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一剑倾国TXT下载一剑倾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剑倾国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他一生的心血得到交付

    子时,洗微轩。

    院子,落叶,人在舞剑。

    武三元感觉到了久违的热血,练剑到了这个时辰。往日总觉滞碍的节点,犹如醍醐灌顶般畅通,没有高人的指点,也没有什么奇遇,对他而言,得到燕离的肯定,比任何灵丹妙药或者法门秘籍都要珍贵。这就是名望的好处,想当初韩天子在五行院门口,只因跟散人说了一句话,就被夸赞“平易近人”、“大家风范”;那时候谁都不认识燕离,他无论做什么,看着都让人厌烦。

    “那燕十方何等身份,竟跟我这样的一介仆人谈笑风生,拿我当人来敬重,不愧是三界顶尖的剑道翘楚,这等心胸,就不是一般人能有。”

    剑花急抖,精准穿透十几片落叶,他一面自语着,一面拭干净爱剑,归入鞘中,心满意足地抹了把汗,正要回房去歇息,回身就见一个黑衣人蹲在月下的屋脊上,他大吃一惊,重又拔剑出鞘并急喝:

    “谁?”他的心思急转,自从现任庄主上位以来,已经数十年没有人敢闯进来了,这人是谁?来偷东西的?他来洗微轩做什么?

    “我。”

    “你,你是?”

    来人摘下黑面巾,笑着说:“前辈怎么不认得我了。”

    “燕,燕公子!”武三元惊叫一声,旋即苦笑道,“这,您怎么穿着夜行衣,老儿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梁上君子……”说着连忙顿住,拱手说,“不,不是说您。”

    燕离笑了笑,跳下来道:“前辈这样刻苦,定是有所领悟,以至于废寝忘食,值得庆贺!晚辈这里有一坛上好的‘天外有火’,不如一起喝一杯?”

    “‘天外有火’?”武三元听到酒名,眼睛都放出光来,“咕咚”地咽着口水,“燕公子少待,老儿我去拿下酒菜来!”说着就去,不多时回来,请燕离到院中的旧亭子里坐,把两个杯子跟几个碟子摆出来,有卤爪子、猪耳切片、花生、豆角等。

    燕离取出酒来,拍开封泥,倒好了两杯举起来,递给武三元一杯,跟他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这酒无论喝几次,什么时候喝,都像头一回那样劲烈,如是从未喝过酒的人,这一杯下去,足够睡个三日三夜。

    武三元尽管是个老酒虫,一杯下去,肚中仍如着火一样灼热,像从天外烧来,要从肚子里穿出去,他才练完剑,一下子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跟着一颤,低吼道:“舒坦!”然后才长长地吐出浊气,燕离给倒上,他吃了几口菜,又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满足。

    燕离连忙又给倒上,笑道:“剑神山庄待人不错,这小轩看着雅致,只前辈一人住。”

    “是。”武三元欣然受着,一面说,“是庄主昔日放书的旧轩,后来建新的,荒废也是可惜,就给了老儿。山庄在待人方面,一向是大方的,不过想在庄中留下来却很难,因为每年都有考评,评断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剑道的长进,刚来头三年还好些,三年后就开始有

    瓶颈,那时候每逢考评,就十分煎熬,就更加没日没夜地练……后来啊,年纪长了,就不用考了,但是练剑却成了老儿的全部……”历数过往,他这一生过的残酷又简单,无法评说到底值不值当,只有谁过谁知晓。

    “老儿这辈子都是赶车的,但老儿从十年前开始,就只给庄主赶车!”他傲然说着,趁酒意起身走入院子,“今日有幸,给燕公子赶了一回,日子就算到了头,也是值当的!”折了一根树枝遥对燕离,“燕公子,老儿在江湖虽然籍籍无名,但有自创一式,想请您品个一二,若能入您法眼,您只管学去,只当是这一顿酒的报偿。”不等燕离分说,他就开始了演练。

    这一式剑很慢,至少在燕离的眼中,武三元的动作如同戏台上的武生,除了流畅以外,没有可取之处。他相信武三元不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才慢,而是这一式就是这样慢,这与其说是一式剑法,不如说是一套剑舞。这一套剑舞若是用在戏台上表演,定能引得满堂喝彩,燕离此刻却只想着怎样跟武三元开口探寻玉漱居的方位,哪怕只是个大概也好,万一陈柯真的在那里候着,那失了约可就糟了,人家未必肯开第二次口。

    忽觉细细流风拂来,这方位明明一丝风也吹不来,他定睛看时,只见院子里的落叶随着武三元手中的树枝在那里舞动,运剑的轨迹,比前更加精妙。他心中好奇,就扫除杂念认真看着。看着看着,心里一动,这武三元的招式,竟也能控制外力,而且不是从外部吸收,根源于他身体的内部,与“藏锋”有异曲同工之妙,便饶有兴味地看起来。

    “燕公子,老儿这一式虽慢,但只要用出来,这世上无物不可斩!”

    武三元旷日持久练这一式,所有都是本能,“老儿练了一辈子剑,却不曾有过真名;但只有庄主知晓,老儿曾经斩杀过三个陆地真仙!”

    燕离霍然站起,瞪大的眼睛如同见到了鬼,就在武三元立定,以挈剑于门面的姿势作为结束时,他身后那一株比他的年纪还要苍老数倍的古树倏然间化作了飞灰……像燃尽了余热,即将消逝在此世,眷恋不舍地在空气中飘舞着,沐浴其中的武三元,如同鬼神般久久伫立。

    “前辈!”燕离的心一突,呆呆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以为应验了预感,正自感伤,武三元却如同活过来的木雕一样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年纪大了,这一招负荷太重,如果是真剑,威力还要更甚,但老儿恐怕要三天下不来床……”

    “这一式有什么名目?”

    “烟月无痕。”

    燕离走去把武三元扶回来坐着,然后深深地躬下身去,“前辈,他日此式必定威震三界!”一招全新的剑式在他的脑海中勾勒成形。

    武三元咧嘴笑着,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牛皮纸来,递给燕离道,“山庄的地形图,你要去的地方,我给你标出来了。”

    “前辈早知小子要来?”

    “我跟陈老儿的交情还不错。”

    ……

    子时已过半,燕离担心陈柯等不了那么久,拿着武三元给的山庄地形图,急匆匆地赶到了玉漱居外,从围墙往里头探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个荒败已久的院子,那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几乎铺满了整个庭院。纵身到了卧房顶上,瓦上跟檐下都长满了青苔,西厢的一根将要朽断的柱子上,满是虫豸啃咬的痕迹。

    “陈总管!”他从一个破洞往里头低低地唤着,然后侧耳倾听,却没有回应,正要下去看个究竟,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亲切的传音:“小贱客。”他欣然看去,只见顾采薇也穿了黑衣黑靴,在厢房的顶上摘下面巾看着他笑。

    “薇薇!”他惊喜地唤了一声,一纵就到了顾采薇身旁,“你怎么知道这里?”

    顾采薇语声清脆,神采飞扬地说:“那凤承语只道我真要跟她逛,却不知我看到她就倒胃口,故意跟她走散,半道回转。我想凤九在山庄里不受待见,他的故居定然又破又旧,就专往旧宅寻摸,然后看到一个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家伙在这里探啊探,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燕离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头就一片柔软,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感觉像分别了三个秋冬,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她脸红红说,“小贱客,干嘛抱这样紧?”

    “想你。”

    “我也想你。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你,你不怪我吧?”

    “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二人分开相视而笑,燕离牵起她的手,“走,陈总管应该在里面等着我,别让他等太久了。”二人跃到庭院中,先把东西两个厢房探了,没发现人影,就汇合到一处,准备往饭厅去看,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呜呜”的阴风,像是厉鬼在嚎哭,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入耳。

    顾采薇脸色一白,突然整个人跳到燕离身上挂着,把螓首深深埋入他的怀中,燕离意外地托住她柔软轻盈的身子,“怎么?”

    “就想抱你。”她头也不抬地说。

    燕离促狭地笑起来:“哦!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薇薇居然怕鬼!”

    “才不是!你不要胡说,讨厌死了,我咬你啊!”顾采薇虽然这样说着,却抱得更紧了。

    “那,以后每个夜晚我都陪着你。”

    “嗯……”

    燕离抱着少女走向饭厅的位置,远远果然看到一个来回踱步的身影,细瞧果然是陈总管,“薇薇快看,是陈总管,他真的在。”少女一听,就从他身上下来,也看到了人,欣然道,“终于能知道其中的隐情了!”

    二人走到门口,向陈柯打了声招呼,后者看到是二人,不禁苦笑道:“燕公子,采薇姑娘,您二位真叫老朽好等……”他正要向二人走去,突觉脖子一紧,就被什么吊了起来。

    二人定睛一看,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26、真假红衣女鬼

    陈柯的背后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她飘在半空,从艳红色的广袖里探出来的手臂,青森森的,像经年不腐的尸体,生着长长锋利指甲的手,狠狠地掐起陈柯,披散下来的黑发间,隐约有一只猩红的眼睛盯住二人,发着夜枭似的诡笑。

    “救,救我……”陈柯拼命挣扎着。

    顾采薇骇得面无人色,赶忙躲到燕离背后不敢看。

    燕离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他坚信这世上不可能有鬼,民间传说的鬼魂,只不过是一些修行者死前的执念,以讹传讹后,才披上的一层诡异的面纱。写话本的为了养家糊口,在诡异的面纱后面继续点缀恐怖,才诞生了各种鬼故事。然而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凡人,早在死亡的那一刻,灵魂就回归了星海,这是阎浮世界的规则,也是万物生生不息的根本核心。

    “装神弄鬼!”他冷然侧身,骈指为剑斩出去,一道深黑剑光划破虚空,“咻”一声洞穿了红衣女鬼的脑袋,剑光仍不止,穿透出去,从前厅激射到了后院去;然而红衣女鬼却并没有倒下去,反而因为剑光掀起的一阵风,把她的头发给吹散开来,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听到燕离出手,顾采薇强忍惊惧,探出小脑袋去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一张腐烂肿胀且爬满蛆的脸,她惊叫一声,软软昏倒过去。

    “薇薇!”燕离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扶住,再回头看时,女鬼已然不见,陈柯趴在地上,却脸面朝天,惊恐而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他又惊又怒,神识探出去,却再没有任何异状。

    顾采薇悠悠转醒,不见了红衣女鬼,看到陈柯凄惨的死状,不禁六神无主地道:“现,现在怎么办?”

    燕离道:“陈总管因为我们而死,我们不能丢下他的尸体不管,但我实在不知怎样跟他们解释陈总管的死因,难道说他是被鬼杀死的?”

