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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闽南愚客     武夫当国txt下载     武夫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章,宴会过后

    到了十一点半时,这场充满虚伪和做作的谘议局成立典礼总算结束,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们最先一哄而散。几位正式成为谘议局议员的豪绅们,有的忙着招呼那些名流,有的则接受记者的单独采访,王磷同和王中元倒是走过来陪袁肃说了一些话。

    正午谘议局议员们在听风小筑大摆宴席,之前到处参加典礼的那些名流们再度应邀出席宴会,袁肃和张建功当然也被邀请在列。在宴席期间,不断有名流来到袁肃这边敬酒,这些人自然早就听说了袁肃的名声,以前没有机会巴结,如今趁着酒席之际当然要好好亲近,哪怕混一个面熟也好。

    任凭国内局势动荡不安,这顿午宴到场的所有人都显得兴高采烈、无比痛快,真正是歌舞水平一派喜庆的景况。

    下午的时间也没有闲着,几位议员就在听风小筑摆了八、九张赌桌,有麻将、有牌九、有骰子,还有一些五花八门叫不上名字的玩意。愿意参与活动的人便留下来,张建功早先在军营里就有赌博嗜好,如今来到这种场所,自然手痒难耐,立刻就凑上了一桌。

    王中元再次展现出识时务的一面,在张建功刚坐下不久,便吩咐一名仆从送过去几张通兑的银票,表面上说是暂借,实际上二人心里都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几位豪绅还邀请袁肃参与,不过袁肃一向不喜好这些东西,于是婉言推辞了。

    在一旁小客厅略坐了两盏茶的光景,袁肃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离场而去。

    王磷同原本正在牌九桌前兴致勃勃的投入其中,只是眼角忽然瞥见袁肃向楼梯口走去,一番简短的犹豫之后,他连刚发到手里的牌都顾不上看,直接推说肚子不适便匆匆离去。

    他追着袁肃身后走下楼梯,总算在堂门口叫住了袁肃。

    袁肃回过头来见到来者是王磷同,随即问道:“王大人有事吗?”

    王磷同一脸堆笑的说道:“袁大人这是要走吗?今晚还有宴席呢,若缺了袁大人那可就缺了一位重要的主客呀。”

    袁肃似是而非的笑了笑,说道:“晚宴的事情再说,只是下午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索xìng就先走一步。怎么,王大人刚才不是在楼上尽兴吗?”

    王磷同连忙挥了挥手,推说道:“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权作打发时间,正所谓小赌怡情嘛。其实在下原本打算在晚些时候找袁大人说一些事,还不知道现在是否打搅……”

    袁肃说道:“王大人何必如此见外,有什么事大可直说。”

    王磷同没有急着开口,他先请袁肃移步到附近一处没有人的厅堂落座,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这样的,上午在谘议局典礼上,在下遵照袁大人的指教宣布成立滦州共和zhèng fǔ,不过似乎当时袁大人的脸sè并不好,这……让在下有些惶恐啊。”

    袁肃没想到王磷同居然会意识到这个细节,碰巧他也想找对方聊一聊这件事,随即说道:“王大人啊王大人,你教我如何说你才好呢!你身为堂堂滦州首长,滦州共和zhèng fǔ成立的消息却还要又夹又藏的在谘议局成立典礼上宣布,这岂不是白白折了自己的身份?简单一句话,如此正大光明的事情,何必要弄得如此偷偷摸摸还要看别人的脸sè?”

    王磷同听明白了这番话的表面意思,却一时没弄懂更深层次的暗示。脸sè一阵繁复的变幻后,他迟疑的说道:“袁大人,这事难道做错了?”

    “何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这……在下可都是遵照袁大人您的吩咐来办的呀!这,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且问你,王大人在滦州为官多年,在滦州本地可有一些与王大人交好的名士乡绅吗?王大人自己又可有几分积蓄?”

    “这些自是都有的,不过,袁大人您的意思是?”王磷同更加弄不明白袁肃的意思,这两个问题显然是风牛马不相及。

    “既然王大人不缺人又不缺钱,为何不自己办一场共和zhèng fǔ成立的典礼,反倒要寄身在谘议局的典礼上来宣布这件事?”袁肃沉声说道,他本以为王磷同是一个聪明人,最起码也是一个灵活的人,然而在这件事上却是犯了一个大糊涂。

    听完袁肃的话,王磷同顿时恍然大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单独为共和zhèng fǔ成立的事情办一次典礼,只是之前连续受到外界不好的影响,因此做任何事情都不由自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本以为在谘议局成立典礼上把这件事一带而过,只要能让外人多多少少知道共和zhèng fǔ的消息,这样就算是可以了。

    只是现在看来,显然在这件事自己做的实在太保守了一些,心中顿时有数不尽的懊悔!

    “哎呀呀,这,这可误事了。那依袁大人的意思,不如明rì再另外安排一次大会?”王磷同连忙的说道。

    “此事不必着急,共和zhèng fǔ的消息既然已经放出去,再办招待大会最好是确定王大人出任zhèng fǔ官长之后,到时候直接办成是王大人的上任典礼就行。”

    “甚好,甚好,一切都听凭袁大人的安排。”一听到上任典礼,王磷同两眼立刻冒出了jīng光,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

    “这几天王大人最好多走动走动,与谘议局的这些议员老爷们商议好共和zhèng fǔ的人选,只要他们这边首肯,王大人即可立刻着手上任典礼之事。还是那句话,此事越快越好,省的外头有人暗箱cāo作,让上面另外委派一名官长前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袁肃认真的说道。

    王磷同自然知道袁肃的意思,如今中国正面临改朝换代的时期,所有一切都要全部从头来过。这个时候买X官卖X官,又或者走通关系者比比皆是,眼下滦州地方zhèng fǔ悬而未决,万一省府那边突然派来一人填补缺位,到时候可就真的再难翻身了。

    只是一想到最近这些时rì谘议局的议员老爷们态度淡然,他禁不住又皱起了眉头,脸上愁云密布,自己在滦州并无势力,又不像袁肃那样有什么身份背景,该如何去走动、去说服这些大老爷们?

    袁肃很快察觉到王磷同为难的表情,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担忧着什么,不过却很合时机的慰说道:“王大人不必有过多担心,只要清楚自己的立场,我必然会让王大人稳坐滦州共和zhèng fǔ首长的位置。”

    这句话就彷佛是旱季之雨,王磷同顿时如释重负,感激不已的说道:“有袁大人这句话在下就安心了。也请袁大人放心,在下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立场,必然事事唯袁大人马首是瞻。”

    袁肃露出一个笑容,欣然的说道:“如此最好不过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王磷同改变了话题说道:“哦,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袁大人。”

    “还有什么事?”

    “天津那边已经回电报了。”

    简单的一句话,立刻引起了袁肃的注意,他当然知道天津回电报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才过去几天的时间,洋人却表现的如此积极,可见这些人对滦州觊觎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而这愈发让他感到有几分担心,洋人的目的显然不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单纯。

    “是吗?都回了一些什么内容?”在沉思片刻之后,他不冷不热的问道。

    “彭加勒先生亲自回的这封电报,之前袁大人希望了解他们开办矿场的详细方案,彭加勒先生说会在三月中旬派专员再次来滦州,将具体方案以及rì后的运营计划做一个全面的介绍。”王磷同简略的回答道。

    “也好,到时候我会亲自到场听他们的介绍。”袁肃沉着脸sè说道。

    “至于合资的事情彭加勒先生也做了答复,他说他们公司并不希望有外人介入矿场生意,不过若是我们坚持要求合资的话,他们倒是只允许与袁大人或者在下合作此事,其余的人暂不考虑。”王磷同补充的说道。

    “他们还真是会安排,我区区一名参谋官,又无积蓄,怎么跟他们合作开矿场?倒是王大人有些许资金可以投进去。”袁肃冷笑着说道。

    “袁大人说笑了,若是小规模的矿场倒是还好,只怕洋人一下子开一个大矿场,到时候就算在下把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最多也仅仅只能占微乎甚微的一小部分罢了。”王磷同呵呵推笑着说道。

    袁肃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既然洋人强调不希望外人插手开矿的事情,那幕后必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他现在不是考虑是否要中止与洋人合作,而是考虑洋人这些勾当到底有多么见不得人!

    “彭加勒先生在电报最后还提到,若袁大人最近仍然有扩充军备的打算,可以随时与东方汇理银行方面取得联系,彭加勒先生承诺会亲自处理袁大人的订单,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按照袁大人之前提出的方案来合作。”停顿了一阵,王磷同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说出了这番话。

    “是吗?彭加勒还真是有心人。这件事等他们派人到滦州时再细谈。”

    “是,是,天津那边一有进展,在下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袁大人。”

第93章,酒后之言

    当天深夜,张建功在几名下属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标部营楼,一边走着一边还口齿不清的叫喊着什么话,引得值勤巡逻的士兵频频向这边张望。

    傍晚在听风小筑的晚宴上,张建功与滦州豪绅名流们开怀畅饮,餐席上的美酒佳肴是他这辈子从来吃过的东西,甚至有几样菜还从来没见过。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更不知道rì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理所当然要尽可能的开怀畅饮、开胃畅吃。

    原本晚宴在八点钟左右已经散席,许多客人陆续退场,唯独张建功和他带去一帮手下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前前后后一共加了五次酒菜。陪坐在一旁的几位议员士绅们都没能坚持到最后,就连王中元在捱到九点钟时也不得不悄悄退场,临走时交代听风小筑店家先记账,明rì再派人来结清。

    就这样,张建功与一众手下一直大吃大喝到十点钟,甚至还打包带走了许多酒食,这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回到标部大院后,众手下原本以为张建功会直接回宿舍睡大觉,哪里知道刚路过营楼时就吵着闹着要去押房。一番劝阻无效之后,众人也只好搀扶着张建功前往营楼,上楼梯来到二楼的标统押房。

    刚走进押房大门,张建功忽然推开搀扶自己的两名手下,跌跌撞撞的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之前的唠叨一下子全都没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双眼有几分发呆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

    周围的几名心腹手下大多有几分醉意,不过为了陪着张建功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大家已经跟了张建功一整天,都很清楚下午时发生的事情了。张建功在麻将桌上输了一大把钱,到最后因为拖欠了太多的赌资,无人再愿意与其同桌,以至于闹出什么尴尬的处境。

    到晚宴开席时,甚至因为这件事而被谘议局的议员们安排到外围的席位落座。

    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感到恼羞成怒,更何况张建功好歹还是七十九标代理标统!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王队正从外面茶水室端来一杯热茶走到张建功面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大人,先喝点茶醒醒酒,待会儿休息的时候也舒服一些。”

    张建功闷声闷气的接过茶杯,刚刚送到嘴边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暴怒起来,直接将茶杯狠狠的掷在地上。飞溅而起的碎片和热水打在两名军官身上,这两名军官赶紧缩了缩身子。

    “他们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待老子!”

    张建功很清楚今天在听风小筑的人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大人物,因此即便当时遭到冷待,啊也不敢轻易的发泄出来,只能隐忍在心中。

    可是现在已经回到标部,再加上酒劲上头,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顿时如同大堤决口,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nǎinǎi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哼,惹毛了老子老子一枪毙了他。”他震怒的嘶吼着,在情绪和酒劲的双重刺激之下,甚至额头上都凸出了明显的青筋。

    不过在场的其他下属却心里很清楚,他们的张大人无非是心里憋屈在嘴巴上发泄一下而已,要是真有动刀动枪的胆量早在当时就动手了。

    “大人息怒,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犯不着嘛。”王队正连忙上前劝慰道。

    “是呀是呀,这些老头子们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到时候他们家里再出什么事故,可别来找咱们新军去解决。”

    “说的就是,倒要看看得罪了咱们张大人,以后谁来护他们的安全。”

    在王队正的带头之下,其他军官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了起来。

    只是大家实在找不到什么劝慰之言,说来说去反而愈发显得别扭起来。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滦州真要再出什么乱子,这些豪绅官僚们也绝不会来找张建功,因为在这些人眼里早就有另外一个更值得信任和推崇的人选。

    张建功听着周围心腹亲信们的劝慰,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有的是心眼,自己此刻此刻大发脾气并不仅仅是因为遭到滦州豪绅们的冷待。从早上谘议局成立的典礼到中午吃饭,再到晚上袁肃不在场的宴席,他已经十分清楚的感受到袁肃踩在自己头上的气场。

    虽然在坐席位置上他与袁肃是并驾齐驱,可这已经是一种僭越,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袁肃的上司。除此之外,与那些士绅名流们谈话时,几乎所有人都以袁肃为中心,讨好、奉承之意益于其表,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午宴和晚宴上频频有人来向袁肃敬酒,而自己就彷佛是一团空气似的被人遗忘。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因为袁肃是袁世凯侄子,在很多时候就连自己也要对袁肃毕恭毕敬。然而正是因为对方有这种优越的身份,所以才更让他感到嫉妒和难以接受,凭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大人物的亲戚?

