,最起码能让他省一些心力。

    想到这里,他不慌不忙的试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即便你不适合做案牍工作,完全可以向陈大人提出这一点,陈大人是通情达理之人,必然会审才度用。要知道,民兵督练公所名字上听上挺唬人的,但毕竟只是滦州那些士绅老爷们把控着的团练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郭文远的神sè变化。

    郭文远只是认真的听着袁肃的话,并没有任何出言打断的意思。

    于是,袁肃接着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七十九标到底是关外的兵,相信用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调回关外,换言之你现在在督练公所付出的努力,倒头来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多在标部走动,rì后少不了能谋一个正职。”

    他故意用正经的官职来试探郭文远,自己既然费尽心思拉拢滦州豪绅发起军民X联防计划,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rì能够成为地方掌权者,这也意味着自己迟早会脱离二十镇自立门户。到时候失去官方职权,一切只能靠白手起家,前途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如果郭文远没有这样的觉悟,现在将其调过去终归是白搭。

    郭文远面不改sè的说道:“卑职虽然是一个粗人,但卑职还是很清楚咱们七十九标的现状。经过上次起义之后,咱们七十九标实际上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就算rì后调回关外,像卑职这样记录在案的人也断然没有升迁的机会。”

    袁肃没料到对方竟是心直口快之人,几乎就是毫无隐瞒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顿了顿之后,郭文远继续说道:“卑职是粗人,但卑职愿意做实事。演义有云,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卑职堂堂七尺之躯,绝不愿安伏于槽枥之间,相信袁大人同样心怀鸿鹄之志,否则也不会如此劳心费力筹备民防之事。”

    袁肃情不自禁的叹声点头,这郭文远口口声声自称是“粗人”,但是口才却如此了得,肚子里没几分墨水肯定是说不出刚才那番话的。既然对方有文化功底,也有雄心壮志,更有良禽择木的觉悟,他倒是可以认定此人值得一用,至于品xìng到底如何,rì后可以慢慢见心。

    “好,你说的很好,我最欣赏愿意做实事的人,咱们中国实在是太缺实干家。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下午会与陈大人商议一下,把你调到民兵督练公所那边去。伯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因为我同样很讨厌言过其实的人。”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故意变了语气,显出一副严酷之态来。

    “请袁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大人期望。”郭文远郑重其事的说道。

    当天下午,袁肃便找到陈文年,既然已经将拘押在标部的军官都释放了,标部这边理应不缺人手,因此他也没有找任何借口,直接告知自己希望把郭文远调到民兵督练公所帮忙。

    陈文年不是小气之人,他当初赞成袁肃发展民防,眼下民防事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自己理所当然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下去。他不仅同意将郭文远调到督练公所去,还另外将葛金章也调过去,并告诉袁肃若督练公所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大可与自己协商。

    袁肃对此表示感谢,心里也记下了陈文年这份人情。

    傍晚时,袁肃把郭文远和葛金章叫到自己的dú lì办公室谈话。自七十八标和巡防营的人离开后,标部营房空出来许多,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安排一间dú lì办公室并不是难事。dú lì办公室就在靠近西营房的地方,之前是后勤处的宿舍。

    郭文远很早就来到了袁肃的办公室,然而葛金章却迟到了好一会儿。

    袁肃从葛金章进门时的态度就一眼看得出来,对方实际上仍然对自己怀有芥蒂。他早先也料到这些之前参与起义的革命军官当中,肯定有些人对待自己的看法短时间内难以改变,并不是人人都像郭文远这样识大体。

    他没有责问葛金章迟到的缘故,毕竟自己派杜预去传话时也没有提到具体的时间。

    二人相继落座,袁肃并无废话,立刻先将督练公所的情况向他们做了一番介绍,当然所说的内容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他又把目前督练公所需要处理的事务简单的说了一下,主要是三个方面,其一是招募民壮,其二是制订训练计划,其三是民兵编制。

    “我不会让你们一人负责一项任务,咱们军人应该讲究团队jīng神,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共同协作,把这些工作一并妥善处理。”说到最后,袁肃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郭文远和葛金章表情各有不同,前者充满信心,后者则是一副沉思。

    “从今rì开始,我等三人都将以督练公所为重,大家同僚一场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我不妨当着彼此的面直话直说,我希望你们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不要混杂私人感情。公是公,私是私,一定分清楚。若有谁因为私人情愫,妄图在公事上做手脚,我不仅会鄙夷此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人。”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袁肃面无表情的再次说道,他在说到后半段话时,毫不避讳的盯着葛金章。

    无论是袁肃说话的内容还是看人时的眼神,在场二人都很清楚这番话是在针对谁。葛金章脸sè立刻骤变起来,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怒跃然纸上。

    “袁大人,你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卑职了?”他一跃而起,怒目相对的喝道。

    一旁的郭文远不禁也站起身来,想要去开劝葛金章,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葛仲文,注意下你的态度。”袁肃不动声sè的说道,对于葛金章的愤怒并无太大反应,相反这一切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人,现在倒叫我注意态度,哼,真是虚伪?我葛金章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军官,但做为一个军人,一个中**人,该有的尊严还是不缺的。你既然挑明了怀疑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子到今天都不曾后悔参加革命,甚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老子依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革命的机会!怎么样,你有本事现在就枪毙了我!”葛金章怒火烧头,俨然一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铿锵有力的喊出了这番话。

    “葛仲文,你他娘的喝醉了吧!”郭文远赶紧狠狠的掐了葛金章一把,着急的吼道。

    “老子早他娘的就已经戒酒了,姓袁的既然怀疑老子,老子还有必要继续装孙子吗?倒是你,郭伯济,瞧瞧你现在的德行!”葛金章怒不可遏的说道。

    “姓葛的,你,你怎么……”郭文远又急又气,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想帮葛金章一把,只可惜葛金章把话说的太绝,自己完全无从翰旋。

    袁肃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葛金章面前,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激怒对方,目的就是要激将对方不要把革命情绪带到民兵督练公所。

    督练公所是他起家的心血所在,容不得半点其他的因素混杂其中,尤其还是这种无法把控的革命思想。

    尽管之前遭到革命党暗杀,但是他并不完全反对革命,只是反对那些狂热而失去理智的革命。若一旦让这些分子混进民兵督练公所,策动民兵造反,到时候自己不仅无法向上面交代,这段时rì所有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第56章,培植亲信

    “葛仲文,你还真是一条汉子,既然你连死都不怕,又为什么要害怕公私分明呢?你自称不后悔参加革命,甚至说以后还要继续参加革命,难道说你所谓的革命就一定要公私不分,是吗?”他故作讥讽的说道。

    “你,哼,你这种人根本不明白什么叫革命!老子什么时候说害怕公私分明?在私言私,在公言公,这点做事的原则老子还是懂得。”

    “你要是这么说,这事情不就结了?我不在乎你的政治立场,革命也好,不革命也罢,我只要求你能做到公事公办,不要假公济私。仅此而已!”袁肃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葛金章干净利落的说道。

    听完袁肃的话,不仅葛金章一下子愣住了,就连郭文远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之前袁肃如此露骨的言语,摆明了就是要给葛金章好看,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又好像没事了似的。

    “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愣了半晌,葛金章怔怔的向袁肃问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革命军官对我有偏见,我原本不想解释什么,但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跟着我办事,我可不希望你们是怀着委屈和怨恨的心态来做事,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从来没有反对过革命,上次起义之事出卖你们的人是张建功,我若真要对你们不利,早在你们策划之时便已经向总镇告密了。”袁肃语气正经的说道。

    郭文远和葛金章都沉默了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袁肃所说的话全部属实,在滦州兵谏时是袁肃亲自带队去截停军火专列,之后在策划起义时也曾带队去征收过革命军费。可以说袁肃非但没有出卖革命,而且还在积极的响应革命。

    想到这里,葛金章不由自主扪心自问起来:我究竟为什么要憎恨袁肃?就因为他是袁世凯的侄子?

