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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唯我老黄横刀立马(下)

    龙吟在山谷浩荡,所有的热雾全被卷到一处,遮挡住老黄膨胀的身形。曹子君从雾中隐约觑见赤红色一片,如甲胄似的厚重,仿佛亘古就存在的熔岩,偏又光滑如镜,像点缀在雾影中那庞然巨躯上的一块宝玉。

    众人退了一阵,只听滚滚声潮,使山谷不再有第二种声音,感受那几如君临天下般的强悍统治力,伴随着那神话中才能出现的高亢的龙吟,众人忍不住回头,雾影随声潮迸散,谷中上空一条盘结交错的赤红色巨龙,映入了眼帘。

    “龙,是龙!”

    藏剑峰几人全震惊了,对老黄的根底有过许多猜测,但没想到居然是一条龙。那龙头生长角,像一对形制奇特的匕首,龙须长有五丈,覆满赤红色鳞片的背脊上生着烈火般的毛发。

    “飘花剑那小子要倒霉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曹子君回过神来笑着说。

    罗方硕苦恼道:“老黄前辈要咱们去立功,可咱们又不知道执剑总会下一步计划,要怎么行动呢?”他其实大有留下来看老黄大发神威的念头。没办法,老黄现出真身这一幕,实在太冲击他的心神了。

    黄承彦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小胖心里在想些什么,俩人脾性、爱好相投,于是顺水推舟道:“小胖说的对,咱们与其盲目行动,不如等老黄前辈收拾了那个什么飘花剑,再聆听他老人家的指示。”

    曹子固翻着白眼道:“你俩想什么我全知道,但是不行,正因为老黄前辈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此刻才是立功的最佳时机!我们不能让前辈以为,离了他我们就什么事也做不了,那样他对我们的守护岂非毫无价值?”

    “我儿说的对。”曹子君赞许点头,“其实执剑的行动并不难推测,既已对藏剑峰下手,还派了飘花剑过来,就说明杨秋生已经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刚巧,我作为藏剑峰代峰主,收到了夜首座的邀请,要我今晚去魂剑峰聚首,我想今晚六脉齐聚,执剑一定会有大动作。”

    曹子固道:“吴师兄一直宣扬大师兄无罪论,得到了

    许多支持,我想是时候去营救大师兄出来,领导我们对抗执剑了!”

    陆凤心道:“掌教一直闭关,都在说他入魔,但即便入魔,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其中定有猫腻,我去调查。”

    曹子君翻身骑上小律律,“好,既如此,我们兵分三路!小容,你带双双阿彦子固同去金顶,救小九出来,必要时刻,不用心慈手软!陆大美人带小胖阿布去调查,我跟小律律去魂剑峰……”商议既定,众人正要各自飞散,从外头就涌来潮水般的大军,细数约莫有数千,每个都是劲装挎剑的剑客,全是陌生面孔。曹子君脸色一变,“都是执剑的人,竟然还有埋伏!”

    “怎么御不得剑?”曹子固忽然大声叫起来。

    众人心中一凛,细细感受时,那平常无处不在笼罩着他们的剑元已消失无踪,平常隐隐然的一种被守护的、像暖风细水轻涤的感觉,也不翼而飞。

    “糟了,**大阵被他们关闭了!”曹子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金顶控制在他们手里,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陆凤心跺了跺脚,懊悔地道。

    “这些全是修杀人剑的死士,不能死耗,先退回去!”苏小容冷静地说。

    众人退回到谷内,老黄已察知境况的变化,“你几个莫要离开我三丈之外!”

    “庄主说藏剑峰藏着一条龙,没想到这样惊人。”温瑞虹好整以暇地道,“此界之妖,皆被星力污染,成陨兽,阁下虽为龙,却理当不能免,再者我观阁下气机,非天柱山灵气所孕所养,究竟是如何保持智识的?”

    老黄苍茫大笑,龙吟里透出人声,“小子,你道我是三流话本里的九流小角,你想问个究竟,我就非得道个明白?让人死的稀里糊涂,可是种天大的乐趣!”言讫一个神龙摆尾,凛凛的烈焰随龙尾摩擦空气燃烧起来。

    温瑞虹见状,不敢大意,拔剑出鞘时,剑境一瞬间凝聚,手中飘花剑以小博大迎去,碰撞处迸发强烈虹光,他飞身倒退,在半空就呕出一

    口血来,落地退得几步,刚要调息,一口烈焰喷将过来,他只得向旁扑倒。烈焰炸出一个熔岩深坑,吭哧吭哧冒着热气。

    “有趣。”他从地上爬起,咧嘴一笑,微黄的牙齿沾着血丝,看起来十分狰狞,但面容又很平静,不因为这一点伤就失去从容,“今日我飘花剑该要改改名号了,未知屠龙剑客听起来怎样?”说着一挥手,谷外剑客死士悍然扑进来,各样剑诀犹若繁花,绽放出致命的杀机。

    “你试试!”老黄狞笑一声,对着谷外喷出一口烈焰,首当其冲的十几个剑客立时化为灰烬。

    “前辈小心!”曹子君敏锐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机在空气里蔓延。

    千百朵颜色不一的花在老黄的周围绽放,老黄的龙睛滚动一扫,“真实”立刻显化,那是千百道可怖的剑光,不知怎样凝练成一朵花的模样,看起来毫无烟火气,可一旦爆发开来,将造成致命的灾难。

    他洞见了“真实”,如藏剑峰众人不在,大可避其锋芒,但此刻若让开,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能活,只得沉声一喝:“躲好!”同时将龙身盘绕,以最小程度承受剑光的洗礼。

    说时迟那时快,藏剑峰众人还未反应,就听到无数尖锐物与龙鳞交锋的声响,“嗤拉嗤拉”几个闷响,数片大圆桌般的龙鳞被生生剥离,痛得老黄“嗷嗷”怒叫,身子在半空翻来扭去,龙血宛然岩浆一样喷洒。

    这时那些死士扑进来,有些一跃就到了老黄的身上,用手中剑猛扎龙鳞剥离处的伤口,那些剑上都附着咒令,老黄几乎痛得失去理智,在山谷内飞来撞去。

    “你的脑袋,我拿下了。”温瑞虹轻轻一笑,飞身到了上空,飘花剑慢慢地往虚空递去,看着与老黄南辕北辙,但老黄却在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在生死存亡之中,他的龙睛一瞬间清明,低吼一声,不知是咒语还是什么,攀在他身上的死士就突然间**起来,散落四处的龙血如同受到了召唤,飞速地在半空凝聚,然后如同一团焚天烈焰,轰然把温瑞虹给炸了个粉身碎骨。

40、人生但求一知己

    剑神山庄。

    回春门门口,武三元把一包东西放入棺木中,然后凝视着挚友的尸体片刻,“帮把手。”他对抬棺的人说,五人齐齐用力,把棺盖合上去,钉了一个桩,保证稳固。

    “武老放心,我等几个定将陈总管的尸体送回他的家乡,亲手交到他的侄子手中。”其中一个抬棺的向武三元拱手。

    武三元淡淡道:“嘱咐一下,着他们好生殓葬。那包东西不是你们动的,不要打主意。”

    “省的。”四人应着,不敢马虎,他们却不知道,那包东西是武三元毕生的积蓄。

    望着四人抬棺下山,武三元心怀无限感伤,“不管修道还是修剑,贱籍始终是贱籍,你为山庄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只因不忿当年就将你灭口,丝毫不念旧情;但因果报应,语姑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就安息吧。”

    为山庄付出一辈子的不止陈总管,还有他武三元。所以哪怕凤承语害死了他的挚友,深埋在他骨子里的忠诚,也不允许他去怨恨主人。

    武三元回到洗微轩,提着早已预备好的瓜果点心,往漱玉居的方向去。漱玉居周围已成废墟,在废墟的中央,有一幅五光十色的“图”横亘在天地间。那“图”瞬息就有万千变化:时而演化阴阳五行、乾坤八卦、山河湖海;时而掩映在雾影朦胧里看不真切;时而与天地融为一体,呈现出近乎于道的真髓。

    “武老,前面再不能进了。”废墟的周围,是看住龙神图的一干黑衣护卫,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对武三元很是客气,但并不让靠近龙神图。

    武三元自然认得,此人名唤申屠,是奉承武身边最忠实的护卫统领,所以被授予重任,留下来看着龙神图。

    “申统领,规矩我懂,这不是怕你几个守得苦闷,送点东西来解馋。”武三元掀去遮盖的布,露出瓜果点心,申屠一看没有酒,脸上就微微有了笑意,知道武三元做事情很规矩,要是拿了酒来,就有害他们的

    心思,他可不会客气。

    “莫拂了武老一份好心,都过来拿。”申屠向周围招手,平常武三元就是个热心肠的,也不疑有他,把点心分发下去,就安慰似的对武三元道,“陈总管的事,哥几个都很难过,但主人家的事就是如此,下人也不好多嘴……”说着叹了口气,捡了颗蜜饯吃着。

    武三元强笑一声道:“方才已送走了,是听说了执剑有大动作,才不能举办葬礼。申统领是对的,主人家的事就是如此,老陈万不该记着当年的旧怨,他是死了儿子,可后来大房都中毒死了,算是得了报应,还要揭开,就是自寻死路。”

    申屠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这样。主人家的事,哪说的清楚。他那小儿也不是什么好鸟,连庄主的女人也敢动,还得了个痛快,算是便宜了。”

    武三元不愿多谈,转而道:“此图真神异,连燕十方也能困住。”

    申屠吃着蜜饯笑道:“武老是肉身成圣,怎么对宝具也感兴趣了?”

    武三元道:“我曾见庄主用过,那时还不觉厉害,以为是庄主神通,今日才领悟,此图是真神异。不过,它难道不用真气维持?”

    申屠笑道:“武老有所不知,此图能自行吸收星力补充,除非有口诀,否则谁也停不下来它。”他这样说也是存着一点防备的心思,虽然不认为武三元真的会背叛山庄。就在此时,他突觉下丹田有异气侵入,四肢竟开始发软,“蜜饯有毒!”心中“咯噔”一跳,脸色即变,悍然拔剑斩向武三元。

    武三元轻松躲开,面带微笑道:“还要请申统领稍安勿躁。”

    申屠跨两步,浑身发软地跌在地,简直怒不可遏,挣扎起来盘膝:“武三元,你这是在自误!就算语姑娘对不住陈总管,你怎么能背叛山庄?如果不是陈柯非要告密,以语姑娘的宽容大度,她何至于出此下策?你受山庄恩惠,怎么反倒恨起山庄了?”

    吃了瓜果点心的,全都失了力气,各自盘膝坐着。

    武三元道:“软筋散只一个时辰,或许更短,对身体无害。申统领,老儿不恨山庄,也不恨语姑娘,老儿谁也不恨,只为毕生的心血已托付给人……”

    申屠瞳孔一缩,“难道说,你把‘烟月无痕’传给了燕十方?”

    “正是。”武三元笑着说。

    申屠恨恨道:“我几次三番向你讨教,你都不肯,燕十方不过说了几句好话,就让你甘之如饴,可见你老头子也是狗眼看人低!”

    武三元笑道:“这老儿倒也认,但一开始老儿不过是喝了酒冲动罢了,谁知燕公子看一遍就记下了。”

    申屠惊诧道:“有这事?”

    武三元不再应答,径自走到龙神图下,仔细观察着。

    申屠一面加紧调息,一面冷冷说道:“龙神图的收放口诀只掌握在庄主跟少庄主手中,凭你**凡胎也想放人,简直就是做梦!”

    武三元笑道:“其实老儿跟随庄主多年,对此图并不陌生。方才问话,不过是拖延毒发的时间。”

    申屠更加愤恨:“庄主待你不薄啊!”

    武三元道:“是,庄主对我确实很好,也很重视我毕生的心血;但老儿还是认为,这世上唯有燕公子能理解老儿。”他说着打了一个印诀,脚踩着奇异步伐。

    申屠心神一震,一眼就认出来,武三元踩的是与龙神图沟通用的天星步。就听武三元道:“燕公子,可听得老儿说话?”

    他们在外面自然听不见龙神图里是否有人回应,但只听武三元笑起来说:“老儿在外面施展‘烟月无痕’,阻断星力的供应,燕公子请在里面效法,此图毕竟只是仿制,由您使来,幻阵定然承受不住而破灭,自然就能脱困。”

    “不成!”申屠见武三元竟连此图的弱点都一清二楚,顿时惊恐道,“若此图破损,我等皆要万劫不复,武老三思啊!”

41、理想与现实

    立足之地渺渺悬空,不知基承所在,透明如镜。天水共在一方,无风无雨也无晴,偏生无限好风光:那千仞绝壁,以一副“舍我其谁”之势屹立天地,宛然从亘古就俯瞰着苍生万物;云山雾海之下,惊涛宛然怒龙,哪怕一次次“粉身碎骨”,也不改其“凌云之志”;远处海平线与天穹毫无界限,碧蓝之后便是绚烂四溢的无垠星辉;越过一重绝壁,又见得“山外山”,登上绝顶,只见一座登天虹桥衔接,攀到绝壁之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泥土的芬芳伴随着郁郁青葱,随暖风扑鼻……

    二人尝试许多方法,皆不成效,于是牵手漫游。外面天光暗了又亮,到这草原,二人就躺下来,细细感受青草的柔软之中的微刺,许多是这样,无力反抗,还不肯投降。

    “你瞧,方才还是晨初,忽已日暮,真美,若非心有牵挂,便是长住也是好的。”

    “美则美矣。”

    “怎么?”

    燕离伸手与顾采薇十指紧扣,“所见所闻所识,全为虚假,住久了岂非受了沾染?”

    顾采薇笑说:“真心为世俗所难移;不过世上最难就是真心,人心之欲诡谲难辨,一言难以道明。我倒认为,长居于此,或可忘却世俗烦恼,除非有些牵挂放不下。”

    “怎么说?”

    “就用你来说,家仇报了之后呢?”