    早在之前的一段rì子里,他便已经开始纠结这个问题,越是想不开便越是钻牛角尖的去想,以至于很快从嫉妒转变为怀疑。

    袁肃来到七十九标见习已经有一段时rì了,从驻扎在关外到调入关内参加秋cāo,前前后后三个月的时间里,压根儿就没人把袁肃当一回事。就算袁肃自己到处招摇,称与袁宫保有亲属关系,可当时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相信,彷佛只有标统岳兆麟对其稍微客气一些罢了。

    可是岳兆麟对待所有下属军官都很客气,张建功在对方身边任职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是其笼络人心一贯的手法,反正客气又不要钱。

    袁肃真正风光是在滦州起义之后,一方面因为通永镇总兵王怀庆的提点,让袁世凯侄子的身份一下子传开来;另外一方面则是七十九标标部遭到重创,标统岳兆麟在内数十名军官全部阵亡,因此才让这个见习军官一跃转为了正式军官。

    张建功做梦都没想到,在关外一直低调的袁肃,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公子哥,这种反差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可偏偏袁肃确实得到了袁世凯的回电,这电报是从唐山总镇转递过来,连作假的可能xìng都没有,还能有什么办法来否认这个事实?

    对于张建功而言,他很明白自己无法撼动这个事实,可内心深处仍然坚持一种怀疑。

    看着袁肃在七十九标内一天一天扩大势力,他身为代理标统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可自己连生气发火都不敢明着来,还能把袁肃怎么样?

    “rì他姥姥的袁肃,老子今天受辱全都是姓袁的错!在他眼里老子还是七十九标的标统吗?还是这狗rì的上司吗?”一番繁复的思索之后,张建功隐忍不住的爆发出来,直接把怒火牵移到了袁肃身上。

    押房里的其他军官齐齐一怔,之前张建功还在大骂谘议局的议员,怎么在沉默一阵之后突然又扯到袁肃身上?不过没过多久,其中一些人渐渐意识到,显然是因为刚才劝慰的言论不恰当,让张大人不自觉的联想到了袁肃这边。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尴尬,无论如何袁肃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物,如今对方在滦州还有一片势力,他们这些小角sè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去得罪对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发现这些亲信心腹突然哑口无声,张建功很快意识到是什么原因,自己现在是喝醉了,可还没醉到没有意识的地步。

    当即,他愤怒的砸了一下桌案,冲着众人尖声大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老子平rì对你们不薄,有什么好事少了你们的份?那姓袁的给你什么好处,你们现在倒是一个个向着这杂碎了!好的很,他nǎinǎi的,老子才不稀罕,既然你们要去跟姓袁的当狗腿子,老子也不拦着你们,尽管去他面前掀底子去!”

    在场众人顿时变了脸sè,连忙又是解释又是劝慰又是顺着张建功的话痛骂袁肃。

第94章,背后阴谋

    “张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会向着姓袁的呢?”

    “就是嘛,就是嘛,咱们平rì从来不跟参谋处的人走到一块,那姓袁再有背景他也不是咱们七十九标的标统嘛。”

    “谁说不是呢,我最看不惯就是这种人,整个一副假仁假义。”

    “既然如此,”张建功喘了几口粗气,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说道,“你们倒是给老子出个主意,有什么办法让这毛头小子给我滚蛋。他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去京城干一番事业,凭什么偏偏要赖在咱们七十九标!”

    在场的心腹亲信们十分清楚,这正是张建功藏在心里已久的话。以袁肃现在的风头,就算不取代标统的职位,也迟早会架空张建功的权力,成为七十九标真正的领导者。

    而他们这些人追随张建功已久,原本就盼着张建功荣升标统之后能顺带提拔一番,可正因为袁肃这只拦路虎的出现,以至于现在标部并不是张建功一个人说的算。因此,从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说,他们也都希望袁肃能从七十九标滚蛋。

    只不过现在袁肃身份非同小可,自然不能用打击排挤又或者yīn谋陷害的老套路来对付,要让袁肃走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不是因为今天喝了酒,张建功也断然不会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发泄出来,纵然这些人是他的心腹亲信,可毕竟现在要对付的人是袁肃,这些小喽啰角s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当然,除了酒后冲动之外,他现在也确实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眼看自己地位rì益动摇,怎么可能不着急?

    上个月他故意扣下保定陆军预备大学堂发来的通知,就是希望能借助大学堂的压力来迫使袁肃返回保定,可万万没料到对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由此可见,袁肃当真是铁了心要留在七十九标发展,或者说把七十九标发展成姓袁一个人的势力。

    周围诸人面面相觑,除了摇头叹息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他们很想助张建功一臂之力,可能力有限又有什么办法?

    “这姓袁的越来越无法无天,只怕用不了多久咱们七十九标就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哼,哼,我坐不了标统的位置,你们这些人也别想有好rì子过。”张建功说话时脸皮止不住的抽搐着,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咱们当然是向着大人您的,要是有办法撵走这厮,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卑职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但尚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犹豫一阵之后,站在一旁的王队正试探的开口说道。

    “什么消息?”张建功不耐烦的问道,在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思等别人卖关子。

    “卑职偶然听一营的一些熟人提到,说前阵子姓袁的与一营赵管带曾经密谈过一些事,具体是什么事他并没有细说,只说七十九标今后是不会离开滦州的。除此之外,卑职还听说姓袁的利用办军民X联防的资金,私下给一营添置了一批军火,而且还有大家伙。”王队正煞有其事的说道。

    “是啊,是啊,小人也听说过这些事,下面都在传言第一营的库房里面藏着从洋人那里买来的重机枪呢。”

    “不止第一营,第二营也是。”

    另外几名军官也忙不迭的开口附和说道,他们当中有人是听说过类似的消息,也有人仅仅是装腔作势跟着胡说罢了。

    “竟有此事?”张建功平rì懒散惯了,再者又与第一营、第二营有一定隔阂,因此并没有听说过太多的小道消息。此时他听完众人的话,脑袋顿时感到清醒了不少,敏感的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卑职也是听别人说的,虽然未必是空穴来风,但仍不清楚事实情况到底如何。”王队正连忙说道。尽管他向来品行不端,但跟在张建功身边久了,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看得出来张建功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可一旦不成功反而得罪了袁肃,到头来背黑锅肯定是自己,所以绝不能把这番话说实了。

    “大人,不管怎么说,这其中肯定有隐情。谁都知道姓袁的跟赵大人他们走的近,一营的士兵大多又信服姓袁的,若不是真有此事,难道说是一营的人故意造谣陷害姓袁的不成吗?”另外一面军官赶紧说道,显然他没有王队正那样深谋远虑,只求能趁机多巴结张建功一些,让自己在张建功面前显得更重要。

    张建功现在可没想那么多,他脑海里唯一盘算着的就是如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尽快扳倒袁肃这个眼中钉。

    王队正见已经有人当出头鸟,于是煞有其事的向张建功问道:“大人,您有什么打算吗?依卑职看,若只是单纯的把这件事上报到总镇,只怕未必管用,毕竟到时候就算查出来,姓袁的也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民兵督练公所那边。”

    张建功没有理会王队正的话,反问道:“你刚才说一营那边在传言什么?说咱们七十九标今后不会再离开滦州?”

    王队正怔了怔,赶紧说道:“这只是卑职听说的,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言。”

    张建功冷冷的说道:“哼,我看这姓袁当真是胆大包天了,这摆明了是要造反!咱们二十镇的老家还在关外,他竟敢口出狂言说七十九标不会再离开滦州,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说说,这他nǎinǎi的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问话正是冲着周围这一众亲信心腹们而言,他在暗示自己的手下,在这个时候只有大家团结一致来折腾这件事,才能制造出更大的波澜来。

    除了王队正之外,其他所有军官都会意过来,连忙满口附和起来:

    “没错,这姓袁的就是要造反,他想让咱们七十九标跟二十镇分道扬镳。”

    “这可是弥天大罪,仗着自己有关系不顾王法、不顾军法,天理不容呀!”

    “可不是,说不定姓袁的还有更见不得人的yīn谋,总之一定要上报到总镇去。”

    “没错,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处理!”张建功心血上头,煞有其事的大声说道,“一个外人,竟敢打咱们七十九标的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老子一定要让他知道后果!”

    只不过虽然找到可以利用的借口,可张建功依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现在醉意依旧,除了数不尽的愤怒根本没办法理清楚头绪。之后他又发疯似的对袁肃痛骂了一阵,忽然疲意涌上,渐渐没了气力,一下子又倒坐在座椅上只顾着喘气。

    众人略等了一会儿,随即在副官的招呼下架起张建功出了标部营楼,送回到宿舍去安顿下来。有人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此刻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大家在外面吃喝了一整天,一个个也都疲倦不已,相互寒暄了几句话便返回各自宿舍去了。

    王队正回到宿舍之后,虽然倦意十足,一时却没有急着休息。

    他脑袋里不停的思索着刚才在标部营楼的事情,可想而知张建功是下定决心要对付袁肃,就自己而言只是七十九标一个不足为道的小角sè,关键不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而是确保自己能从中获得利益。当然,若是退而求其次的话,最起码也不要惹祸上身才是。

    目前看来,尽管他是站在张建功一边,可很明显论优势袁肃要远远超过张建功。自己并非没想过投靠袁肃,不管袁肃在筹备什么样的计划,单单袁世凯侄子的身份就意味着要比张建功这个代理标统更有前途。

    只是从这段时间袁肃刻意结交和拉拢的人群来看,显然对方根本看不上像自己这一类的小角sè。想来是因为几个月前去安山镇张府征收保境军资时,自己手脚不干净而在袁肃眼里留下了坏印象。

    然而,他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懊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这乱世当道还能容下多少正人君子?既然姓袁的自视清高,那自己就挑明了要当一个小人。

    一念及此,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最近几rì必然要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第95章,学堂筹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滦州一直弥漫在“mín zhǔ共和”的浓厚气氛之中。

    随着滦州谘议局正式成立,以及王磷同在谘议局成立典礼上发出共和zhèng fǔ的消息,城内城外一时间都在围绕着诸如此类的话题谈论着。

    虽然对于老百姓们来说,还是像以往的老样子过rì子:年轻人们不管懂还是不懂,都跟着一起凑热闹,人云亦云的庆祝推翻帝制;满清遗老们则依旧整rì以泪洗面,没皇上就没了主心骨似的;小商小贩和普通农民们却管不了那么多,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rì子该怎么过。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终归还是有了变化。

    大街小巷悬挂起各式各样的五sè共和旗,路上的行人要么是光头、要么是yīn阳头,街头墙壁上到处张贴着大字报和革命口号,只是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驻足观看了。

    民兵督练公所一如既往的进行训练,尽管训练内容渐渐的已经显出了枯燥,但是训练营中的民兵们每天依然保持着十足的干劲。不仅因为有一套奖赏系统再激励着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除此之外也有部分士兵在接连获得奖赏后,渐渐养成了一种荣誉感,他们不仅渴望着继续得将,同时还希望得到教官和袁总督的赞赏、认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头,因为如今中**队几乎已经很少再有荣誉感一说了。

    袁肃在意识到训练营中有这样一批难能可贵的民兵后,每天投入到训练营的时间愈发增加,他希望能将这种荣誉感扩大规模,直至达到所有士兵都能养成这种心态。为此,他除了每天早上坚持带队晨跑之外,也经常亲自组织常规训练,把前世一些先进的训练技巧当着民兵的面进行亲身示范。

    好几晚上他甚至没有返回标部大院的宿舍,直接留在督练公所这边过夜。

    正因为袁肃与民兵们走得越来越近,这些民兵对袁肃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毕竟这个时代像袁肃这样正派的官僚实在太少,袁肃的出现很容易的便造成了一种反差的效果。再者这些民兵大部分是没有文化的朴实人,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信服这个人。

    直至今rì,督练公所的训练已经让民兵们打下一定基础,袁肃的重心不再只是放在督练公所这边。在他的计划之中,民兵只是后备的兵力资源,自己白手起家的本钱依然是七十九标。他不可能只顾着培养民兵而忽视七十九标,如果七十九标还是老样子毫无作为,只怕到时候战斗力还不如民兵。

    不过袁肃同样很清楚,锻炼七十九标要一步一步的来,一方面是毕竟他不是七十九标的标统,另外一方面则是七十九标经年累月的慵懒之态,可不是说改就能改过来的。

    从正月初十开始,袁肃重新规划了督练公所晨跑的路线,民兵晨跑的路程每天都在增加,之前的旧路线显然已经达不到标准。他故意制订了三条路线,今后每天轮换着来执行,这三条路线分别会经过七十九标标部大院、小坎村和鸣嘡镇。他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要让七十九标的士兵们看看民兵训练的勤快。

    尽管他不确定七十九标的士兵会有多少人能受到影响,但之后自己会在七十九标内部散布一些言论,故意挑起七十九标与民兵的竟比。等到时机成熟时,他便有借口制订七十九标的rì常训练计划,也有理由号召士兵们参与这个计划。

    到了正月十二rì这天,袁肃刚刚带领民兵晨跑来到鸣嘡镇,稍做休息之后正准备返回城内,就在这时却十分凑巧的遇到骑马而来的何其巩。见面之后才知道,何其巩本来打算进城去找袁肃,议定明rì中午在标部大院开班授课。

    之前的七、八天时间里,何其巩一边照顾着第二营的营务,一边劳神费力的准备随营学堂的招生和备课工作。自从袁肃表示将随营学堂的事情全权交给何其巩来负责之后,何其巩一点也不跟袁肃客气,但凡是相关的事务一律不去请示袁肃,直接由自己裁定执行。以至于袁肃最近几天几乎弄不清楚这件事的进展。

    今rì听到何其巩的通知,多多少少让袁肃有几分唐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准备过似的,居然一下子就要正式开班授课了!