    “我很清楚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我姓袁,姓袁的都该死,对吗?”袁肃面无表情的再次开口质问道。

    郭文远和葛金章对视了一眼,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难道没想过,我叔父当真像你们所听说的那样,纯粹就是清廷的汉jiān走狗?我奉劝你们应该看看最近两天的报纸,我叔父已经派人到上海与临时zhèng fǔ谈判了。他若真要镇压革命,武汉早就让北洋军拿下了,何须拖延到今rì?”袁肃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南北停战议和的事情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月之久,之前双方并没有过于声张,直到上个月月底,因为洋人的报纸频频报道此事,才逐渐引起外界的关注。只要稍微有点文化底子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国内各派还是国外各势力,都不希望战争再继续下去,议和显然是大势所趋。

    如今人们关注的是,南北双方将会以什么样的条件来完成此次议和,在最后结果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各种谣言众说纷纭。

    像滦州这样的小地方,收到的风声自然是接近北方这边。就在一月二rì那天,以段祺瑞、冯国璋为首的四十七名北洋军官刚刚联名通电,号称“誓死捍卫君宪,坚决反对共和”。可没过几天,全部清廷驻外使臣又以陆征祥、梁士诒的带头下发布声明,劝告清帝退位。

    正因为这样忽左忽右的传言,让很多人都猜不出袁世凯究竟想是什么打算,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郭文远和葛金章。

    不过郭文远现在的心思早已不关心这些事情,至于葛金章虽然一直质疑袁世凯,但此时此刻听了袁肃的话之后,忽然注意到武汉这一环节。

    就算他依然不信任袁世凯和北洋军,可袁肃说的很对,如果袁世凯铁了心要镇压革命,武汉早应该遭到攻克。而一旦武汉失守,对全国革命大势都会造成严重的打击,革命烈火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覆灭。既然袁世凯没有趁胜一鼓作气攻克武汉,不管真实目的是什么,最起码也表示了其对革命的犹豫态度。

    “可是,外面都盛传你叔父深受隆恩,一心打算捍卫清廷,他怎么可能拥戴共和?”葛金章迟疑不定的说道。

    “你为什么要理会外面的那些传闻?我们是军人,我们有我们应该有的职责,而不是去揣测官僚们如何博弈。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现在的清王朝已经再无回天之力,mín zhǔ共和大势所趋,革命少了你一个人照样会继续进行下去。我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只要大家能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你明白吗?”袁肃一气呵成的说出了这番话,同时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展现出自己对国内时局的立场。

    郭文远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中很认可袁肃所说的话。

    葛金章也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直到今天才明白袁肃是什么样的人,对方并不是反革命者,仅仅是希望履行军人的本职。他可以说袁肃没有一腔热血,却不能认定袁肃是汉jiān走狗。毕竟每个人有不同的价值观,而且之前袁肃也为革命出过力,到头来反而遭到革命者的暗杀,相信这种打击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的。

    一念及此,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这时,袁肃迈步走到葛金章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而开诚布公的说道:“我其实并不在乎你们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希望你们别把革命情绪带进督练公所。那些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革命、什么是mín zhǔ、什么又是共和。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家园安定,顺带能有一口饭吃,仅此而已。”

    葛金章其实有很多反驳的理由,正是因为中国人民智未开,所以才更应该积极的传播革命思想,但是他感觉到袁肃的话并不是表面听上去的那样,而是暗含着另外一种“人民的权益”的问题。再者,就算抛开这些不理会,他也知道袁肃要求的是“军人本份职责”,自己根本不能去辩驳这些话。

    “袁大人,卑职知错了,请袁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严于律己,必定做到公私分明。”

    “有你这句话足矣。今rì之后,大家各释前嫌,努力办好督练公所之事,我相信你们都是能干之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至于你们私人的宏图大志,我是绝不会干涉。”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从袁肃办公室离开之后,二人向军官宿舍方向走去。

    郭文远对葛金章刚才激动的态度仍有不满,默然一阵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说葛仲文,你怎么就是这样一副倔脾气,袁大人随便说两句你就沉不住气。要是天底下所有革命志士都像你这样,再过五千年也休想成事。”

    要是在平常时候,葛金章肯定会与郭文远理论到底,但是他现在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心头一片复杂的情绪萦绕不断,只是无言以对。

    郭文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今rì你幸亏遇到的是袁大人,要是换做其他人,我看你还是要回监房里面呆着。”

    葛金章与郭文远之前都在第二营担任排长,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他知道郭文远是在担心自己,只是自己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于是始终没有答话。不过快到军官宿舍的小院子时,他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向郭文远问道:“你说,袁大人明知我们对他有芥蒂,为什么一开始还会同意调我们去督练公所?”

    郭文远不动声sè的说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袁大人根本没有怀疑我们,只是希望我们能规规矩矩的做事情罢了。刚才袁大人自己也说了,他压根儿就没反对过革命,若不是孙副官他们硬要除掉袁大人,上次起义时袁大人十之仈jiǔ就跟咱们一起行动了。”

    葛金章缓缓的点了点头,心头杂乱无章的情绪渐渐舒缓过来。

    这时,郭文远沉了沉气,声音低沉的说道:“再说了,只有你和何克之他们才对袁大人有芥蒂,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听到这里,葛金章立刻皱起了眉头,追问道:“伯济,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从来没跟我们站在一起?”

    郭文远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最不满你们这种不是正就是反的想法。咱们革命是为了革清王朝的命,革袁大人的命有什么用?我不是从来没有跟你们站在一起,张统制发起兵谏的时候,我对革命前景充满了无数希望,那时候咱们人多势众,只要下定决心挥师打进běi jīng,革命大业弹指可定。”

    对于滦州兵谏虎头蛇尾的结局,葛金章同样是懊恼了好一阵子,现在又听郭文远提及此事,他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种觉悟,甚至猜出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

    郭文远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惆怅之sè,他说道:“兵谏失败时,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兵强马壮时都干不出什么结果来,如今要什么没什么,难道还指望咱们这些残兵败将去推翻清zhèng fǔ吗?”