    “可是我们确,确实看到了……”顾采薇心有余悸,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会查出来,给陈总管一个交代!”燕离走过去阖上陈柯的眼睛,然后扛起尸体,“我们先离开这里。”

    二人离开玉漱居,把尸体扛到了落日居,换好了衣服,很快,得到通报的凤家兄妹,就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里,看到陈柯的尸体,凤承武皱了皱眉道:“陈伯怎么死的?”他在问周围的使役,使役们只好望向燕离,因为是他让他们去通知的。

    燕离没有隐瞒,只略过了武三元提供地形图的事。

    凤承武听了脸色一变:“你们糊涂!当年那个女人偷人染病,死前浑身浮肿,才化为恶鬼在漱玉居盘踞不去,否则那可是九弟故居,我怎么可能任其荒废?燕师弟,我一再强调了,请你不要再查当年的投毒案,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害得陈伯惨死,你就高兴了?”

    燕离道:“如果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认;但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害死陈总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凤承语轻笑一声道:“怎么燕师弟还怀疑我们兄妹不成?”

    燕离摇头道:“我没有怀疑谁,只是这样一说。请帮我厚葬陈总管,一应费用全由我来承担,他的抚恤费也由我来出。”

    凤承武道:“剑神山庄还出得起。师弟你早些歇息,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有结果的时候,我再派人告知你,切记不要再贸然行动了,免得又发生不好的事情!”说毕挥了挥手,就有使役抬着陈柯的尸体跟他离去。

    凤承语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采薇:“采薇妹妹,说好一起去逛夜市,你半道就不见,害我一顿好找,现在

    看你这样,原是忌惮夜逢鬼神,才偷偷溜回来,想来那陶小娘的鬼魂,着实将你吓得不轻,你现在肯定想在落日居过夜,不如我就让人把留仙居的物什收拾了,把听用的人唤到此处,你跟你的心上人在落日居好好住着吧。”

    “我不过跟姐姐失散,没了去处才回来,哪有忌惮鬼神之说。”顾采薇自不肯服输,逞强着道,“那留仙居我住着没什么不好,难道剑神山庄招待客人的院子很紧俏不成?”

    “哪里的话,”凤承语笑盈盈道,“妹妹喜欢就住着,刚巧我路过留仙居,不如同行一段,也好说些体己话。”

    顾采薇暗暗着恼,就跟着走了。燕离知道这时候肯定劝不回来,想着留仙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任她去了。

    夜凉如水,已经是后半夜了,月辉过了至亮时刻,开始变得稀薄暗淡,如同将要消失一样。燕离无法入定,就在院子里坐着思考,即便红衣女鬼真如那两兄妹所说,是陶小娘死后盘踞在漱玉居的恶鬼,中那样一剑,也必死无疑的。当初苏晋用修为强聚起来的柳塘的神魂,被他随手就给斩杀,何况陶小娘生前只是真名都没有觉醒的麻瓜?所以他始终认为,那红衣女鬼必是有人假扮,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用了什么障眼法,他还没有想明白。

    这时天上飘过浓云,由于山庄地理位置较高,这个时辰已有薄薄的雾气降下来,使得小院也陷入了朦胧之中。他四面张望两眼,突然脸色一变,站起来走到了厢房,推门进去,屋中仍是之前的摆布,凤承语用来沐浴的那一桶水,也仍在那里摆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本能地感觉到厌恶,就转而别处搜查,但忙活半日也没有发现异常,他停下来皱着眉,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就准备离开,但在经过浴桶时,他又望了一眼桶中的水,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水居然有些浑浊。

    “难道?”

    他沉下脸,一脚踹出去,就崩断浴桶的一段木板,水从缺口泄|出去,就把桶底的情景给露了出来,剑指转了一圈,桶底就被切割开来,“咚”一声,木板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不好!”他的脸色一下子铁青,转头就向留仙居狂奔过去。到了留仙居,直闯主卧,房中却空无一人,他跑出去对迎上来的使女凌厉喝道,“住这的客人呢?”

    那使女脸色发白道:“方才有个穿红衣的,抓着跟您一样的人出现,顾仙子就追上去了……”

    “该死!”燕离跺了跺脚,问清了方向,就追上去,追着追着,他就发现莫名熟悉,直到看见荒芜小院,才知道顾采薇被人引到了漱玉居来。

    “薇薇,你在吗,在就应我一声!”他放声大喊,就听到“唔唔”的声响,他猛地冲入前厅,就看到红衣女鬼凌空掐着顾采薇,顾采薇在空中不断地踢蹬,他脚步不停,直冲到女鬼面前,攥起了拳头,含恨打出去。

    “放开!”他这一击,故意错过了女鬼的头部要害,而只打到她的胸口,果听“砰”一声响,女鬼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她的头颅居然诡异地掉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燕离接住顾采薇,看到她痛苦地咳着,心痛如绞,想着若是晚一步,她就香消玉殒了,便恨不得将那女鬼挫骨扬灰,只因还有些疑问没解开,就强忍着杀机道:“这就是你的剑道?白日你故意不叫我猜,还解释了你的名字,我只道你是得了凤承语的授意,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伏下了杀机!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薇薇?你只要杀死陈总管就完成任务了,不是吗?”

    红衣女鬼掀开红衣,露出一个娇小的女子,赫然是凤承语身边五个使女中年纪最小的冷月。原来

    那浮肿的头颅只是个十分逼真的头罩而已,剑光洞穿头罩,当然不能对本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此刻她受了燕离含恨一拳,却是实打实的受了重伤,脸色如同透明一样,听到燕离的问话,她稍觉意外,然后虚弱笑道:“燕公子真是聪明,什么都想到了……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燕公子,就喜欢上了你,所以特别嫉妒顾采薇,想取而代之。燕公子,既然我失败了,就证明我没资格留在你身边,你拒绝我是对的……你杀了我吧!”

    面对一心求死的冷月,燕离反而没有急着下手。

    “采薇妹妹,师弟,你们还好吗?”这时外头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凤承语带着一大帮护卫冲进来,看到顾采薇没死,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佯装惊讶道,“怎么回事,我哥不是让你两个不要查了吗,要不是留仙居的使役跑来通知我……幸好你们没事。咦,冷月,你怎么在这?”

    燕离已是出离的愤怒,“凤承语,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还没住进落日居之前,就受到了你的监视。方才我就一直想不通,凭你的修为,怎么能悄无声息摸到了我旁边的厢房里洗身,果然发现那浴桶底下有个地道,陈总管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你安排的人听去,你就故意演一场戏,为了证明陶小娘确实是偷人得病死的!但你杀死了陈总管,灭了口,为什么还要对薇薇不利?”

    “因为真正嫉妒我的人,其实是她。”顾采薇缓过来了,发现红衣女鬼是假的,也变得十分冷静,“不直接杀我,把我诱骗到这里来,也很简单,就是不想承担杀死我的后果。只要我死在漱玉居,毕竟有前车之鉴,就可以一概推给恶鬼,莲花座找上门时,她就有了推脱的借口。有些人的真面目,真是比恶鬼还要丑陋!”

    凤承语脸色变了变,但又很快笑起来,“没错,我就是要把你的死推给陶小娘的恶灵,到时候就算莲花座找我麻烦,除非她萧玉研要跟剑庭撕破脸皮,举派来攻,否则能耐我何?没想到陶小娘死都死了,还能让我利用,这漱玉居的人还真的都是福星啊。”

    她话音方落,厅里就“呜呜”的刮起阴风,不是形容词,这风是是真的阴寒透骨,伴随着阴风,竟又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从冷月身后的墙上穿透出来,慢悠悠地向凤承语飘过去。

    众人定睛看,有些错愕跟好笑,因为这红衣女鬼,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岁的小女娃,如果不是她的脸阴森森的,肯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玥儿?”燕离看到不禁一怔。

    随后,小女鬼飘到凤承语身旁,轻松就将她提起,一甩,“啪”一声砸到墙上,脆弱如同一个刚吸完血的特大号的蚊子般粉身碎骨。

    ps:之所以不在作者有话说里说,是因为想让更多人看到。昨天在群里得知阅文新合同的事,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想着想着就不太多对味,我是属于网文作者这个群体的,就抱着了解事态的心去搜了搜,结果让我非常震惊而且愤怒!新合同里提出作者属于网站的雇工,是网站请作者来给他们打工做枪手的,是雇佣关系,却又不在劳务合同的范畴里,什么保障都没有,连著作权署名权都被剥夺了,打个比方,我把孩子养大了,在法律上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吓得我连夜重看了一遍我的合同,重新审视,才发现许多微妙的地方,但跟阅文合同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这里就不讲了。我想说的是,网文已经是现当代的一种流行文化,是劳苦大众茶余饭后的精神慰藉,我从凌晨两点看知乎、微博,直到早晨六点,看了许多相关话题,我觉得作为网文作者——尽管是个非阅文的小透明——仍要在这里发声:网文创作属于文学创作,作品理应属于作者,如若不是,就请所谓的“作者”自己写吧!

26、真假红衣女鬼

    陈柯的背后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她飘在半空,从艳红色的广袖里探出来的手臂,青森森的,像经年不腐的尸体,生着长长锋利指甲的手,狠狠地掐起陈柯,披散下来的黑发间,隐约有一只猩红的眼睛盯住二人,发着夜枭似的诡笑。

    “救,救我……”陈柯拼命挣扎着。

    顾采薇骇得面无人色,赶忙躲到燕离背后不敢看。

    燕离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他坚信这世上不可能有鬼,民间传说的鬼魂,只不过是一些修行者死前的执念,以讹传讹后,才披上的一层诡异的面纱。写话本的为了养家糊口,在诡异的面纱后面继续点缀恐怖,才诞生了各种鬼故事。然而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凡人,早在死亡的那一刻,灵魂就回归了星海,这是阎浮世界的规则,也是万物生生不息的根本核心。

    “装神弄鬼!”他冷然侧身,骈指为剑斩出去,一道深黑剑光划破虚空,“咻”一声洞穿了红衣女鬼的脑袋,剑光仍不止,穿透出去,从前厅激射到了后院去;然而红衣女鬼却并没有倒下去,反而因为剑光掀起的一阵风,把她的头发给吹散开来,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听到燕离出手,顾采薇强忍惊惧,探出小脑袋去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一张腐烂肿胀且爬满蛆的脸,她惊叫一声,软软昏倒过去。

    “薇薇!”燕离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扶住,再回头看时,女鬼已然不见,陈柯趴在地上,却脸面朝天,惊恐而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他又惊又怒,神识探出去,却再没有任何异状。

    顾采薇悠悠转醒,不见了红衣女鬼,看到陈柯凄惨的死状,不禁六神无主地道:“现,现在怎么办?”