    “理想是归隐,不知实际如何。”

    “假使其时你既有名也有利,天下无人是你之敌,除却身不由己的烦恼,在江湖一呼万应,到处皆是座上宾,阎浮任你予取予求,归隐却有什么乐趣?久了不觉枯燥?”

    燕离把目光从无垠星海收回来,侧首看向美人,“若有此境遇,天下何处不是归隐。既是归隐,无非是躲避烦恼。何况人心最是难测,我若无敌,总有心怀不忿的,表面谦恭,暗里却要设法使我难堪,或害我身边人,恩怨斗争是永远难休的。十一说要立在星海之上,即是超脱,届时才有选择生死的权利。”

    顾采薇也侧首来,绝美的面庞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选择生死,你此刻就有。我没经历过你的经历,自然不能感同身受地劝你放下仇恨。再者拿藏剑而言,凭小剑峰主对你的恩情,就不能不管,何况那些家伙们对你也是真情实意。我所指的,是会有更多的女人投怀送抱,你能拒绝一个凤承语,还能拒绝十个不成?是以归隐,是不问世俗,不‘沾花惹草’,你却向我来装傻!”

    燕离见美人一副可爱神态,十分动心,就凑上去吻,如胶似漆甜如蜜,许久才唇分,“阎浮第一美人就在我怀中,还有……咳咳,还有什么可求。”

    顾采薇美眸中迷离之色一扫而空,生气道:“你方才想说还有什么?”

    “哪有,没有了,想说的全说了,一字不漏。”

    “不,你咳嗽了,肯定在撒谎。”

    “无凭无据怎么说我撒谎,我方才喉咙痒。”

    “我不理你。”

    “那可不成。”

    “为何不成?”

    “我会难过。”

    “我不管你。”

    “那可不成。”

    “为何不成?”

    “我会难过。”

    “我不理你就是不理你,不管你就是不管你,你只管难过去吧!”

    “那就让你知道为夫的厉害!”燕离说着翻身把顾采薇的娇躯压在身下,二人肌肤紧贴着肌肤,所有细微处的变化都加倍的敏感。顾采薇欲拒还迎地推了两下,俏脸通红地说,“不要脸,谁答应嫁你!”燕离笑嘻嘻道,“你啊。”说毕就俯身吻上那娇艳欲滴的粉唇。

    顾采薇抗拒了几下,还是沦陷,主动勾上燕离的脖子。一番不可言说之后,她睁开迷离的美眸,痴痴地看着爱郎的面容,见他一副得意的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报复般地说:“你的同门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

    燕离脸色一变,苦笑着从顾采薇身上下来。顾采薇见他这样,反倒生出不忍,宽慰说道:“执剑想要掌权,势必要收买人心,藏剑峰虽式微,但对剑庭乃至九大道统的影响都十分深远,杨秋生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至多找个借口将你的同门关押起来,慢慢收伏,以图远计。”

    “只怕执剑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燕离想到了手段恶毒狠辣的王朗台,此人不但继承了杨秋生的权谋,更比徐龙象还要不择手段。

    “燕公子,可听得老儿说话?”

    这时响起武三元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惊,燕离试探应着:“前辈?”

    “老儿在外面施展‘烟月无痕’,阻断星力的供应,燕公子请在里面效法,此图毕竟只是仿制,由您使来,幻阵定然承受不住而破灭,自然就能脱困。”

    这大概就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燕离惊喜莫名,当下让顾采薇站到一旁,取出离崖来开始舞剑。他对“烟月无痕”领悟颇多,其中的聚力方式,与“藏锋”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只看一遍就记下来。

    但这一式最重要的不是聚力,而是聚势。力跟势相辅相成,但又绝不同一个性质。力是主观实现在现世层面的一种能量;势形同法域、未天启的真名,是绝技的雏形,神境的根基。它借舞剑时,使力在虚空各个节点留驻,与体内经脉产生共鸣之后,如有一条无形的弦相连,势就从弦的震动发生。

    肉眼是看不穿的,所以哪怕顾采薇非常相信燕离,也实在不觉燕离正在施展什么神通,反倒像在施展神通前的热身。

    随着离崖的舞动,各根“弦”搭建起来,震动出丝丝缕缕的势气,顾采薇才察觉到不同寻常。燕离跟武三元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有修为在身的,所以他的经脉对“力”是非常敏感的,由此共鸣成的“弦”,也更加的贴近现世。

    在顾采薇眼前,灰白色的烟雾被涤成丝,在燕离的身周缭绕着。

    ps:先低保,等我调整好了再补。欠四章,如果我算错了,可在评论区指出。

42、坦然接受命运

    这情景与“剑心境”颇为相似,但燕离此刻全身心沉浸其中,处于“当局者”,自然看不到他所引发的异象,要比武三元强烈得多,壮观得多。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对这一式还没完全悟透,只有其形,没有其神;但作为“力”的源头,可是号称五大绝学之首的《太白剑经》,是以哪怕徒有其形,它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比武三元要强大许多。

    武三元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他在剑道上独具天赋,为何觉醒不了真名。修了一辈子的剑,比不过凤九两年的进境。然而觉醒真名本来就是一种非常偶然的事件,就好像李香君在绝处逢生的一刹那,对燕离生出了爱意,由此觉醒了青鸾,传说青鸾是为爱情而生,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燕朝阳在杀戮中觉醒了杀戮魔王,但他却有一颗淡泊名利的宝贵心灵,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带着老婆孩子开一间酒肆,而不是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二者都有根由可追寻,但要细究其中的门道,哪怕最熟谙此道的大学者,也根本说不清楚。

    武三元到老了,遇到燕离,才终于领悟其中的道理。就跟“真经”一样,能悟就是能悟,不能悟就是不能悟,这是求也求不来的;但也许正因如此,在燕离看来,他这一生才过得难能可贵。

    随着压力的剧增,幻阵开始出现裂痕,到得后面,招式未尽,幻阵已湮灭大半,二人得以脱离,回到现世。在龙神图燃烧的灰烬中,武三元咳嗽着倒在地上,脸色一片煞白。

    “前辈!”燕离连忙上前扶起。

    “完了……”申屠万念俱灰,龙神图在眼皮底下毁了,简直万死难辞其咎。他愤恨地盯住武三元,“你这老贼,存心要害死我们,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背叛了山庄,接下来一切报应,都理所应当!”武三元推开了燕离的搀扶,坐在地上喘息道,“燕公子,你速速走吧,老朽帮你脱困,全为了老朽自己,是以不

    需你为老朽做什么,立刻离去,就是对老朽最大的安慰。”

    “我怎么能留前辈在此遭遇不测?”燕离试图带走武三元。

    武三元表现得十分抗拒,并且十分凌厉地喊道:“燕公子,老朽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根本不配用剑,况且,老朽这一生都在侍奉庄主,死在山庄才得体面,你若强行把我带走,我定然死不瞑目!”

    燕离从触感判断,武三元的经脉已是尽断,死意已决,强行带走不过徒增他的痛苦,只得放手。他想了想,走到申屠面前,轻描淡写道:“我可杀你,亦可留你,以剑神山庄给我带来的麻烦,杀几个护卫实在不算什么。看在前辈的份上,我留着你的性命,但你不可趁机将他折磨,我走之后,你还要服侍妥帖,待到凤知年回来再做定断,你可听明白了?”

    申屠感觉到自己若是说出半个“不”字,人头马上就会落地,慌忙道:“明白,我一定照顾周到,待庄主回来再禀明情由,至于是杀是赦,就不是小人能做主的了……”

    “若我事后知道你没有按我的要求办,”燕离蹲下去凑到申屠耳边低语,“你就是燕子坞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绝不会心慈手软,讲究的是一个斩尽杀绝!”

    申屠浑身一颤,想到六年前燕子坞灭五行院的事迹,再不敢动小心思。

    “凤庄主回来之前,前辈但有任何要求,请申统领务必满足。”燕离叹了口气,将乾坤戒里的几坛“天外有火”取出,并五万两的金票一同交给申屠,然后运功给武三元调息顺气,待他恢复过来,才带着顾采薇辞行,御剑飞走。

    却说剑庭,时间还要往前推一些,天光才暗下来,藏剑峰众人在热泉谷遭到埋伏的时候,魂剑峰也遭遇了麻烦。

    这个时辰,正好夜青岚广邀了剑庭同门集会,商讨对付执剑的策略,没想到人未到齐,

    王朗台先带着人杀上门来了。

    魂剑大殿里,夜青岚坐在首位,沈万舟与谷明轩作为她最得意的两个亲传弟子,分侍左右,像两尊威严的门神。其余各脉首座到了三个,独缺了弈剑峰。

    王朗台到的时候,夜青岚正着人搬上琼浆玉液,见到王朗台,她有些意外,但表现并不急切,还让门下弟子给看座,毕竟是执法院的监察使。

    听到夜青岚的说话,王朗台笑了笑,一敞身后明显与监察使不同的代表着公正威严、廉洁无私的黑色大氅,发出“猎”一声,“夜首座还不知晓,就在方才,有刺客暗杀了常院主,弟子临危受命,得常院主传授,他临死前着我定要找到刺客处决,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本座已承袭了院主,在职位上,却是与诸位首座平起平坐的,若是往常,自然少不得坐下来,听听几位首座与师兄的教诲;但领受了常院主的遗命,却是不得不优先办案。”

    这一通话把在场众人说得脸色急变,顿时领会了“来者不善”,包括夜青岚在内,都没想到杨秋生的动作这样快,简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夜青岚不动声色道:“哦?办案怎么到我魂剑峰来了?”

    王朗台笑道:“常院主遇刺前后,我们有许多证据表明,刺客与夜首座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家父在弟子上位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带您回去,当然,您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怀疑您是凶手,而只是例行带您回去问话,绝不会对您有丝毫的刁难。”

    “我看你是找死!”夜青岚哪怕再有涵养,被一个后辈这样污蔑,也绝难忍受,何况她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当场脸色变青,一掌就将首座御用的紫檀案给拍的粉碎。

    “师尊且坐,让弟子来!”沈万舟直接站出来,冰冷如刀地一字字道,“你敢污蔑师尊,是死罪,今日杨秋生也救不了你!”

43、前路重重又重重

    “沈师兄,我赌你不敢向我动手。”王朗台自信笑着,沈万舟二话不说,就要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他笑着继续说道,“师兄心心念念的陆凤心陆大美人,此刻正在执法院的水牢里,本座在魂剑峰只要掉上一根头发,她就会受到成倍的折磨,若本座不小心被人杀了,只好请她给我陪葬了。”

    沈万舟脸色一变,虚空里被注入“魂灵”的尘埃,倏地静止。片刻之后,他无力地垂下了手,退到了后边去。

    “荒唐!”夜青岚面无表情地做出评价,也不知是指执法院的明目张胆的乱纪还是沈万舟的受要挟。

    “我来!”谷明轩目中绽出凌厉的光,足尖数次点地,闪到王朗台面前,但才要出手,就觉出剑光闪耀,他心中一跳,强捏一个剑诀,胸口就遭到剧痛,闷哼着飞退回去,险些撞到后面供奉着祖师金身的神案,喉头一甜,一口心头血急要吐出,被他强咽回去,心中又惊又骇。他很清楚自己被击退的过程,王朗台在方才一瞬间放出了法域,而且以惊人的速度凝聚天剑印,他的胸口正是受了剑印结结实实的一击,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用魂灵控制虚空里游离的尘埃,结成一面盾,缓止了剑印的冲击之势,此刻绝不只是吐血受伤那么简单。

    太阳照耀了万物,人们永远追逐着太阳,而忽略万物本身的光芒;就好像王朗台一样,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来源于杨秋生的权利的光芒,而忽略了他也是个修剑的高手。谷明轩在天骄榜上名列前茅,却被榜上无名的他一招击伤,可见他这些年是何等的隐忍。

    夜青岚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方才她动手,可定义为教训狂妄的后|进末学,但她的两个亲传弟子接连败退,此刻再动手,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陆凤心是长老,没由头地抓了,就是说执法院,不,执剑总会准备在剑庭实施一言堂,有罪无罪,全由你们决定?不入执剑者,就是有罪,可以这样理解对么?”

    殿内氛围顿时产生变化,从惊于王朗台的实力,到惊于执剑的妄想,个个都出离的愤怒起来,几个首座的面色变得不善。

    王朗台微微地眯起眼睛,心说父亲说得对,这个夜青岚果然不好对付,三言两语就把矛头重新对准自己;不过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实在不用藏着掖着,于是就笑道:“弈剑峰今日一个未到,是因为他们全体都已加入执剑,成为护剑者的一员。”

    “什么!”殿内顿时如同炸了锅一样。

    “我就知道段奕宏那个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夜小浪愤怒地叫出了声。

    王朗台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跟着笑道:“本座跟在场的诸位都是同门,都有香火情,如若不然,方才与明轩师弟动手就不会这样轻。诸位也如弈剑峰一般,只要加入执剑,各脉香火都保留,所有一切规制都跟以往相同,

    还有沈师兄,只要你加入执剑,你跟陆大美人就不再有身份上的差距,因为每个护剑者都是平等的……”

    “别听他妖言惑众!”魏舒偷眼观察沈万舟时,发现他居然有些意动,连忙急喝打断,“执剑要断了祖师的香火,在他老人家的金身面前,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维持一盘散沙的状态,被试图窃取道统的蟊贼逐个击破?”