    葛金章深有体会,不过他仍然说道:“伯济,你太悲观了。”

    郭文远大声的驳斥道:“我不是悲观,而是事实如此。你说,就算现在咱们把命豁出去,能撼动清zhèng fǔ一分一毫吗?不能,根本不能。刚才袁大人说的话让我很有感悟,眼下国内的局势已经没有你我的用武之地了,是共和还是君宪那都是官僚和政客们在谈判桌上的事情,我们再折腾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葛金章沉思了一阵,郭文远的这番话的的确确触动了他的神经:是啊,滦州兵谏原本是最好的时机,可是现在已经错过了,现在再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沉重的吁出一口气后,他情绪低落的向郭文远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郭文远凝重的说道:“眼下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打算,只想踏踏实实做一些本份的事,大丈夫总要有建功立业的心志才是。其实我们不应该小瞧袁大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拉拢滦州豪绅办民防,一定是有所图谋。”

    葛金章虽然xìng子浮躁,但眼光还是有的,袁肃如此热衷的经营民防,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另有隐情。

    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去揣测袁肃的真实意图,只是沉声说道:“你说的对,就先且走且看。”

第57章,军火清单

    第二天上午,袁肃带着葛金章、郭文远一起来到州府衙门,把二人介绍给王磷同,并把督练公所前期筹备的工作全部委托给二人负责。这一点倒是让王磷同感到奇怪,他原本以为袁肃十分重视督练公所的工作,必然会事必躬亲,怎么突然就把工作推给两名手下呢?

    袁肃其实也并不像这么快放手此事,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这番事业是自己的心血,当然要处处留意敦促才是。不过他考虑到张举人已经发丧,身为张举人刚认可的表侄子,理应要去张府帮忙打点一下。军民X联防的计划已经水到渠成,相比之下他现在更需要进一步打牢人际关系,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

    王磷同自然猜不透袁肃的心思,既然对方委派了两名军官负责现阶段的工程,他当然要尽心尽力的配合。当即,他把南郊民工队修建营盘的进度汇报了一下,反正营盘要求不高,仅仅是用作训练之用,所以材料、工期等等相对要简单的对,民工队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再加上王中元前天特意调来一批建材,目前营盘已经初具规模。

    “预计腊八节之前就能全部竣工。”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腊八节?太慢了,最好能在腊月之前完工。这方面还望王大人多多抓紧一些才是。”袁肃寻思了一下之后,立刻说道。

    “这……在下尽量吧。”王磷同微微的点了点头。

    “另外,招募民壮的计划,以及民兵队的编制之事,王大人最近几天大可与他们二人协商一下,尽快确定下来才是。”袁肃接着说道。

    “了然,了然,不妨下午时便与二位一晤?”王磷同看向郭文远和葛金章说道。

    “一切听凭王大人安排。”郭文远先声应诺下来。

    “哦,对了,敢问王大人购置军火的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袁肃继而又问道。这件事已经交代了有一阵子了,从滦州无论是去天津还是去关外,乘坐火车都用不着多久时间,再加上王磷同又有门路,理应早有结论才是。

    “在下正打算找时间见一见袁大人,说一说这件事。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前天下午刚回来,已经联络到三家军火商人,其中一家与我是同乡,以前也常有书信往来。”王磷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

    “是吗?具体说说,这三家各自是什么情况?”袁肃问道。

    “按照袁大人的吩咐,尽量找洋货或者新货的卖家,天津那边倒是有洋人在做这样的买卖。不过据说洋人刁钻狡诈,眼下又正逢国内局势动荡之际,这些洋商奇货自居、坐地起价,料想跟他们做生意会有不利。倒是……”王磷同侃侃而谈的说道。

    袁肃没有让王磷同继续说下去,他打断问道:“洋人报价了没有?”

    王磷同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颔首说道:“倒是说了一些基本情况,在下对比过,确实不尽人意啊。”

    袁肃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这洋人都卖什么货,各是什么价?”

    王磷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还真是不好糊弄,于是立刻派了一名仆从去书房把抄录的报价单取来。片刻过后,仆从返回前厅,恭恭敬敬的把报价单递了过里,王磷同没有去接,直接说道:“呈给袁大人过目。”

    袁肃接过报价单,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竟有十几行之多,枪械型号五花八门,子弹型号也分好几类。他细细看了一阵,才发现各国各地的枪型都有报价,甚至连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滑膛枪都列了出来。

    快速看完报价单后,他立刻问道:“这些都是天津洋商的报价?”

    王磷同点了点头,说道:“是,关外那两家都是咱们国内货,没必要记录的如此清楚。”

    袁肃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找的这个洋人是中介商,他连其他国家的枪都能搞到。”

    王磷同再次点了点头,补充的说道:“应该如此,听我那手下说,洋商是在洋人的银行工作,好像叫什么东方惠利银行……大概是这样……”

    袁肃笑道:“是东方汇理银行吧,这可是法国人的银行。”

    西方列强在近代中国开设的“跨国银行”,除了向zhèng fǔ提供贷款之外,在民间开展的最大两项业务分别就是倒卖军火和走私古董文物。天津的这个洋商如果真是在东方汇理银行工作,能贩售这么多型号的武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王磷同自嘲的讪笑道:“还是袁大人博学,在下孤陋寡闻,可记不得那么多外来的东西。”

    袁肃接着又看了一遍手里的报价单,发现价格确实不便宜,按照他对这个年代军火市价的了解,报价单上的价格最起码贵了二到三成。尽管他现在有一笔可观的资金,但维持一支军队开销可不是一个固定数字,眼下还是要能省则省。

    不过他倒是注意了一下马克沁重机枪,虽然马克沁重机枪已经是近代重机枪的代名词,然而各个国家所生产的制式并不相同,价格也不一样。

    在这份报价单上分别有德产、英产、奥产和俄产四种,其中德产最贵,其次是英产,最便宜的是俄产。只是即便是最便宜的俄国制马克沁重机枪,一挺也要三千六百元。

    他又看了一下重机枪的制式子弹,十一点四三毫米口径的子弹一千发竟要一百六十元,几乎已经是汉阳造步枪子弹价格的两倍。

    要知道重机枪可不像步枪那样省子弹,一场起义行动前后只开了不到六百枪,等真的要动用重机枪时,子弹的消耗速度可以说是步枪的十倍以上。

    袁肃深沉的摇了摇头,表情冷酷的说道:“洋鬼子还真漫天要价,价格太贵了。”

    王磷同马上附和着说道:“之前在下已经说过,洋鬼子的生意不做也罢。他们往往都只会跟zhèng fǔ合作,咱们办民防犯不着花这些冤枉钱。”

    袁肃又问道:“关外是什么价格?”