    燕离道:“陈总管因为我们而死,我们不能丢下他的尸体不管,但我实在不知怎样跟他们解释陈总管的死因,难道说他是被鬼杀死的?”

    “可是我们确,确实看到了……”顾采薇心有余悸,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会查出来,给陈总管一个交代!”燕离走过去阖上陈柯的眼睛,然后扛起尸体,“我们先离开这里。”

    二人离开玉漱居,把尸体扛到了落日居,换好了衣服,很快,得到通报的凤家兄妹,就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里,看到陈柯的尸体,凤承武皱了皱眉道:“陈伯怎么死的?”他在问周围的使役,使役们只好望向燕离,因为是他让他们去通知的。

    燕离没有隐瞒,只略过了武三元提供地形图的事。

    凤承武听了脸色一变:“你们糊涂!当年那个女人偷人染病,死前浑身浮肿,才化为恶鬼在漱玉居盘踞不去,否则那可是九弟故居,我怎么可能任其荒废?燕师弟,我一再强调了,请你不要再查当年的投毒案,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害得陈伯惨死,你就高兴了?”

    燕离道:“如果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认;但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害死陈总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凤承语轻笑一声道:“怎么燕师弟还怀疑我们兄妹不成?”

    燕离摇头道:“我没有怀疑谁,只是这样一说。请帮我厚葬陈总管,一应费用全由我来承担,他的抚恤费也由我来出。”

    凤承武道:“剑神山庄还出得起。师弟你早些歇息,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有结果的时候,我再派人告知你,切记不要再贸然行动了,免得又发生不好的事情!”说毕挥了挥手,就有使役抬着陈柯的尸体跟他离去。

    凤承语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采薇:“采薇妹妹,说好一起去逛夜市,你半道就不见,害我一顿好找,现在

    看你这样,原是忌惮夜逢鬼神,才偷偷溜回来,想来那陶小娘的鬼魂,着实将你吓得不轻,你现在肯定想在落日居过夜,不如我就让人把留仙居的物什收拾了,把听用的人唤到此处,你跟你的心上人在落日居好好住着吧。”

    “我不过跟姐姐失散,没了去处才回来,哪有忌惮鬼神之说。”顾采薇自不肯服输,逞强着道,“那留仙居我住着没什么不好,难道剑神山庄招待客人的院子很紧俏不成?”

    “哪里的话,”凤承语笑盈盈道,“妹妹喜欢就住着,刚巧我路过留仙居,不如同行一段,也好说些体己话。”

    顾采薇暗暗着恼,就跟着走了。燕离知道这时候肯定劝不回来,想着留仙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任她去了。

    夜凉如水,已经是后半夜了,月辉过了至亮时刻,开始变得稀薄暗淡,如同将要消失一样。燕离无法入定,就在院子里坐着思考,即便红衣女鬼真如那两兄妹所说,是陶小娘死后盘踞在漱玉居的恶鬼,中那样一剑,也必死无疑的。当初苏晋用修为强聚起来的柳塘的神魂,被他随手就给斩杀,何况陶小娘生前只是真名都没有觉醒的麻瓜?所以他始终认为,那红衣女鬼必是有人假扮,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用了什么障眼法,他还没有想明白。

    这时天上飘过浓云,由于山庄地理位置较高,这个时辰已有薄薄的雾气降下来,使得小院也陷入了朦胧之中。他四面张望两眼,突然脸色一变,站起来走到了厢房,推门进去,屋中仍是之前的摆布,凤承语用来沐浴的那一桶水,也仍在那里摆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本能地感觉到厌恶,就转而别处搜查,但忙活半日也没有发现异常,他停下来皱着眉,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就准备离开,但在经过浴桶时,他又望了一眼桶中的水,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水居然有些浑浊。

    “难道?”

    他沉下脸,一脚踹出去,就崩断浴桶的一段木板,水从缺口泄|出去,就把桶底的情景给露了出来,剑指转了一圈,桶底就被切割开来,“咚”一声,木板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不好!”他的脸色一下子铁青,转头就向留仙居狂奔过去。到了留仙居,直闯主卧,房中却空无一人,他跑出去对迎上来的使女凌厉喝道,“住这的客人呢?”

    那使女脸色发白道:“方才有个穿红衣的,抓着跟您一样的人出现,顾仙子就追上去了……”

    “该死!”燕离跺了跺脚,问清了方向,就追上去,追着追着,他就发现莫名熟悉,直到看见荒芜小院,才知道顾采薇被人引到了漱玉居来。

    “薇薇,你在吗,在就应我一声!”他放声大喊,就听到“唔唔”的声响,他猛地冲入前厅,就看到红衣女鬼凌空掐着顾采薇,顾采薇在空中不断地踢蹬,他脚步不停,直冲到女鬼面前,攥起了拳头,含恨打出去。

    “放开!”他这一击,故意错过了女鬼的头部要害,而只打到她的胸口,果听“砰”一声响,女鬼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她的头颅居然诡异地掉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燕离接住顾采薇,看到她痛苦地咳着,心痛如绞,想着若是晚一步,她就香消玉殒了,便恨不得将那女鬼挫骨扬灰,只因还有些疑问没解开,就强忍着杀机道:“这就是你的剑道?白日你故意不叫我猜,还解释了你的名字,我只道你是得了凤承语的授意,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伏下了杀机!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薇薇?你只要杀死陈总管就完成任务了,不是吗?”

    红衣女鬼掀开红衣,露出一个娇小的女子,赫然是凤承语身边五个使女中年纪最小的冷月。原来

    那浮肿的头颅只是个十分逼真的头罩而已,剑光洞穿头罩,当然不能对本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此刻她受了燕离含恨一拳,却是实打实的受了重伤,脸色如同透明一样,听到燕离的问话,她稍觉意外,然后虚弱笑道:“燕公子真是聪明,什么都想到了……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燕公子,就喜欢上了你,所以特别嫉妒顾采薇,想取而代之。燕公子,既然我失败了,就证明我没资格留在你身边,你拒绝我是对的……你杀了我吧!”

    面对一心求死的冷月,燕离反而没有急着下手。

    “采薇妹妹,师弟,你们还好吗?”这时外头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凤承语带着一大帮护卫冲进来,看到顾采薇没死,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佯装惊讶道,“怎么回事,我哥不是让你两个不要查了吗,要不是留仙居的使役跑来通知我……幸好你们没事。咦,冷月,你怎么在这?”

    燕离已是出离的愤怒,“凤承语,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还没住进落日居之前,就受到了你的监视。方才我就一直想不通,凭你的修为,怎么能悄无声息摸到了我旁边的厢房里洗身,果然发现那浴桶底下有个地道,陈总管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你安排的人听去,你就故意演一场戏,为了证明陶小娘确实是偷人得病死的!但你杀死了陈总管,灭了口,为什么还要对薇薇不利?”

    “因为真正嫉妒我的人,其实是她。”顾采薇缓过来了,发现红衣女鬼是假的,也变得十分冷静,“不直接杀我,把我诱骗到这里来,也很简单,就是不想承担杀死我的后果。只要我死在漱玉居,毕竟有前车之鉴,就可以一概推给恶鬼,莲花座找上门时,她就有了推脱的借口。有些人的真面目,真是比恶鬼还要丑陋!”

    凤承语脸色变了变,但又很快笑起来,“没错,我就是要把你的死推给陶小娘的恶灵,到时候就算莲花座找我麻烦,除非她萧玉研要跟剑庭撕破脸皮,举派来攻,否则能耐我何?没想到陶小娘死都死了,还能让我利用,这漱玉居的人还真的都是福星啊。”

    她话音方落,厅里就“呜呜”的刮起阴风,不是形容词,这风是是真的阴寒透骨,伴随着阴风,竟又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从冷月身后的墙上穿透出来,慢悠悠地向凤承语飘过去。

    众人定睛看,有些错愕跟好笑,因为这红衣女鬼,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岁的小女娃,如果不是她的脸阴森森的,肯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玥儿?”燕离看到不禁一怔。

    随后,小女鬼飘到凤承语身旁,轻松就将她提起,一甩,“啪”一声砸到墙上,脆弱如同一个刚吸完血的特大号的蚊子般粉身碎骨。

    ps:之所以不在作者有话说里说,是因为想让更多人看到。昨天在群里得知阅文新合同的事,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想着想着就不太多对味,我是属于网文作者这个群体的,就抱着了解事态的心去搜了搜,结果让我非常震惊而且愤怒!新合同里提出作者属于网站的雇工,是网站请作者来给他们打工做枪手的,是雇佣关系,却又不在劳务合同的范畴里,什么保障都没有,连著作权署名权都被剥夺了,打个比方,我把孩子养大了,在法律上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吓得我连夜重看了一遍我的合同,重新审视,才发现许多微妙的地方,但跟阅文合同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这里就不讲了。我想说的是,网文已经是现当代的一种流行文化,是劳苦大众茶余饭后的精神慰藉,我从凌晨两点看知乎、微博,直到早晨六点,看了许多相关话题,我觉得作为网文作者——尽管是个非阅文的小透明——仍要在这里发声:网文创作属于文学创作,作品理应属于作者,如若不是,就请所谓的“作者”自己写吧!

27、图穷匕见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草,有风,上游还有瀑布。

    不得不说,余秋雨的骨子里就没有属于艺术的美感,所以他在河边建起来的一栋木屋,除了足够的结实以外,没有任何的特点。如果把没有任何特点也算成一种特点,那么它歪斜的弧度,可以寓为对残酷现状的一种讽刺。

    自从逃过执法院的追杀,已经过去了六天,尽管现状很残酷,橙衣却很满足。她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但只要是余秋雨,哪怕是小木屋,也如同住在宫殿里。在山里,在水下,在花丛,在树林,都有她跟余秋雨恩爱的痕迹,每当双双抵临仙境,她听到余秋雨那一声压抑的怒吼,就会想他是否真的满足。想来是不满足的,因为她又看到余秋雨坐在河边发呆,连鱼篓翻倒,晚餐溜走都未察觉。

    这个男人,真的甘心跟自己隐居一辈子?