    唐突归唐突,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袁肃随即简单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关于随营学堂会安排那些军官入班学习,以及教学所需的工具是否够用等等。

    按照何其巩的安排,随营学堂分两个班,一个是基础班,专门为没有文化基础的学员教授一些发音识字的启蒙教育;另外一个是深造班,让一些能偶读书识字的学员进行更深入的扩展学习,当然即便是扩展学习也都是与军事相关内容,比如数学、地理之类的知识。

    袁肃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恨不得能多找一些像何其巩这样的知识分子,好好的给军官们补习一些知识。

    他记得曾经读过一则关于军阀混战时期的轶闻,一位将军在围攻一座县城时屡攻不下,询问周围参谋官们的意见,其中一名参谋官异想天开的说挖掘附近的河流去淹袭县城。其他参谋官听完之后都十分赞成这个计策,可是随军的外籍顾问在听完翻译之后,却忍不住冷笑起来。将军询问外籍顾问为何冷笑,外籍顾问只回答了一句话:“挖掘河流只会淹没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在河流的下游。”

    尽管这件轶闻是否属实尚且未知,但在他心中却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普通军官没有文化还能凑合,若高级军官连一些基本常识都不懂,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关于学员招募的事情,早在chūn节刚过的时候何其巩就已经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随着这个消息一起发出去的,自然是关于参加随营学堂培训之后利于晋升的传言。

    在这种极具诱惑力的号召之下,响应随营学堂者多不胜数,不光是标部的军官,第一营和第二营的军官同样有不少人争抢着报名。

    为了不影响rì常军务的管理,何其巩每天只会讲授四节课程,基础班和深造班各两节。课程结束之后,所有学员军官们立刻返回岗位,至于巩固温习则利用其他的业余时间来进行。

    截至到今天,标部有七名军官报名参加随营学堂,其中还包括郭文远、葛金章、孙静等人,不过第三营的军官倒是只有两名排长。一营、二营方面一共有六名军官,毕竟一营、二营现在缺少军官,之前大部分军官因为参与起义而被临时拘禁,现如今则留在标部当值。

    在袁肃的鼓励之下,杜预和孙连仲二人也都列入学员名单之中。

    随营学堂的教学设施方面,何其巩同样全部准备妥当,他的办事原则很简单,尽量用现成的东西,从教室的布置到铅笔纸本等等,几乎没有花多少钱。反正在袁肃的印象之中,何其巩是没有找他支要过任何费用。

    袁肃倒是从何其巩那里借看了一下课本资料,不管是何其巩自己用的,还是为学员们准备的,一律全部是手抄本。看到这里时,他不由的更加佩服何其巩,抄录这多的课本资料那可不是区区费力费时那么简单,千篇一律的复写可是十分枯燥的事情。

    当他毫无掩饰内心情愫的向何其巩表达感谢时,何其巩却是显得很轻松,淡然自若的笑着回答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只当用来练字就打发过去了。”

第96章,保定催电

    正月十五对于袁肃来说是一个繁忙的rì子,以至于早上都没能来得及去督练公所带队晨跑。传统意义上元宵节这天是整个chūn节的最后一天,原本意味着一切都该回归正轨,可正是因为一切回归了正轨,许多之前被耽搁的事情一下子集中扑面而来。

    尽管同样是传统佳节,不过袁肃没有打算再让士兵们过元宵节,在他看来节rì其实也是一种消磨意志的因素,过一个chūn节可以算是尊重传统,而其他节rì能省则省。

    早晨洗漱完毕推门而出,正准备去后勤处领马前往督练公所的时候,杜预却迎面小跑而来,将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送到了袁肃手里。chūn节前夕标部总算配备了一套新的通讯设备,总算解决了长达两个月之久的通讯障碍。

    此时天sè才蒙蒙发亮,连霜雾都还没有散去,很显然这封电报肯定不是即时发送的电报,最有可能是昨晚发送出来,却因为线路中转而延时到现在。这个钟点的光景,邮电局都还没开门营业,谁会那么有jīng神起来这么早发电报呢?

    袁肃先看了一眼电文的封皮,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些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杜预问道:“上面字是你写的?”

    杜预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打哈哈的说道:“是,是卑职写的,本来是通讯处李大人来写的,不过卑职想多利用一些业余时间巩固学到的东西,所以让李大人交给卑职来写。写的不好,还请袁大人见谅。”

    袁肃脸上的笑容透露出欣慰,他点着头说道:“字是不好,但是你有这样的上进心却是非常好。无妨,以后多写多练,肯定能像何克之一样写一手好字。”

    他说完之后,仔细辨认了一下封皮上东倒西歪的字,倒是能看出电报是从保定发来的,发报时间果然是昨天傍晚七点钟。

    在没阅读电文正文之前,他倒是希望这封电报是张涵玲发给自己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张涵玲的电报可比从保定任何一个方面发来的电报都好。可是在打开电报阅读了一遍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弱下来,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

    杜预看到袁肃脸sè明显的变化,小心翼翼的试问道:“袁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这份电报是陆军预备大学堂发来的通知,二月下旬的时候陆军预备大学堂正式接到袁世凯的命令,由保定迁移到běi jīng办学。目前学堂方面正在陆续搬离,一部分设施和学员早已经转到běi jīng去了,预计在今年年中之前会完成所有搬迁工作。

    总务处再次催促所有在外见习的学员军官尽快返回学堂,一方面是为了让学员们处理学堂搬迁过程中的繁琐事务,比如私人物件,又比如课程科目的变动等等;另外一方面是chūn季的毕业考核马上就要开始,第一部分考核定在三月底,另外的考核则另行通知。

    袁肃留意到电报的落款并不是署名学堂的教育机构,而是教练所总办胡龙骧,也就是说电报是胡龙骧以私人名义发来的。胡龙骧是军谘府军官学堂(陆军预备大学堂前身)第一期毕业生,如今在参谋本部第三局任职,同时兼任陆军预备大学堂教练所总办。

    袁肃并不是很了解这位学长的情况,不过能特意在元宵节前一天发来这封电报,可见对方算得上是一个有心人。

    他在电文内容里面还留意到一些一笔带过的信息,胡龙骧提及běi jīng方面仍然关注这件事,虽然没有说是“běi jīng哪个方面”以及“关注什么事”,但显而易见是在暗示袁世凯很重视自己这个侄子是否返校。

    他暂时并不能确定这是胡龙骧一家之言又或者是属实。要说是真的话,可清廷刚刚解散,国内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处理,袁世凯怎么可能有心思顾及滦州这边?要说是假的话,胡龙骧显然也不敢拿这件事弄玄虚,而且还如此用心的在元宵节前一天发来电报。

    不过不管是否属实,他此时此刻仍然要考虑大学堂毕业考核的事情,这个问题自己之前已经繁复思索过,毕竟在学堂里学习了近三年时间,若是到最后得不到一个官方的凭证,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遗憾。

    只是话又说出来,他是不可能离开滦州返回保定,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先尝试一下自己之前想到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留在滦州参与部分考核的项目。

    如今的时代可不像往后有那么多条条款款,再者陆军学堂本来就属于特殊教育,他相信只要通过一定的关系,以及拿出一些能够说服人的真本事出来,还是有一定机会可以获得破格的待遇。退一步说,就算终归还是办不成那也无妨,对他而言多了这个身份背景就多一份好处,少了这个身份背景无伤大雅。

    考虑到这里,袁肃没有打算回答杜预的话,只是对其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一趟南郊那边,转告郭伯济我今rì有事可能来不了,让他自行带队cāo练即可。”

    杜预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去督练公所了,只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干净利落的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匆匆的小跑离去。

    袁肃先去食堂吃完早饭,接着回到宿舍开始拟一份回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已经有一个现成的人际关系,只要能拉拢此人,留在滦州远程参加毕业考核的事情则很有可能办成。这人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今天收到的这封电报的作者胡龙骧。

    这位胡总办既然是一个有心人,那自然而然是因为很看重袁世凯侄子这个身份,最起码也是不敢轻易得罪袁肃。

    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好言好语再加上明示暗示,说服胡龙骧为自己破例举办一次远程的考核,哪怕胡龙骧实在没有这个权力,那也可以通过对方去说服学堂总务处。

    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琢磨回电的措辞,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既要表示对胡龙骧的感激之意,也要存有“袁世凯侄子”的威仪,同时还要充分说明无法脱身的理由以及对陆军预备大学堂的珍视。总之一定要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说服力。

    到了晌午时,袁肃挤牙膏似的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回电,正要出门前往标部营楼通讯处把电文发出去,然而宿舍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

    他一边整理着电文手稿,一边向门外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声音:“袁大人,大门口有人找,说是姓黄,从安山镇来。”

    袁肃微微怔了怔,难道是张府的黄管家?他随即说道:“知道了,你先把人请到我的办公室,我稍后就来。”

    门外应了一声,继而脚步声远去了。

    片刻过后,袁肃带着手稿出了宿舍,犹豫了一阵之后决定还是先去办公室,反正标部有了通讯设备之后一切都方便许多,并不急于一时。来到西营房的办公室入口处,正好遇到值勤卫兵带着来访者过来,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张府的黄管家。

    他让卫兵先返回岗位,自己将黄管家迎入办公室,笑着寒暄道:“黄三叔今rì怎么会有空进城来标部呢?”

    黄管家呵呵笑着回道:“此番前来,是奉了老爷之命特地拜访袁公子。”

    袁肃请黄管家落座,随即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黄管家赶紧起身双手接过,既然张举人认了袁肃为表侄子,在他这个当下人的面前袁肃自然也是主子辈的人物。

    “哦,是吗?想来也是,正月里竟忘记去表叔叔那里拜年了,实在是罪过。”他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有几分凝重的说道。

    正月之所以没有去安山镇拜年,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正忙着滦州谘议局和共和zhèng fǔ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则考虑到张举人前不久刚刚蒙丧,就怕有什么传统忌讳不方便走动。

    “哪里哪里,袁公子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前阵子刚刚经历黑白事,按照规矩也不应该有喜庆的活动,所以袁公子未去非但不算失礼,而且还正应了这其中的习俗。今rì老爷让小的前来拜会袁公子,也正是为了说这件事。”黄管家连忙说道。

    “原来如此,其实我也是有此顾虑。唉,提及这件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只可惜直至今rì还未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实在是愧对表叔叔了。”袁肃摇头叹息的说道。

    “袁公子毋须这般自责,老爷也知道袁公子是尽心尽力了的。初一、初二那几天,老爷本打算请公子到安山镇吃一顿便饭,虽然因为守丧的缘故不能过节,但家常便饭总还是可以的。不过老爷听说袁公子每天早上带着民壮去晨跑训练,知道袁公子这边也很忙,怕是无暇来镇子上,所以最终还是作罢了。”黄管家客气的说道。

第97章,正月过后

    “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忙,不仅仅是督练公所那边要督促训练,谘议局和滦州新zhèng fǔ的筹备方面,几位大人也都希望我出面走动走动。不过只要过了这段rì子,我必然会前往安山镇拜访表叔叔,反正城内城外不算远,有空自然要多亲近亲近。”袁肃说道。

    “也是,也是。”黄管家点头附和着,继而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疑虑之sè说道,“袁公子既然提到滦州新zhèng fǔ的事情,小人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三叔说这话岂不是把我袁肃当外人了吗?”

    “如此,那小人就直言了。其实老爷在听说滦州谘议局成立之后,心情并不是很好,袁公子应该是明白人,老爷世受皇恩,如今皇上退位了,他老人家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

    袁肃听完这番话,立刻陷入了一阵沉思。他知道历史上张镇芳是典型的愚忠之人,曾经在清帝退位之后仍然表示为清朝守节,不过张举人给自己的印象却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本以为张举人对国家改朝换代也是顺其自然,却没想到依然受到遗毒不浅。

    虽然表面上来看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很清楚黄管家特意提及这件事,显而易见是因为张举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强烈,而绝非是像黄管家所说的那样“一时不适应”。

    不得不说,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他是十分需要张举人的支持。倘若张举人因为迂腐的思想而对自己产生介怀之意,那这必然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考虑到这里时,他不禁又联想到黄管家之前所说的话,张举人原本打算邀请自己去安山镇吃一顿便饭,可最终因为顾虑军中事务繁忙而取消了这个念头。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说不定其中真正的原因就是张举人对他支持共和的立场感到不满。

    “表叔叔近来的情绪可好些了吗?”袁肃语气认真的问道。

    “已经大有改善了,所以今rì才特意吩咐小人进城一趟来拜访袁公子。”

    “如此就好,还劳烦黄三叔回去之后给表叔叔带一句话,就说袁肃近期会抽空前往安山镇向表叔叔问安。”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就目前形势看来,自己还是尽快去一趟安山镇见一见张举人为好。

    “小人明白,一定将袁公子的话带到。”

    “哦,对了,近rì可有张二小姐的消息吗?”略略停顿了一阵,袁肃忽然再次开口问道。不过问完这番话之后,他一时又觉得很奇怪,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多想,仅仅是有感而发的问及了此事。

    “倒是有一些听说,初六的时候张二姐与大夫人一起进京去了,之前说是走访亲戚,不过后来又听说会在京城小住一段时rì。”黄管家回答道。

    袁肃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黄管家随意喝了一口茶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多留,于是起身告辞。

    袁肃很客气的将黄管家送到标部大院门口,看着黄管家上车离去之后,才带着一副沉思的神情缓步来到标部营楼的通讯处。他将之前准备好的电文手稿交给通讯兵,让其即刻发往保定的陆军预备大学堂去。

    从中午过后,袁肃心神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解开张举人心结的事情,这件事可大可小,自然要尽快处理妥当才是。

    下午三点钟时,标部大院正门值勤的卫兵再次前来找到袁肃,说是王磷同有要事相见。

    袁肃不曾料到在元宵节的当天竟然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要见上一面才是。过了片刻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王磷同,对方这段时rì似乎很想表露出自己与清朝一刀两断的决心,不仅穿着越来越西式化,而且举止投足都显得洋气了不少。

    等不及落座,王磷同哎声叹息的先诉了一阵苦水,说自己这几rì在滦州各士绅家中奔走的极其艰难,如今清王朝没了,自己命官的身份也没了,这些人之前还算客客气气,如今竟舍得翻脸不认人。

    袁肃耐着xìng子听完王磷同的话,随即只问道:“那结果到底如何?总不至于这些人都把王大人拒之门外了吧?”