    王磷同笑着说道:“关外价格比洋鬼子的便宜的多,虽然出的都只是咱们中国自己的货,但咱们中国货也不丢人嘛,而且人家还管保质量绝无隐患。”

    袁肃深知王磷同肯听与关外军火商有勾结,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只要枪好、价格合适,让王磷同赚一些中介费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动声sè的点了点头,复问道:“说说吧,关外两家是什么情况。”

    调整了一下坐姿,王磷同好整以暇的说道:“是这样的,除了在下那同乡之外,另外一家正是奉省中路巡防营统领,此人姓张,名讳作霖。由于这位张大人是刚刚才荣升中路巡防营统领不久,奉省又正值党人作乱,因此张大人急需出手一批旧枪来换取一笔经费,用以保证奉省一境安全。”

    听到这个名字,袁肃立刻扬起了眉毛,忍不住笑道:“竟是张作霖?”

    不仅王磷同露出奇怪之sè,一旁的郭文远和葛金章都各自有几分诧异。王磷同忙问道:“袁大人,你莫不是认识这位张大人?”

    袁肃轻描淡写的道:“以前在关外时听说过此人的名声。”

    袁肃刚调入七十九标时,那会儿七十九标虽然还在关外,不过也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奉命入关参加演习。郭文远和葛金章在关外待了一、两年之久,他们都没听说过张作霖,怎么袁肃一个见习官却是有所耳闻?

    当然,他们二人并没有细究下去,毕竟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王磷同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这位张大人出的货并不多,大概一共就只有三百支左右,可能还不到这个数字,而且价格也不贵,毕竟是旧货嘛。”他故意在“旧货”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袁肃不禁有些好笑:“才三百支枪,这能卖多少钱?张大人不至于缺钱到这种地步吧。”

    王磷同想了想,补充的说道:“这位张大人主要不是卖枪,他带话说可以大量供应各式各样的子弹,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价格可以商量。”

    听到这里,袁肃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他记得奉省早在一仈jiǔ八年就建成了一座军械厂,不过在张作霖上任奉天巡按使对军械厂进行改革之前,这座军械厂从来没有生产过枪支大炮,仅仅是用来印制银元、银票以及生产各种枪械的子弹。

    相信这么多年的积攒,奉省现在有多得数不清的子弹储备,与其继续存放在那里发霉,还不如拿出来贩售。由此可见,张作霖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只怕那三百支步枪都不是什么好货,弄不好只要买够了一定数量的子弹,对方还把这批枪打包赠送了。

    他倒是觉得以后可以跟张作霖建立弹药供应上的合作,相信其他关外的军火商所贩售的弹药,大部分都是从张作霖这边弄到手的,与其让这些人赚一手差价,还不如直接跟张作霖拿货,价格和质量都有保障。

    想到这里,他问了一句:“张大人那边子弹是什么价格?”

第58章,分开进货

    王磷同答道:“步枪子弹一千发是九十二元,手枪子弹一千发是八十八元,重机枪子弹一千发是一百一十元。这些价格都是市价,若袁大人购买的够多的话,一定还会便宜一些。”

    袁肃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价格确实要比洋商那边合理的多。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向王磷同问道:“既然张大人这边不出枪,那还是说说你那位老乡吧。”

    王磷同立刻显出jīng神奕奕的神态,说道:“在下这位老乡在关外已经经营了三五年之久,颇有几分产业,而且最近刚刚弄到一批未开封的新枪,都是光绪二十九年金陵制造局产的快枪,大约有五百支之多。以在下与他的交情,必能拿下一个优惠价格。”

    袁肃若有所思的问道:“金陵制造局的货怎么跑到关外去了?另外,居然还是光绪二十九年生产的枪,理应不可能这么快流通到关外才是。”

    王磷同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做这门生意,当然会有其门道,袁大人毋须多疑,此事绝不会有假,在下与这位老乡交情颇深,前年还见过面呢!而且在下派去关外的心腹也回报说是曾亲眼见过这批货的。”

    袁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我自是相信王大人,那么五百支全要的话,价格能谈到什么程度?”

    王磷同小心翼翼的说道:“毕竟是未开封过的新枪,市价当然要稍微贵一些,袁大人应该是懂得这道理的吧。他带话给在下说是一支枪在关外价格是一百八十元到两百元不等,但在下有信心能把价格压在一百五十元,袁大人您看……”

    这时,一旁的葛金章忍不住冷笑起来,说道:“一百五十元?汉阳兵工厂原产汉式步枪出厂价只要八十九元,从金陵转到关外去竟贵了将近一倍的价格?”

    王磷同讪笑着说道:“葛大人,你这就不懂了,毕竟咱们找的不是厂家,人家经手买卖总要赚一些利润不是?再者,就咱们眼下这种情况,只怕不好找厂家拿货,且不说咱们规模小人家看不上,更何况从上到下还要走不少程序,相信袁大人也不想这么麻烦吧。”

    袁肃确实不希望购置军火的事情太过声张,若真要向兵工厂直接订购军火,到时候一定会让总镇那边获悉消息,毕竟七十九标是有前科的,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做出如此敏感之事,绝对不理智。不过他也很清楚,王磷同所报出的价格肯定有水分,一百五十元一支汉式步枪,那自己还不如从洋人那里订购美国或者德国的步枪。

    深思片刻之后,他脸sè渐渐严肃起来,盯着王磷同说道:“既然是王大人的老乡,才优惠三十元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吧,这也太贬低王大人跟此人的交情了。这样吧,王大人再去仔细谈一谈,六万元拿下这批枪。”

    原本七万五的价格被压到了六万,活生生的少了一万五,这实在是在王磷同的意料之外,他惊讶的说道:“袁大人,六万元,这……”

    袁肃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颇有深意的说道:“王大人,正所谓细水长流,只要这次事情办的好,rì后必然还会有更多合作的机会,你说是吗?”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在指王磷同的那位老乡,但袁肃却故意没有指名道姓,因而更显出一种一语双关的意味。他不仅仅是在说王磷同的老乡,同样是在叮嘱王磷同,如果这件事办的不好,自己必然不会再给王磷同任何信任,也绝对会安排人取而代之。

    王磷同看着袁肃脸上似是而非的笑容,心头禁不住的一凛,慢慢咽了一口口水之后,他堆笑着说道:“在下了然,请袁大人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哪怕在下这身老骨头亲自出马也一定把价格谈下来。”

    袁肃满意的点了点头,依然笑着说道:“有王大人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那这批枪的事情就全权交由王大人来负责,交易之事王大人肯定比我有经验,相信不会出任何差错。另外,除了这批枪之外,我还打算向洋商订购三挺德产重机枪,另外再从张大人那边采购两万元的子弹,步枪子弹和重机枪子弹各一半。这三笔交易一共就整算十万元,多余的钱就权当王大人打点之用。”

    王磷同赶紧在心里计算了一遍,三挺德产马克沁重机枪合计一万二千元左右,订购五百支步枪是六万元,采购子弹是两万元,这么算来倒是还余下八千多元。比起之前五百支枪的回扣数,显然这八千元太少了一些,而且这还是三方面交易,前前后后打点之用肯定不会少,最后能到手一半已经算不错了。