    可是,能怎么办?我是个魔族,与人族天然敌对,不管去哪里,都不可能受到欢迎与认可。“秋雨。”她走到余秋雨身旁坐下,脱了鞋袜,把玉足探入水中,“我曾经在红磨坊的时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到这样荒凉的地方来生活。”

    余秋雨回过神来,把她揽着,“去魔界。”

    橙衣摇螓,顺势把头靠在余秋雨的肩上,甜蜜笑着:“我只要你在身边,这样就很好。”

    “嗯。”

    “秋雨。”

    “嗯?”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可是你有牵挂。”

    余秋雨面露痛苦之色。

    橙衣凄楚笑道:“你如果实在放不下,就回去吧。我只求你偶尔来看看我……”

    “我……”余秋雨木讷词穷,不知该怎样解释心里的想法。看到橙衣幽幽地哽咽起来,他心软了。

    “你走吧。”橙衣忽然道。

    余秋雨惊诧道:“什么?”

    “你走吧,”橙衣注视着心爱的情郎,“这里不属于你。我算是个逃兵,没有身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人在意;你跟我不同,你是余秋雨余剑子,你的师尊是观山海,你还有朋友,兄弟,亲人,你应该属于他们。”

    “你怎么办?”

    “我会想你的。”

    “等门里安稳,我就回来。”

    橙衣欣然点螓,就去给余秋雨细致地打理了行装,嘱咐了上百个要点,送到了山外,俨然送丈夫入军伍的媳妇。

    ……

    剑庭。

    两个前往天剑峰弟子往金顶攀登,其中一个神神秘秘道:“听说了吗,杨院主,哦不,是代掌教前天提出了护剑者的全新身份。”

    “什么护剑者?”

    “就是守护剑庭的成员,只要加入执剑

    总会,因为承担的责任更多,所以享有更多的好处。”

    “哦?什么好处?”

    “譬如说这金顶,可以无条件使用,而且无须等候,另外还有年例上涨三倍,外派任务优先选择权等等,而且……”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吊足了同伴的胃口之后才继续说道,“拥有拜师权呢!”

    “哦!”同伴一听,不禁咋舌,前面已经让他非常眼红,这最后一条“拜师权”,就是说可以选择一个师傅进行更深入的修行。要知道在剑庭,从来只有师傅选择徒弟,没有徒弟选择师傅的道理。有许多弟子就是因为没有一个明师的指导,常走歪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歧路已深,只能从头来过,非常的苦恼。在这样一个师傅少弟子多的环境下,就算你是天之骄子,就算你能通过入门四境,别人收不收你,还要看他的心情。

    正说时,到了金顶的入口,就听到有人在那里争执。

    “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剑庭还有我小浪大爷进不了的?执法院对我们论剑峰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如果是,你就给大爷我明说,少兜什么‘护剑者’的弯子!”

    夜小浪在门中出了名的爱玩爱闹、不守规矩,两个都认得,不禁驻足下来看戏。

    夜小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刚从外面回来,有什么新的领悟,要去福地研习,没想到居然被拒之门外,把他惹得着恼,什么执法院也不管用了。

    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道:“今日是已土日,金顶全部封闭,唯有护剑者可以出入。小浪师兄如果想进入金顶,很简单,到执法院去登名造册,表明自愿加入执剑总会,听从执剑总会的调配,就可以享有此特权。”

    夜小浪勃然大怒,一把攥住执法弟子的衣襟,厉声质问:“什么时候,剑庭变成执剑总会的后花园了?你说封闭就封闭,谁给你的权利?”

    “小浪师弟,我给的权利,不知够不够呢。”

    就在这时,王朗台在十几人的簇拥下现身,他虽然在剑庭的此次动荡中原职不动,但执法院监察使的名头,足以将他们全部镇住。

    “你?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金顶是七脉共有,你天剑峰还想私占?再说你这小白脸样的东西,能不能代表天剑峰还是两说,我告诉你,封闭金顶,我小浪大爷第一个不答应!”夜小浪火气上来了,就像牛一样拉不住。

    王朗台也不生气,笑着说:“小浪师弟,为兄不得不纠正你,在门中没有大爷,都以师兄弟称呼。我入门比你早,年纪比你大,我还是执法院监察使,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封闭金顶,只有已土日而已,平常都会照常开放,这一点小浪师弟不用担心;再者说,护剑者比普通弟子承担更重的职责,享有普通弟子所没有的特权,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小浪师弟非要在今日入金顶,那么不妨加入执剑总会,做一个护剑者,自然没人拦你。”

    夜小浪险些气炸了,指着王朗台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鳖孙,老子在外面就听说,你们迫害大师兄,致使他双

    臂尽断,沦为阶下囚,现在一看,你们的目标何止是大师兄,分明是整个剑庭啊!”

    周围人脸色都一变。王朗台脸色更是直接铁青,严厉训斥道:“夜小浪,讲话要有证据,你再胡乱攀诬,信不信我抓你回去治罪!”如果换一个人来,他早就无法忍受了,只因为夜小浪有一个更加爱玩爱闹、不守规矩的师父,还有杨秋生千叮咛万嘱咐,这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夜小浪怒极反笑,正要开口反击,突见人群中一人冲出,对着他摇头,到近前更是直接提起他就御剑飞走。夜小浪在空中大声喊道,“老魏你干什么!”阻止他的人正是御剑峰的魏舒。

    魏舒御剑带夜小浪到了一个山头下落,冷淡地说道:“我这是在救你。”

    “救我?”夜小浪整了下衣衫,冷冷地讥嘲道,“我怎么看你是从金顶里面出来的,我都没资格进去,你凭什么,莫非已经是所谓的‘护剑者’了?这么向着你的主子说话,可惜人家一个字都听不见呐!”

    魏舒面上闪过愠怒,强忍着道:“我已闭关数日,今日方出,有什么问题?”

    夜小浪脸色稍霁:“哼,那你干什么阻止我,我就不信了,他执法院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魏舒道:“你知不知道,大师兄出事以后,已有二百多人被抓入执法院治罪了,全跟你一样,因为对近日出现的各种现象的不满。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喜欢胡闹的师父,否则王朗台怎么会忍你,早把你抓回去了!

    夜小浪狐疑道:“你既在闭关,怎么又知晓?”

    魏舒道:“你道我真去闭关?大师兄就被锁在金顶,我表面去闭关,暗中拿药给大师兄用,这些事都是吴起派人进来告诉我的。各首座已在暗中召集弟子回门,我也是在得知大师兄出事后才赶回来。执剑总会这一回恐怕是图穷匕见了!”

    夜小浪脸色严峻起来,剑庭跟执剑总会之间的关系,他早就有所耳闻,总以为离得非常遥远,加上双方一直以来没有明面上的冲突,感受并不真切,现在才知道,他或者他们,一直像毒蛇般在身边潜伏着。

    “那现在怎么办?”

    “大师兄告诉我,此次风暴,必须团结所有力量。当务之急,你立刻去把这里的事,告诉藏剑峰的人,再让他们想办法通知燕师弟,着他速速回门,以防巨变!”

    “我明白了!”

    夜小浪当下急匆匆地跑到了藏剑峰,将此事告诉,果然个个惊怒,但一问之下,居然没人知道燕离的踪迹,还是罗方硕想起来,给燕离制造了一枚剑符,关键时刻传讯所用,当即往剑符注入“门中巨变,速回”的讯息,然后注入真气,使剑符破空去找他的主人。

    这个时候,燕离正看着小红衣女鬼,像拍蚊子一样,把凤承语拍死在墙上,红的白的像果酱一样一股脑地溅射在墙上,构了一幅涂鸦,角度清奇一些,还能当成传世之作。

    顾采薇看到这一幕,再一次吓晕过去。

28、剑鬼杀人

    凤承语死的太突然,也太凄惨,甚至诡异,在场人包括燕离在内,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语姑娘!”冷月愣怔一下,跟着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挣扎着跑过去,抱着残尸嚎啕大哭。凤承语生前有多么美貌诱人,此刻的情景就有多么的触目惊心,这样一个尤物,死了也不过是一滩碎肉。但是谁让她不敬鬼神呢?

    鬼神?

    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小红衣女鬼身上,燕离扶着晕迷的顾采薇不动声色退到了后面,仔细观察着那小女鬼,发现她的长相虽然酷似玥儿,但神态却完全不同。那小丫头哪怕是在杀人的时候,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何况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丫头。

    “为语姑娘报仇!”剑神山庄的护卫,或者说剑客们悲愤交加,纷纷向小女鬼冲过去。凤承语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她会嫉妒美貌在她之上的顾采薇,甚至设计要将她杀害;但对弱者,她又总是充满同情,冷月五姐妹如是,这些剑客也都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哪怕对手是人是鬼都还不清楚,仍义无反顾地拔剑。

    第一个剑客扑到,闪电般挥剑,剑锋在虚空划出一道寒芒,正中小女鬼的脖子,他先一喜,剑锋却如同划过空气,小女鬼的身体就像幻觉一样颤动了一下,她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伸手一握,手中就出现了剑,不知怎么的一动,那剑客的肚子就被剖开,一时间没死透,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

    接下来是第二个,已学了个乖,知道普通的方法对付不了鬼神,他将源海里的真气疯狂调出来,用了自己最为得意的绝技。绝技一出,自有势气发生,因为真气的加入,使绝技不止影响现世层面,鬼神说到底也是能量的聚合体,只要不超出阎浮的规则,真气是能够对付的。他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但阎浮世界从未出现鬼神,他却觉不出这样的判断有多么草率。

    第二个剑客很快为他的草率付出代价,小女鬼的剑比他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求证”,头颅就飞了出去。看得出来,小女鬼性子暴烈,被动反击显然不是她的风格,她杀了第二个剑客之后,就身化幻影,扑入人群之中,她的剑又快又准又狠,连绝技也不用,不消几个呼吸的功夫,数十个剑客就被她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个精光。

    “砰!”

    冷月抱着凤承语的残尸撞破墙冲了出去,小女鬼追上去,却停在大门口,像有莫名的阻力,使她不能跨出去。她只得放弃,回身冷冷地盯着燕离二人,燕离是艺高人胆大,能看出小女鬼的剑道虽高超,但比他还是差了不少,自然不惧。

    “你是谁?”他冷静地发问。

    小女鬼缓缓把剑对住燕离,但当燕离骈起剑指时,她似乎察觉了什么,收了剑,慢悠悠地往后院飘去。

    “等等,你是凤琳吗?”

    小女鬼停下来看了燕离一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径自飘走,她的身子竟真如民间传说那样,可以穿墙而过,一下子就消失了。

    燕离按捺住追上去的冲动,抱着昏迷的顾采薇等候,顾采薇很快转醒,先是失神一阵,然后颤声问:“鬼,鬼呢?”