    “敢骂我们是蟊贼,本座迟早把你魏氏连根拔起!”王朗台暗恨,更大声喊道,“沈师兄,显然有人要阻挡你追逐幸福的道路,难道你忘了回剑庭的初衷?大师兄这样卖力帮你回来,可不希望眼看着你断送自己的……”

    他不提凤九倒也罢了,一提起来,沈万舟的眼睛就红了,当下抬一抬手,殿内但凡能动的物件,一股脑地往王朗台砸过去。

    “罢了。”王朗台神色一冷,携众随从向后一掠,退到大殿之外,双手伸出,法域呈现的瞬间,本命剑即从天灵飞出,与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剑印虚影合一,轰然一声响,魂剑大殿整个倒塌。

    “你敢毁本座道场!”夜青岚怒不可遏,从废墟里激射出来,凌空悬浮着,方圆数十里内但凡能动的物件,全都注入暴躁的灵魂,疯狂地向王朗台砸过去。果然是师徒二人,宣泄愤怒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神圣领域的怒火,从四面八方包夹王朗台,无从躲避的他,眼看着就要被夹成肉饼,突然一束剑光从天而降,将王朗台笼罩,将所有的攻击全部震退,肉眼可见的光环,向四面辐散,被这光拂过的刚从废墟跳出的各脉弟子,脸色全都变得煞白。

    “为父要你好好跟他们商谈,你又搞砸了。”

    剑光之中缓缓降下一人,赫然是杨秋生紧急赶到。王朗台施了一礼,不以为然道,“父亲,收拾了这些,接下来只要逼迫掌教退位,执剑就大获全胜,实在不需要那么多的虚与委蛇。那么多年了,孩儿的隐忍早就到了极限。”

    杨秋生心中生怒,有意要把王朗台教训一顿,但此刻很不宜,就收了怒火,向夜青岚等四个首座微一笑,“师妹息怒,犬子冒犯了,这魂剑大殿为兄一定负责修缮妥帖,保证跟全新一样。”

    从剑光出现,就引起了夜青岚十分的警觉,她能感受到剑光中有着独特的气息,那是让人灵魂都要颤栗的伟大力量。方才在殿内没有细细感受,此刻去寻摸空气中本应该存在的守护之力,却是点滴全无,一颗心就沉了下去。“杨秋生,到这境地,你还要装模作样?你父子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苦心演这样一出,让人作呕便罢了,竟为了争权,连护山大阵也给停了,此刻若是魔族倾力来攻,剑庭顷刻就有覆灭之危,你父子二人便是千古罪人!”

    “**大阵!”几个首座恍然发现,果然感应不到,脸色全都变白,阳泉君

    忍不住骂道,“杨秋生,你是不是疯了?”

    杨秋生不为所动,笑道:“不用这样惊慌,执剑一直都有人在严密监视魔族动向,本座是肯定了魔族不会窥伺在侧,才敢关闭大阵。夜师妹,不管你心中怎样看待为兄,为兄派朗台来的初衷,却是好意。我知魂剑峰在各脉中声望最隆,是以请你到执法院做客,让为兄有机会一一将列位师弟说服,都是同门师兄弟,能不动刀兵,自然最好。各脉的后起之秀,本座也是十分看重,像万舟明轩小浪魏舒长鸣,你几个都是本座看着长大的,本座授课时,看到你们的成长,都会非常之欣慰。”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以手抚胸,满面的情真意切,“请诸位相信,本座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剑庭!”

    “哈哈哈,杨秋生,我老陆早就说你是个伪君子,以前他们都不信,现在终于把你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啊呸!”

    陆无章毫不顾形象,直接向杨秋生吐了一大口浓痰,跟着拔剑递出。身为论剑峰的首座,他这一生都在研究剑招,只一出手,哪怕是这么样平平无奇的一刺,也是无比的精妙,换一个人,哪怕手中拿着九霄雷音,也绝刺不出他的神髓。他一向以邋遢肮脏的形象示人,但是剑招一使出来,他那滑稽搞怪的脸就透出一股子神圣来,如同最虔诚的信众。

    “陆首座应该给你上了一课。”杨秋生叹了口气,对王朗台这般说了一句,也不管后者领会没领会,一步跨出,剑已出鞘,同是平平无奇的一刺,如果说陆无章已得了剑招的神髓,那么他的剑招就显得朴实无华;可就是这么样朴实无华的剑招,却将陆无章击退,后者直退出数丈才站定,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苦笑道:“陆师弟,你对为兄有颇多误解,但为兄不怪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听为兄说两句话。”

    陆无章的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一瞬间,双剑交刺,对方的势却惊人的恐怖,他渐渐领会到其中意味,不是输在剑招,而是修为。“我输了,还有什么好说!你要说便说,听不听却是我老陆自己的事!”他咬着牙,孩子气地撕下衣角,塞到了耳朵里。

    王朗台微微嘲讽道:“父亲对这些人何必留情,这些年他们对剑庭做过什么贡献?还不是执剑忙死累活,才勉强巩固着剑庭在九大中的地位,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陆无章,你真以为你们论剑峰很厉害?荡魔大会上,就因为你们论剑峰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剑招修到极致,就能无敌于天下,所以论剑弟子永远是第一批死的,死的多了,还喜欢推脱责任,指责别脉不肯救助。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活了个夜小浪。但夜小浪活下来又怎么样,他在战场上任性固执,常常不听指挥,你们以为他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还不是因为盲目同情一个魔族装扮的乞丐,害死了一小队的人,被蜃楼真君给赶回来的!”

44、怎奈显圣屹立

    “你!”夜小浪咬牙切齿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有你魏舒,”王朗台索性豁出去了,不顾父亲严厉警告的目光,继续抖露道,“你以为你在荡魔大会上立了许多大功,就可以掩藏你的几个师弟的罪恶?钟丙权、杨招落、孙与,这三个在雍安城不良府值守期间,与当地豪绅勾结,强占民女民财,为虎作伥,恶迹罄竹难书,你得知后虽狠狠惩戒,却对执法院隐瞒不报,希图护着他们性命!”

    魏舒脸色变了变,颓然道:“你既知道,为何不说!”

    阳泉君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最信任的弟子,那三个的行径,哪怕当场打死了也不为过。

    王朗台冷笑一声,又换了一个目标,“夜青岚夜首座,你掌管金顶那些年,从各脉大量收取维持的费用,其中藏剑峰一度被你剥削到要变卖家当的地步,你却中饱私囊,良心不会愧疚吗?还有,你把持金顶入场凭据,低价回收高价售卖,把剑庭当成买卖场,心里还有道统的地位?”

    “你血口喷人,师尊绝不会做这种事!”谷明轩愤怒驳斥。

    “哼,会不会做,你自己问她!”王朗台充满不屑地道。

    谷明轩望向敬爱的师尊夜青岚,只见后者脸色变幻不定,虽然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却没有反驳,顿时想到魂剑峰的那些大手笔的花销,想到他们从来不用出去执行风吹雨淋的任务,却总有花不完的钱,真相竟是如此的苍白。

    王朗台接着又换一个目标,直指着沈万舟道:“还有你沈万舟,我早听说你恋慕陆凤心,不过小小试探,你立刻就屈服了,身为剑客的自尊呢?维护道统的决心呢?把剑庭交到你们这些人手里,难道不是一场灾难?”

    心剑峰上官卿云忽然道:“来来来,你这么能说会道,我倒要听听,心剑峰又怎样,有什么毛病,不如也给挑挑。”

    王朗台转头看向上官卿云与其弟子顾长鸣,眯了眯眼睛,“表面上听音谷不问世事,表现出‘我行我素’的疯子模样。但你们不管俗务也罢了,每轮到听音谷对抗魔族,就一个个闭关不出,不知道是不屑呢,还是不敢?”

    上官卿云怒道:“心剑每有领悟,非闭关不可,否则必走火入魔,你敢说不知道?再者也不是每回都推脱了,长鸣去了几次你没算过?”

    王朗台只是冷笑。顾长鸣对上官卿云道,“皆有领悟,遂闭关。”上官卿云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这时候各脉的“联军”心里就老大不是滋味了,本来是联合起来反抗恶势力的受害者,被王朗台这么样一数落,反而成了需要从剑庭里剔除出去的蛀虫,而且无法反驳。

    夜小浪忽然“呸”一口,“这么一说,你们迫害大师兄,维护杀人凶手,肆意编造罪名抓人,不知冤死了多少同门,你王朗台就是清白的,你王朗台就一心一意为了剑庭?”

    王朗台道:“新阎浮历六六七年,新余爆发兽潮,掌教命论剑峰处置,陆无章这个臭老头怕麻烦,借口闭关,推给你夜小浪。你是怎么做的?”他愤怒地指责道,“你带同门下山,半途去装乞丐玩,还非要同门相伴,结果你是收拾了一个流氓恶霸,但兽潮未能及时遏止,新余百姓死伤逾六万,若非我正回家探亲,带了山庄好手过去,这个数字还要往上翻个十倍!我上报执法院,你到处说我公报私仇,掌教为了七脉团结,不得已只关你两旬禁闭!我王朗台哪怕再怎么以权谋私,能比得过你夜小浪荒唐?”

    夜小浪顿时语塞。

    王朗台还不罢休,愤愤地道:“启元元年,新一轮正魔大战掀开,蜃楼真君要剑庭派几个不怕死的,去刺杀魔族将领!各脉相互推诿,掌教闭关不出,无人能拍案做主,是我从执剑总会调了好手以剑庭名义出征,后来他们全死在战场上,

    蜃楼真君发下褒奖,你们倒是毫不惭愧地领受了!启元三年冬,大师兄去狩猎奉天教徒,各地不良府混入魔族,制造无头血案,擅杀擅捕,使剑州各地治安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出现不良人屠城的恶迹,你们全不当一回事,只推脱给轮值者,若非我说服父亲,出动执剑总会九成兵力,镇压各地不良府,才没有酿成大祸……”

    “你前面说的本座不狡辩,因为那是事实,也是魂剑峰历代的生存之道;但这里就不对了。”夜青岚忽然打断道,“你所谓的蜃楼真君的要求,其实是道庭提出来的一个斩首计划,剑庭只是不愿服从道庭的安排,才故意推诿,其余道统不也如此?谁知杨秋生擅自拍板,说已定了人选。我们不知他找了些什么人,后来道庭发下的褒奖,也是杨秋生派人送到各脉来,至今还存放在库房里。魔族混入不良府事件,六脉事先毫不知情,到屠城发生后,是我们几个首座亲自下去平定,否则就凭飘花剑跟王福,能与魔君座下第一高手青龙争斗?”

    “我们是没料到青龙……”

    “到此为止。”杨秋生打断了还待再说的王朗台,“真相如何,如今已不重要,我杨某人所做一切,全为了剑庭,如若不信,就用剑说话。”

    陆无章不无嘲讽道:“幸亏你还记得自己用剑。”

    夜青岚道:“无论你杨某人是为了什么也好,执剑不能取代剑庭,这是唯一真理,如若不然,我等纵有千般不是,也必然为了守护剑庭顽抗到底!”

    杨秋生笑道:“师妹用了‘顽抗’来形容,显然是领会到什么了。”

    夜青岚伸手虚握,伴随了她数十年的本命剑显化在手,大声叫道:“你隐藏修为,足见狼子野心,今日你是显圣也好,寰宇也罢,我夜青岚但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你染指剑庭!”她的决心立刻感染了“联军”,以各脉首座为首,纷纷拔剑严阵以待。

    “好,剑庭七脉,今日就做个了断!”杨秋生看着同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表现得痛心疾首,衣裳突然间无风自动,他仿佛伸了个懒腰,就多出一重躯体,注入更多元神,就急遽地膨胀,直长到二十丈开外,赫然是显圣真君。元神以真君显圣,大手一动,方圆百里的风云急遽变幻,数不尽的星力被攫取,自然而然凝练,千百万的星力瞬间凝成千百滴的真元,陆地真仙修行者需要两三日才能凝聚一滴的真元,他只要一个呼吸。

    众人从方才对话就有所察觉,但真正见到显圣的情景,心神仍是震荡不休。杨秋生手腕轻动,这千百滴的真元,又融汇成一剑斩下去……那是仿佛山海倾倒般的惊天伟力,这一剑未落,强压下的风暴,已将周边建筑摧成废墟,再一眨眼就粉碎,魂剑峰上千年累积,推翻重建了不知多少次的宫殿,霎时间被夷为平地。

    众人在强压下几乎无法睁眼,巨大差距的压制下,无尽的痛苦纷至沓来,只有臣服或乖乖领受死亡,才是摆脱的唯一途经。

    夜青岚深知此刻决不能露怯,否则军心立刻就会涣散。她厉喝一声,不顾躯体承受不住而迸裂溅血,顶着庞大压力腾空而起,面对几乎占据全部视线的一剑,“日轮,月轮,魂印……”

    她的剑境如同一艘小船在飓风掀起的海啸面前,毅然决然扬起的风帆……剑光从一半日光轮,一半月光轮里荡出,微弱但顽强地延伸到十丈开外,在她的身后构建成绝美的双色剑光羽翼。她的七窍都渗出血来,面庞由此被涂染得如同凄惨的厉鬼,与绝美的剑光羽翼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声音却异常的平静,“为了剑庭,为了魂剑峰,青岚战死无悔!”

    “剑境,九千浮屠!”

    手中剑笔直斩出,剑光羽翼逐层地递出,一瞬间就进行了九千重的打击,次第的剑光宛然高塔般堆叠,将那千百滴真元汇聚的一剑定格在半空;就在众人看得心潮澎湃时,那高塔还是

    溃散开去,剑境跟着消失,夜青岚“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直坠落地。

    “青岚!”陆无章一声悲呼,第一个冲上去接住,见后者双目紧闭,生死不知,顿时心痛如绞,老泪纵横,“青岚,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他把夜青岚交给谷明轩照顾,也一纵到了高空。

    阳泉君与上官卿云对视一眼,跟着腾空,来到陆无章身侧,三人互看一眼,就有了默契。

    那一剑受了夜青岚倾力一击,下落之势稍稍受阻,给三人创造了时机。

    陆无章继续往上冲,他这一生最精彩的剑式,慢慢地舞起来,优美的剑光随着剑式呈现,剑境在小范围里悄悄开放,他就像最优秀的舞者,那些剑光则是伴舞,众星拱月般,使他成了中心的花蕊。

    “剑境,众人皆醒我独醉!”他邋遢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常年沾着油污,活像个老乞儿;但他此刻却仿佛遗世而独立的翩翩俊公子,说不出的潇洒倜傥。

    与此同时,上官卿云在下方一些瞑目,很快沉入了他自己的境界:耳听叮咚的回响,风声在九弯十八绕的山谷里吹奏着独特的韵律。心剑峰以剑势为主,是以他把周围想象成了听音谷,犹如平日里的练功,自然而然地凝聚出了剑势。他的剑势与他温文尔雅的名字完全相反,带着一股子烈火烹油般的躁烈,又如同脱缰的野马,为了自由在草原上放肆地狂奔。

    “剑境,回音传神!”