    王磷同连忙摇手说道:“那倒不会,不过大王大人和城北李大人态度不是很好,另外也有一些大老爷言辞含糊。按照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想在谘议局发起一次选举,公选出新一届滦州zhèng fǔ的官员。”

    听到这里,袁肃立刻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谘议局公选滦州zhèng fǔ的官员?这还真是有意思,按照目前现行的谘议局规定,谘议局只具有本地行法、预算、革兴等事权,最多也只能是监督行政司衙机构,zhèng fǔ各部的任职需由zhōng yāng直接审批任免,他们岂敢如何大胆?”

    他很清楚,中国的谘议局并不完全如同西方国家的参议院,更何况现阶段在很多西方国家,地方议院也没有如此庞大的权力。历史上谘议局制度在中国的发展,仅仅只是一个虚衔摆设似的机构,无非是给一些社会名流多争一份个人名誉,在一个连国会都无法dú lì运行的国度里,区区谘议局又岂能获得真正的职权?

    王磷同见袁肃有这样的反应,心中暗暗窃喜,于是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在下同样这么认为,谘议局规章制度清清楚楚,可是这些士绅老爷们各自仗着在京城有背景,一个个都想得寸进尺。”

    袁肃冷笑道:“在京城背景就能如此大胆妄为?说公选zhèng fǔ这是谁的主意?”

    王磷同转了转眼睛,不置可否的回答道:“至于是谁提出来的,目前尚未可知,说不定就是这个谘议局的议员们私下串联好的。”

    袁肃沉思了片刻,像这样不安分的想法肯定是有人起来带头,要不然单凭这些没什么卓远见识的乡绅地主绝不会也绝不敢打这种主意。

    在谘议局还未成立之前,他已经能看出来滦州本地不少士绅名流们连谘议局是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所以一股热忱的投入其中,只不过想图一个“议员”的虚衔罢了。如今野心突然膨胀的想要组织公选zhèng fǔ,这显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无论是从个人利益还是未来发展的需要上面,他都必须坚决反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做法,别说自己不会在滦州推行这种空虚的mín zhǔ制度,自己甚至都不会给谘议局乃至滦州地方zhèng fǔ任何权力。正如同其他地方的军zhèng fǔ那样,他的第一步在滦州站稳脚跟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以军权为首的政治割据。

    他会依靠滦州地方的官绅阶级来帮助自己,同时也会尽可能保障这些人的利益,但绝对不容许这些人插手政治权力。

    “谘议局那边你暂时不必理会,你最好明天就召集县府、镇府的所有属员,再把那些支持你的乡绅名流们都叫上,在知州衙门里召开一次招待会,宣布出任滦州共和zhèng fǔ长官。至于共和zhèng fǔ长官叫什么职衔,你自己看着拟就行,什么民政长、主席皆可。另外还要把zhèng fǔ各部人员名单都拟出来,下面的县、镇长官也都由你签发委任状!”袁肃有条不紊的说道。

    “就定在明天吗?这……”

    “有什么不妥吗?”袁肃面无表情的问道。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王磷同高兴的来不及,岂能会有不妥?不过他旋即又问道,“袁大人,下面县、镇的委任状倒是简单,不过在下这个民政长的委任状该如何是好?”

    “之前的一段时rì里,王大人难道就没有派人去省府打点打点吗?”

    “自然是有的,前前后后都好几回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过年过节,省府那边一直没有回复。”王磷同一脸愁容的说道。

    “既然王大人已经派人打点过那就无碍了,稍后我再发一封电文去保定总督府,将王大人被滦州百姓推戴为民政长的事情汇报一下,到时候只需要省府派发委任状即可。”袁肃冠冕堂皇的说道。

    “哎呀呀,多谢袁大人,多谢袁大人呐!下官之后但凡所有公事,一律听凭袁大人交代。”王磷同顿时显出一副感动万分之态,一时间也不顾了那么多,直接向袁肃自称“下官”。

    “rì后不管是谘议局还是其他什么人来找王大人,王大人能应付便应付,不能应付大可直接推在我身上。”袁肃语气一丝不苟的补充说道。

    他当然不是要与滦州地方士绅阶级作对,现在不能以后也不会,只是眼下自己必须保住王磷同执掌滦州zhèng fǔ的位置。

    虽然从很多方面来说,他都不认为王磷同是一个合适的合作者。可眼下chūn节已过,用不了多久袁世凯就会正式宣誓出任临时大总统,二十镇去留之事很快会见分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支持自己的地方官僚,若是要重新另选他人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

    至于谘议局和地方士绅这边,他会尽量说服这些人与王磷同形成密切合作,官绅阶级原本就是属于一个利益集团,若要把官僚和士绅分成两个对立的势力,到最后只会对彼此双方都没有好处。

第98章,培植政府

    “下官先多谢袁大人了。哦,今rì前来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知袁大人,今rì早上在下刚刚接到天津发来的电文,彭加勒先生预计在正月二十五rì乘坐早上的火车抵达滦州,与我们仔细磋商关于投资开矿的事情。”

    “正月二十五?他不是说三月中旬吗?”袁肃皱了皱眉头,严肃的问道。

    虽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与洋人进行初步合作,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在滦州站稳脚跟之后。在此之前,他计划先处理好七十九标脱离二十镇的事情,如果推测的不错的话,很快běi jīng便会下达调离二十镇出关的命令,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洋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不仅大乱了他的全盘计划,甚至还会为七十九标脱离二十镇的事情增加无端的影响。若是让总镇、省府甚至běi jīng方面知道,他一边谋划七十九标dú lì之事情,一边又暗中与洋人勾结,这件事肯定会闹大开来,到时候只怕各方面都会把注意力投放到这边,一切可就不好办了。

    “没错啊,正月二十五正是西历的三月十三rì,彭加勒先生之前在电文里提到的确实是三个月中旬。莫不是袁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王磷同看着袁肃的神sè,不禁追问道。

    “彭加勒连火车都安排好了,只怕是无法更改会面rì期。并非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最近事务繁忙,本以为过几个月的时间会空闲一些,倒是没想到这些洋人还真是积极。”袁肃一副深沉的神sè,语气迟缓的说道。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郁闷的寻思着:今天还真是多事!

    王磷同同样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仔细盘算着袁肃的话,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他现在与袁肃是同一根绳索上的蚂蚱,袁肃需要自己支持来在滦州扎下政治根基,自己也需要袁肃来保障权力地位,因此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试探的开口说道:“袁大人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洋人会带来什么影响,时下咱们中国人从上到下都对洋人敬畏的厉害,虽然这不是什么好的风气,可谁叫人家船坚炮利?依在下看来,袁大人也可以利用与洋人的关系来增添自己的身份地位。”

    袁肃下意识的看了王磷同一眼,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办法,然而自己却没有因为这个办法而感到高兴。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一旦与洋人建立了这样的关系,自己就会像其他军阀那样成为洋人维护在华利益的工具,并且还要容忍洋人进行的更无耻的勾当。

    他所预想的接受洋人在滦州开矿的合作,仅仅是一种浅层的利益交易,在这种交易里彼此双方是平等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洋人还得看自己的脸sè来行事。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从洋人身上得到越多的利益,洋人就会索要越多回报,一旦利益和回报超出了界限,结果双方的关系就会发生变质。

    为了成大事,他当然可以做出一些让步,但每个人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潜在的道德屏障,就好比第一次杀人时内心的挣扎,哪怕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歹徒,真要鼓起勇气挥刀而下也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暂时不想谈这件事,等他们人来了再说吧。”缓缓吸了一口气,袁肃语重的说道。

    送走王磷同之后,袁肃发现这一天过得十分沉重,各式各样的压力仿若都过完节r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压迫在心头。好在他能将手头上的事情理清楚,否则一团乱糟糟的情况自己肯定不会好过。

    就目前而言,他要顾虑张举人的个人感情,还要应对滦州豪绅莫名其妙出现的权力野心,同时也要思索与洋人合作的最终底线。在这几件事面前,关于陆军预备大学堂结业考核的事情已经可以置诸脑后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陆军预备大学堂方面很快就回复了袁肃的电报。

    复电的署名依然是胡龙骧,袁肃在接到电报之后不得不感慨,这位胡学长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心人。不过当他看完复电的内容时,心情却没有接到电报时那么有感而发,因为胡龙骧很果断的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只说学堂从始至终没有这样的先例,滦州距保定又不是太远,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返回学堂。

    虽然有几分失望,但这一切袁肃早有心里准备,毕竟自己从一开始都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在处理这件事,能否成功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彻底搁置下来,稍作了一番犹豫,他随即又发了一封电报过去。

    这次的电文不像昨天那样jīng雕细琢好几个钟头,前前后后只有百余字的内容。

    在回电里,他没有再多要求胡龙骧给予自己开方便之门,仅仅是“请求”胡龙骧能在进行策论考核的当天将策论命题转发到滦州,自己会遵照毕业考试的策论命题尝试着答论,并且尽快将策论发回保定交由执考官审评。

    他在电文后面做了补充解释,自己并不奢望学堂方面会对自己的策论特别的照顾,甚至也不在乎是否有执考官审评自己的策论,仅仅是以此表示对学堂多年栽培的尊重,同时也给自己一个有始有终的安慰。

    表面上来看这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不过袁肃却希望能通过此举,让学堂方面知道他是一名有诚心诚意的学员,顺便还能在陆军大学的教学历史上留下一笔。无非只是抽空写一篇论文的而已,他不信凭借自己超前的思维还无法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论文。

    同样是在这天下午,王磷同按照昨天袁肃的吩咐,召集了滦州三县五镇大大小小官吏,连同邀请了一些熟络的社会名流、地主乡绅等等,在滦州知州衙门召开了一场规模庞大的大会。之所以说规模庞大,单从到场的人数上来看,的的确确要比谘议局成立典礼的场面要庞大,毕竟各县各镇从主官到辅官再到师爷、文案、衙役等等,总共的人数也接近百余号人。

    袁肃准点来到州府衙门参与这次大会,王磷同自然是迫不及待能够宣布就任共和zhèng fǔ民政长,因此这次大会从始至终没有过多形式化的东西,除了王磷同和袁肃各自简短的发言过后,几乎连记者问答和私人采访环节都省了。

    一番十分有效率的前奏过后,王磷同正式公布了滦州共和zhèng fǔ各部的名单,设民政部、商务部、财政部、农林部、交通部和教育部六大部门,委任了五名部长官员,而自己以滦州共和zhèng fǔ民政总长的身份兼任民政部部长。

    而在这委任的五名部长官员当中,其中有两名是王磷同之前的旧部下属,另外三名则全部都是滦州地方名绅,由此可见虽然许多士绅不待见王磷同,可王磷同依然要花心思去拉拢这些人。

    之后,王磷同还举行了滦州共和zhèng fǔ各级官员宣誓就职的仪式,所有程序都是仿照南京zhèng fǔ时期的任职典礼,每个人都上台说了几句“尽忠尽职”、“拥护共和”的誓言。仪式最后,全体官员一起登台,让报馆记者拍下一张集体合影。

    在袁肃看来,滦州共和zhèng fǔ的成立,意味着军zhèng fǔ的体制将不会在滦州推行。

    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不利于袁肃军权摄政的发展,可事实上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推行,因为自己想要的不是军权摄政,而是军权完全凌驾于政治之上。他不希望但凡什么事情都还要与官绅阶级商量,不仅会让自己的权力受到局限xìng,更会因为这些人的影响而导致很多事情无法按照预计的方向去发展。

第99章,加强铺垫

    滦州共和zhèng fǔ各部官员正式就职的消息一经传出,在滦州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之前老百姓们只知道滦州多了一个谘议局,至于共和zhèng fǔ的事情仅仅是有这个听说罢了,谁都说不清楚共和zhèng fǔ究竟是一个什么zhèng fǔ。当然,当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大家这才恍然的明白过来,原来共和zhèng fǔ与州府并无两样,官员还是那些人,职衔也还是那些职衔,无非只是名称不同了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共和成为了时下的主流话题,人们还是愿意津津乐道的讨论新zhèng fǔ的种种事情,只有这样才像是一个共和国的公民,也只有这样才显得更时髦!