    “不要怕,她走了。”

    “发,发生什么事了?”顾采薇看到满地尸体,忍不住发问。

    燕离将过程简单说了一遍,顾采薇得知小女鬼竟然是个剑道高手,顿

    时驱散了许多恐惧,变得又惊又奇,因为如果只是剑道厉害一些,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否则苏北客走到哪里,哪里不都要晕倒一片?

    燕离道:“薇薇,我怀疑她是大师兄的妹妹凤琳。她的样子跟怨灵很像,说明当年确实发生了什么隐情;而且她似乎受到了什么诅咒,不能离开这间老宅,我打算到后面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从她口中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回留仙居等我。”

    “不,我也去,我已经不怕她了。”顾采薇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推开了燕离自己站着,果然很平稳。

    “那你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燕离想了想,没有坚持,抓起她的手十指紧扣,一步一步向后院走去。

    时节已是晚春,马上要步入盛夏,同样一片荒芜的后院,却是异常的阴暗冰冷。

    燕离追到后院来,当然不是没有准备的。他方才用神识追踪着小女鬼,感应到她钻入了后院一棵槐树底下。

    穿过茂密的荒草,眼前就出现了一棵枯死的槐树。院中无人打理,这些荒草把属于它的生机剥夺,徒剩一个空壳。

    燕离背负死怨之力那么多年,对类似的气息非常敏感。他能感觉到,这后院的阴暗气息全来自于这槐树底下。“底下有东西,我们挖开来看看。”让他没想到的是,用了不到半刻钟就挖到了,说明埋得很浅;但却不是他意想中的凤琳的尸骸,而是一柄锈迹斑驳的充满怨戾之气的剑。

    这戾剑显然是宝器,但灵韵全失,放回洗剑池也洗不好,是只能沉入剑山的废剑。二人对视一眼,都对这个结果感到诧异。

    戾剑一出土,后院的空气更是降到了冰点,但被燕离握在手中,却分外的温顺,许是感应到了他身上的一等剑主。

    “她不是凤琳,那这剑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又为什么会变成剑鬼?”燕离充满疑惑道。

    顾采薇一旦发现事物的本质,就变得冷静下来,“小贱客,还记得陈总管生前跟我们讲的那些话么?他说琳姑娘是二等剑神,年仅九岁就在山庄大比脱颖而出。我听说二等剑神的主人死后,若有强烈的寄托,会化为剑灵附在剑上。此剑既在漱玉居,说明很可能就是凤琳的配剑。它被埋了十多年,得不到温养,凭本能吸收了地气,日积月累之下,就继承了生前的怨戾。方才现身的会不会就是凤琳生前的寄托?”

    “寄托?是指执念吗?”

    “可以这么认为。”

    “如果凤琳生前死得不甘而怨愤,那必然是个厉鬼;但我方才见她的模样,与其说是报复凤承语那一席话,倒不如说是被扰了清净。”

    “若然如此,当年的隐情,恐怕不能指望了,毕竟只是剑灵,智识有限。”

    “是这样。不过,这毕竟是凤琳的剑灵,我想对大师兄很重要,我们把她清理干净,然后带回去给大师兄吧。”

    清理好了戾剑,用布包了,装在匣子里,二人正准备离开,突有凄厉破空音,燕离心中一动,伸手接住。

    “剑符。”

    “你知道?”

    “怎么不知,我们莲花座也研制了类似之物,修行界便是如此,不管新的玩意儿从哪里被创造出来,只要是利好的,不用多久大家就都会了。”

    燕离读了讯

    息,脸色一变:“他们让我立刻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说,只说有巨变……”

    “恐怕跟执剑总会有关。那兄妹两个一直阻扰我们查知真相,会不会与此有关?”

    燕离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寒,“我们若是空手而回,大师兄会很被动。”

    顾采薇道:“你对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实力,不如先走,我留下来继续调查,等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笨蛋,你也不替我想想,我已经让你遭遇过一次危险了,刚刚肠子都差点悔青,还怎么可能让你留下来冒险。”燕离捏了捏顾采薇的鼻子说,后者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手背表示不服,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一纵跃到了屋顶上,又放下,“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如果不行,我们就连夜赶回去。”

    顾采薇看到燕离从胸口摸出龙神戒,脸色一白,按住他的手道:“不可以,你忘了使用它的代价?”

    燕离笑了笑,轻抚顾采薇的脸,“士为知己者死!大师兄如果不是一直信我护我,绝不会沦落至此,我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哪怕要付出残酷的代价!”

    顾采薇幽幽道:“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她不是寻常的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尽管十分担忧,还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看着。

    燕离要做的很简单,他要利用龙神戒逆反时光的能力,将这院子的时光回溯,看看能否重现当年的情景。其实这只是他最后的不甘的“挣扎”,因为倘若剑神山庄跟执剑总会的谋划真如他所想,那么不管他在剑神山庄待多久,都不可能查到真相。但龙神戒前次的发动,是芙儿一手导致,他根本不明原理,也不知怎样使用,只能把强烈的意念注入其中,尝试是否可行。

    酝酿许久,龙神戒不为所动。

    又是半刻钟过去,顾采薇忽然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小贱客,你满脸通红的样子,像极了未出阁的小娘子哩。”遭到了燕离大大的白眼,她笑嘻嘻提醒道,“你平常怎么用它就怎么试,怎么关键时候就变笨了,你这小笨蛋呐。”

    燕离恍然,就往龙神戒里注入了一点真气,然后想象着时光逆流的情景。龙神戒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这神通似乎并不能为我所用。”

    话音方落,已被装入乾坤戒的戾剑,竟突然撞破了空间的界限,来到现世,向燕离手中的龙神戒猛一划拉,虚空就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龙神戒戒身上的符文闪烁起来,并生出数不清的黑色细丝,将燕离缠绕着拽入了裂缝里。

    “小贱客!”顾采薇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危险,慌忙冲上去,也闯入了裂缝里。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手将她抱住,她嗅出熟悉的气息,就安下心来,接下来是强烈的失重感,眼前发生刺目的光。

    到二人终于能看清事物时,只见了蓝天白云,暖风徐徐,天清气朗,但紧随而至的下坠感,让他们再也顾不得欣赏风景,原来他们竟处在半空中自由落体,燕离飞快扫了一眼下方,是一汪巨大的湖泊,扑面而来的水行气息险些将他熏晕。还没想到自救的方法,身体就忽然在一个莫名的力量下悬浮,没有坠到水里让他大松一口气,跟着就听到顾采薇发出一声惊呼。

    “小贱客,你快看那个不是凤知年吗?”

29、可怜者必有可恨之处

    燕离循着指引看过去,只见凤知年负手立在一叶扁舟,荡行在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上。他着一袭得体的青色绸衫,与粼粼的湖光相映成趣,显得异常的潇洒不凡,只是眉宇间正不知为了何事而郁结不已。

    二人想到他恐怕是因为凤承语的死而悲郁,有些内疚,燕离遥遥拱手道:“庄主好雅兴。”没想到凤知年却对二人视而不见,轻飘飘地荡了过去。

    “咦?”燕离印象中的凤知年虽然脾气乖僻,但不至于不理人,细想想自己二人目下的情境,恐怕眼前一切都只是幻境而已。

    随着凤知年的出现,就像有一根线牵住,二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上去。顾采薇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若有所思道:“小贱客,还记得陈总管的叙述么,他说当年凤知年跟陶小娘是在柴县的东碧湖上认识的,这儿想必就是东碧湖了。我方才见那戾剑斩向龙神戒,猜测会否就是龙神戒借了此媒介来触发你心中的愿望,毕竟它的主人生前肯定听过陶小娘的讲述,有此记忆并不足怪。”她说着担忧起来,“小贱客,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捧着燕离的脸左右细看,生怕又多出一条皱纹来,那对修行者而言,代表着相当分量的寿元。

    燕离笑道:“我现在好极了,有美景东碧湖,有美人顾采薇,如果再有美酒佳肴,那简直就是天堂。”

    “跟你说正经的!”顾采薇娇嗔地捶他,不过见他气色没有变化,还有力气开玩笑,想来回望时光旧尘,终究比不上逆反时光,就放下心来。

    二人正说笑玩闹,突见前方一艘三桅渔船迎面驶来,船舷处站着一个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燕离看她的样子,亦生得娇俏明媚、楚楚可怜,像极了玥儿,只可惜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却似有许多的忧愁郁结心间,这眉宇总是不化,和暖的湖风吹着她,反倒更添感伤。

    接连有两个模样近似玥儿的出现,但这两个的神态,都与前者有天壤之别。

    桅杆上挂着柴庄的标志,这渔船,也就是柴庄的渔船。柴庄陶氏在柴县是大户,世代以捕鱼为生,事实上,整个东碧湖都是柴庄私属。

    陶小娘,也就是渔船上这小姑娘,名唤陶秋蓉。陶秋蓉是从小美到大的,闻名十里八乡,父母哥哥对她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然而就在这几年,她的几个哥哥相继与人争斗而死,父母突然染疾暴毙,接连的噩耗,打的她长病不起,此后舅父接管了柴庄,舅母与几个表姐妹对她极是恶劣,有时连汤药都不给买,她从一个不知生而欢乐、死而悲苦的小美人,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悲郁苦闷的怨女。

    就在这么样的一个情境下,她与凤知年相遇了。

    在燕离二人的眼中,凤知年看到她,并没有如陈柯说的那样,闪烁着异样的火花,许只是同样有着郁结不化的心事,使他们相互吸引。

    很快,眼前这个情景就开始变幻,许是戾剑所能承载的记忆有限,情景翻覆着,竟是直接到了拜堂成亲的这一幕。

    二人不能远离凤知年,只好周游在席里宾客间,听着他们的谈话,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是凤知年回庄后,特意派人调查了陶秋蓉,得知了她的身世与处境,起了恻隐之心,就叫了人上门提亲。

    剑神山庄跟柴庄,二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从宾客口中得知,陶秋蓉借此在庄中大闹了一场,具体怎样,二人不清楚,但看陶秋蓉拜堂时的欢喜与得意,就知道她舅父那一家子恐怕没讨得什么好处。

    此后记忆是较为零散的,但大多是陶秋蓉与凤知年在一起的情景。陶秋蓉品尝过了威名带来的好处,对凤知年百依百顺,处处讨好迎合,在庄中的地位也是与日俱增。

    玉漱居前院有一株樱树,是凤知年特意请人从东海一个小岛上挖来,每逢开花季节,他都会前来观赏。

    从陶秋蓉嫁入剑神山庄,牵住二人的线,就从凤知年转到了她的身上。

    陶秋蓉起了个大早,平常要睡到巳时,今儿辰时就起,二人正相拥而眠,不得已被牵着出了房门。玉漱居五脏俱全,有凤知年专门给她找的大厨,想吃什么喝什么,只要一声吩咐;不似其他,连大房的人也要在规定的地方用膳。

    “小月小芳,你二人去做蜂蜜枣糕……”

    玉漱居里的使役使女全到齐了,集中在伙房里,他们都知道陶秋蓉召集的用意,根本不用听陶秋蓉说什么,就心照不宣地开始忙活。二人很快离开了伙房,因为陶秋蓉已经哼着小曲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妆点起来。

    她看到铜镜中一张出落得愈发水灵的美脸,想着这几年连大房都要看她的眼色过活,就十分的满意现状。

    “她当初的灵气全没有了。”燕离忽然道。

    顾采薇认可地点了点螓,“世俗的**已经把她荼毒,她享受着现在的一切,恐怕并不爱着凤知年,而只是为了现在的地位而讨好。她仗着凤知年的威风,在庄里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同在一个檐下,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连这道理都不懂,还不加收敛,大概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这是樱树第三次开花了?”