    元神伴随着强烈的属于自由的气息,竟果真化为一匹马儿,像一股大风般携裹,追上了前头的陆无章,使之得以骑乘,快逾闪电。

    这还不止,更后方处的阳泉君,手一松,剑就脱手而去,他大声地向下方的魏舒道:“徒儿看好了,为师这一剑是典籍里绝学不到的,是为‘御千山’!”

    精妙的多段御剑术,风卷残云般,将前二者遗留的剑意“拾取”,很快与前二者合为一体,于是就变成了剑中有剑势,剑势里有剑式,几重剑境叠加,竟是浑然天成。陆无章是剑的载体,为剑的前半部分;上官卿云是剑的核心,为剑的锋芒;阳泉君是“御主”,就是握剑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三重剑境与那千百滴真元凝成的一剑碰撞在一处,底下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阳泉君看起来是三人中离得最远的,但作为“御主”,他承受的压力却是最大的。三人联手,却与对方僵持不下。在显圣的重压之下,他的躯体也因为承受不住开始迸裂,御使世上最强之剑,却仍不能突破显圣一击,他的心中非常焦急。

    “师父!”魏舒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替代。

    阳泉君低头看着徒弟年轻的面孔,不禁想到失败的后果,恐怕会被杨秋生斩尽杀绝,他把牙一咬,暗暗告诉自己决不能失败!

    “为了剑庭,为了御剑峰!”他把牙一咬,逆境中出了险招,先御剑脱离,紧跟着又回击,重复脱离又回击,如是反复数次,那千百滴真元凝聚成的壁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大喜过望,怒吼一声,最后一次御剑,剑光悍然洞穿过去,底下人顿时欢呼起来。

    三个首座各自分开,皆元气大伤地飘落下去,被自家弟子接住。

    “不过接住了我父亲一击,你们在高兴什么?”王朗台仅用了一句话,就破坏了欢乐的氛围。

    联军脸色全都一变,再去看杨秋生,果见他的身上点尘未沾,显圣之身,依然屹立于天地之间。

    由于过程的艰难,使他们忘记了,千百滴真元的一击,对显圣真君而言,只不过是抬抬手而已,跟吃饭喝水呼吸一样寻常。

    杨秋生叹了口气,抬剑又斩。

45、回音寂灭此界死

    杨秋生的剑一动,无数星力如滚雪球般汇聚,跟着斩下。这一剑仍如方才那般以真元为核心,但不再只是剑光的形状,而是形成了剑的模样,整体看来就如同真剑一样,比方才一击不知强了多少倍,显然是打定了斩草除根的主意。大道至简,由显圣施展,哪怕看起来平平无奇,也足可称得上至圣之剑。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摧毁的。至圣之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在场的全是各脉首座与核心,倘若于此全军覆没,往后至少数百年,都不可能振作起来。

    “快走!”夜青岚忽然睁眼,猛地推开谷明轩,身后展开剑翼一撑,视死如归地迎向那剑,为了给门下弟子争取一线逃脱的生机,她顶着更庞大的压力与之对决,薄弱身躯霎时如同遭到了千万重山峰的镇压,直接不堪负荷而扭曲,刺目的鲜血喷洒在长空。更在此之前,于显圣的沛然气机之下,她的灵魂仿佛先被斩得粉碎。

    “师尊!”谷明轩双目通红地大吼一声。

    “万舟,带你师弟走!执剑不灭,永远不要再回来……”夜青岚惨然一笑,准备迎接死亡。

    “嗷——”

    “弟子好不容易重回您门下,此次绝不走!”沈万舟突然发出野兽般的狂叫,大地猛然迸裂,并有透明的光柱向上冲击,他一脚踩上光柱,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越过了夜青岚,握紧本命剑,猛地斩向至圣之剑。

    “剑境,一斩千杀!”

    轰!

    光柱随沈万舟一斩,与至圣之剑正面交锋,跟着就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目的光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压力骤然变轻,但又听得一声惨叫,众人急忙睁眼时,就看到沈万舟以比冲上去更快的速度坠落下来,“砰”的砸到地里,本命剑随之落下,“嗤”的洞穿了他的大腿,极具讽刺地斜立在那里,却是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蠢货!”夜青岚喷出一大口血,茫然想着,难道魂剑峰真的要葬送在我手里?

    “师妹,我们来帮你!”陆无章冲上来,与夜青岚一起抵挡至圣之剑,随后阳泉君与上官卿云也一齐上来,暂时阻止了至圣之剑的下落之势,当然,四个的身体都在巨大压力下开始崩解。

    “长鸣,我的徒儿,为师知道你最是冷静,快带他们走,全死在这里就完了啊……”

    “魏舒,小浪……”

    听着各自的师父喊自己名字,几个年轻一辈的弟子心绪翻腾不休,明知道此刻逃走,保存一脉的香火,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要抛弃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怎么忍受得了?

    “是时候了,请诸位师弟助我。”顾长鸣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

    魏舒和夜小浪心里头纷纷一震,全都望向顾长鸣,这个在江湖上拥有公子剑美誉的师兄,从来没人看过他的出手,那是因为,他不需要出手,就拥有着可怕的影响力。不需要出手,又怎么能拥有影响力?心剑峰有一种剑决,叫做“言剑诀”,修这剑诀的剑客,每吐出一个字,都能成为剑招,传说“言剑诀”的最高境界唤作“回音寂灭”,只要用连贯的字句表达意志,就能施

    展出威力恐怖的一剑,但因为不再有“回音”,代价是死亡。现在顾长鸣说了这样一句完整的话,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他要用生命的代价施展“回音寂灭”。

    “长鸣师兄!”二人齐齐叫了一声,但见自家师尊与另三个首座的状况,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没时间犹豫了!开路!”顾长鸣拔剑出鞘,猛向杨秋生所在的方位冲过去。

    “我也来!”谷明轩大吼一声,首先用魂剑御使周围尖锐物,向至圣之剑下隐然展开的力场冲击过去,但迅速遭到反击,被一面无形的壁障弹回去。

    夜小浪与魏舒对视一眼,各自咬了咬牙,一跺脚,人已飞驰过去。夜小浪低喝一声,手腕一抖,就是数十道剑光,再一抖,又是数十道剑光,接连数十次,几乎将源海内的真元消耗干净,难以计数的剑光接二连三地击打在那壁障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魏舒只得一剑,脱手而去,宛然烈日东升,强光从剑上迸发出来,于虚空盘绕一圈,猛然撞上壁障。

    二人穷尽力气,终于撕开一道裂隙,但却不够一人通行,眼看源海枯竭,裂隙也开始恢复,心中顿时焦急不已。

    “剑境,一斩千杀……”

    听到微弱喝声,二人大喜回头,只见沈万舟从腿上拔出他的剑,一瘸一拐地冲过来。剑境到底凌驾于绝技之上,他一剑就将壁障打碎。顾长鸣朝他们微微一笑,然后决然地穿过壁障,直扑杨秋生。

    “长鸣,本座授课你从来不缺席的,你真的要视本座为仇敌?”杨秋生眼睛眯起来。

    顾长鸣道:“恩是恩,怨是怨,执屠刀的人难道不是师伯吗?”

    杨秋生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剑庭的传承!如你所见,目今剑庭存在太多弊病,必须用强有力的手腕革除,是以本座必须登顶,使执剑做主,否则这个道统的人会永远自私自利下去,不出五十年,就有覆灭的危机!”

    顾长鸣不停,距离杨秋生只剩十丈,“我确信为了剑庭的存续,可以付出一切,师尊与三位首座亦是如此。不论现状有多么难堪,我相信只要齐心协力,任何问题都能妥善解决。”

    杨秋生道:“本座只能说你太天真了!长鸣,你的修行太纯粹,是以将世事看得这样透明。我告诉你,山海师弟入魔了,这本来不是最大的隐患,但你可知道他为何入魔?”他不等顾长鸣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来告诉你真相,他把小剑师弟的真命神宫暴露给了苏晋,导致小剑师弟的陨落。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但显然不能。”

    顾长鸣心中一震,脚步也顿住。

    杨秋生淡淡接着说:“现在你知道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剑庭已从根部开始腐烂,若不能及时剔除,你相信本座,不出五十年,必然遭遇覆灭的危机。”

    顾长鸣深吸一口气,身子逐渐模糊,消失在空气里。

    杨秋生警惕起来,“长鸣,你不要自误!”

    “师伯,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们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剑庭哪怕再怎么腐烂,终究是我们的剑庭!”

    “回音寂灭”最重要的便是意志的明确。

    顾长鸣的意志明确下来,虚空立刻泛起波纹,一剑从渺渺冥冥处递出,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所有壁障,竟是连显圣的气域都不能阻挡。那剑刺出时,就已没入杨秋生的心脏,前后毫无间隙,仿佛天然就长在上面。

    杨秋生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长鸣,在这些人里面,师伯最不愿杀你,因为你是最符合师伯期待的真正能守护剑庭的弟子。但你终究还是站在了师伯的对立面。”虚空中一个影子出现,但已是一具尸体,本来应该穿透他心脏的剑,此刻却插在影子尸体身上。

    “死士!”顾长鸣在惨笑声中遭到气域的反击,向后方激射回去,落地后还如破稻草人一样翻滚,在此之前,他的印堂处便裂开一丝黑色血痕。

    “长鸣!”上官卿云一声悲鸣,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如此的痛苦,要比道统断绝,还要让他无法承受。

    “长鸣都死了,你们又有什么价值活着!”杨秋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恶劣,心念一动,至圣之剑猛然下压,四个神圣领域齐齐吐血,并轰然砸落在地,至圣之剑持续往下镇压,失去四个神圣领域的抵抗,显圣真君的道力铺盖全场,再想逃却是已经晚了。

    幸存者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不,有一个人异常顽强,竟在此情境下,把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给挟持了。

    “父亲且慢动手。”

    听到王朗台的声音,杨秋生有些诧异,然后他就看到王朗台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剑,握剑的人是沈万舟。

    “快收了神通,不然我要他的命!”沈万舟咬牙发出嘶哑的嗓音。

    至圣之剑再次停住,但是没有消散。

    “这样真的好吗?”王朗台诡笑一声,“杀了我,你心心念念的陆大美人,可就尸骨无存了。”

    沈万舟翕动着嘴唇,“你,你放了她,不然我杀了你……”

    王朗台嘴角透出一个深入骨髓的冷笑,“我不可能放她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让我看看,你对陆大美人究竟有几分是真爱。”

    沈万舟面色惨白,迟疑良久,回头对众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不住……”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沈万舟,你……”众人又惊又愤,好不容易从绝路中觑见一点生机,就这么给断送了。

    “哈哈哈,你这下三滥的东西,贱狗……为个女人,你连道统也能葬送,狗东西就是狗东西,真是给魂剑峰长脸……”王朗台退到后方一面畅快狂笑,一面狂骂着,仿佛为了掩饰什么。

    杨秋生再不犹豫,使至圣之剑继续斩下去。

    “再也没有奇迹了……”王朗台喃喃地说着,转身就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候,远空一道剑光乍然照亮昏暗无光的夜空,在天边比星辰还要闪耀,待被人注意到时,剑光已落到场内。

46、我到底也是剑庭弟子

    那剑光落地,就显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影来,在只能闭目等死的最绝望的境地之下,众人看清了来人的身影,不禁惊叫起来:“燕离!”

    “燕离!”

    夜青岚半睁一只眼睛,辨认出确实是燕离的背影,不禁虚弱道,“你……怎么来了?”

    “弟子得了传讯,就赶回来。没想到局势这样糟糕。”燕离觉出显圣真君的庞大气域,方圆百里是一滴星力也攫取不到了,二话不说,先使真元倾巢而出,虽然只有一滴,却也足够法域的构建。剑山如林海铺满大地,至圣之剑立刻悬在半空。

    杨秋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自然明白燕离的用意,并且也不惧“剑意藏神”;只是若要破解,非损耗不少,不利于稍后的大战。“燕离,你与本座没有根本上的冲突,自修你的《太白剑经》去,却来管什么闲事?”

    燕离笑了笑道:“扬院主到底是剑庭所传,身为执法院院主,执剑总会会长,却公然屠戮同门手足,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在仙界立足?”

    顾采薇娇声道:“连晚辈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王朗台从燕离出现,脸色就阴沉下去,闻言道:“燕师弟却是错了,执法院如今的院主是我,父亲是代掌教,不过很快就会升任掌教。屠戮同门手足也是全然没有的事,我们查出魂、论、御、心四峰暗聚兵力意图造反,燕师弟,你来得正好,父亲正在讨伐叛逆,若你肯助一臂之力,监察使的位置便是你的,同时,藏剑峰的污点也能得到洗清,不但能重新拥有各种权限,还能将道场搬回天柱山。再者说,这些人在你落难的时候,可没少落井下石,护着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四脉首座皆神色黯然,确实没有脸面去求燕离的救助。

    王朗台实在太能洞悉人心弱点了,燕离确实很有些心动,但心动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他没有收回法域,并且用眼神暗示顾采薇,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培养出了默契,后者很快领会,悄悄地退到人群里,暗中捏着法诀。

    杨秋生虽

    然不知燕离暗示了顾采薇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对方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做对。他是个死心眼,认为燕离得了更高深的《太白》传承,定然在心里摒弃了剑庭传人的身份,所以对他十分厌恶。既是厌恶之人,还敢在前面挡路,只好麻烦一点还自己一个清净了。

    “你在自寻死路!”