    袁肃抽空写了一封呈请书,让七十九标部分军官署上姓名,他又代笔把滦州共和zhèng fǔ大大小小官员的名字也添加了上去,随即通过军用邮政通讯发往直隶总督府。这封呈请书的内容正是汇报滦州共和zhèng fǔ之事,他以联名形式保举王磷同担任滦州民政长,恳请总督府能够通过审批,派发下正式的委任状。

    在呈请书里,除了介绍滦州共和zhèng fǔ现况之外,其他言语袁肃都尽量显得私人化,多有提及自己与张举人、袁世凯的关系。提及了张举人、袁世凯这两份关系,自然而然也就摆明了他与直隶总督张镇芳的关系,相信这样一桩小事对方肯定会给自己一份薄面。

    之所以说滦州共和zhèng fǔ的成立是一件小事,是因为如今国内各省各地自立门户的地方zhèng fǔ如同雨后chūn笋一般,要么是军队直接成立军zhèng fǔ,要么是有势力的旧官僚摇身一变成为革命同志。眼下连běi jīngzhōng yāngzhèng fǔ都还没能完善,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地方zhèng fǔ的事务?

    这也是为什么袁肃能有把握保证王磷同地位的原因之一。

    不仅如此,他通过这份呈请书还间接的向张镇芳表示了尊重,时至今rì直隶各地改头换面的旧官衙多不胜数,但其中有多少人会主动向省府请示委任状,那可是说不好的事情。滦州这边十分正式提出呈请,而且还是众多官员的联名呈请,足以彰显对总督权威的重视。

    当联名呈请的事情渐渐传来后,那些刚刚换了新牌匾的县zhèng fǔ、镇zhèng fǔ的官员们,一时间不禁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可从来没有去联名呈请。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当中也没有人敢过多的追问这件事,一边上袁大公子,一边是顶头上司,对这两个人奉承都还来不及,岂敢去多嘴招惹?

    之前那些不待见王磷同的地方豪绅们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一个个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反应,有人惊讶、有人愤怒、有人无所谓。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鼓捣着谘议局选举的事情,谘议局挂牌成立直至今rì虽然时间不长,但总要有点动作才是,怎能让外人认为谘议局就只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摆设?

    在相当一部分议员的心里总有一种野心似的冲动,对于他们而言显然谘议局选举是一次弄虚作假的选举,因此才把jīng力放在滦州新zhèng fǔ的公选上,希望通过滦州新zhèng fǔ的公选在彰显谘议局权力地位的同时,也彰显谘议局的“大公无私”。

    然而现在王磷同在袁肃的支持之下,抛开拉拢滦州豪绅阶级的支持,直接公布了新zhèng fǔ任职的官员名单,还煞有其事的给下属颁发了委任状。无论怎么来看,这件事都变得微妙起来,岂不说袁肃是袁世凯的侄子,只说袁肃手里掌握着军队和民防两大武装力量,跟袁肃作对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部分大老爷们索xìng让这件事作罢,反正在他们眼里这件事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再者王磷同好歹是一个老熟人,由其来继续担任滦州zhèng fǔ的首长并无大碍。不过仍有个别几个财大气粗又有深厚背景的豪绅们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他们看来,自己前阵子不遗余力的热忱支持袁肃办民防,又是捐钱又是资物,现如今袁肃充实了个人地位和势力,倒头来却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可恨可气。

    只是话又说回来,明知袁肃今时非比往rì,即便可恨可气又能如何?

    袁肃并非不没有对这些地方士绅集团的顾虑,事实上正是他吩咐王磷同将呈请书的消息散播出去,目的就是要试探这些士绅们的反应。他很清楚滦州士绅集团的情况,连王磷同这种地方父母官几年来都要看这些人的脸sè行事,可见这些人在滦州有多大巨大的影响力。

    就目前而言,他需要士绅集团的支持,但同时也要提防士绅集团的野心,就好比谘议局传出要公选滦州zhèng fǔ的事情,这些人一旦有了权yù,到时候是谁来控制谁就说不清楚了。

    为了稳定滦州士绅对滦州共和zhèng fǔ之事的情绪,袁肃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张举人。

    自从黄管家上次进城拜访之后,他一直在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现如今正好两件事可以一切解决,既能解开张举人对自己的介怀,又趁机借助张举人的名望来镇住滦州士绅集团。

    于是隔天抽出空闲时间之后,他立刻动身来到安山镇拜访这位表叔叔。

    事实上从上次黄管家特意进城拜访袁肃这件事来看,张举人对袁肃仍然是有重视之意,因此袁肃也暗暗推测,也许表叔叔当真只是一时气恼,就算至今都没有完全息怒,但现在肯定要比前阵子的情况要好一些。

    与张举人见面后,他看到张举人脑后依然留着辫子,穿着打扮也没有任何改变,jīng神面貌还算不错,只是脸上带着威严之态。

    行了礼问了好,张举人不冷不热的请袁肃落座。本来袁肃还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劝说张举人,不过这位表叔叔倒是在茶水还没端上来前,已经迫不及待的冲着袁肃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什么孔子、孟子,什么儒家、礼法,各式各样的典故和训导接二连三的说了出来。

    见到这样的一副态度,袁肃非但没有觉得厌烦,心中反而有几分窃喜。

    他分明能够看出来张举人之所以对自己发牢sāo,这正是出自一种长辈关心晚辈的心意,也说明了张举人并非是介怀自己,相反是希望能够开导自己。

    虽然这种开导显得很滑稽,并且他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倒行逆施为满清守节,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并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困难。

    面对此时此刻的境况,身为一名穿越者袁肃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好比到了一定年龄的青少年再面对长辈教训时总会显出一副不耐烦,要想获得长辈的好感就得反其道而行之。并不是说一定要对张举人的教诲唯唯诺诺,最起码他可以表现的默然不语,一直等着张举人把训斥的话说完,之后再似是而非的应答一番即可。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张举人渐渐显出了疲乏之态,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依然板着脸sè严正的盯着袁肃。他发现袁肃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副垂头沉思之态,看上去就像是在反思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一样。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满意,本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坚实的“反动分子”,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见张举人不再说话,袁肃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表叔叔,如今大势已定,小侄又能奈其何?小侄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之人,却也希望能干出一番出人头地的大事业,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希望趁着这个时机打下一定基础。表叔叔若是要责怪小侄,这让小侄该如何自处?”

    他这一席话故意避重就轻,一方面不去谈论自己对国家局势的立场态度,另外一方面却能表现出自己的雄心壮志。就算张举人是一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人,可做为长辈肯定是希望晚辈有积极向上的心志。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消除他在张举人心中的介怀,相反rì后还能获得张举人更多的帮助,并且张举人也能帮的更加顺理成章。

    张举人沉吟了一阵,语气有了明显改善的说道:“老夫之所以跟你谈这些话,并不是要求你能忠君报国,正如你所说大势已定,我们这些人又能做什么?老夫的意思很简单,只是希望你懂得做人千万不要忘本。”

    袁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张举人留袁肃在府上吃了一段便饭。袁肃从张府出来时,心中已经很清楚,张举人这边的事情算是谈妥了。

第100章,豺狼在侧

    昌黎县,通永镇巡防营中军大营。

    王怀庆在中军司令处大门前翻身落马,随手将缰绳扔给了一旁一名听差,迈着大步子走进了中军司令处。大厅的走廊上,几名巡防营的管带军官早已换上昨rì刚刚派发下来的新式军服,笔挺的站在那里等候迎接王怀庆的到来。

    进门之后,王怀庆不慌不忙的打量了一番属下的新装,继而乐呵呵的笑道:“不错,不错,还是新军服显得气派,比咱们之前的旧褂子体面多了,这才有当兵的威仪嘛。我的那身将军礼服送过来了吗?”

    一名管带军官上前回答道:“大人的新礼服已经送到了。”

    说完,他回过头向身后示意了一下,三名一直站在后面的士兵立刻走上前来,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撑着一套崭新的礼服,另外一人则双手捧着一顶与礼服配套的军帽。这套礼服的款式与北洋新军高级将领的军服差不多,只不过肩章、领章以及军帽的徽章一律改为“五sè共和”的图案。

    王怀庆绕着撑开的新军服转了两圈,两眼新奇的冒着jīng光,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啧啧的开口说道:“这样的军装穿起来才有气势嘛,满族人的那套终归太俗气了,跟洋人站在一块根本就起不了眼。照我说,咱们中国还有好多地方得学学人家洋人。”

    一众军官只是一个劲儿点头附和,生怕错漏了拍马屁的机会。

    随着清帝宣布退位之后,昌黎县乃至整个通永镇的军权政权一并落入王怀庆手中。在过去的大半个月时间里,王怀庆私自新设了十多个地方官职,什么县长、什么主席、什么特派员,所有官职的称谓一律向“共和mín zhǔ”学习。至于所委派的官员,则全部他的亲属、亲信之流,带着自己派发的委任状走马上任,或占据前清的官衙,或与旧官僚里外勾结。

    不管这些新设官职具体负责什么事,但可以肯定都是能发财的肥差。

    如今天下已经变了,而这些追随王怀庆多年的巡防营军官们,自然也希望能趁着这个时机多分一杯羹,因此这几天但凡见到王怀庆时,每个人都表现的愈发殷情。

    王怀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了礼帽,正要戴在头上试一试是否合适,哪里知道礼帽的硬顶略有一些显小,正好与自己脑袋后面的辫子卡在一起。前前后后换了不同方式戴了好几次,结果都没能戴的舒服。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众下属,只见这些人早已把脑袋后面的辫子剪掉了,顿时脸sè变的yīn晴不定起来。

    众军官察觉到苗头,一个个都诚惶诚恐不已,赶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王怀庆忽然把手中的礼帽丢回到士兵手里,咧嘴大笑起来:“他nǎinǎi的,这新东西来了,看来势必要带走一起旧东西才行。老子本不稀罕这条破辫子,但是在老子头上这么多年,怎么的也有几分感情,所以才舍不得剪掉它。罢了,居然是革命了,那自然要革的彻彻底底,下午找一个剃头匠来把老子的辫子给革了。”

    听到这里,众军官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再次忙不迭的跟着附和起来:

    “大人真是革命之表率啊,卑职等人万分佩服。”

    “就是就是,在下等人必以大人为楷模,竭尽心力效表学习。”

    “稍后卑职便去请县城最好的剃头匠,就算大人断去辫子,英明神武之姿犹在。”

    正所谓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王怀庆本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对于这些俗气的东西反而最是感到喜欢。听着下属们的阿谀奉承的话,他就宛如抽了一口福寿膏似的,心中总有一种飘飘然的得意之感。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王怀庆益于其表的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司令处大门外快步走来一名听差,来到王怀庆面前时行了一个跪拜的旧礼,禀告道:“启禀大人,县府何大人有要事请见。”

    王怀庆微微扬了扬眉毛,似是而非的笑道:“这何克平怎么又来了?他说是什么事吗?”

    何克平正是之前昌黎县知县,现如今与一众县里的士绅联合起来把县衙彻头彻脑重新装修了一遍,堂而皇之的成立了昌黎县县zhèng fǔ,他本人也自然而然的被公推为昌黎县县长。

    当然,就在清廷退位的消息传出来的那天晚上,何克平倒是来见过王怀庆,虽然没带什么贿赂的礼物,却带来一句更实际的话。他告诉王怀庆,只要王怀庆能保昌黎县zhèng fǔ的地位不动,今后昌黎县的税政收支当中便会专门设下军费一项,而这军费便是许给通永镇巡防营做养兵之用。

    清朝末期时,地方zhèng fǔ的税务或多或少都有谎报私扣的现象,尤其是庚子国难之后许多偏远的省市,几乎已经到了税金尽数遭到省府扣留,以至于zhōng yāng国库年年衰弱,只能向洋人贷款才能维持zhōng yāng的运作。

    随着后来军阀割据的情况愈发严重也愈发明显,各地把持政权的军阀更是肆意截留国税。占据了这些税金之后,一部分落入军阀的私人囊中,另外一部分则用来继续扩充军备,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恶xìng循环:军阀越来越强,便越来越敢截留国税;国税越来越少,zhōng yāng也越来越弱,国家集权统一之事也越来越艰难。

    当时甚至还出现了一种滑稽的状况,那就是只有洋人把持着关税每年还能向zhōng yāng财政送去一批税收。因为国内大大小小的军阀不敢招惹洋人,所以但凡洋人经营的税务一律不敢截留,洋人在将所得的税收扣掉偿还贷款的部分,其余则如数上交到zhōng yāngzhèng fǔ。

    尽管地方税政一片混乱,可直隶毕竟是近畿,不管是有皇帝还是没有皇帝的时候,这里的大局依然被牢牢掌握在京城方面。因此之前王怀庆在通永镇任职多年,也不敢轻易的私扣地方税务,纵然现在国家政局大变,他同样没有想过这件事。

    直到听到何克平的提议之后,王怀庆才有一种恍然大悟,连区区一个小知县都胆敢如此,自己手握一镇之兵,凭什么不能做一番更大的举动?

    于是,王怀庆答应保举何克平与县zhèng fǔ的合法地位,不过在协商昌黎县每年军费划拨多少时,他却毫不客气的狮子大开口,竟提出要昌黎县每年税收的六成,否则自己便会上报京城,另外安排县zhèng fǔ的人选。

    何克平虽然没料到王怀庆会如此贪婪,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自己不答应只怕也会有更多的人抢着答应。再者虽然去了六成,多多少少好歹还留下四成,在这四成其中仍然可以获利不少。于是他在犹豫一阵之后,最终答应了王怀庆的条件。

    正是因为开了昌黎县的先河,王怀庆彷佛忽然领悟到了发财致富的另外一条捷径,于是自己任命了一批官员分派到通永镇辖区内的各县各镇,专门或勾结或者威胁这些县府、镇府,今后从税政当中分一笔到自己手里。为此还罗列不少名目,有的地方叫保安费,有的地方叫治防金,总之五花八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掌握一笔稳固的经济收入。

    此时此刻,何克平忽然再次找到巡防营中军这边,王怀庆最先联想到的便是关于昌黎县税收的事情,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做的干净利落,但毕竟是“初犯”,心里还是有一些没有谱,生怕上面追究下来会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第1章,另有心计

    还跪在地上的士兵回答道:“何大人只说是要紧事,并无多说其他?”