    “是,她的苦难恐怕又要开始了。”燕离有些同情,有些无奈。这个女人再怎么不堪,也是大师兄的亲生母亲。

    两个时辰后,到了正午,佳肴糕点美酒全齐了,凤知年如约而至,陶秋蓉如乳燕归巢般扑入他的怀中,“奴家从早就开始忙活,可算把老爷盼来了,这些可都是奴家亲手做的呢!您看看,这是方才被油烫的,可疼了。”她伸出白嫩如玉的柔荑,指着上面一处茶油抹出来的痕迹,颦眉作出可怜状。

    “辛苦。”凤知年淡淡抚了抚,随意地坐了下去,也不看桌上菜肴,只看着樱花从树上飘落下来,“《诗经》、《眷经》、《子规》,可曾抄了?”

    陶秋蓉脸色一变,楚楚可怜道:“老爷,人家早早起来给您做饭了,哪有功夫抄那些玩意……”

    凤知年神色迅速的冷漠下去,“火烧二房,杖打大娘子,你无法无天,我让你抄你不抄,这是认错该有的样子?往后到前庭用膳!”说毕拂袖而去。

    此后凤知年一两月才来一趟玉漱居,陶秋蓉身边的用人一个一个减少,到最后只剩了一个使女小月,日子过得非常凄苦。虽然柴庄的家业已尽数被她夺回,但在庄里,有钱也未必能过上好日子,加上凤知年的不待见,以前她得罪的那些人,变着法子来还以她颜色,真

    真的苦不堪言。

    但这时候,陶秋蓉的姿色,仍然是上乘的,只不过因为恢复成孤苦无依的状态,从怨女变成了怨妇。她的脾性变本加厉的怪异,每当从别处受了苦楚,回到院子里就对小月施展,小月终于不堪忍受,选择为自己赎身,离开了剑神山庄;不过在临走之前,小月对陶秋蓉的一番话,让她受到了启示。

    小月认为,陶秋蓉要改变现状,只有给庄主凤知年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玉漱居才能恢复往日的盛况。

    由于陶秋蓉的姿色,凤知年还是会在此处过夜,所以很快,第一个孩子降生了。

    燕离看到大师兄被从产房里抱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

    凤知年看到有自己几分神韵的儿子,欢喜非常,不但亲自给取名凤九,又给派了许多用人来,不料数日之后才发现,这孩子居然天生手疾,不能用力。如果你先成就了高超的剑道,再失去双手,那你还是一个剑客;但你先就没有双手,何以成剑道?

    对于天生不能练剑的凤九,凤知年厌恶难当,不但亲自下令撤走了漱玉居所有用人,更是连续一年不去见陶秋蓉一面。陶秋蓉不甘沦落至此,两年后,带着她满怀的期望,凤琳降生了。

    从凤琳降生开始,二人的线就被转移到她身上,这从侧面印证了戾剑的主人正是凤琳。

    凤琳在抓周宴上咿咿呀呀地选了剑,使得凤知年大为欣悦,时常来玉漱居探视。陶秋蓉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了,没想到连生两个孩子,加上缺乏细心的照料,使她的身材走样,脸盘也跟着扩张,不复当年的娇小美貌,凤知年对她渐渐失去了兴趣,产后同房次数屈指可数,每来必为探视凤琳,不做其他。

    这一日又是樱花开放的时节。陶秋蓉叫人做了一大桌子菜,盼望着凤知年的到来。这是她好不容易借着上回的探视,以“琳儿终于拿起了剑”作为庆贺的理由,请凤知年在樱花开放的这一日来共同欣赏。

    正午时分,凤知年准时到了,陶秋蓉欢喜地请上了座,亲手给斟了一杯酒,“老爷,您快尝尝,这是我亲手酿的,我们柴庄出名的培元酒。”

    凤知年端起来正要喝,忽然看到已然五岁的凤九坐在对面,由使女给喂着饭,脸色突然间铁青,霍然站起,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竟是什么话也没说,径自拂袖要走。

    “老爷!”陶秋蓉一声尖叫,扑上去跪倒在地,抱着凤知年的腿凄然道,“你不能因为小九就不待见我啊!今日说好一起赏花,我还做了诗,想请老爷品鉴,求您留下来……”

    “老子来了不懂叫人,你教的?滚开!”

    陶秋蓉被凤知年猛地踹开,摔倒在地凄苦地流泪,突然间,她也脸色铁青地看向凤九,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掀了桌子,使女骇然不已,慌忙退了开去,剩下无辜的凤九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母亲满面狰狞地扑向自己,把自己一巴掌扇在地上,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他很痛,很恐惧,挣扎着抬头看院子另一边的木桩,年仅三岁的凤琳提着木剑在那里挥着,听到动静,她转过头去看,看着凤九眼中的哀求之色,她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冷笑。

30、黑暗里培育光明的土壤

    很难想象,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孩,怎么会露出一个这样恐怖的笑容。但是二人亲眼看着她从会爬开始,就被陶秋蓉逼着拿剑,先是木剑,然后铜剑,跟着铁剑,做不好就骂就打,在这样一个环境生长,看到被折磨的对象变成了别人,又怎么不感到快慰?

    “我叫你不叫人!我叫你只顾着吃!我叫你不能练剑!”妇人终究力短,毒打了一阵,气喘吁吁起来,一脚把凤九踢到樱花树下,厉声叫道,“都给我听好,晚上不要给他饭吃,饿着,饿够了,就懂礼貌,懂叫人了!”说着就向凤琳走过去,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还是琳儿最乖。对,你继续练,不要理娘,娘不吵你练,娘还指着你以后给娘增光,给大房的贱人看看,你才是你爹最得意的孩子!”她自说自话地回房了,对凤琳脸上的怨恨与冷漠视而不见。

    二人看着昏迷在樱花树下的凤九,久久无法言语。

    许久过后,燕离才喟然叹道:“我小时候的经历虽然坎坷,但我的父母对我很好,跟大师兄比起来,我简直可以算是幸福了。”

    顾采薇深以为然地点螓:“我有祖奶奶跟姐姐,凤九却连亲妹妹都对他不善,身体又不健全,真不知道他要怎么熬下去。他午饭只吃了两口,晚上又没东西吃,今晚肯定要挨饿了。”

    之后果然没有用人来给凤九送饭,甚至没有人来把昏迷的凤九抬回房里去,都害怕被陶秋蓉问罪。

    也许是被陶秋蓉吓的,也许是不敢面对凤琳的笑容,凤九直到半夜才醒,一醒来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二人虽然被迫不能离开凤琳五丈开外,但刚好是凤琳拿了一份饭来到樱花树下,才看到凤九是刚醒来。

    干硬的冷饭,配着几个碎骨头,凤琳的冷笑在夜里非常刺耳,她看凤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吃,书上说,人不吃饭会饿死。”她的稚嫩的嗓音,让二人听得全身发寒。

    凤九饿极了,但是手不能动,只能哀求地看着凤琳,凤琳冷笑说,“狗狗吃东西不用人喂。”

    凤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被饥饿打倒,像狗一样趴了下去啃。填饱了肚子,他感激地对凤琳道,“谢谢你啊琳琳,若不是你给哥留饭,哥今晚就要挨饿了,肚子会痛好久。”燕离听了心中一酸,只有经常饿肚子的人,才知道饿久了肚子会痛。

    凤九这时候甚至还不到听懂的年纪,反而觉得狗狗好玩极了,凤琳的早慧,由此可见一斑。凤琳的早慧,二人是看在眼中的,否则她不会在出生半年后就识字,就能听懂陶秋蓉祈祷她在抓周宴上选剑,她更喜欢的是绣花,怎料到满足了母亲的愿望后,会迎来如此悲惨的命运。

    面对凤九真挚而诚恳的道谢,黑暗中,二人看不到凤琳脸上神色的变化,但他们知道,这小小女孩的内心深处,一定被种下了感情充沛的种子。

    “你为什么不叫爹?”她在黑暗中忽然问了一句。

    凤九道:“爹不喜我,我想着不引他注意,早些吃完离开,免得惹他生气,冷落娘

    。”

    凤琳道:“娘这样打你,你不恨她?”

    黑暗中凤九的神色似乎迟疑了下,“娘对我,还是好的。”

    “你是个傻的!”黑暗中发生了一个清脆却短促的笑音。

    凤九也笑起来,他不知道凤琳在笑什么,但看到凤琳笑,他就开心。

    燕离望向顾采薇,见她美目中满是泪光,便去握住她的手,“也许事情的真相,与我们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情境持续变幻,转眼过了六年,这六年里凤琳更加刻苦地练剑,其努力程度连燕离都为之侧目,忍不住在幻境中跟着她一起练。

    这一日在山庄大比上,凤琳以基础剑技力压群雄,在击败了已练剑十三年的六哥凤甘棠之后,竟是当场觉醒真名,二等剑神一出,整个山庄都被惊动了。

    凤知年激动得险些失控,不顾族老以破坏“传男不传女”的祖训为由的强烈反对,当场宣布凤琳为他的继承人,也就是下一任庄主。

    凤琳回到玉漱居时,已很晚了,陶秋蓉亲自备宴迎接,把她当成公主一样伺候,看到母亲温柔动人的笑容,她只觉得一阵阵作呕,便冷漠地道:“我要凤九给我洗脚,洗了我才有心情吃,他给我洗脚也有功劳,勉强让他跟我一块吃。快叫他来!”

    “凤九,凤九呢?”陶秋蓉当下对旁边的使役咆哮,使役慌忙去找,但院子里没有,就只好跑去别处找,过了半个时辰才带着鼻青脸肿的凤九回来。

    凤琳看到凤九一副委屈的模样,一股无名怒火“噌”的升起来,“谁把你打的?”