    至圣之剑继续压下来,这一回再无任何停滞。

    燕离纵身跃到法域之上,硬顶着让他头皮发麻的压力,暗自蓄力着。

    “燕离,我们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们?”夜青岚忍不住挣扎着坐起来。

    燕离立在一柄剑山的峰顶,默默地取出离崖轻抚着,片刻后才道:“我到底也是剑庭弟子。”

    “带他们走!”他低喝一声,人已从剑山借力跃起,从远处看,如同蝼蚁般的小黑点向至圣之剑迎去,飞蛾扑火似的壮烈。

    “诸位前辈师兄且莫反抗!”顾采薇将手中印诀翻转,另一手呈兰花状抬起,纯白的彼岸花在虚空盛开,并几朵形成伞状,冰白雨丝从伞垂下,四脉的人只觉四肢受到缠绕,如提线木偶般不自主地动起来,正是莲花座著名的绝技《醉墨香痕?寒雨拂衣》。

    此绝技入门时,须莲花座独门宝器“伞剑”方可施展。一经施展,只需锁定敌人,便能控制对方的行动,倘若斗法到酣处,出其不意间,便能给对方致命一击。到了高深处,如顾采薇般,便可借法域施展,数目正是修为的体现。

    数十人如傀儡般都自己动起来,向远处逃去。

    王朗台又气又急,有心想要追,却苦于人手都安排出去,身边几个执法弟子,都不是什么隐藏修为的高手,追上去未必能尽功,恐怕还要落入敌手。只这一犹疑,那些人便逃得远了。

    书说简短,燕离迎向至圣之剑,其下场比那些神圣领域如何?都是人仙之体,也都攫取不到星力来对敌,全凭自身的修为对抗,谁也不能比谁更强壮一点。在显圣面前便是如此,他只消显在现世,就自然而然剥夺别的修行者的领域,若非如此,四

    个神圣领域怎么会表现得不堪一击。当然,燕离是魔族之躯,这就有了差别。他的魔躯还不比普通,心脉里刻着恶毒的黑血咒。黑血咒爆发时,又会驱动魔躯天然拥有的神通——魔血沸腾。平常时候,魔血少动,流淌缓慢,那是因为浓度远超人血,看起来才会呈现暗红,是以进入沸腾状态后,周身血脉畅通,平白就能强壮数倍,施展毒咒魔功自然更加信手拈来。

    无处不在的压力,毫无意外地使燕离周身渗血裂开。他当即解放黑血咒,使魔血沸腾,去对抗天穹崩塌般的巨大压力。他的魔血沸腾,要比别的魔族短得多,那是因为黑血咒是要命的,魔血沸腾后,顶多乏力几日,若放任黑血咒,不消半刻钟,就会爆体而亡。无数次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的他,无疑已将这双刃剑用到了精巧的地步。

    “藏剑!”

    然而顶住压力,恰恰只是开始。最后时刻来到,燕离双手持离崖,奋勇向上格挡,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他不用“太白”传承,单用藏剑峰的基本功。至圣之剑猛地斩在离崖上,“砰”一声金石交击,离崖的剑鞘居然凹了下去,里面的才刚恢复形状的剑身更不用说,在碰撞的一刹那就粉碎。

    燕离“哇”的喷出一大口血,身子节节下落,落回到法域上,他的七窍都渗出血,模样看起来非常凄惨。但是至圣之剑终于还是没能压垮他,被突然出现的吸力海量吞噬。

    “藏剑”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只要你有足够的“胃口”,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能吞下。

    杨秋生微吃一惊,没想到燕离真的能在他这一剑下施展“藏剑诀”。他很快就释然了,魔躯确实能吸收一部分,但也仅止于此罢了,打死他也不相信,燕离能把他这一剑完全吞食,只要有一小部分余力,便足可使他灰飞烟灭。

    “你此刻一定在想,我定然不能完全吸收,下场仍是死路一条。”燕离轻轻抬头,嘴角微微扬起,杨秋生对上了他的眼睛,只感受到邪怨冲天而起,以及邪怨大潮深处的猩红的眼珠子。

    ps:准备熬夜,欠3一起补完。你们就不用陪我了,明早起来看吧。

47、难以预料的大悲大喜

    “你是对的。”燕离继续说。然后身上就泛起了青光。

    杨秋生霎时间面色铁青,因为燕离既然展开了“零界”,就说明他并没有用“剑意藏神”,眼前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法域,他一到场就用真元构筑起来,任谁都会以为他在里面埋了一手,“剑意藏神”一经施展,别的神通就全成摆设,这是《藏剑录》众所周知的弱点。

    被抓住心里盲点戏耍一通的杨秋生,一下子腾起万丈怒火。

    燕离早就知道哪怕解放黑血咒,哪怕释放出八部天龙,他体内的剑池加上离崖加上法域,都无法完全承受;至圣之剑所蕴含的庞大能量,转化成外力,只要有一小部分不能消受,立刻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他兵行险招,让杨秋生产生错觉,等顾采薇把人都救走,再使用零界来承担剩下的部分。

    “竖子!”杨秋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杀机变得非常浓烈,在至圣之剑完全消失,并于魂剑峰另一处炸响过后,他身后的显圣之躯猛然跃起,骈起的剑指几乎与燕离法域里的剑山一样,直直地劈斩下去。

    显圣真君的怒火,不是寻常人可以消受的。但燕离不是寻常人,“藏剑”的“藏”,也从来不是为了防守,一旦“藏”成功了,就是数倍的猛烈反攻。

    “扬会长修行那么多年,还不省的‘疾怒如毒’的道理?小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面对显圣真身的压迫,燕离半点不惊,朗声说毕,在不高不矮的法域之上,无忧无喜地拔剑,离崖出鞘,尽管剑鞘弯折,剑身粉碎,由外力黏连着,仍然发出了“呛啷”的一声,深黑色的剑光,以前所未有之势横斩出去。

    这一剑没有打向杨秋生,王朗台的脸色倏地惨白,惊叫一声就开始往后逃跑。

    杨秋生瞬间冷静下来,知道燕离断定自己拿捏不到“零界”的极限,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尽管恨极,仍不得不撤回显圣真身,往王朗台处去救护。

    待深黑色剑光完全消失,燕离也已经踪影全无。

    许久过去,王朗台的脑海仍充斥着那一道深黑色,明明在暗夜里,那剑光却比暗夜还要深沉,险些粉碎了他的胆魄。瘫坐在杨秋生、他从小就崇拜的无所不能的父亲身后,沙哑地道,“父亲,藏剑怎么没落至此,不应该。但是不能留。”

    杨秋生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我知你派了瑞虹和王福去。”

    王朗台的眼眶里不知怎么就落下了眼泪,“父亲,孩儿方才以为要死了。”

    杨秋生转身,把眼底的失望掩饰得很好,拍了拍王朗台的肩膀,“孩子,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

    王朗台的感受这才好些,抹了把脸,“父亲,现在怎么办,还追杀他们吗?”

    “罢了。凤知年已到了,直接去找观山海做个了断,然后再慢慢找他们算账吧。”杨秋生说毕,提了王朗台化光而去。

    燕离逃走之后,辨认着顾采薇沿途留下来的隐蔽的印记,一路追踪到了他

    们的藏身处——天柱山下一处潮湿的山洞。这让他想起了苏小剑的坟墓,境遇仿佛,可苏小剑不是丧家犬。

    洞内四面别着火把,照出洞中的景象。四脉的人泾渭分明地盘坐着,四个首座各自占着一大处空地,顾采薇正帮魏舒疗伤。

    整个山洞都很沉默,连“不说话会死”的夜小浪,此刻都非常安静,看到燕离走进来,也只是勉强一笑,“燕师弟,你没事就好……”

    众人睁眼打招呼,对燕离充满了感激。

    “小贱客,你却要怎么谢我?”顾采薇走近燕离,仔细看了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娇声说,“这回人家可是帮你立了大功,你可不能用普通的玩意来唬弄我。”

    燕离悄声说:“我还真有一件宝贝。”

    顾采薇美眸一亮:“什么呀,最好跟‘星河神砂’一个层次的,否则我可不收。”

    燕离忍住笑道:“我。”

    顾采薇道:“你?”

    燕离摊手道:“我可不就是我最大的宝贝?”

    “一点诚意都没有,懒得理你,我要出去透气。”顾采薇微嗔跺脚,小跑着出去了。

    燕离知道她是为了给他们腾出谈话的空间,不禁摇头失笑。他来到上官卿云的面前,看着他面如死灰般抱着顾长鸣的尸体,叹了口气道,“上官师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在剑庭的年轻一辈里,除了凤九,他最佩服的人就是顾长鸣了。

    上官卿云强笑一声道:“燕师侄,之前却是我错怪了你,以为你得了“太白”传承,会看不起我们,希望你不要记恨才是。此次剑庭大劫,我已重伤不能动,接下来只能靠你了。”

    “自然尽力。”燕离点头答应,忽然发现顾长鸣的手指动了一动,他惊奇道,“长鸣师兄没死!”

    上官卿云一怔,忙用手指探了探顾长鸣的手腕,果然有着微弱的脉搏,顿时狂喜,连忙将顾长鸣的身体摆正,不顾体内伤势,给他注入真气调息。

    众人闻听,纷纷停止疗伤围过来,不片刻,顾长鸣在咳嗽中醒过来,只对燕离虚弱一笑,就又昏迷过去。夜青岚上前来抓着他脉搏,许久过后也是又惊又奇道,“‘回音寂灭’,一式断魂,不但断对手的魂,也断自己的魂。也许是杨秋生用了影子死士,‘寂灭’意志没有得到彻底的展现,所以只是心脉紊乱,你替他调息过后,心脉归正,于是又活过来了。”

    “那印堂血线代表什么?”燕离道。

    夜青岚也在观察顾长鸣的印堂,但始终不得其解,只得摇螓道:“恐怕只有掌教师兄知道了。好了,长鸣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别打扰他了,到别处谈话。”

    到山洞另一头,夜青岚多少有些不自在,寻思着怎么跟燕离开口,谁知燕离半点也不提往事,直接切入主题道:“打压四脉,应该只是杨秋生计划中的一环,剑神山庄倾巢出动,恐怕还有更大图谋。夜首座可知道些什么?”

    夜青岚缓解

    了不自在,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剑神山庄倾巢而动,凤知年也来了?”

    “我想是的。”燕离就将自己受困剑神山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夜青岚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说来,杨秋生是迫不及待想当掌教,现在恐怕已经逼到天剑大殿去了。他若是跟凤知年联起手来,掌教师兄恐怕真的不是对手,何况掌教师兄现在……”

    “剑庭难道真的要变天了?”阳泉君喃喃说道。

    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下去,感觉到前途一片无光。

    就在这时,沈万舟忽然一瘸一拐地走到夜青岚面前跪伏下去,夜青岚眉头微蹙,“痴儿,你有甚要说?”沈万舟颤声道:“弟子,弟子无话可说……”

    “怎么?”燕离不明所以。

    夜小浪总算有了话头,在一旁尖酸道:“燕师弟可不知道,某些人为了女色,真是连亲的爹妈都可以抛弃!我们这些人加上夜首座的命,竟还抵不过一个陆凤心,想想以前还帮他说好话,真是不值!”

    “我不是为了女色!”沈万舟咬牙对夜小浪发出咆哮。

    “对对对,不是女色,爱情对吧?”夜小浪嗤之以鼻,“是,你可以为了你所谓的爱情付出一切,可是你有想过我们?陆凤心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沈万舟痛苦地趴伏下去,浑身颤抖着,像搁浅的即将死亡的鱼虾。

    燕离恍惚想起跟沈万舟的第一次见面,只因爱而不得,颓废于酒醉里,一旦有着丁点希望,就死死抓住不放,哪怕给名不见经传的人效命也在所不惜。大师兄也是看他可怜,又不忍他的天赋被埋没,才大力帮他,如今听来,仿佛是个错误的决定。

    但真的是错误的吗?

    燕离想了想,委婉地道:“我以为诸位也好,陆长老也罢,在沈师兄心里,都不能用主次轻重来区分。”

    “你不用替他说话了。”夜青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万舟,你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误,道统是所有的根本,你哪怕独自逃命,为师都不会怪你;可你心中何曾有过道统传承的一席之地?”

    沈万舟哀伤道:“徒弟认错,也绝不狡辩,但请师尊宽容些许,让徒弟去把陆长老救出来,事后定然以死谢罪。”

    夜青岚道:“宽容不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魂剑峰的人,也不再是我夜青岚的徒弟,若其余六脉都不容你,你尽早下山去吧。”

    众人听得前半段,心有戚戚,但听到后半段,却都是一怔。燕离心里一动,“既夜首座这样说,弟子能否请沈师兄到藏剑峰来做个执事?”

    “哼,随你的便。”

    沈万舟大悲之后又大喜,哭着给夜青岚连连叩首。

    燕离道:“事不宜迟,沈师兄速速同我去藏剑峰一观究竟。”带沈万舟到洞外,他抱了一下顾采薇,“帮我在这里看着他们,等我回来。”

48、鸡飞猫跳马叫

    顾采薇也顾不上害羞,反抱着燕离细细叮嘱道:“那你要小心,零界并非无敌,凤知年杨秋生那一流的人物,你少要招惹,反正交给观山海去对付便是了,千万不要逞能,记着了吗?”

    “是是是,遵命。”

    “答应得那么敷衍,不行,重来。记着了吗?”

    “记着了,夫人只管安心,为夫唯有保命一途非常自信。”

    “你好烦,老爱占人家便宜。况且你这样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李香君,你莫不是太思念她了?”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我呢?”

    “三秋不见如隔一日。”

    “有什么区别?”

    燕离推开她,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细想。”说毕飞身离去。由于离崖再次损毁,青莲剑不是他本命剑,也不是经过剑池洗练过的飞剑,是以只能轻功赶路。

    沈万舟伤了一条腿,还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只是行动慢一些,很快追上燕离,充满羡慕道:“顾采薇那样骄傲一个姑娘,我从未见她对谁假以辞色,看起来已是对师弟情有独钟,是怎么做到的?”