    王怀庆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依然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之态,说道:“去请何大人到司令处会堂相见。”

    “是。”

    随后王怀庆又转向那些下属,叮嘱几句道:“你们这几天就把新军服的事处理好,正月过完后我要看到咱们巡防营上上下下都是一派新气象,明白吗?”

    众人军官应诺,继而很识趣的告辞退下。

    那三名捧着王怀庆崭新礼服、礼帽的士兵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套新装。

    王怀庆看了一眼,有几分不耐烦的罢了罢手,说道:“先退下,把礼服送到我府上去。”

    待到众人全部都退去之后,王怀庆的脸sè渐渐yīn沉下来,这才迈步向会堂走去。

    来到会堂,何克平早已被带到这里,正坐在会堂角落一处茶几一旁,在看到王怀庆从正门而入时,他连忙起身迎上去行礼。何克平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尽管现如今他在昌黎县是“拥护共和”的名人,可一身行头一如既往,甚至脑袋后面的辫子都跟王怀庆一样没有剪掉。

    王怀庆招呼何克平落座,又命听差重新上茶,等茶水点心停摆妥当之后,他才屏退了闲杂人等。好整以暇的先饮了一口热茶,他带着深意的笑容向何克平问道:“何大人今rì来营中见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何克平满脸堆笑着说道:“若非重要之事,在下又岂敢叨扰王大人呢。这几天在下与一众属官彻夜商拟,总算定下了万全之策,今后税政之事的文牍案件一应准备齐全,上面就算查下来咱们这边也会有据可依。”

    王怀庆立刻扬起了眉毛,追问道:“当真万全?”

    何克平笑呵呵的说道:“难不成在下还敢跟王大人开玩笑不成?要知道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是在下经手,若上面追查下来,在下同样难逃其咎呢。不过今rì前来,在下还是要敬告王大人一些细微之事,一来对大家都好,二来也能把一些事说清楚。”

    既然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王怀庆整个人自然放轻松了下来,他笑着说道:“甚好,甚好,我这个人最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大人有话但管直说就好。”

    何克平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王大人您是明白人,我等县府为了应付税政之事,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照应,如今虽然办成了这件事,可rì后保不定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到时候依然还是要派人去上面走动走动才是。”

    以王怀庆的老道,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何克平的意思,不过却装出一副沉思之态,一时半会没有开口应答。

    何克平深知王怀庆这只老狐狸贪婪成xìng,只要是能装进口袋的东西向来是不会含糊,略作停顿之后,他接着又说道:“咱们昌黎县的税政虽是有些条款可做,但毕竟还是要拿出一部分交到上面去,这一方面打点,一方面交公,县里剩下的实在不多。所以……”

    王怀庆的脸sè渐渐严肃起来,不疾不徐的打断道:“何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克平见王怀庆变脸,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他nǎinǎi的,姓王的还真是一天都不手软。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只能把不满的情绪藏在心里,脸上保持笑容的说道:“在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能与王大人您约定好,今后县府和巡防营就一直遵照四六来分这个规矩,这样在下好交差,王大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听何克平不找自己重新议定税收瓜分,王怀庆脸sè立刻又舒展开来,欣然说道:“何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难道是怕我王怀庆出尔反尔吗?何大人放心,咱们大丈夫说一不二,今rì就这么约定下来,rì后绝不再变。”

    何克平这次前来会见王怀庆,确实希望能够重新商议分红的比例,毕竟自己还要向县里的官绅做一个交代。一旦给王怀庆的过多,官僚们要想多赚一些就必须加征课税,而一旦加征课税又会为难大士绅、大地主们,虽然有王怀庆在后面撑腰,可毕竟这些人不好得罪。

    他在昌黎县任上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王怀庆的为人,所以在见面之前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两套说辞。如果王怀庆不肯让步,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从今往后就按照四六分成这个“铁律”来办事,省的王怀庆哪天贪xìng大发又会索要更多。

    得到王怀庆的承诺之后,何克平勉强的笑道:“众所周知王大人一诺千金,今rì与王大人约而论定,在下自是能够大大安下心来了。”

    王怀庆豪爽的大笑道:“哈哈,哪里哪里,今后何大人只管放心就是。此外若何大人遇到什么麻烦事,大可来找我,只要我能摆平的事情,决然不会让何大人cāo心。”

    何克平连连点头应道:“在下先多谢王大人了。哦,对了,除了这件事之外,在下今rì还有另外一事要禀于王大人。”

    王怀庆问道:“哦?什么事?”

    何克平下意识的斟酌了一阵,然后才说道:“是这样的,在下的外甥一直在经营东直隶的粮食生意,昨天他送了一批粮食去滦州,碰巧遇到了以前故里的一位旧友,而这旧友眼下正在七十九标当值。”

    王怀庆不由自主的变了变脸sè,喃喃的说道:“与七十九标有关?”

    何克平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在下的这位外甥听他的故友介绍,最近滦州在七十九标的支持之下同样成立了一个共和zhèng fǔ,不过据说滦州地方的士绅并不是很支持这个共和zhèng fǔ。而且就在七十九标内部对这件事也存在一些分歧,他们的代理标统张建功认为二十镇很快会开拔调回关外,所以不应该干涉地方的政务,倒是有一个姓袁的参谋官却一直积极的在滦州活动,似乎是要在滦州干一番大事。”

    王怀庆并不认识什么代理标统张建功,但是对姓袁的参谋官却印象极深,不用多猜也能知道此人肯定是袁肃。一想到袁肃,他便有一种牙痒痒的感觉,心头一股恨意久久消散不去,当初自己好歹抬举了一番袁肃,没想到这rǔ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却来一个翻脸不认人。

    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在自己看来袁肃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何克平略作停顿,说道:“听在下那外甥带回来的消息说,七十九标内部似乎又在筹谋一个计划,好像是说要脱离二十镇然后霸占滦州。”

    王怀庆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说道:“脱离二十镇?霸占滦州?这些消息都是你外甥从那故交旧友嘴里听来的?”

    何克平怔了怔,仔细揣摩了一下王怀庆的意思,然后说道:“确实都是在下的外甥从故交旧友那里听来的。”

    王怀庆说道:“七十九标企图脱离二十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到处张扬?”

    何克平呵呵的推笑道:“新军那边的情况,在下也不得而知。在下之所以向王大人提及这件事,无非是觉得这或许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

    王怀庆凝神问道:“有利可图?”

    何克平进一步说道:“王大人试想,二十镇毕竟是关外的兵,自调进关内这段时间里又频频闹出事故,京城方面怎么会让这样一支不可靠的部队常留在近畿呢?所以在下推测,七十九标代理标统张建功所说的话很有可能不会有错,二十镇迟早会调回关外。”

    王怀庆渐渐意识到什么,立刻说道:“何大人的意思是等二十镇调回关外之后,咱们巡防营也去接管滦州的防务?”

    说是接管防务,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话,其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占据滦州的地盘。

    何克平笑着颔首说道:“二十镇一旦全部撤走,东直隶一带就只有王大人巡防营的兵力,若王大人不去治理周遭的治安,一旦发生什么乱子,老百姓们还能指望谁呢?”

    王怀庆很满意何克平的说法,煞有其事的点着头说道:“何大人此言甚是,我等当兵之人自当维护一方安稳,这是职责所在也是义不容辞。”

    何克平对滦州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同时他很清楚,不管王怀庆是否能够占据滦州,对自己来说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他之所以又是怂恿又是暗示,仅仅是希望王怀庆把注意力放在滦州这块肥肉上,如此一来昌黎县这边倒是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当即,他又说道:“王大人镇守通永镇多年,真正是劳苦功高,直隶又是近畿重地,běi jīng方面无论如何都会仰仗王大人来拱卫近畿安全。相信用不了多久,必然会委任王大人出任巡阅使、安抚使、镇守使等一方重将,到那时候王大人则更加名正言顺了。”

    这原本只是一番拍马屁的话,至于是否能实现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在王怀庆听来,他倒是从中悟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近畿是如此重要的地方,若是自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奠定势力,袁大总统势必愈发要拉拢自己,到时候岂不是要什么官职便有什么官职了吗?

    一念及此,王怀庆对滦州这块地盘越来越感到兴趣,在他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只需要等着二十镇接到命令撤回关外即可。

    至于袁肃这一节,他并非是置诸脑后。一方面他不相信何克平外甥的这位故交旧友,一支军队要脱离上级,这么严重的事情岂能轻而易举的泄露出来?

    另外一方面他料定袁肃成不了大事,岂不说袁肃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就算袁肃真在yīn谋策动七十九标dú lì,凭对方一个黄毛小子一没资历、二没资金,七十九标凭什么跟着一个黄毛小子闹dú lì?

    更何况,他还巴不得袁肃在滦州继续折腾出一些事来,算上之前的私自购置军火,这次又如此嚣张的要搞dú lì,就算二十镇统制潘矩楹不敢管,直隶总督张镇芳难道会坐视辖区内有人飞扬跋扈的胡闹吗?一旦闹僵起来,只怕连袁大总统自己的脸面都挂不住,到时候这姓袁的毛头小子必会自食其果。

    “何大人这话说的太托大了,一切还得看上面的意思嘛,哈哈哈哈!”随即,王怀庆畅快的笑了起来。

第2章,似有察觉

    正月二十五下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彷佛酷寒的天气已经一去不回。

    袁肃骑着军马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则跟着杜预、孙连仲和葛金章三人三骑,今天是与彭加勒约定见面的rì子,早上的时候王磷同还特意派人前来提醒了一番。

    不过虽然火车站就在七十九标标部旁边,但是袁肃却没有亲自去火车站迎接彭加勒,只是让王磷同先将这一伙洋人带到滦州zhèng fǔ招待所,他则在一个钟头之后才动身赶去。

    此时此刻,袁肃表情显得很沉闷,心中一直在思索着待会儿与彭加勒见面后该如何应对。他并非是盲目的排外,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伙洋人在滦州的生意肯定不简单,在此之前自己曾有过一些决心,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内心深处却仍旧爆发出一股最后的挣扎。

    摆在眼前一次现成的机会,只要有洋人在背后撑腰,他便可以迅速的一跃而起,建立一片属于自己的事业基础,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有可能是一次不成功则失败的机会。毕竟不与洋人合作,那就意味着要得罪洋人!

    从主干道转入西大街时,葛金章忽然踢了一下马刺,略微赶了几步从后面追上袁肃。

    “大人,你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可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小问题罢了。”袁肃回过神来,淡然的回答道。

    “想必大人是因为洋人要在滦州开矿的事情担忧,毕竟洋人在这个时候插一脚进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没办法,咱们中国羸弱已久,从鸦片战争到庚子国难,国家的尊严早就被践踏的干干净净,如今只要一提到洋人,不管是谁都得低声小气。唉!”葛金章xìng子不好,一回想到这种耻辱的事情,心头不禁又烧起一股火焰来。

    “你说的没错,咱们中国现在太缺尊严了。但是要想有尊严,就必须先强大起来,这个顺序是无法颠倒的。”袁肃深沉的说道。

    “袁大人所言极是。这次只要洋人的要求不过分,能合作还是合作为好,毕竟有洋人的支持,袁大人才能更容易站稳脚跟。”葛金章很明白袁肃的意思,于是他也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说道。

    “希望事情真能这么简单。”

    “对了袁大人,最近您有没有觉得标部大院里面有些奇怪的地方?”

    “此话怎讲?”袁肃疑惑的问道,他这段时间白天依然在督练公所督导训练,时不时还要顾及滦州共和zhèng fǔ与地方豪绅们的关系,标部这边向来都由陈文年在打理,所以自己并没有什么过多关注。

    “也不知道怎么,最近几rì标部大院里竟然有许多传闻,说袁大人正在密谋什么计划,还说咱们七十九标以后会常驻在滦州。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来生出事端?”葛金章是知道袁肃打算自立门户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并非是袁肃亲口告知,一部分是缘自自己的猜测,另外一部分则是郭文远告知。因此在谈论这件事时,他也不敢把话挑的太明。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杜预昨天才刚刚跟我谈过这些事。虽然这其中确实奇怪的地方,不过并无大碍,由得这些宵小之徒去吧。”袁肃淡然的说道。

    早在他与赵山河谈论让七十九标从二十镇dú lì时,便已经做好消息散播出去的准备。

    事实上自己巴不得这个消息能提前散播出去,一方面可以试探众人的反应,另外一方面则是给七十九标所有人一个心里准备。

    要说最近几天标部大院里频频有人在议论此事,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并非没有奇怪的地方,最让他感到奇怪的就是张建功居然对这些下面的议论毫无反应!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张建功都不会是一路人,既然对方好不容易才当上七十九标代理标统,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外人把七十九标据为己有?而且还是用一种脱离二十镇强行dú lì的方式,对于张建功来说这显然可以算作是一种造反!