    尽管心头很是失望,只是他可不敢轻易表露在脸上,反而还要笑着谢道:“袁大人您就放心吧,在下一定尽快把这件事办妥。”

    坐在一旁的葛金章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向袁肃问道:“袁大人,民防需要重机枪……”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的郭文远连忙咳嗽了一声,同时还向其递了一个眼神。

    葛金章连忙收声,一时陷入尴尬之态。

    袁肃先看了一眼葛金章,又看了一眼郭文远,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王磷同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这一幕他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有些嘀咕起来:看来,果然不出所料,这位小袁大人野心不小呐。他早就料到袁肃的动机不纯,只是这件事与自己利益相关,因此才没有点破这一点。既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此时此刻自然也不会多嘴,反而还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哦,对了,袁大人,关于督练公所五部人事安排的事情,昨天诸位大人已经拟送了一份推荐名单,还请袁大人亲自定夺一下。”

    王磷同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亲信仆从去将名单取来。

    袁肃接过名单简单看了一眼,上面居然有二十多个名字,看来滦州乡绅们还真是抱着宁滥勿缺的心态来推荐。他对名单上的这些人一点都不熟悉,王磷同让自己亲自来定夺显然只是一句客套话,该怎么安排人选还的向对方询问意见。

    他没多说废话,让王磷同先把这些人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王磷同花了一些时间向袁肃一一说了这些人的情况,无非是“王夫子的长子”、“李大人的小舅子”或者是“陈大人的妻弟”之类,至于这些人有什么特长、xìng格如何,仅仅用一句话便能一言概之。

    袁肃听完王磷同的介绍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之后问道:“依照王大人的意思,在他们当中哪些人最合适出任督练公所的职务呢?”

    王磷同这几天的心思全部花在琢磨这份名单上面,毕竟他既要做到不得罪滦州豪绅,又必须考虑这些人不会给督练公所添乱,要知道若督练公所出了什么闪失,官牍文件上可是写着自己的大名呢。此时他心中自然有了万全之策,当即当着袁肃的面圈出了八个名字,并且将这些人适合出任何等职位也做了说明。

    袁肃看了一下这八个名字,除了王中元和张举人两家之外,正好是滦州豪绅一家一人。张举人自是不必多说,其对此事根本没有任何心思。至于王中元也并非是王磷同故意错漏,而是对方所推荐的人选竟是北城陈大人的外甥,后者正好在那圈出的八个名字当中。

    看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有些奇怪起来:王中元不像是不懂事理之人,他推荐陈大人的外甥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他立刻向王磷同问道:“这位陈大人的外甥高建阳是什么来头,为何连小王大人都推荐此人呢?”

    王磷同笑着说道:“说来,这位高建阳可是咱们滦州士绅子弟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人,本名高顺,字建阳,为人勤奋好学,对人也彬彬有礼,一点没有纨绔之风,在北城颇有誉名。不仅除此,高建阳还曾东渡rì本求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高材生呢。”

    袁肃深知这个年代留洋归来的人才含金量十足,轻易就能到官办机构谋一份不错的差事。正因为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又问道:“既然曾在rì本留学,那他应该有正当工作才是,怎么会被推荐到督练公所任职?”

    王磷同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高建阳为人谦逊,但是仍然有几分书生气,并且多年留洋在外,受洋人思想遗毒颇深。如今高建阳留学归来业已有三年之久,之前倒是收到过不少京城和省府发来的电函,邀请他过去就职。岂料高建阳声称不愿与朽木为伍,拒绝了所有邀请,之后便一直留在滦州,专心打理其舅父的棉纺厂。”

    袁肃着实没想到滦州竟还有这样的人才,他不禁笑道:“此人竟有这样的奇志?那这次推荐他到咱们督练公所,可有答应下来?”

    王磷同说道:“这件事倒是没问过高建阳,不过理应不会有差池。毕竟督练公所旨在保滦州一方太平,高建阳好歹是有志之士,即便不愿意为官方效力,也应该会为滦州本地民生做出一份贡献才是。”

    袁肃点了点头,叹声说道:“王大人所言极是,我倒也希望能邀请这位高建阳加入我们。有更多有志之士投身军民X联防事业,相信这番事业一定能事半功倍。”

    王磷同随即表示,他会竭尽全力说服高建阳接受这份职务。

    之后,袁肃又听王磷同介绍了另外七人的情况。王磷同特意挑选的都是些平rìX比较规矩的士绅子弟,虽然这些人没什么一技之长,却也并没有重大的恶迹。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即便这些人帮不上忙,却能尽量不帮倒忙。

    对于王磷同的安排,袁肃自然很满意,从这一点上他也能看出王磷同是一个能做事的人。

    至于对方贪得无厌的xìng格,这几乎是这个年代中国官员的通xìng。他并非一定要强调个人品xìng如何高风亮节,只要不是那种尝到甜头又不办事的人即可。

第59章,安山丧礼

    当天下午,袁肃便暂时搁下手里的所有公务,将一应事务都交给郭文远、葛金章与王磷同协作处理,而他本人则在午饭过后前往安山镇,以表侄子的身份来到张府,协助张举人打点丧礼的一应安排。

    自从张举人发丧之后,张府已经陆续接待了许多邻近的亲戚,其中还包括那些滦州豪绅派来的亲属心腹,这些人都是遵照本地风俗来府上帮忙,因而一时间张府显得十分有人气。

    对于袁肃亲自来到张府张罗帮手,张举人感到甚是欣慰,他很清楚眼下军民X联防计划正处于起步阶段,现在理应是袁肃最忙的时候,对方完全不必在这时候遵循礼俗。既然对方还是来了,他心中自是知道这位刚认不久的表侄子是有心之人,当即不仅亲自热情接待了袁肃,还将袁肃引见给其他亲戚认识。

    尽管这几天到达安山镇的张家亲戚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直隶总督张镇芳以及袁家吊丧的人都还未到。但是袁肃很清楚,一旦张氏宗亲都知道他是张举人的表侄子,自己便真正融入了这个庞大的家族之中,继而有了一个更充实的身份背景。

    在与这些张家亲戚见面时,袁肃尽量表现的谦逊有礼,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总之先打好关系再说。相信过几天直隶总督张镇芳会亲自到来,到时候有一个好口碑,也好更容易获得张镇芳的认可。

    整个下午的时间,袁肃主要就是陪着张家亲戚闲聊,基本上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出马打点。张府的家丁、帮工原本就不少,再加上那些亲戚家的小辈奔走出力,整个府院都应付的有条不紊。那些名义上来帮忙打点的人,要么是走走过场,要么是故意讨好。

    一直到傍晚,袁肃在张府用过晚饭,随即便向张举人告辞离去,并说明rì一早会再赶过来。依照本地的风俗,亲属赶来帮忙打点丧礼基本上都会直接住在府上,直至出殡之后方才各自返回家中。

    张举人本打算留袁肃在府上住下,省的每天还要跑来跑去。不过袁肃却知道最近张府来来往往的人颇多,客房未必够用,再者自己就住在滦州城内距离安山镇不远,没有什么不方便,因此还是执意返回城内。

    张举人只好不多留,吩咐黄管家送袁肃到大门口。

    刚来到大门口取军马时,忽然看见一个身穿新军军服的兵士正蹲在马桩一旁,这名兵士看到袁肃出来时,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袁肃细看一眼,只见对方竟是孙连仲。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军民X联防的事情,倒是没有再去第一营走动,几乎就把孙连仲和赵山河忘却在脑后了。他倒是感到很奇怪,今天孙连仲怎么会出现在安山镇?