    凤九摇头不说,他身边的使役被凤琳瞪得没办法,只好老实道,“小人去的时候,看到衡公子带人围着他,说什么……废物之类的话……”

    衡公子是凤衡,山庄里排行第二。凤琳心智早熟,知道凤衡是因为自己当了继承人,才对凤九报复。“我去去就回!”她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冲了出去。

    “站住!”陶秋蓉手无缚鸡之力,哪挡得住武夫凤琳,只好指着凤九的鼻子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这时候还被人打,还不敢说,你瞧瞧琳儿多乖,多么努力,在大比上拔得头筹,再瞧瞧你,废物!”骂了几句,似乎想到扬眉吐气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心情变得分外美丽,就示意使役扶被骂还呵呵傻乐的凤九坐下,给他喂饭。

    燕离二人被凤琳牵着去往聚芳斋,这二公子凤衡便是聚芳斋的田氏所出。凤琳到聚芳斋的时候,只见前厅黑灯瞎火不见人影,四周围静悄悄,往常这时候,聚芳斋可闹热了,难说不是她当上继承人的缘故。她本是为了上门问罪,但无人可问,就只好往里面闯。走了一段,忽见一处灯火通明,就靠过去,听到里头有人在讲话,她不知怀着什么心思,捅开了一层窗户纸,偷偷往里面看去。

    燕离跟顾采薇不用顾忌,就直接绕了进去看。这是一个主人家用来招呼密友的小厅,里面有三个人,其中是一个雍容

    华贵的美妇,二人早在凤琳的记忆幻境里认识了她,就是聚芳斋的主人田氏,她身后站着一个嬷嬷,身前则跪着一个护卫装扮的男子。

    那男子挎剑单膝点地,眉目生得很是英俊,浓眉似点漆,看着很招人喜欢。“未知大娘子深夜召属下来,所为何事?莫非有什么看顺眼的,或有什么不适宜出面的私事,请尽管吩咐小人去办!”他偷眼瞧田氏,心道大娘子生了那么些个孩子,姿色仍不减当年,真是羡慕庄主。

    美妇田氏冷笑一声道:“陈安,你可知你的事犯了!”

    陈安心里头一紧,连忙低下头去,“小人从来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求大娘子明察……”

    田氏冷笑道:“你这几年的考核成绩非常勉强,若非看在你祖父陈柯为山庄效劳了大半辈子,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你竟然还敢伙同你同乡的陈三偷库银去赌,还输了个精光,你可知那赌坊根本就是山庄的产业?”

    陈安脸色顿时惨白,一下子软倒下去,趴在地上哀求道,“大娘子开恩,大娘子开恩呐……小人,小人是被陈三给骗了,想着偶尔玩一次无妨,没想到输了全部家当,就想从库里先支一点,只要一赚回来,就立刻给补上……求大娘子开恩!”

    田氏笑道:“你先起来坐着。”陈安不明所以地站起来,但不敢坐,只偷偷观察田氏的脸色,发现后者和颜悦色,并没有雷霆大怒的样子,又听后者说,“陈安,我听说你对女人很有手段,连聚芳斋也有使女跟你不清不楚的,是不是?”他见田氏说这些话时,似乎有着些许的赞赏之意,胆子就大起来,心想莫非庄主久不来聚芳斋,大娘子寂寞难忍,想偷个鲜儿?他这样想着时,眼神就大胆起来,在田氏身上寻摸。

    田氏何等剔透的人物,脸色突然像冰一样寒冷,“收了你愚蠢的念头,再敢这样看我,挖了你眼珠子,剁碎了喂狗!”

    陈安顿时浑身哆嗦着跪了下去。田氏接着道:“当然,你想的也没有错,我是要你去满足一个女人,不过不是我,而是漱玉居的陶小娘。我会以护卫凤琳的名义,调你去漱玉居,你只要把你对女人的办法用在陶小娘身上,事成之后,你在山庄肯定呆不下去,但我会给你一笔钱,不,一笔财富,这财富可以让你哪怕下半辈子一直输,输到你死的那一日,也照样还有余数。”

    田氏身后的默默适时地补充道,“但如果你敢拒绝,或者把真相透露出去,你要相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诛你九族!”

    陈安浑身一抖,没有思考很久就应了下来。他走之后,田氏带着胜利的笑容道:“陶小娘久旷不得,相信陈安能让她满足,只要她偷人成了定局,我就有理由一报当年之仇,当场杖死她!”

    嬷嬷也笑起来道:“大娘子莫忘了,报仇只是附带,咱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琳姑娘过继到大房,待日后她当上庄主了,继续保持您在庄里的地位。”

    ps:这是补上个月请假然后说会补的。一天两章六千多字,目前极限了,明天再补前几天的。

31、恰如繁花易逝(上)

    凤琳回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草草吃了些东西,陶秋蓉得不到回应,遂作罢,早早洗漱去歇下,做她的春秋美梦去了。凤琳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着,这对二人来说,是一个非常稀罕的情景,因为印象中的小女孩,从来不会浪费时光,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往常这个时辰,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冥想。

    “你觉得她在想些什么?”顾采薇忍不住抓着燕离的手,又担心又心疼。

    “我也看不懂她。”燕离叹出了不知是第几回的气。“可能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此事告诉陶小娘。自那天晚上以后,她虽然不再仇视大师兄,但大多事仍然放在心底,我想她比你我都要坚强。”

    二人正说着,忽然不自主地被牵去,原来凤琳呆坐一阵,不知想到什么,起身去到凤九房外,见房中灯火明亮,就推门进去,顺手把门给关上。眼前对二人都是幻境,或者说二人对这场景而言只是幻象,可随意穿梭物体,穿墙自不在话下。

    到得里头,只见凤九躬在书案前,用牙咬着笔杆在写字,字体虽稍显大,但已中规中矩,有模有样,显见的熟练。这不止让二人感到意外,凤琳也有些吃惊,“你做什么?”他们竟都不知,凤九偷偷练字练到了这个程度。

    “琳琳!”凤九咬着笔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咧嘴一笑,小心咬着笔放到砚台上,然后说,“哥在练字,好些年了,你快来帮哥瞧瞧,写的如何?”他看着满张工整,心里十分的满足。

    凤琳既忙着练剑,哪有功夫练字,虽都识得,但半个也不会写,自然无法评价,看着就道:“为何要练字?”

    “就,就无事可做。”凤九犹豫着说。

    “说真话!”凤琳一瞪,她哪怕没有火眼金睛,也看得出凤九全无撒谎的天赋。

    “哥怕你生气,还是不说了。”凤九道。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娘!”凤琳威胁道。

    “好好好,哥说便是,”凤九慌忙道,“哥头几年听说城里有个赡身的行当,叫做账房,只要精通写字跟算数,谁都能做。哥从小就看杂书,算数很是拿手,就想着练一手好字,将来带着你跟娘下山,也能养活你们。”

    凤琳道:“账房?你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再说我跟娘为何要下山?”

    凤九道:“娘这些年都不快活,你也是。琳琳,若你不想练剑了,就告诉哥,哥带你下山,离开这里,哥练好了字,就能养活你跟娘!”

    凤琳一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想不练剑就可以不练,每个人都在说练剑的好处,没有人想过她的意愿,她的心情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竟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是个傻的!傻凤九,没人要你做账房的。”

    “怎么会,哥写字那么好看。”

    “傻凤九,其实你真正想的是练剑,对吗。”

    凤九一呆,凤琳接着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房里藏着我用剩的剑,我虽不知你在偷练字,却知你时常偷咬着剑在模仿我。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喜欢练剑的,傻凤九,感谢我吧,我会成全你的!”她说完丢下表情痴呆的凤九径自离去。

    二人被迫跟着,只见她远远瞧着陶小娘的房间,眼睛里说不出的冷酷。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寒,知道她是做了最终决定,转折点出现了。

    此后凤琳就跟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练剑,陈安果然以护卫的名头到了玉漱居,他本就生得英俊、哄女人的本事一流,十四岁就嫁入剑神山庄的陶小娘,何曾领教过此等风流,不用数日就招架不住,沦陷在陈安的甜言蜜语的攻势之下,对他生出了强烈的好感。这些年来,陶小娘虽然努力保养身体,身材不再臃肿,恢复了七分美艳之色,但奈何凤知年就是看她不上,已有数年不跟她同房,久旷的身子,短浅的目光,薄弱的意志,很快就跟陈安滚到了床上去。

    田氏处心积虑,如何会放过这一机会,当晚她安排的暗哨就把奸夫淫妇给押下,衣服也不给穿,等凤知年到来一看,加上田氏的一番添油加醋,使得他大为震怒,当场执行家规,叫了人把陶小娘生生杖死。

    凤九闻声赶来,只看到陶小娘剩着最后一口气,努力地伸手想要触碰他,灰暗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悔恨,他哭着喊着叫着,跪在凤知年的脚边,然而无论怎样求情,都动摇不了凤知年那满怀憎恶的心。

    陶小娘死了,对外只说是染疾暴毙,给举办了葬礼。陈安也死了,他没能等到那一笔巨额的财富,就被凤知年给碎了尸。其实他用膝盖也能想到,凤知年何等人物,睡了他小妾,怎么可能活着离开?凤琳果如田氏计划的那样,被过继到了大房。

    因陶小娘不守妇道,凤知年只允许兄妹两个守灵三日。这一日期满,凤琳一人来到聚芳斋,找到了田氏,开门见山道:“我看到你跟陈安谈话了。”

    田氏才刚想展现一下主母的柔情慈爱,就被这话给震得骇然失色:“琳琳,话可不能乱讲,日后我就是你母亲,你唯一的依靠了!”此事若泄露给凤知年,陶小娘抵受不住诱惑固然有罪,她这个始作俑者恐怕也难逃家法。

    凤琳冷笑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要我不讲也成,你要负责治好凤九的手,待我日后当上庄主,自然把你当成母亲一样优待着;如若不然,我定搅得你聚芳斋鸡犬不宁!”

    田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想那废物虽天生手疾,但并非不能治,只消花费些钱财罢了,剑神山庄有的是钱,何必跟这小丫头鱼死网破?于是答应下来。

    凤琳欢喜地跑回漱玉居,但找遍全院,却全无凤九的影踪,只在他房中找到一封信。

    “致琳琳,当见此信时,哥已离去,望你好好珍重,待哥归来之日,便是复仇之时!”