    标部大院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连袁肃自己都听说下面人的议论,张建功岂会一无所知?

    可张建功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过来询问一声,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既然袁大人知道,那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毕竟现在滦州内内外外一片混乱,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就怕会误了大事。”葛金章一语双关的说道。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袁肃笑着应了道。当然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到现在也未能想明白张建功的心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张建功究竟是不是在耍花招。

    “另外最近第三营的王队正也有一些古怪。”葛金章又说道。

    “王队正,哪一个王队正?”袁肃一时没记起来。

    “据说就是之前跟袁大人去过安山镇的王队正,他是张建功的亲信心腹,不过这几天隔三差五就会跑到督练公所,要么是在四周转悠,要么是进到督练公所喝杯茶、闲聊几句。有一次我在训练营外遇到他,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却只是说来参观参观,可一连参观了好几天,还有什么好参观的?”

    “什么?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袁肃奇怪的问道,他这几天上午都在督练公所这边,但是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王队正在附近转悠的情况。

    经过葛金章这一提,袁肃立刻想起了这个王队正,不得不说他对此人的印象极深,当然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印象。既然对方是张建功的心腹亲信,这几天却频频出现在督练公所周围,实在是有一些说不通。

    不管王队正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袁肃都不希望跟这种人走的太近!

    “王队正每次都是午后才来,来的时候袁大人你已经返回标部去了。”葛金章解释道。

    “是吗?”袁肃微微皱起了眉头,脸sè陷入了一片沉思。

    难道王队正是看准了自己平rì外出的规律,所以故意选择下午的时候去督练公所?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因素,最重要的是王队正究竟有什么企图!不过单凭对方故意避开自己这一点,已经可以判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最好多照应一下,王队正品xìng很有问题,不得不防。”停顿了片刻,袁肃说道。

    “明白了,今后我会派人盯紧一些。”葛金章郑重的点头应道。

    滦州共和zhèng fǔ是从之前州衙直接翻修而来,很显然王磷同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因此破天荒的投入了大手笔,将整个州衙由内而外重新整顿了一番。直至今天虽然整体的翻修还未完全竣工,不过正面的一应屋宇、围墙等等还是早已赶工完成。

    总体而言,如今的滦州zhèng fǔ已然看不到前清时期官衙的痕迹,就连大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都被搬到后院去了。朱红大门被改成了立式的门楼,大门本身也换成了铁栅栏,之前衙门前院的所有屋舍,包括正堂在内,统统改成了一栋一栋dú lì的办公室。

    袁肃一行人来到门楼前时,在门楼值勤的两个衙役赶紧上前来牵马。州衙变了样子,之前州衙里面的衙役也一个个换上了新装,成了滦州共和zhèng fǔ的卫兵。

第3章,洋商开矿

    早有人先跑进去zhèng fǔ大院通报了一声,随后没过多久王磷同亲自来到门楼处迎接。

    袁肃与王磷同一起进了zhèng fǔ大院,不过没有在前院停留,直接绕道前往西边的侧院。

    一路上听王磷同闲聊似的介绍了道,这些天因为衙门还在装修赶工,所以zhèng fǔ各部门的官员还没有正式上班,要等到正月过后才会正式到职考勤。

    对于袁肃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他倒是觉得滦州zhèng fǔ改头换面之后,这些前清的旧官僚一时半会还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所以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一下新环境。

    西边的侧院是州衙之前的客房,现在正好顺理成章的被改为招待所。

    来到招待所的客厅,彭加勒等人早已等候在此,此次除了彭加勒和几名随行的中国翻译之外,另外还有两名一老一少的洋人,不过这二人从外貌和着装上来看似乎并不像是法国人,更像是英国人。

    袁肃没有多在乎这一点,不管这一老一少的洋人是什么来头,他都会一视同仁的对待。

    彭加勒在见到袁肃出现后,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略显出几分热情的态度迎上前与袁肃行了一个握手礼。

    “彭加勒先生,见到你真好。”袁肃保持着礼节的笑容,用英文向彭加勒问好道。

    “我也是,袁将军。不得不说,对于今天这次会面,我是怀着万分的期待。”彭加勒笑呵呵的说道,比起上次见面时彷佛显得更加亲近了一些。

    这时,那一老一少的洋人同样带着礼节xìng的笑容走上前来,等待着彭加勒为他们引见。

    趁着这个时候,袁肃打量了一番则二人。老者大约有五十多岁,穿着一身有些翻旧的西装。鼻子上戴着眼镜,不过并不是那种单片夹镜,而是带着一副双边的圆形眼镜,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教授学者似的。

    至于那年轻人似乎不到三十岁的年龄,他穿着一身十分考究的中长款西装,但手里并没有搭配一根西方年轻人流行的文明棍,从对方有规律的站姿和习惯xìng的垂手上可以推测出,此人应该是军人出身。

    袁肃甚至还能进一步推测,以这个年轻人的年龄来看对方很有可能还是现役军人,这个年代的西方军人向来很有自豪感,就算在rì常生活中也会尽量穿戴军队的礼服或者直接是军服,既然对方故意如此打扮,很显然是另有目的。而这一点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没拿文明棍。

    “这两位是?”

    “哦,让我来为袁将军介绍,这位是亚当·史密斯博士,他是瑞典皇家科学院地质学院院士,在我们法兰西地质学界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这次史密斯博士将担任我们矿场的地质顾问,全程指导矿场从选址到动工乃至后期的选矿工作。”彭加勒先将那位老教授似的人物做了引见。

    “史密斯博士,真是幸会。”袁肃微笑着向亚当·史密斯伸出手,不过在他的心中却没有表面上那么高兴,区区一个矿场居然还要邀请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院士前来担任顾问,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另外,彭加勒也没有具体介绍亚当·史密斯的国籍,显然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都不像是法国人,倒像是旅居法国的外国学者。

    史密斯博士虽然有着显赫的身份,但是在对待袁肃时依然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态度,非常客气的与袁肃握了握手,并且用英文问候了一句。事实上如今的中国就是这样,很多洋人在为人处事时都显得很有礼貌,倒是一些帮洋人办事的中国人反而把鼻子翘起的老高。

    “这位是乔治·雷诺森先生,他是史密斯博士的学生,此次是陪同史密斯先生一起来到中国游学。”彭加勒又将那位年轻人做了介绍。

    “很高兴家见到您。”这次不等袁肃开口问好,雷诺森倒是抢先一步开口。

    “我也是。”袁肃不动声sè的与雷诺森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对方虎口处有一层老茧,于是越发可以确定对方就是一个军人。

    在彼此介绍完毕之后,一旁的王磷同招呼大家落座下来。

    彭加勒显得十分积极,众人刚刚坐定,他便再次开口对袁肃说道:“我很高兴袁将军能够再次邀请我们前来会商,同时也十分欢迎袁将军能与我们合作。关于在滦州开矿的一应手续,我们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向直隶省省府做了申请,前天下午刚刚得到正式的批复,直隶省省府方面很支持我们这次在滦州开矿的计划。”

    袁肃听着彭加勒的语气,就好像彭加勒已经认定自己会跟其合作似的。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电文中提及支持洋人开矿的事情,显然西方人的思想观念与中国人还是很难达成默契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面对彭加勒如此热忱的态度,他一时不好多说什么,然而却觉得或许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我是非常欣赏西方先进的工业科技技术,我们中国要想发展,自然免不了要向西方国家学习和借鉴。所以对于诸位能够来滦州投资办厂,我个人是万分欢迎。”他保持着一副欣然的态度,煞有其事的说出了这番言论。

    “对于袁将军的开明,不得不让我们感到很是欣慰。关于此次开矿的一应文件,袁将军需要现在过目吗?”彭加勒笑着问道,并且已经示意一名中国随员去取来相关的手续文件。

    “哦,这就大可不必了,以东方汇理银行的背景,区区一次矿场投资自然不在话下,这些琐碎之事能省则省。”袁肃故作慷慨的说道,在他看来,如今最没有说服力的东西就是这些官方文件了,但凡有钱有势什么样的官方文件都能拟出来。

    “既然袁将军这么说,那当真能省去不少琐事。相信以直隶总督与袁将军的关系,这些文牍上的事情确实大可不必。”彭加勒很高兴的说道。

    “彭加勒先生居然知道我与张总督的关系?”袁肃带着几分兴趣问道,他当然很清楚以洋人在直隶省内的人际网络,要想打听到一些消息简直轻而易举,就好比上次自己购买枪支和子弹的事情。

    “这也是最近才听说的,袁将军乃名门之后,若我们能与袁将军保持合作,用你们中国的俗话来说,那就是‘三生有幸’。”彭加勒像模像样的说道。

    “我同样期待这次合作,那么,关于在滦州开矿之事,诸位具体的计划是什么?”袁肃切入正题的问道。

第4章,别有图谋

    “具体的计划书我们已经整理成文本,不过因为文本是英法两文,目前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翻译,大约半个月之内能呈递给袁将军过目。按照我们的计划,会在三个月之内调集所有物资和设备,招募矿工,以及确定矿场的具体地址,预计再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矿场的建设,之后便能投入运作。”

    “诸位只是在滦州开矿,对吗?”

    “没错,所有开采出来的原矿石我们出售给其他冶炼公司,由它们负责冶炼以及成品销售。当然,如果袁将军或者王大人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成立一家货运公司,我们愿意将所有原矿石的运输业务承包于袁将军或王大人的货运公司。”

    一旁的王磷同在听完翻译的描述之后,双眼立刻冒出金光,整个人也显得jīng神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薄本厚利的买卖。

    成立一家运输公司花不了几个钱,无非是租用几个火车的车皮罢了,以他滦州民政长的身份花最低的成本赚最大的钱,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过袁肃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他同样很清楚这是一个赚钱的路子,只是以彭加勒的实力,要想从对方身上捞到好处显然还有更多的办法。

    “这件事我与王大人稍后会慎重考虑的,那么,彭加勒先生和史密斯博士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按照计划付诸行动呢?”袁肃问道。

    “只要能够得到袁将军与王大人的批准,我们将在四月之前陆续展开筹备工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年底就可以开始采集矿石。”彭加勒回答道。

    “我知道了。”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么,袁将军和王大人是否可以现在就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复呢?”彭加勒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说道。

    王磷同自然不敢抢先表态,他下意识的向袁肃看了一眼。

    袁肃却先笑了一阵,然后说道:“不急嘛,诸位远道而来,舟马劳顿,不如先休息几天,之后我们再详细讨论合作的事情。”

    他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分明察觉到彭加勒和史密斯博士二人的脸sè发生变化,倒是那个年轻的雷诺森并无任何异样,只是一声不吭的端坐在那里,甚至都不去看彭加勒和史密斯。

    史密斯博士用法语低声的向彭加勒说了一阵话,彭加勒欠身做了一些应答。

    这些话一旁的翻译员当然不会翻译出来,袁肃和王磷同也不清楚二人到底在讨论什么。

    片刻过后,彭加勒再次转向袁肃,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情,说道:“多余袁将军的体贴我们表示十分感谢,那么这件事就过几rì再详谈吧。”

    当天晚上,袁肃在听风小筑设下宴席,招待了彭加勒和史密斯等一行人。

    酒足饭饱之后,袁肃亲自送彭加勒等人返回zhèng fǔ招待所,不过在到达招待所大院时,他却突然邀请彭加勒单独到一旁的茶水室饮茶,甚至要求不让翻译人员随同。彭加勒意识到袁肃会找自己进行一场更为直白的谈话,于是在送史密斯博士等人回到客房后,便独自来到茶水室与袁肃见了面。

    袁肃为彭加勒倒了一杯茶,不过没有递到对方手中,仅仅只是放在茶几的一角,随即他用英语说道:“先生,在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话,叫作‘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对滦州开矿的事情很重视,既然你们希望得到我的帮助,那么有些话何不直接告诉我呢?”

    彭加勒笑着说道:“关于开矿的事情,我们公司对这件业务确实很重视。至于袁将军希望了解更多的信息,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有关的详细计划书正在翻译过程中,一旦整理完毕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袁将军过目,到时候袁将军就能全面了解我们的计划了。”

    袁肃冷笑了两声,说道:“彭加勒先生,你应该很清楚,我想知道的不止这些。这么说吧,我真诚的欢迎你们能够来滦州投资,正如下午我对您所说的那样,我希望通过引进西方国家的技术,来逐步壮大我的祖国。我相信单凭这一点,彭加勒先生已经足以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对吗?”

    彭加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时没有多说什么,脸sè渐渐变得有些沉重。

    顿了顿之后,袁肃继续说道:“当然,我不是一个傻子,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我与彭加勒先生终归是在进行一场交易。你们能给我带来好处,自然也是希望我能给你们带来回报。不过我是我的底线和原则,如果你们想要的回报超出我的接受范围,那恐怕这笔交易无法顺利的进行了。”

    彭加勒再次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对袁肃这番话的认同,他很认真的说道:“袁将军真是一个爽快的人,我也十分愿意与袁将军这样的人合作。这么说吧,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向您保证,从这笔交易当中袁将军您获得的好处将远远超出您所付出的东西,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我想袁将军最好还是不要多过问。”

    袁肃忽然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收起了笑容,威严的说道:“你似乎没听明白我的话?彭加勒先生,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指使。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相反还命令我不要多过问,请问,你们把我当什么?”