    “孙队正,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大人,卑职奉命驻守在张府,适才听闻袁大人到来,又不敢贸然去堂庭上,所以只好在这里等候。”孙连仲一副恭恭敬敬的姿态回答道。

    “上次我来时,并没有见到你在这里,怎么,该不会你们一营制订了轮班制度吧?”袁肃笑着问道。

    “不瞒袁大人,正是如此,这也是赵大人最近才定下来的规矩。”孙连仲回答道。

    “你刚才说你在这里等候多时,找我有什么事吗?”袁肃说道。

    “倒是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许久未曾见到袁大人,今rì特意来打一声招呼。”孙连仲呵呵笑着说道。

    “你倒是有心了。”袁肃颔首说道。他知道在孙连仲从jǐng卫队调往第一营时,自己对其说过的那番话一定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不过这并不是坏事,自己巴不得能收买更多的人心。

    “袁大人今rì来安山镇,必是为张府丧礼而来。说到这件事,之前石门镇和安山镇劫案如今依然未有进展,只怕在张举人面前不好过,卑职等人也颇有内疚之心,这么久都不能抓到贼人,实在是惭愧。”孙连仲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

    “孙队正你毋须自责,这种事是急不来的。缉拿贼人是不可放松,但同时也要做好预防工作,绝对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最近你们第一营委实辛苦,毕竟第二营还在整顿之中,第三营又是张标统嫡系部队,这段时间也只靠你们四处奔走了。”袁肃勉励的说道。

    “身为军人,自当尽本份之力,唉,只可惜这段时间也都是瞎忙活了。”孙连仲叹道。

    “你有这样心已属难能可贵,至于其他方面毋须太过纠结就是。那么,你们第一营最近还在附近镇子上巡逻吗?”袁肃随意的问了一句。

    “有的,每天都有队伍去附近的镇子上巡视。大前天的时候又抓到了几个逃兵,陈大人审过了,并不是参与劫案的人。只怕那些贼人早已逃出滦州境内。”孙连仲说道。

    “这件事我倒没听陈大人提起,我希望能尽快召回那些逃兵,不过看目前的进展,只怕并不容易了。等张举人府上的事情忙完了,我会专门去一趟你们一营,跟你们商量一些事情。”袁肃交代的说道。

    “哦,是这样吗?”孙连仲本打算询问袁肃究竟是商量什么事,这样一来自己还能提前做一手准备,不过他发现对方并没有提前透露的意思,只好不敢多嘴。

    “若没有其他事情,我还要赶着回城,就此先告辞了。”此刻天sè已晚,袁肃不便在多逗留,于是向孙连仲招呼道。

    孙连仲原本只是打算来打一声招呼,自然没有其他事情了,他连连应了几声,并亲自去帮袁肃把军马取了过来。

    在返回滦州城的路上,袁肃倒是仔细思虑了一下孙连仲的情况,今rì这次见面可见对方是有心之人。不管怎么说,既然孙连仲是向着他这边,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多照应一些。

    之后几天时间里,袁肃每天都会在早上七点时赶到张府,虽然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仅仅是张家同辈亲戚们闲聊,不过有时候也会代替张举人招待新到的客人。

    冬季的发丧时间按常理只有七天,不过一些大户人家亲属众多,往往会持续长一段时间。发丧之后便是丧礼、殡礼,再之后还有“守山”、“烧七”之礼,不过最后两项基本上都是由直亲负责,像袁肃这样的表亲不一定要参加。

    随着这几天的交际,他渐渐与张家宗亲熟络了起来,尤其是同辈当中的几个年轻人相谈甚欢。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兆头,自己确实已经融入到这个庞大的家族当中。

    转眼间到了一月十七rì,就在这天从京城忽然传出一则惊人的消息,袁世凯在退朝归家途中遭到革命党人的掷弹刺杀,随行护卫多人遇难,不过袁世凯本人安然无恙。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里最为轰动的一条新闻,原本南北双方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议和谈判,国内上上下下都以为南北之间很快会恢复和平,而这次刺杀显然掀起了另外一股波澜。

    无论是南京临时zhèng fǔ还是各省军zhèng fǔ,又或者是那些市井小民,人人都开始担心袁世凯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雷霆震怒,放弃继续和谈而转为继续使用武力平乱。

    不得不说,在这个关头大部分中国人依然希望能和平解决南北矛盾,战争毕竟是灾难,国内经济脆弱不堪,民众生活艰苦洁具,谁都不想因为战争的继续而加重自己肩头的负担。

    南方诸省的官僚阶级同样为之惊惶,他们最期待的就是大革命之后的重新洗牌,所谓拥护临时zhèng fǔ无非是有一个谈判的筹码,然而他们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个烂摊子始终得交给袁世凯来收拾。原本议和谈判进行的有条不紊,一切已经接近拨云见rì,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事故,那些革命党当真是登鼻子上脸。

    这股紧张气氛很快席卷了全国上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滦州。

    尽管滦州最近热传的事情是军民X联防和筹建谘议局之事,再有就是安山镇张举人的丧礼,但是当袁世凯遇刺的消息传达时,很快就引起了更大的反响。

    甚至在安山镇张府的丧礼现场,人们闲暇之余都在谈论这件事。

    而就在这消息传开后的第二天,张举人在保定的胞兄张镇芳家总算赶到滦州来奔丧,不过张镇芳本人并没有来,只是派了其正室携带长子、次子以及一众家人代为前来。

    在如今封建思想浓重的年代,张镇芳此举大有不妥。但考虑到京城发生的事故,以及政局越来越不稳定,或许张镇芳正因为这些原因而耽误了行程。由此也能进一步看出,袁世凯遇刺之事果然非同凡响。

    张举人带着一众亲戚赶到滦州火车站迎接嫂夫人一家,火车站紧挨着七十九标标部,因此张举人顺道也叫上袁肃同去车站迎接。身为张镇芳的女儿,张涵玲也来到火车站,她与袁肃站在一起等候着火车站进站。

    当远处火车汽笛声低沉的传来时,张涵玲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袁肃在看向火车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张涵玲,于是笑着问道:“张小姐很快就要见到家人了,相信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张涵玲点了点头,带着酒窝说道:“大娘对我可好了,我最喜欢跟姨娘在一起。”