    燕离怔了怔,旋即苦笑道:“这,我也十分不解,可能是缘分。对了沈师兄,你加入藏剑峰的事,我并不能一言而决,适才是权宜之计,好在夜首座确有宽容的心思。目今藏剑峰做主的是子君长老,还须他来计较。”

    “省的。”沈万舟肃然道,“无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耗费多长时光,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燕离欣然道:“那就不枉我做这‘桥梁’了。另外,罗方硕师兄对沈师兄你一向是抗拒的,而且态度十分激烈,还须沈师兄斟酌行事,切莫伤了彼此和气,使我里外不是人。”

    “省的省的!”沈万舟感激道,“燕师弟今日情谊,为兄铭记在心!”

    “我与韩天子止境之争,沈师兄仗义出剑,堪称壮举!此番小弟不过是借花献佛、举手之劳罢了。”

    二人说着话,出发点同是天柱山脚下,因此很快来到藏剑峰,自然摸了一个空,翻过各个竹芦,是一根鸡毛也寻摸不到。

    二人重新碰头,燕离疑道:“若按王朗台说法,已抓走了陆长老,却有些怪异。”

    沈万舟道:“却有什么怪异?去执法院水牢一瞧究竟便是!”按他以往脾气,早就按捺不住冲去了,只因燕离对他有恩,才等着解答。

    是夜月朗星疏,燕离取一颗明珠出来照明,指着地面道:“师兄且看,这儿许多脚步,来者不下数百,若是来抓人的,只寻由头抓陆长老一个倒也罢了,若是全员抓去,岂能不反抗?怎么到处不见斗法的痕迹?鸡猫狗马全不见,显然是去避难了。”

    沈万舟若有所思道:“燕师弟的意思是说有人先执法院一步来通知他们?”

    燕离道:“难说,但王朗台的话不太可信。要么被人带走,要么就是提前察觉到了危险躲开了。”

    “小龟子哟,敢骗我,我定打断他全身的骨头,一片片撕了他!”沈万舟目中几欲

    喷火,家乡话都吐出来了。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从乾坤戒里取出一枚剑符,一拍脑袋,“嗨!瞧我这脑子,我有她的剑符!”

    燕离眼睛一亮,挤眉弄眼道:“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

    沈万舟老脸一红,“我们在,在战场碰见,为了彼此照应才留的,陆长老是个本分人,师弟你切莫多想。”

    “明白。”燕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给剑符注入真气,它自然就飞去寻找它的主人。二人紧紧跟随,由于剑符的速度堪比飞剑,二人追的那叫一个艰苦,好几次差点追丢,追了两刻钟,累得犹如狗在喘,剑符终于不再天上兜,而是飞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山谷。

    “这里是热泉谷?”沈万舟“咦”了一声,“我听说这里的泉眼都是疗伤秘药,只不过关系到天柱山的龙脉运转,与**大阵息息相关,属于‘秘境’,历代都严令不能碰,是禁地中的禁地。陆长老跑这里来做什么?”

    话刚说完,二人就听见谷内一个愤怒但虚弱的龙吟,听得出愤怒里头,还有日落江河般的无奈。

    “这是?”

    跟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胖,你屁股后面有一个!”这是曹子固的声音。

    “阿彦,把金光剑丢过来!”这还是曹子固的声音。

    “小容长老,你的法域又碰到我了……”这是罗方硕略带委屈的抱怨。

    “小律律别怕,冲过去,冲过去,我们人马合一,天下无敌……”

    “曹子固,你这个没长眼睛的蠢货,再把剑气打到阿布身上,我就剐了你!”这是陆大美人的河东狮吼。

    听到这个声音,沈万舟顿时激动起来,“是陆长老,她没事!”

    “我们进去!”燕离冲进山谷,就看到鸡飞猫跳马叫的无比混乱的一幕,在一大片倒地的尸体中,藏剑峰的人各自为战,与上千个劲装剑客激烈厮杀着。曹子君骑在小律律身上到处乱冲乱撞,幸好实力高强,护得住自己跟小律律。倒是小律律屡次遭受惊吓,嘶叫不已;陆凤心则骑在阿布身上,一面对曹子固咆哮着,一面又不失利落地杀死敌人。阿布对这阵仗全然不惧,反而表现得异常兴奋;胖猫双双表现出了与躯体极不相符的灵敏,每出击都能带走几条人命,其爪子的锋芒,杀人手法的利落,无不透露着习以为常的气息,可见实在不是什么善茬;苏小容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满脸的倦容。在谷内上空,还有一条炽烈的全身冒火光的巨龙,在跟两个剑客激烈对决,只是从不时被剥裂的龙鳞来看,却是处在了下风。

    燕离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藏剑峰的战力,真是出乎了他意料的强悍。首先这些劲装剑客一个个看着像木偶一样没有生趣,必定是死士一流的存在。死士出招只求杀敌不求自保,只要你出现一次失误,其后果就是一场灾难。空中的巨龙应该就是老黄前辈,而那两个用剑的,必然是执剑总会的高手。

    “燕师弟!”曹子固第一个发现燕离,惊喜地叫出了声,“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再不来,就只能明年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祭奠我们了!”这一分心,背后立刻中了一剑,闷哼声中,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幸好赶上了!”燕离拔步冲过去,骈指横扫出去

    ,数十个死士直接拦腰被斩,解除了曹子固的危机,他将曹子固扶起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曹子固便简短地说了一遍经过,原来老黄化龙护住他们,并自杀式的用龙血反击,看起来是将温瑞虹给打得粉身碎骨,但随后才发现,原来那只是花瓣组合的幻象,真身却躲在暗中偷袭,老黄有所警觉,没有上当,此后斗不多久,又来一个高手,将他彻底掣肘,于是他们在底下只能跟这些死士殊死搏斗。

    杀了怕有两千来个死士,尸体堆满了山谷。可他们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再晚半刻钟,估计就有人要脱力而死了。

    燕离顺手又宰了数十个死士,听罢就道:“诸位且旁边歇着,这些跳梁小丑就由我和沈师兄来收拾。”

    “那就交给你们了。”曹子君欣然退开。

    “你来的这样晚,怕不是要把我谋杀?哼,幸好老娘人美自有天佑,不要只顾着说,快点动……”陆凤心说着突觉不对,因为听到了“沈师兄”这样的字眼,心中一慌,转眼就看到沈万舟站在不远处,傻傻地站在那里笑,她不禁暗暗叫道:‘要了亲命,他怎么也来了?我方才的粗嗓门岂不是全暴露了?’

    “咳咳,万舟也来了,那个,本长老有些乏了,交给你来对付。”她的声音竟神奇的变得十分柔软,丝毫没有了方才河东狮吼的威力。她本不该毫无察觉,只因剑符里没有记载信息,是以感觉不强烈,在激烈的斗法中就给忽略了。

    “自,自当如此!”沈万舟激动地说,然后精神抖擞地扑入战场。

    罗方硕的神色一下子如严霜般冷酷,还有几分厌恶,只是见沈万舟已在代替他杀敌,才没有说什么。这是常情,他从小就没了爹,跟他老娘相依为命长大,突然跑出一个师兄,居然打他老娘的主意,他如何能够忍受?

    燕离跟沈万舟的加入,直接把这些死士杀得懵了,二人全是身经百战的主,没半刻钟就把剩余的死士杀了个精光,谷内是血气冲天,腥臭难当。

    “原来前辈的真身竟是龙!藏剑的香火,多亏有您救护,辛苦了,且下去歇着,让晚辈来对付他们!”杀完了死士,燕离一跃而起,抢下其中一个剑客,沈万舟如法炮制,有二人挡在前面,老黄终于得了喘息,吭哧着落下去,恢复成了狗身。

    众人围上去,都心痛不已,因为老黄狗的身上已无一处好皮。

    ps:哎哟,太困了,这与其说是熬夜,不如说是通宵!两章六千字,可分三章啦,所以让我偷个懒,算两不相欠。之前说了,补完后有话要说,现在就在这里讲一讲:以后但凡有请假的,就不再补更了,因为欠更实在太难受了。我知道,诸位从没有要求过我补更,全是我自己觉得愧疚,承诺要补。但我太不自量力,大包大揽地给自己造成了很大负担,一旦我在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导致无法码字,这份负担就会成倍的增大,持续地把我压垮。但是……重点来了,作为补偿,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我将正式开始挑战双更六千字,能否顺利我不能打包票,因为我不能肯定下半年会有什么计划,或者有什么意外,或者有什么别的因素。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觉得,我至今为止都还不够努力,我想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最后提前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希望我们在万丈红尘里摸爬打滚混成老泥鳅后,还能保持一颗稚子之心。

49、热泉谷惊变

    “燕离燕十方,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多不胜数,随便往哪家酒肆一坐,准能听来一箩筐。可惜见面不如闻名,我对你却是有些失望的。”

    温瑞虹立在一瓣花上,一根手指顶着飘花剑剑柄转圈圈玩,不时就有一瓣花,向燕离激射过去,在半途拉长成小剑,瞄准燕离的周身要害。

    “哦,那我有些遗憾,此前从未听人谈起过‘飘花剑’的大名,类似‘闻名不如见面’的客气话都无从说起。”燕离没有御空的手段,只得在地面应对。对方似乎还在试探,他也不着急,漫不经心地挥舞着青莲剑反击。“

    温瑞虹笑道:“看看,我不过那样一说,就立刻受到反击,可见你的器量跟你的名声不成等份。小伙子血气方刚一点是没错,但你都这个年纪了,还须加强养气的功夫啊。”

    燕离不禁莞尔,此人变着由头把自己训斥,表面上是为自己着想,其实内心的不忿溢于言表,料是嫉妒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说的这样多,不如把我击败,转日就能名扬天下。”

    “我飘花剑需要你来扬名?”温瑞虹仍然笑着,但剑已不转了,握在手中,“你想当然地自以为是,却怎么不听听我失望的原因?”

    燕离道:“你自去失望,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期望。执剑要打剑庭,表现出的决心我很认可,独你温瑞虹是流于表面,若我是杨秋生,你这个手下勉强只能用来打扫战场。”

    温瑞虹的脸色立刻一沉,握剑飞身下坠,无数的花瓣相随,变化成无数的小剑,营造了剑的狂潮,向燕离当头压下去。其实他跟武三元没有区别,都渴望得到认可,只不过年轻气盛,跟燕离是针尖对麦芒。是,他年纪轻轻便踏入神境,殊为难得,但燕离看人从来不看修为,从他身上又领略不到别的过人之处,自然就刻薄了一点。

    燕离哂笑一声,挺剑迎去。

    青莲剑与飘花剑在半空碰撞,青光与花的碎瓣四面散射,双方立刻觉出对方的深浅。温瑞

    虹心里却是一跳,他觉出了燕离那渊深似海的剑道,造诣远远在他之上。燕离的年纪小了他有一轮,却达成了“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大宗师之境,这让他心里的杀心更加强烈。他最大的优势便是神境,此刻再不敢藏。

    飘花剑突然生出莫名吸力来,死死黏缠着青莲剑。

    斗剑不两合,温瑞虹身后的剑潮紧随来到,笼罩燕离周身的致命大穴,此刻青莲剑受飘花剑所钳制,看来似乎躲避不过。

    “你若现在死了,还能得一个安宁,再晚你就哀泣吧!”温瑞虹厉叫一声,猛地格开青莲剑,使燕离在半空失了重心,更难以应对杀招。

    燕离干脆借了这一把力,直挺挺坠下去,魔躯更加剧力量,使背部坚硬如铁,轰然在地面撞出一个深坑。这一撞,那剑潮的打击面就变得极为狭窄,泰半打在赤岩上,他从容应付剩下的,然后反手取出青钢剑,一拔出鞘,电闪雷鸣般,他已穿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瞬移到了温瑞虹的背后,青钢剑毫无花哨地往温瑞虹的后颈刺去。

    啪嗒!

    就在即将得手时,燕离惊愕发现,青钢剑居然碎了。他未料青钢剑已无法承受“剑挪乾坤之术”,在这一刹那,他果断运使“罗睺剑哭”,使残剑将一部分剑气注入温瑞虹体内。

    温瑞虹的神境要比显圣差远了,燕离杀的神圣领域高手,快超过五指之数,杀他一个温瑞虹实在不算什么。

    对温瑞虹而言,被人欺到身后而反应不及,是无法想象的实力差距,不禁对燕离这一手“剑挪乾坤之术”感到毛骨悚然;但他的命实在太好了,青钢剑居然碎了,神境高手何等样的反应,立刻以花瓣代替真身,不过还是遭受了一小部分“罗睺剑气”,在他经脉内制造淤堵,数量不多,却让他从空中摔到了地面,喷出一大口血,染得胸口一片猩红。他与老黄的生死对决中,都没有吃这样大的亏,心里头升起了一丝恐惧。

    燕离在藏剑峰三大年轻剑客崇拜的眼

    神中轻飘飘落地,随手换了青莲剑,指着温瑞虹哂笑道:“这次你运气好,竟被你逃过一劫。打扫战场起码不会丢了性命,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温瑞虹又气又怒,转头看王福,正巧沈万舟也不敌,被打在地上,双方仿佛打擂台一样,一个不行了就换一个,就在燕离以为他将要对上王福时,温瑞虹突然厉叫一声,神境完全展现出来,并将他迫得一步步后退,远离了中心战场,他眉头皱起来时,就听温瑞虹大喊一声,“段长天,你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他心中才觉不妙,从四面悬崖就跃下来赤色劲装的剑客,约莫三千数,汇聚成恐怖的杀潮弥漫。杀潮又呈现在现世,具现成一张赤色大网,将藏剑峰众人以及沈万舟都网住,然后提着迅速飞奔出了谷外。

    紧随杀潮而去的段长天回过头来,朝燕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长天你背叛剑庭,不配用剑!滚开!”燕离料不到弈剑峰全员背叛,段长天那等人物,竟甘受执剑的驱使,把藏剑峰的人全给掳走了,想也不用想,必然是带去给他的新主子讨功劳了。他不禁想到初见弈剑峰的情景,那三千杀剑汇聚的长虹至今还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其峰主段长天表面看起来温吞且人畜无害,实则骨子里满怀迎难而上的气魄,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愤怒过后,他冷静下来,从弈剑峰角度去思考问题,投靠执剑虽然有些偏离了信仰,但六脉遭受重创,杨秋生上任之后必要处处依仗弈剑峰,段长天这个选择看似糊涂,实则是以小博大的高超手腕。再联想到以夜青岚为首的四脉的境地,用“丧家之犬”来形容都不为过。这么一想,他就不再愤怒,反而有些佩服段长天了。

    佩服归佩服,在他眼皮底下掳走藏剑峰的同门,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不管此次巨变的结果如何,他绝不会让弈剑峰有什么好下场。

    打定了主意,他的目中杀机毕露,正要将温瑞虹送回星海,另一边王福忽然道:“燕公子,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抓藏剑峰的人是为了什么吗?”