    彭加勒没料到袁肃居然说变脸就变脸,他是知道袁肃的底细,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愿意得罪眼前这个年轻人。

    默然了片刻后,他略有几分尴尬的说道:“袁将军,我希望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从始至终都将您当作最合适的合作伙伴。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同时也很赞佩袁将军的原则xìng,只是在这件事里,我仅仅只是一名中间人,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力来做出决定的。”

    袁肃微微眯起眼睛,彭加勒只是一个中间人?难道说史密斯博士才是决策人?

    寻思了一阵,他不动声sè的问道:“史密斯博士究竟是什么人?”

第5章,意在古物

    彭加勒讳莫如深的笑了笑,正打算开口回答,不过转而yù言又止,继续深思了一阵之后才重新开口说道:“袁将军,在我这次动身前往滦州之前,我听说了一个与袁将军有关的消息。当然,希望袁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对于这个消息本身我或者我的公司都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不过我却可以确定袁将军目前会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

    袁肃皱起了眉头,冷冷的问道:“哦?你们听说了关于我的什么消息?”

    彭加勒直截了当的说道:“似乎袁将军希望能够在滦州长久的发展,正好我们也收到另外一个消息,贵国的陆军部已经正在准备近畿军队的整顿方案,二十镇已经被确定要调回之前的奉天省驻扎。我相信,如果袁将军真有留在滦州发展的打算,我们一定能帮上忙。”

    对于彭加勒忽然岔开话题谈到这件事上面,袁肃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显然对方是打算用这件事来“勒索”自己。他自然知道彭加勒有能力打听到自己企图脱离二十镇的计划,如今这件事不仅已经在七十九标下面传快,连标部大院也是一片风声四起。

    既然他是彭加勒首选的合作对象,彭加勒当然会在事前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将自己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他之所以要从二十镇dú lì,就是不希望受其他人指使,为了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生存下去,自己必然要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彭加勒意图用这件事来威胁,这恰恰是触碰到他的原则底线。

    “彭加勒先生,我也不妨对你直说,你真的认为在这件事上面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吗?”

    “世事难料,不是吗,袁将军?”

    “我可以毫不隐瞒的告诉你,你们之所以能够打听到这个消息,那是因为我故意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而我之所以这么做,相信彭加勒先生你是一个明白人,应该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因。”袁肃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的情绪显得很冷酷,同时也表现出一股胸有成竹的气势。

    他这么说的目的,就是在提醒彭加勒,自己可不是一个没有实力的小军阀。

    既然彭加勒知道他与直隶总督张镇芳的关系,那也应该听说过自己与袁世凯的关系,单凭这两条人脉要想在滦州自立门户,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何必还要洋人来指手画脚?

    当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唬人的伎俩罢了,他如果真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不会费神劳力的筹备这么多事情,毕竟自己与袁世凯、张镇芳等人的关系并不牢靠。他料定彭加勒等人并不了解自己的所有底细,这些洋人再神通广大,也断然不可能连袁氏宗亲的关系都能一层一层的摸透。

    “袁将军,显然您还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袁将军您应该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您想要的绝对不会只是一支dú lì的军队。只要您接受我们的帮助,今后您能获得的东西将远远超过您所预料的情况。”彭加勒一丝不苟的说道。

    “我知道你会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来说服我,然而我还是要告诉你,说服我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我能接受你们的所作所为,如果我不能接受,你们提出再多的条件也无济于事。彭加勒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史密斯博士究竟是什么人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袁肃没有在乎彭加勒的诱导,依然咬准问题的关键继续追问。

    彭加勒的脸sè有了一阵变幻,看上去显得有几分凝重,他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应付。

    “如果袁将军坚持的话,我只能告诉您史密斯博士不仅是地质学权威学者,同时还是一名享誉西方的考古学家。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就算您还要追问,我也无法回答。您应该知道,做为一个中间人我不应该知道的太多,更不应该说的太多。”

    “他是一个考古学家?”袁肃有几分恍然的说出了一句。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身份的介绍,但是任何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彭加勒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打算在滦州开矿,而是打着开矿的借口准备挖掘滦州本地的古董文物。

    开矿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又是挖凿、又是选矿,即便是在光天化rì之下都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而只要争取到地方官僚势力的支持,到时候可不止是遮遮掩掩的行动,哪怕撕破这层窗纸明刀明枪的干,又有谁敢多嘴一声?

    袁肃不禁想起今天下午彭加勒说过的话,这些洋人还希望自己或者王磷同开办一家运输公司,承包所谓的矿石运输业务,现在看来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洋人利用他和王磷同的公职身份私运古董文物,省去了不少麻烦事,也避免遭到检查,然而自己和王磷同却会因此背负上真正走狗的骂名。

    就算这些事情今天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可后世终究会有人调查、会有人研究!

    “也就是说,开矿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你们根本不会在滦州投资办厂,仅仅只是用开矿的借口来掩饰你们所谓的考古?”袁肃冷冷的问道,语气渐渐严厉了起来。

    “不不不,这么说吧,我们的的确确在滦州勘测出了矿脉资源,不过老实的说,我们的专家评估这里的矿脉资源并不优质,甚至数量也不会太多。但是不管怎么说,矿场还是会开办起来的,所有设备、资金等等,都会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安排到位。当然,鉴于矿脉资源的原因,矿场的规模可能不会像您想象中的那么庞大。”彭加勒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袁肃暗暗冷笑:你们当然没能发现这里的大矿脉,真若被你们这些外国人捷足先登,rì后怎么可能还会有司家营铁矿的出现。

    当然,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并不是矿场,而是这些洋人企图在滦州走私古董文物。

    “走私”只是一个学面上的形容词,更直白的说法那就是“窃夺”。

    他深知在二十一世纪时,国人为了向大英博物馆、卢浮宫、波士顿美术院等等索回当年被窃取的国宝古董,费尽千辛万苦、耗尽所有资产,但最终只能取得微乎甚微的成果。

    当中国的学者只能在外国人的博物馆里研究本国的历史时,这不仅仅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耻辱!

    从一个中国人的身份立场上,袁肃确实不希望自己成为洋人窃取中国古董文物的帮凶,古董文物是国家民族的文化遗产,而文化价值绝不仅仅是书本文献上的一些描述。文化是一个文明的底蕴,是社会的物质财富和jīng神财富的总和,失去文化那就好比抽去灵魂。

第6章,暗藏势力

    然而,在想到物质财富和jīng神财富这一层面时,袁肃又不禁疑惑起来。如果不能改变中国的历史,仍然要经过四十多年的磨难,到时候失去的又岂是一批文物古董?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时时刻刻煎熬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之下,连国家、民族都没了,文化又有何用?

    他甚至想到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一些愚昧的古迹管理者在面临经济困难时,同样义无反顾的将馆藏珍宝贱卖出去。故宫的一套铠甲只卖五角钱,铜器古董竟按斤贩卖,清朝时期的蚕丝被全拆成金线倒卖。

    正如他之前已经料到的那样,自己现在与彭加勒所做的是一笔交易,在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并且自己眼前的问题也并不是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他非常清楚如果无法壮大国家的实力,其他的一切一概无从保障;相反,一旦国家强大充实,今天所付出的一切很快便能在明天得到偿还。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听说过滦州有什么著名的名胜古迹,虽然这里确实是一座古城,而且洋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到这里来,多多少少是做了一些调查。只不过在自己的印象中,实在想出什么特别弥足珍贵的文物是从滦州出土的。

    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但是袁肃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名卫道士!

    彭加勒等了许久,只发现袁肃沉思不语,于是再次开口说道:“我能理解袁将军的心情,当然,做为一个生意人,如果袁将军实在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倒是很愿意结交袁将军这个朋友,只可惜史密斯博士为了此次计划费尽心血,相信他会另外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来继续完成他的计划。”

    袁肃料到洋人会来这一套,他冷笑道:“是吗?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彭加勒摇着头笑道:“袁将军千万不要这么理解,之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于我们而言这只是一笔生意而已。”

    袁肃不等彭加勒的话音落定,立刻又说道:“我不需要听你说这些话,你和我都是明白人,既然你们铁了心要在滦州做一番事情,就算我能阻止你们一时,也无法阻止你们一世。不过在谈合作之前,我还有另外两个疑问。”

    彭加勒表情渐渐舒展开来,他意识到袁肃已经打算退让了,于是笑容满脸的说道:“袁将军还有什么疑问?”

    袁肃径直的问道:“跟着史密斯博士一起的那位雷诺森,在介绍时你说他是史密斯博士的学生,很显然这只是一个掩饰罢了。现在你我已经把话摊开来说,你何不直接告诉我雷诺森究竟是什么人?”

    彭加勒微微的点了点头,语气很是认真的说道:“袁将军,我同样早就知道雷诺森绝对不是一个搞学问的人,然而史密斯博士对我说雷诺森是他的学生,做为一个中间人我自然没有办法多问下去。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很抱歉,我是真的无法回答。”

    袁肃沉思了片刻,表面上看来彭加勒并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做为一个中间人确实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然而这在他的心中却留下一个深刻的问题,一个考古学家为什么要带着一名现役军人?就算是贴身保镖,那也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如果我猜的不错,史密斯博士与雷诺森都不是法国人,对吗?”

    “史密斯博士与雷诺森都是英国人,不过史密斯博士拥有我们法国永久居住权。”

    “我明白了,不过真让我感到惊讶,你们法国人居然可以帮英国人做事。”

    “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笔生意而已。”彭加勒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说的确实没错,不仅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笔生意,对我来说亦然。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仔细讨论一下合作的条件,你们的条件我已经很清楚,不得不说,这件事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所以我要提高筹码。”袁肃不动声sè的说道。

    这些洋人掐准七十九标即将宣布dú lì的时机来找他,如果自己不同意,非但得不到洋人的帮助,反而还会招惹洋人从中破坏。权衡利弊之下,他现在只能选择跟洋人合作,不过这件事会铭记在自己心中,迟早有一天会让洋人如数偿还。

    “只要袁将军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无条件帮助袁将军。”彭加勒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说道。

    “合作的细节方面我们明rì再议,不过一些额外的事情我必须说在前面,你们在滦州做你们的生意,至于滦州其他的事务毋须你们插手,包括所谓帮我奠定在滦州的势力。”袁肃斩金截铁的说道。

    “袁将军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袁将军您确定不需要我们在这方面施以援手吗?”彭加勒很疑惑的说道,他相信袁肃当务之急最需要的就是这方面的帮助才是。

    “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不要自作聪明。”袁肃强调的说道。

    他当然清楚有洋人的帮助,自己率领七十九标脱离二十镇会容易许多,只不过眼下完全没有必要让洋人介入其中。他相信以自己现阶段在滦州的影响力,再加上七十九标内部的计划布置,自立门户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而一旦让洋人插手干涉,到时候不仅会让洋人的势力渗透到七十九标内部,同时还会导致这件事越闹越大。

    对于袁肃而言,他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七十九标能否dú lì,而是dú lì之后上面会如何应对。之前他已经有过清晰的认识,自己赌的就是袁世凯无暇顾及此事。可洋人插手此事之后,无论如何都会引起běi jīng方面的重视。

    毕竟滦州是直隶近畿,中华民国才刚刚成立,那些掌权者们会让家门口埋下隐患吗?

    袁肃确实需要洋人的帮助,但绝对不是在这件事上面,而是自己今后扩充实力过程中,需要洋人提供各种资源上面的帮助。

    虽然彭加勒心中很是疑惑不解,不过他却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缓缓点头的说道:“我明白了,袁将军放心,我会尊重您的意见。”

    袁肃接着说道:“另外,反正你们的心思不在开矿上面,那么我希望能够合资开办这个矿场,并且等到你们决定离开时,矿场的设备和经营权必须优先转让给我们。”

    彭加勒短暂沉思了一阵,随后笑着说道:“您真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预祝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二人约定了明rì进一步商谈合作细节的时间,之后便结束了这次单独的会谈。

    辞别时,彭加勒倒是遵照中国的礼节,将袁肃送到招待所的大门外,一直看着袁肃上马与随员们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不慌不忙的返回招待所大院之内。

    他回到自己的厢房前,却发现房门虚掩着,推门而入后,立刻看到史密斯博士和雷诺森二人坐在厢房的客厅里。

    “哦,见鬼,这该死的中国木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骂骂咧咧的说道,不过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惊讶,显然也料到对方二人会来找自己打探消息。

    “很抱歉这么冒昧的打扰您,不过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是签有协议的。”史密斯博士立刻站起身来,带着歉意向彭加勒说道。

    一旁的雷诺森从始至终没有落座,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他并不像史密斯博士那样带有歉意,相反显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彭加勒点头回应了史密斯博士。

    “那么,袁将军到底是什么态度?”史密斯博士认真的追问道。

    “请您放心,博士,他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了,您可以安心的在滦州开展自己的工作。只不过,就我看来,我们能做的事情会很有限制,因为袁将军是一个很有心思也很有个人意识的人。说实话,若有可能,我宁可直接与直隶省的总督,或者昌黎县的王将军他们合作。”彭加勒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管你们要找谁合作,我现在只关心孤竹王国的古迹考察计划,只要有人能保证我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史密斯博士很迫切的说道,然而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雷诺森。

    彭加勒没有回答史密斯博士的话,他同样把目光转向了雷诺森。

    “既然袁将军已经答应合作,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怨言的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因为袁将军是袁大总统的侄子。”这时,雷诺森十分平静的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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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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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当国介绍:
乱世是属于武夫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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