    袁肃脸上微有疑惑,说道:“大娘?”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平静,可能张涵玲并不是正室所生,所以管大夫人叫大娘。

    张涵玲回过头来看了袁肃一眼,发觉到袁肃那一丝疑惑,当即欢快的笑道:“你肯定猜不到,其实我并非家父亲生。”

    袁肃皱起了眉头,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张涵玲摇了摇头说道:“我才没开玩笑呢,我是幼年时过继到张家的。以前听说大娘很希望家中能诞下龙凤胎,只可惜到最后只有两位哥哥,其他姨娘也无没有女孩,后来大娘就跟同族嗣父商议,将我过继到张家来了。”

    对于这个消息,袁肃倒真是十分诧异,他之前可从没想过张涵玲会是这样的身份背景,同时也很奇怪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年代,哪里还有人家热衷于女孩?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总有一些人会有自己独特的观念。

    想必正是因为张夫人喜欢女孩的原因,平rì对张涵玲宠爱有加,所以这位张小姐现在才显得十分高兴。

    袁肃回过神来之后,叹声说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还真的猜不到。”

    张涵玲冲着袁肃嬉笑了一笑,然后再次转向火车进站的方向。

    片刻之后,火车总算进站,经过一番周折,从保定而来的张镇芳亲属陆续下到站台。

    张举人率先迎上去向嫂夫人问礼,又让跟随他一起来迎接的小辈上前行礼。张涵玲最先跑了上去,扑入张夫人怀里嘤嘤了哭了一阵,张夫人关爱深切的安抚了一番。

    当轮到袁肃上前问候时,张举人倒是着重介绍了一番。

    张夫人起初见袁肃穿着一身军装,只当是滦州本地的军官前来讨好,因此并没有给袁肃好脸sè看。直到张举人介绍说袁肃是袁宫保侄子时,张夫人才立刻改变了态度,热情的寒暄了两句,并且还提到京城发生行刺案的一些情况。

    据张夫人所说,行刺案确切发生在十六rì晌午,当场有三人遇难,直至昨天时京城方面已经逮捕了六名嫌疑犯,目前正在刑讯当中。原本张镇芳已经决定来滦州奔丧,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故,国家局势一下子严峻起来,故而只能临时取消了行程。

    说到这里时,张夫人再三向张举人道歉,同时还代张镇芳慰问了一番。

    张举人只是淡然的应了几声,没有过多的评论这件事。

    袁肃本人对袁世凯遇刺的事情是有了解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担心南北双方会因为刺杀案而突然恶化,因为案发当天正是袁世凯逼宫劝退的rì子。想必走到这一步袁世凯已然再无回头之路,而用不了多久,中华民国就将正式接替“大清国”。

第60章,训练方案

    就在张府发丧的这十多天时间里,民兵督练公所在王磷同、郭文远和葛金章三人的cāo办下,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之前所拟定的五部人事安排,几位士绅子弟都欣然到任,就连那位有奇志的高顺也在王磷同多次拜访游说之下答应加入督练公所。

    南城郊的民兵营垒如期完工,虽然一开始袁肃没有给民工任何工钱,仅仅是包三餐和住宿,不过在竣工当天他还是从王磷同那里调了一笔钱,给每个民工派发了五元钱的补贴,使得这些民工万分激动。

    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郭文远和葛金章参考了王磷同提供的民户资料,终于制订了一套完整的招募和训练计划。根基滦州现有民户数量统计,结合民防计划的目的,预计一共可以招募一千名左右的青壮编入民兵队列,前后分为两期来进行训练。

    关于训练的方案和内容,郭文远和葛金章也做了jīng心设计,确保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最好的训练效果。当然,毕竟只是训练民兵而不是正规军,因此训练强度并没有那么严厉。

    一月二十rì,张府正是出殡,袁肃随着扶灵的队伍前往山上参加葬礼,前前后后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返回城内。

    刚刚在后勤处的马棚下马,突然间马棚后面冷不防的闪出一个人影,让袁肃吃了一惊。

    “是袁大人吗?您总算回来了!”

    “杜预?你到底搞什么鬼,黑灯瞎火的躲在马棚后面做什么?”袁肃听出了声音,一时间忍不住有几分气恼。

    “小人一直在等袁大人,郭大人、葛大人说有急事等袁大人定夺,小人不敢怠慢,想到袁大人每天必会到后勤处还马,所以就在这里等大人您回来。”杜预一边跺着脚,一边说道。大冬天的晚上待在外面,早就把他冻得不行了。

    “就算要等,你也毋须在马棚这里等啊,去办公室也好过这里呀。”袁肃沉着声音说道,他看着杜预茫然的样子,心头再没有火气,只剩下一股脑的郁闷。

    “袁大人办公室看不到这边,就怕袁大人回来的稍迟,然后直接去宿舍休息了。郭大人、葛大人说是有急事,小人就怕误了事。”杜预连忙解释道。

    袁肃本打算再教训几句,但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得出来,杜预这个人实在是太老实了,真不直到rì后能否有出息。

    “罢了,郭伯济和葛仲文他们现在在哪里?”他问道。

    “两位大人应该还在袁大人的办公室等候。”杜预说道。

    袁肃点了点头,与杜预一起向西营房走去。

    来到办公室的营房,靠内的一间房间还点着煤气灯,隐隐约约有人声传出。

    袁肃径直的走了过去,瞧见郭文远和葛金章坐在墙角的茶几两边,正在讨论什么话题。

    二人见到袁肃出现时,连忙站起身来行礼。袁肃向他们罢了罢手,示意二人落座。

    “张举人那边总算忙完了,这些时rì还真是有劳你们费神费力,辛苦了。”袁肃说了一句客套话,随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几天虽然没做什么事情,可起早贪黑的到处奔走,着实感到有些疲惫了。

    “承蒙袁大人信任,我们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郭文远回答道。

    “哦,对了,杜预说你们找我有急事,是不是督练公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袁肃问道。

    “督练公所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之所以是急事,是因为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袁大人定夺之后,便能开始下一步的行事。”郭文远说道。

    “这样啊,说说吧,什么事?”袁肃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提起一些jīng神,但凡与督练公所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处理。

    郭文远回过头来看了葛金章一眼,葛金章马上将先前搁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拿了起来,走到袁肃面前将文件呈递了过去。

    “袁大人,这是我等制订的招募和训练方案,请您过目。”葛金章说道。

    袁肃接过文件打开来仔细看了起来,这份文件整理的有条不紊,看来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在招募方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无非是招募动员和宣传的方法罢了,就目前看来郭文远和葛金章安排的都很好。先是在各县各镇张贴布告,再配合各地士绅官长的动员,把督练公所的情况说清楚即可。

    按照之前简单讨论过的办法,督练公所将提供一rì三餐和住宿,并且所有入营参加训练者都配发一套冬装。除此之外,在整个训练期间还分别设有rì奖、周奖、月奖和总结奖等奖项,所有奖励都是以粮食或者现金结算。