50、亡魂真的不得安宁吗?

    “哦?”燕离道。

    王福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异样的笑容,“燕公子似乎不太认可执剑,是以表现得很抗拒。”

    燕离道:“外人终究是外人,剑庭不是一个人的剑庭。

    王福道:“哪怕执剑这些年的贡献远超那些所谓的守护者?”

    燕离道:“我听说剑州的总收成,剑庭只据三成,所以你不用跟我讲执剑怎么怎么伟大,杨秋生怎么怎么正确,都是为了利益。”

    王福道:“为了利益也没错,但没有利益,如何让人效命?哪怕是老夫,每年也需要一笔钱养着,谁都需要一个盼头,是也不是?”

    燕离道:“这就是废话了!”

    “且慢!”王福连忙道,“言归正传,少庄主给我们的命令,是杀死藏剑峰的全员,但庄主却另有想法。”

    燕离心里一松,知道只是被掳去,短时间内没有性命之忧。于是道:“一句能交代清楚的,不要大喘气。”

    王福也不恼,笑了一笑:“燕公子不要心急,话总要一段一段讲,否则你怎能明白我们的诚意呢。庄主之所以留着藏剑峰,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燕离道:“敌人?”

    王福道:“观山海。”

    燕离目光一闪:“你如果不是在说废话,就应该有所依据。理由呢?”

    王福笑道:“很简单,小剑峰主之死,全因观山海将他的真命神宫泄露给苏晋,苏晋才敢冒死出手。”

    “你说什么?”燕离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王福笑道:“我想燕公子已听得很清楚了。说直白一点,就是观山海害死了小剑峰主,他是你们藏剑峰的仇人。”

    神圣领域第一重境界唤作神心通念,此时只要在星海铸造真命神宫,就能晋入第二重——碧落通幽。此境与星海紧密相连,得到更多权限的同时,

    真命神宫也成了修行者的弱点,一旦暴露,就会带来致命的危机。所以,神圣领域的真命神宫,是连携手共进的道侣都不能告诉的,因为你的道侣很可能会落入敌手遭到严酷的拷问。

    燕离为此事想过很多,他早就感觉到苏晋不可能是苏小剑的对手,此刻才终于明白,苏晋是凭着什么把苏小剑给杀死。他的心神如潮狂涌,难以宁定,半晌过后才道:“为什么以前不说?”

    王福道:“我们也是最近才调查出来。”

    燕离不无嘲讽道:“这样悬案,要么一开始就掌握了内幕,过得越久越难以查证。你这老头很不坦诚,杨秋生分明就是为了捏在手里,作为执剑取代剑庭的王牌,在关键时刻打出……”

    王福听到,微微一笑,知道燕离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从调查来看,观山海跟燕离少有交集,倒是苏小剑三番两次的帮助燕离,最后更是为了他以一己之力对抗几个道统的意志,不是师徒胜似师徒。“燕公子,其实怎么样都好,真相就是观山海害死了你敬爱的小剑峰主,至于你最终怎样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的。”

    “尊重?”燕离咬牙切齿道,“你不告诉便罢了,真相如此丑陋,我若继续守护,小剑峰主的亡魂都不得安宁了!我看清了剑庭,夜郎自大一叶障目,器量还如此的狭小,不配再拥有藏剑峰。你把人给我放了,我自带他们离去,到别处自立门户,你们想做什么,我全不管了!”

    王福与温瑞虹对视一眼,知道计划奏效了,方才杨秋生传讯给他们,把王朗台原本的指令临时修改,没想到这一手如此管用,不禁暗暗佩服庄主的智慧。当然,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人,王福轻笑着说,“燕公子难道不想为小剑峰主报仇雪恨吗?”

    燕离一怔,不禁细想起来。

    王福见状,趁热打铁道:“想必此刻庄主已对你的同门说明了真相,我相信以小剑峰主在藏剑峰的人望,他们必会选择报仇这一条路。所谓失道寡助,观山海犯下天怒人怨的错处,连段峰主都已弃暗

    投明,燕公子何不一起共谋大业?”

    燕离厌恶道:“乱臣贼子!谁要跟你们共谋?”

    温瑞虹冷笑道:“你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给藏剑峰机会,是庄主的仁慈……”

    “瑞虹!”王福怕坏了大事,连忙掐住了温瑞虹的话头,然后对燕离笑道,“老夫知道燕公子对执剑怀有很深的成见,不过没关系,庄主吩咐了,说只要燕公子愿意出手,藏剑峰就可从此脱离剑庭独立存在,并且在天柱山划出百里方圆,用以重建道场,还能无条件使用金顶,另外,剑州总收成,藏剑峰从前应得多少,战后以十倍补偿。”

    燕离心里一动,这样种种好处,实在叫人心动。如今藏剑峰污点加身,被迫只能在山脚建一个简陋道场,沦为了仙界的笑柄。自己前途未卜,找到《广微经》后,就要去天之原寻仇,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不可能一辈子守着藏剑峰。如果藏剑峰能脱离剑庭独立存在,说不定可以说服几位长老,大开山门广招门徒,藏剑峰自行壮大了,自然就能放心离去;何况峰主的大仇岂能不报?

    心中计较定下,他不动声色道:“十倍?莫非打发叫花子,战后百倍补偿,连这六年缺失的。还有,执剑与藏剑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打算反悔,先想想怎么对付我的‘太白第六境’,切莫忘了,我燕子坞也不是泥捏的。”

    温瑞虹刚想说“不就凭燕十一给你撑腰”,但被王福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不甘地撇撇嘴。王福制止了温瑞虹,笑着答应道:“自然自然,百倍亦可,庄主对自己人是大方的,燕公子以后就知道了。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到天剑大殿与他们汇合吧。”

    汇合之后,所见的人真不少。藏、弈两峰全员,剑神山庄的全部高手,雁鸣山庄还有接近三万的死士,加上招揽来的修剑的高手,各路人马齐聚一堂,神奇的是,前一刻还在生死厮杀,这一刻就有了共同的目标。

    看到燕离的到来,杨秋生的脸上略微地显出一丝笑意:“欢迎你,燕离。”

51、泣泪可弹否?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却说徐龙象从热泉谷仓惶逃出,飞不一阵,忽然无处不在的剑元消失,他跌落到一片丛林里,剧烈的痛楚让他有一种神经绷断的错觉,又以为是藏剑峰的人施了什么手段追过来,一时间真是亡魂直冒,不过骨子里还有狠辣,既然逃不掉,就忍痛爬到一颗大树下靠着,取了备用的剑器来死死握着,准备最后的生死一搏。他的生命的重量有多沉,握剑的力道就有多深。

    谁知等了许久,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唯有一头灵鹿经过,也只是拿眼睛看了他一眼,就迤迤然走了。他喘着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臂,虽然接了回去,但并没有全好,此刻的疼痛比内伤还要剧烈。为什么?因为常茂春在他断臂后立刻请了高明的医师帮他接骨,因为他为了活下来,亲手杀了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因为付出这样“惨痛”代价换来的富贵,转眼就做了烟云。

    “师父……”

    泪眼之中,常茂春的威严的脸孔仿佛在眼前浮现。此刻他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怀念逝者,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眼泪。他警惕起来,抹干净脸,很快又产生疑惑,因为听着数量着实不少,不下数百,不是藏剑峰的追兵,他就安了心,想着此刻无处可去,不如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于是暗暗尾随上去。

    追没两步就发现,平常那无处不在的剑元到现在也没恢复,难道**大阵出了问题?难怪苏小容没追上来,莫非执剑打算今晚定鼎乾坤?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阵焦急,热泉谷一战失败,非但没完成杨秋生的命令,还把手下给丢了个精光,连本命剑也没收回来,要是让杨秋生知道了,还能用自己?

    他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突然前方大部队停了下来,并似乎在跟什么人交手,“十二元辰破杀阵”的气息非常明显,他立刻从气息上辨认出是天字部的人。

    天字部的成员在得知凤九出事以后,纷纷往回赶,就这几日的功夫,多了一万的兵力。

    “吴起派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徐龙象心中疑惑,靠得近了,看到是天字部的弟子与赤字部的弟子在厮杀,各部服饰款式与颜色皆不同,很容易辨认。

    天字部的弟子数量占了优势,加上阵法更娴熟,很快把赤字部的人全抓起来,封闭了视听,押着走了。

    徐龙象尾随着,情景也越来越熟悉,透过丛林,远处忽然现出一个灯火通明的牌楼,他心中一惊,那不是金顶的入口?只见那些赤字部弟子被押到丛林里约莫有三万的人群中,跟别的俘虏一起蹲着,他仔细辨认了,发现是吴起所率领的天字部弟子与罗大龙所率领的雷字部弟子。他想了想,凭着高超的轻功靠过去,攀到一株老树上侧耳倾听。

    “暗哨这就解决完了,你们那边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吧?”吴起看了一眼金顶的方向说。

    罗大龙也正观察着,闻言点头道:“我都着紧不给他们发出剑符的机会,赵公灵应该还未察觉,我们趁现在一鼓作气杀上去,定能救出大师兄,重新启动**大阵。”

    吴起整个脸庞都是冷锋凝刻的肃杀:“诸位师弟,杨秋生父子狼子野心,携执剑要夺剑庭的道统,现下是剑庭生死存亡的时刻,唯有救出大师兄,才有一线希望!赵公灵那个畜生居然选择了背叛,那我们就没必要对赤字部手下留情了!”

    “咻!”

    就在这时,一道剑符撞破了夜色,往金顶冲去。

    吴起脸色一变,凌厉叫道:“谁发的!”

    发出剑符的是一个雷字部弟子控制的俘虏,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拼死把剑符发出去。看到剑符顺利没入夜色,他满脸得意道:“天字部跟雷字部的全是小人,只晓得偷袭。现下赵师兄已知道了你们的阴谋,只要在险隘处布下重重兵马,你们哪怕全死完了,也救不了凤九,哈哈哈哈……”

    “混账!”罗大龙满脸铁青地冲过去,一剑把他刺了个透心凉,然后对吴起怀愧道,“是我的疏失,吴师兄对不住……”他简直想给自己两个巴掌,金顶本就

    是易守难攻的地形,一旦被敌人发现,他们再想攻上去,就很难了。

    吴起尽管愤怒,却只是一叹,正要说些宽慰的话,忽然扭头往丛林深处喝道:“谁?”

    “我。”徐龙象缓缓从林中走出。

    “你!”雷部的成员一个个面露憎恶与愤怒,罗大龙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先拿你脑袋祭旗!”说毕就要率众扑上去,却被两个“慢”字给阻住。

    两个“慢”字分别出自吴起与徐龙象之口,正因为吴起喝止,罗大龙才停下来,不解地看着他。他传音道:“小心埋伏!”罗大龙心中一凛,这才冷静下来,徐龙象怎么敢一个人来?肯定是带了执法院的大军。二人对视一眼,难道他们要攻金顶的消息已经被执剑获悉了?

    怀着这样疑问,吴起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被骗了。”徐龙象惨笑一声,缓缓跪了下去。这一跪,倒把众人给跪糊涂了。

    罗大龙厌恶道:“你现在悔悟,不觉得太迟了?”

    徐龙象借了方才怀念逝者的余韵,满怀悲痛地说:“王朗台那个畜生,他把我放出来,说是夜青岚派的刺客杀害了我师父……我看到师父临死前还在写的认罪状,愿意一命抵偿一命,只为了救我……我无意听到,是王福跟温瑞虹联手杀了我师父,他还想要我给杀师仇人卖命,我怎么能做这种畜生行径!所以我悄悄逃了,此来没有其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破坏执剑的阴谋,为我师父报仇雪恨!”他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他哭得死去活来,似乎印证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话,使得一众平常很尊敬他的雷部弟子心生恻隐。

    徐龙象哭着说:“龙华死后,我在这世上已然无亲无故,我把师父当成父亲一样看待,没想到他也死了……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大仇得报之时,便是我自尽告慰雷师兄之时,请各位师弟务必给我一个机会!”说着深深地趴伏下去。

52、然而不可弹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样言语。

    吴起道:“常长老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害雷师兄在前,栽赃燕师弟在后,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徐龙象道:“若如此,我愿以真名发下道心誓,只求诸位信我一次!”

    吴起与罗大龙对视一眼,后者眉头皱起来,回想着初入雷字部受过的徐龙象的照顾,便压下了愤怒,说道:“打打杀杀,不缺你这个人手,你若要给执剑找不痛快,不如去天剑大殿,跟雨师兄一起守着掌教静室。”

    徐龙象道:“我方才就到了,若是那厮没将剑符发出,我确实毫无作用,自然不会现身来丢丑。如今赵公灵已知悉二部动作,想必已率兵扼守要道,他不知我已退出执剑,只要二位带上精锐与我同去,只说是杨秋生派的增援,凭我跟大师兄恩怨,料他也不会多想,岂不就能轻松进入金顶?”

    吴起与罗大龙再次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赵公灵怎么也料算不到,亲手毁掉大师兄前程的徐龙象,会有这样巨大的转变;当然,前提是徐龙象出于真心。

    吴起想了想道:“既如此,你便以真名发下道心誓,倘若你不是出于真心,从此修为不再长进,死后跌入九幽地狱。”

    徐龙象当下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大声喊道:“我徐龙象以真名起誓,若此次营救大师兄非是真心,便叫我修为不再长进,死后跌入九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不比于普通的起誓,真名可以说是修行者的灵魂,而且“上达天听”,一旦违背誓言,九成九会受到惩罚。修为不再长进,对一个修行者而言,无异于恶意的谋杀。

    吴起再不怀疑,当机立断道:“接下来我点名,选中的换衣服,没选中的留守,等救出大师兄,就发剑符下来,我们里应外合,打赵公灵一个措手不及!”

    “喏!”

    精锐选了三千,由吴起与罗大龙率领,二人各自改头换面,今夜星月不明,视线不佳,较容易蒙混过关,给二人又添了一分信心。整好队伍,二人正要叫上徐龙

    象出发,徐龙象却忽然道:“且慢!”

    “怎么?”吴起道。

    罗大龙皱眉道:“你莫非要反悔不成?”

    徐龙象苦笑道:“我是真心悔改。可我们若是就这样上去,岂非更容易惹赵公灵的怀疑?”

    “什么意思?”吴起道。

    徐龙象道:“山下明明有天、雷二部埋伏,我如何能把执法院的人手平安带进去?总要挂些彩,使着装破烂一些,才得以逼真。”

    二人一听,欣然点头,最后一丝疑虑尽去。

    接下来又是一番拾掇,从林子里取了些兽血来抹,保证一个个看起来是经过鏖战的样子,然后正式出发。

    徐龙象做领头,通过金顶牌楼,往上去攀一段陡坡,前面就没有路了,是在山壁上凿出来的栈道,右手边五丈外便是万丈深渊,跌下去必然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赵公灵果然派了人在守,看到有人靠近,立刻就要组阵,徐龙象当即喊道:“赤字部的师弟且慢动手,我是徐龙象,代掌教派我来增援。我身后的是执法院的高手。”

    赤字部的元辰看到来人形容狼狈,嗤笑道:“增援?就你们这一副衰样,到底谁援助谁啊?”

    吴起与罗大龙听着对方这样说话,显然是没起疑心,心中暗暗兴奋,低眉顺眼地跟着徐龙象走。

    徐龙象走上前与为首的元辰照面,抱拳说道:“山下是天字部、雷字部,我带了五千人手,折损了两千,对方也不好过。虽言增援,实是代掌教不放心凤九的羁押地是否牢固,命我等持咒语来加固,好不容易冲过来,还要听你的风凉话,代掌教若是知晓,怕是会不高兴。”

    那元辰面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哼,我已知会赵师兄,你先自己过去跟他说,得了首肯,我们才放行。”

    吴、罗二人一听,心中一惊,万一徐龙象独自过去,跟赵公灵暗通款曲,岂非大大的不妙?二人连忙暗扯徐龙象,示意他决不可独行。

    徐龙

    象会意,冷笑道:“这位师弟可敢报上名讳,你这样‘尽忠职守’,实在是难得,我定在代掌教面前说你一句好话。”

    那元辰一听,脸色立刻大变,只得恨恨且不甘地放了行。

    吴、罗二人这才松一口气,随同徐龙象继续登山,沿途的元辰果然都不再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金顶入口,二人眼看胜利在望,暗暗兴奋,但见赵公灵从入口迎出来,心中一惊,连忙收敛气息,低下头颅不让他看见。

    赵公灵略拱手道:“徐师弟,怎么你来增援,代掌教没有传讯来?”

    此话一出,吴、罗二人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此刻已深入敌阵,被识破就危险了。

    徐龙象拱手还礼:“情状有变,燕离回门驰援,他身怀神通‘零界’,不好收拾,代掌教担心他救出凤九,坏了执剑的千秋大计,这才把我派来。”

    “原来如此,那就快请进吧。”赵公灵点了点头。

    吴、罗二人心中又一喜,没想到只提一下燕离,就让赵公灵不再怀疑。跟着走到金顶上的广场,六个大殿代表六个秘境,分在六个方位,二人直接望向太渊殿,凤九就被关押其中,吴起故意沉下嗓子说道:“徐师兄,我等就去加持了!”说着越过徐龙象,带着人大步向太渊殿,一副要直接闯入的势头,但就在此时,殿内骤然激射出数十道剑光。

    “监院小心!”十几个精锐悍然前冲,以血肉之躯挡下,十几个精锐无一存活,全被剑光绞成了肉块。

    “不!”吴起踉跄退后,眼眶通红地发出一声悲呼,殿内呼啦啦冲出两千多赤字部弟子,方才那数十道剑光便是由他们所发。吴起转头对着徐龙象怒目而视,“畜生,你可是发了誓的!”

    徐龙象双拳紧握,眼睛里布满血丝,嘶声叫道:“发誓算什么,我要活下去,我还不能活得不像一条狗,我要做人上人,即便修为不再长进,即便死后跌入九幽地狱。你又知道我的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如何甘心失败……哈哈,你们就做我成功路上的脚踏石吧!”

53、乏味的剑道把招数都用尽

    金顶上六个秘境分别有不同的作用,其中太渊秘境的作用是提高感悟力,可用来研习高深法门与领悟全新的境界。

    凤九被关押在太渊秘境,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助,站在陆地真仙顶峰已有数年的他,距离突破神圣领域,只差临门一脚。从当上剑庭“大师兄”,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那一天起,他就自觉担负起了剑庭的未来,此次遇劫虽被夺走一切,可也解开了这所有束缚,让他能够做回自己,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去领悟全新的境界。

    秘境里的风光自不必多说,全为洞天灵机截取天柱山部分地域,皆为实景。

    湖泊旁有一座小楼,内中装饰清简,素雅大方。楼里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被软禁在此的凤九;另一个是杨秋生派来照顾他起居的老人,唤作王则。王则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雁鸣山庄的大总管,人如其名,一辈子遵循规则,吃饭洗身睡觉言谈举止,都自有严格的安排。他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准则去要求别人,凤九与他相处,倒还觉得愉快。

    “九公子,用膳了。”

    王则敲响凤九的房门,他一身清风明月,长须飘飘,瘦削的面庞却有一副矍铄的神态,眼中满是熠熠生辉的光芒,仿佛什么困难也难不住他。

    “进。”凤九应着。

    王则端着托盘推门进去,把盘里的三菜一汤跟碗筷在圆桌摆好,然后侍立在旁,等着凤九起身。

    凤九盘膝在榻上,这时徐徐收功,就走过来坐着。王则打了碗汤,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凤九,一面笑着说,“九公子日益精进了,想必只差最后一步。”

    “只差一步,就是天地之别。”

    喝过了汤,王则就去盛饭,仍是细心地搭配着菜,喂给凤九。听到凤九这样说,他笑着道:“庄主也说过这话,看来大道果然是殊途同归的。”

    “唔。”

    凤九虽与这老仆相处不错,却不愿谈起杨秋生,含糊应着。这段时间,他在这与世无争之地,避开了现世的烦恼,无事一身轻,倒消磨了许多从前的雄心壮志,唯独修为始终不落,毕竟这才是修行者的根本。至于双手,从凤琳死后,他每次用这双手做些什么,就难免感到痛苦与自责,后悔当年选择出走,索性隐瞒了手疾已治好的事实,仍装成不能用力,久了倒假戏成真,许多对常人简单的事,在他却是个难题,是以失了双臂,反而觉得更自在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停止咀嚼,说道:“前几日魏师弟来送药,多亏你放他进来,我这伤口才好起来,多谢你了。”

    “哪里,庄主只吩咐不让九公子出去而已,也并非将您当成囚犯,是不想外面的风波,把九公子给牵连了。”王则笑着。

    凤九听着心里一沉,就无心再吃,王则只好收了,帮着擦了嘴,才把饭菜端走。凤九走到窗门口,正要跃出去,往湖边散

    步,忽然想到什么,摇头一笑,转而步行下了楼,慢慢走到湖边,沿着湖岸观赏。

    秘境里的天时气候可由阵法随意掌控,湖泊周围此刻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湖中水色碧绿清新,两只天鹅在一片波光粼粼里嬉戏,对岸柳芽新露,红花迎风招展,尽情释放着春的意韵;但若是抬头遥望,更远处却是一片飘着雪花的银白世界,皑皑雪山宛然天地间悬挂的一张纯白画布,而湖泊的风光,则如同纯白画布上的一笔不起眼的写意。凤九心中不由得想起凤琳,想到她在世时最喜欢的刺绣,跟别的女儿家不同,她喜欢且擅长的是绣画,想必这一幕让她看见,免不了“见猎心喜”吧?

    “琳琳,若你还活着,该有多好啊。哥真的好想你……”

    想起凤琳,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不得已寻了一处净地打坐,平复波荡不休的情绪,待平静下来,就着这无限风光,继续领悟全新境界,不觉已是昏黄,那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感觉,始终不能突破,致使胸中生出烦闷,心中不由想到:即便突破了神圣领域又怎样?如今我连剑庭弟子的身份都被剥夺,至多不过是师尊的弟子,管不得剑庭的恩怨,还不如在此长居,不去想外面的纷扰,那么即便不突破,又有什么紧要呢?

    正要收功歇息,听见王则在身后说道:“庄主吩咐老奴转告九公子:‘大道至简,乏味的剑道把招数都用尽,天剑要义在于一个‘凝’字。’”

    轰!

    凤九脑中如有某根弦被用力拉动,发出强烈而曼妙的回响,这回响使他犹如醍醐灌顶,所有一切困扰豁然开朗,所有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我明白了……”他喃喃说着,开始存思观想。《天剑印》脱胎于《藏剑录》,有独到之处,却没有超越,不成绝学,就少了一门“元神法”,是以想要踏入神圣领域,就要修行者自行领悟。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独到的领悟,是以每个修行者所领悟到的“元神法”都不相同,其中唯有五大绝学的创始者,把自己领悟的“元神法”糅合完善成法门,供后来者修行。就拿燕离来说,他只要灵、身双境达到一定高度,就能自然破入神圣领域,而无需费时费力去做全新境界的领悟。

    凤九一沉入存思状,漫天星力就急遽涌来,体内真元满溢而出,在他的视界里,天地万物仿佛划分成总量不变而两方平衡不定的两个形态,一则为阴,一则为阳,彼此泾渭分明,又相互融合。这时人体三大秘境之一的紫府里就生出紫光,这紫光就如同道的真知,与满溢而出的真元一同汇入万物阴阳之中,彼此泾渭分明,却又相互融合……源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终也只剩融汇在一起的阴阳二色,在二色统御的天地下,一尊人形虚影隐然诞生。他知道,这虚影便是他的本初的元神。

    破境犹如水到渠成,满溢而出的真元,变为了元神,分布在周围的元神,让凤九宛如多出了无数只“手”,他心中大为惊奇,忍不住控制着那些“手”,去触碰湖水,

    去抚摸天鹅,去摘取绿柳红花,他看到湖水被拨动而泛起的涟漪,看到天鹅疑惑地四处转头,甚至感受到了绿柳新芽与红花上的冰凉的露珠……猛一睁眼,天光竟已蒙蒙亮。

    原来这一破境,已用去了整晚的时间。

    “恭喜九公子,贺喜九公子,剑神之名,已是实至名归。”王则在旁边守护一夜,外衣都被露水打湿,凤九心中莫名感动,对他说道:“我们是敌人,若有必要,我会毫不犹豫杀死你,你为何要助我破境?”

    王则温和笑道:“九公子,老奴已实说了,是庄主吩咐转告。”

    凤九道:“我虽然还是不信,但那样真知灼见,确只有杨秋生能讲出口,似乎也只能相信你的所言。他对天剑印的领悟,确有独到的见解,但他不会想不到,‘凝’之一字,正提醒了我将要继续履行下去的责任!”

    王则道:“是什么呢?”

    凤九道:“我终于领悟到了师尊的境界,‘团结互助’,正是‘凝’的精髓所在。剑印以剑气凝成,掌教以人望凝成,道统存续以香火凝成。我只因被剥夺了弟子身份,就自暴自弃,属实不该,现下正要重拾这份责任,去做我该做的事。”

    王则道:“然后呢?”

    凤九站起来,转身凝视王则:“希望你不要阻我。”

    王则退后两步,笑着取出剑来,“老奴一生从未踏错过一步,所言所行全在规则当中,庄主有令,不得放九公子离开,若九公子执意,老奴修为微薄,却也不得不拼死阻挡。”

    凤九道:“我会善待你的后人。”

    两个当世顶级的剑客,当即对峙起来,四周围兀然间一丝风也没有,仿佛有什么凝固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沉重。

    王则笑着道:“九公子,昔日不落城有一任城主,剑道甚是高明,他有一剑技流传出来,被老奴无意取得,唤作‘金乌贯日’,请九公子指教。”

    言音方落,从他剑上就爆射出刺目金辉,以湖泊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宛然升起了一个小太阳,如画的风光纤毫毕现地被光明映照出来,在某个瞬间,这所有光明又统统收缩,仿佛被黑暗追赶,但那剑上的金辉,却不减弱分毫,又于某个瞬间,金辉整个向凤九笼罩过去。

    凤九道:“天剑一脉祖师曾创‘天绝剑’,为至强之剑,也请指教。”他身不动,元神之力自去攫取星力,剑印倏然呈出斩下。

    喀嚓!

    金辉爆碎开来,像战争后光顾在城堡废墟疮痍里的金斑,无声讲述着壮烈和悲惨。当所有一切异象消失,王则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初升的阳光洒落,映照出老人不负信仰而安详的面孔,仿佛只是守夜累了,刚睡过去一样。

    ps:这是只有我能写出来的凤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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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