    至于这些奖励的名目,虽然暂时还没能详细拟出,不过这些都是简单的文案工作,随意都能安排周全。

    关于训练方面,袁肃看到这份文件里有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采取全rì制准军事化训练,也就是趁着农闲之际,将招募起来的壮丁关在训练营里,全rì进行cāo练。所有cāo练项目大部分与正规军相差无几,只不过没有那么高规格的要求,重在教会民兵使用枪械、各种队列口令以及基本作战队形。

    如果按照这套方案,一期训练时长只需要四十天时间即可,勉强一点一个月时间也行。

    这套方案的好处就是速成,尽可能抢在开chūn农忙季节之前将前后两期民兵都训练完毕。坏处就是时间过于仓促,训练不够jīng细,而且全rì训练对环境、人员体能等等杂项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如果cāo作不当还会适得其反。

    第二方案则相对比较复杂一些,是要求第一期民兵进行长达两个月的jīng细训练,训练强度由弱渐强,每天固定训练六到八钟头,其余时间由民兵zì yóu活动休息。第一期民兵尽可能全面的掌握各项军事技巧,做到接近正规军的标准。

    从第二期开始,因为进入农忙季节,故而训练时间有进行大幅度调整。规定但凡报名参加这一期民兵训练的青壮,白天在家务农七个钟头,随后赶到训练营参加两到三个钟头的训练。这一期训练时间可以持续三到四个月,虽然每天训练时间短,但只要坚持完成全部训练,其效果相信应该不必第一期差不多。

    再者,青壮每天在田地干活时原本就是一种体能锻炼,之后只要在训练营里稍微进行技巧和常识上的点拨即可。

第61章,学习方法

    这套方案的特点用一句话形容便是“慢工出细活”,而且军民X联防计划本来就不止招募两期民,往后在任何季节开始招募民兵时,都可以使用这套方案来组织训练。

    看完文件之后,袁肃立刻说道:“其他方面都没什么,在训练方案上面我觉得第二套方案要比第一套方案好,可以就先按照这套方案来执行。”

    郭文远和葛金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sè各有不同的变化。

    袁肃等了一会儿,见二人没有应答,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察觉到二人神sè的变化。他将手中的文件搁了下来,问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郭文远犹豫了一下,随即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袁大人,其实在下与葛仲文制订的训练方案仅仅只是第一套方案。”

    袁肃扬了扬眉毛,正sè的问道:“哦,是吗?那第二套方案呢?”

    事实上他应该猜出第二套方案应该是一个熟悉滦州当地农忙工作的人所制订,否则也不会合情合理的安排农忙时间和训练时间。尽管军队当中有不少士兵都是农家出身,可一来长久没有务农,早已缺乏相关经验,二来各地方的农作习惯也有不同。除此之外,像郭文远、葛金章这样的军官理应更不会懂得这方面的事情才是。

    郭文远继而回答道:“第二套方案正是王知州提到的那位高建阳所给出的建议,不过在下跟葛仲文都觉得这套方案并不周全,那些民壮在田地里忙了一整天,哪里还有心思参加训练?到时候就怕这些人在督练公所里混rì子。”

    袁肃承认有这种可能xìng,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只要在督练公所加强管制、提高奖励,双管齐下之下必然能刺激民兵们的积极xìng。

    他现在倒是对这位高建阳感到有几分欣赏,虽然素未谋面,不过从对方提出的建议中不难看出,此人确实很有才干。他甚至开始感到奇怪,为什么历史上就没有“高建阳”这个人物的记载呢?莫不是这位“奇志”人士一生奉守自己的行为准则,不肯出世展露能力?

    他暂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思,默然了一阵之后,他做出了决定,说道:“就按照第二套方案来办,你们要清楚组织训练的是我们,所以调动民兵参加训练的积极xìng也是我们的责任。从其他方面想办法,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郭文远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在下明白了。”

    顿了顿,袁肃又问道:“按照你们制订的招募计划,从明天开始就是正式招募了,对吗?”

    葛金章应道:“正是。预计招募七天时间,二月一rì正式开始第一期训练。”

    袁肃微微颔首说道:“很好,这件事你们要抓紧一些,不要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故。过几天我会召开一次会议,专门谈一谈训练内容方面的事情。没其他事的话,今天就先到这里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打起jīng神来做事。”

    郭文远和葛金章各自应了一声,便一前一后退出了办公室。

    袁肃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忽然瞥见杜预还规规矩矩的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立刻说道:“杜预,你过来坐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杜预连忙快步走到袁肃办公桌前面的地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落座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向袁肃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袁肃沉吟了片刻,之后不温不火的说道:“谈谈最近的表现吧。诚实的说,你是一个老实人,勤奋忠心。然而我想说的是,你实在是太老实一些,老实过头那就变成呆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预睁大眼睛思索了一阵,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应道:“小人……明白。袁大人放心,小人……小人以后一定改……”

    袁肃打断了杜预的话,沉声说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么说吧,杜预,你多多少少是读过书的人,在文化程度方面你比许多人都很强,因此我也相信你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我希望今后你能好好学习、努力学习,不仅要学习书本上的东西,还要学习人情世故、社会百态,让自己变的灵活一些。”

    杜预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学习?”

    袁肃很清楚杜预现在的情况,就算对方家境好能继续读书,到头来也只是一个书呆子罢了。好在对方身上不是一无是处,勤奋和忠心便是两项很重要的优点。他不在乎自己的手下有多笨、多蠢,只要有勤奋的态度,很多东西都能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弥补。

    事实上他还是很看好杜预的,自己白手起家,身边没有什么亲信心腹,往后的路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与其花心思去寻找亲信心腹,还不如悉心培养一名可以信任的帮手。

    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后,他对杜预说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至少要读一份报纸,把报纸上你认为重要的新闻、故事或者消息什么的,都简单的记下来,然后你还要在后面加上你对这些事的看法。记住,全部都用笔写好,吃晚饭之前拿给我过目。”

    听到这里,杜预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说道:“大人,小人……小人许多年没动过笔了,很多字都不认得,更别说写出来。这……这……小人天资愚笨,只怕难以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呀,大人您看是不是……”

    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不必有过多压力,此事有赏无罚,你只需要每天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报纸上不认识的字,你可以询问军营中的其他人,至于你的字写不好也没关系,多写多练慢慢就会变好。”

    杜预稍微松了一口气,答应道:“小人明白了。”

    袁肃继续说道:“我主要会看你的评论,只要你评论的好,我必然会奖赏你,评论的不好也无妨,反正每天都有机会,就看你有没有上进心。记住,我要求这件事必须由你dú lì完成,你可以向别人请教自己不认识的字词,但绝不能让别人帮你读报纸,更不能找他人来帮你代笔,明白吗?”

    杜预连忙点着头说道:“小人明白,每天看报纸,不找别人读报纸,不找别人代笔。小人一定尽力做好,不让袁大人失望。”

    袁肃欣然的笑了笑,说道:“很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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