    从这一天以后,凤九就消失了,凤琳在凤九房里大哭了一场,大喜大悲之下,竟是直接病倒。这一病就是两年。

    两年以来,凤琳不吃不喝不说话,更别谈练剑,若非凤知年坚持不懈每日里来给她输入真气,她早已饿死在床上。

    这一日,凤琳听见外面有人谈到玉漱居,勉强打起精神听起来。

    “听说了吗,玉漱居闹鬼了,打更的张伯你知道吧,他昨晚上经过时,竟然听到有人在哭。”

    “哭?莫非是陶小娘的鬼魂?”

    “难说!不过大娘子已经下令,所有人不得再靠近玉漱居。”

    凤琳爬起来,两年以来头一回下地,走不两步又摔倒,但终究有着底子,适应了一阵,勉强能走动,就一步一步挪到了玉漱居。

    两年荒置,玉漱居已长了不少的杂草,从前门进去,她闻到有一股焦味,走不多远就看到陶小娘被杖死的地方,有个背剑的少年郎蹲在那里烧纸。

    燕离跟顾采薇对视一眼,已从背影认出就是凤九。

    两年不见,凤九的身高一下子蹿上去,长到了近八尺,高了凤琳整整两个头。凤琳呆呆地看着凤九的背影,深陷的眼窝里有泪水在打转。

    凤九忽有所感,回头一望,黝黑的脸庞上便挂上了笑容,“琳琳,哥回来了。”

    “傻凤九,你跑去哪里了!”凤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着,踉跄两步,不小心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沙尘。

    “琳琳!”凤九如风一样冲上去,把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抱到了屋中,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把凤琳放到椅子上,小心地替她擦着脸,又拿水给她漱口,“哥临走时不是让你好好珍重自己,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大房的人欺负你,不给你吃?”

    凤琳把头摇了摇,“傻凤九,你去哪了,怎么黑了,还长那么高,我快不认得你!还有你的手,怎么好了?”

    凤九笑道:“我下山之后无处可去,看到有人贴纸要账房,我就去了。后来才发现是在船上做工,船老大见我字写的漂亮,也不嫌弃我,把我留着,我在船上待了一年多,一次出航遇了海怪,师尊救了我们,他夸我心无旁骛,不但救我,还收我为徒,然后带着我飞起来,找了一个很老的爷爷,帮我治好了手,我就跟了他修行。现在你哥我可厉害了,前几日还剿了一个贼窝呢!”

    凤琳没想到凤九下山之后,能有如此机遇,如果当初真留下来,能不能治好手还是两说,又惊又喜地说:“傻凤九,你有出息了,以后可以保护自己了。”

    凤九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琳琳,当年娘的事我查清楚了,是大娘子策划的阴谋!两年前哥说过,归来之日,便是复仇之时!大娘子害死了娘,害得我们兄妹不得团聚,这个仇今日就报,等哥杀光聚芳斋的人,就带你走!”

32、恰如繁花易逝(下)

    凤琳的脸色一变,道:“傻凤九,娘这样打你骂你,不把你当人看,死了不是一了百了,何必为她跟山庄作对?你在山庄杀人,爹岂会饶你?爹又一直不喜你,莫论你师尊什么来头,哪怕是道祖,爹也会提剑杀上门去,把你碎尸万段!”

    “我不怕!琳琳,哥没有别的心愿,只想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会逼你的地方,你不用再做不想做的事,你可以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凤九抱住了妹妹,“琳琳,哥知道你一直觉得哥傻,其实哥什么都懂!娘不爱爹,不爱你,更不爱我,娘只爱着自己,但是琳琳,只要有娘在,你就一直在哥的身边,谁也不能夺走。那天晚上他们杀死了娘,哥想到他们就要夺走你,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

    凤琳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傻凤九……傻哥哥……”

    凤九欢喜道:“你终于肯叫我哥哥了。”

    凤琳抹去泪水,对凤九温柔笑道:“哥,报仇岂能没有趁手兵器,你背后的可是凡兵?”

    凤九赧颜道:“师尊还不允我用宝器。”

    凤琳从源海取出她的本命剑,轻轻地放在凤九手中,“哥,用它吧,我先回去布置,你等掌灯再来,那时他们全在,一个也逃不掉。我会把下人跟护卫支走,你趁机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带着我逃。”

    “好。”凤九取了剑,就目送着凤琳离去。

    从剑被交到凤九手中,二人身上的线就也跟着转移,眼看凤琳蹒跚离去,二人心中都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根本无力做出改变。

    到了掌灯时分,凤九执剑来到聚芳斋,预备大开杀戒时,却看到聚芳斋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田氏七孔流血地倒在那里抽搐,俨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凤九脸色大变,仔细辨认一番,没有发现凤琳。

    哥……”

    他一回头,就看到凤琳倚着门框,脸色惨白地看着他笑,他只觉一阵阵昏天地暗,天旋地转,踉跄着跑过去,撕心裂肺地喊道,“琳琳!”

    凤琳往凤九走一步,就没支住摔倒,被凤九接住,她的七窍都渗出血来,勉力地抬手轻抚凤九的脸庞,“哥……杀他们……不要……脏了你的手……你的手是用……来练剑的……”

    凤九哭喊着:“可是你为什么连自己也不放过,为什么,哥没了你,可怎么活下去啊!”

    凤琳脸上的笑容虚弱以极,像随时会被吹落而凋谢的繁花,“因为是我……亲手毁了你……的愿望……是我把我从你身边……夺走……我知道他们要来陷害娘,我全都知道,但我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娘……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吃完了……连狗也不爱吃的冷饭,还感谢我……从那以后……我每回熬到受不了……要做娘做过的坏事……就会想到你……我要谢谢你……让我没有变成娘那样……哥,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琳琳最喜欢的人,就是傻凤九……”说完最后一个字,所有生机便都断绝。

    顾采薇已扑倒在燕离的怀中失声痛哭。

    此后随戾剑在漱玉居搁置许多日,到了凤九来埋剑,他们便知这场幻境是结束的时候了。

    凤九埋了剑,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天而降,叹着气道:“小九,该走了。”

    二人看到来人,虽然早已有过猜测,但亲眼见到还是有着不同感受。燕离道:“没想到大师兄的手就是掌教帮忙治好的……”

    顾采薇道:“山海真君看来真的如传闻那样,入魔甚深,否则不至于坐看这场变动。”

    山海真君带着凤九御剑离去,二人正想着要结束了,突见前厅鬼鬼祟祟地跑来一个人,二人看到此人的脸,不禁异口同声道:“徐龙象!”

    眼前幻境轰然破碎,燕离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满院荒草,便知已回到现世,但

    仍然对幻境中出现的人感到不可思议。“徐龙象怎么会出现在剑神山庄?”顾采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细细回忆着道,“看他装束,应是山庄的护卫,莫非在拜入剑庭之前,他就是剑神山庄的人?他看到大师兄埋剑,后来拜入剑庭之后,又见他装成有手疾的样子,所以推测出了一个自以为的真相。可是大师兄为什么要承认下来,下毒的明明是凤琳。”

    “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只要回到剑庭,把真相公布出来,就算没有证据,我相信凭凤九在门中的威望,被释放出来的可能性会很大。”

    二人正要趁夜离去,跃到前院屋顶上,就听见一阵阵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传过来,远远见到凤承武带着人迅速赶来,整张脸都阴沉着,原来二人在幻境中过了十几年,现世才不过一瞬间。

    顾采薇担心凤承武对凤琳的剑灵不利,当下遥遥喊道:“少庄主,杀死语姐姐的厉鬼已经被我们打灭,如不信的话可以进去查看。”戾剑已藏在燕离乾坤戒里,他们自然不可能找到剑鬼。

    到了近前,凤承武身后的人就显现出来,二房三房的几个核心子弟赫然全在,皆满面悲痛,凤承武更是凌厉指责道:“燕十方顾采薇,什么厉鬼不厉鬼,我妹妹分明是被你们怀恨在心亲手杀害!燕十方,从你来山庄,上下对你客客气气,我妹妹对你更是情有独钟,有意以身相许,你纵然不喜,又何必将她杀害?还有你顾采薇,你一口一个语姐姐叫的好听,没想到这样美貌的外表下却暗藏一颗蛇蝎心肠!”

    二人听着如雷轰顶,怎么变成我们是凶手了?

    顾采薇不悦道:“谁告诉你是我跟小贱客杀的?我二人亲眼看到她被厉鬼砸死在墙上,有人可以作证的,就是那个冷月,你把她找来问问就知道了!”

    “哼,冷月,你来说,是谁杀的我妹妹?”凤承武竟然早有准备,在人群里喊出了冷月,冷月毫不犹豫地指着二人道,“是他们杀的,他们还要灭口,我侥幸才逃出来!”

33、执剑的傲慢

    剑庭。

    天剑大殿,杨秋生坐在专属于掌教的宝座上,听着王朗台的汇报。

    “父亲,天剑峰目今已有六成的人加入了执剑总会,其余各峰座的,也招揽了一小部分,不过各脉首座已在暗中召回弟子,段奕宏今日出关,魏舒前些日就到了,似乎受了吴起之托,给凤九送药治疗,夜小浪昨日到的,沈万舟与顾长鸣最迟不会超过后日,这些人在各脉拥有巨大的威望,如果招揽过来,对执剑总会接掌剑庭有着无可估量的作用;但经过初步的接触,夜小浪的抵触情绪非常强烈,我想其他几个也是一样,只能从他们的弱点下手了。段奕宏是个硬茬子,修的杀剑,不容易动摇,夜小浪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凡间没有牵挂,不好下手,魏舒情况特殊,动了他容易引来他的叔父魏然,顾长鸣这个人太深,我始终看不透他,看来唯有沈万舟了。在这几个人里面,沈万舟的实力是最强的,据说他爱慕着藏剑峰的陆凤心,孩儿是这样想的,未免夜长梦多,直接找个由头,把陆凤心抓到执法院,父亲您看呢?”

    杨秋生赞许道:“最简单的方法往往就是能解决最困难的问题,允了。”

    王朗台受了鼓舞,笑着继续道:“天部、雨部的大部分成员仍在顽抗着,其中以吴起跟雨化田最为激烈,赤部赵公灵已完全投靠,带着全员加入了执剑总会。雷部的话……”王朗台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雷部怎么?”杨秋生道。

    王朗台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雷部的情况不像别的那么明朗,目下内部分化十分严重:一派是徐龙象的旧部,坚信徐龙象是被陷害,要求执法院释放徐龙象,然后处决真凶燕离;一派以罗大龙为首,反对真凶阴谋论,支持并公开呼吁大师兄无罪论。这一派的人数最多;还有一派游离在二者之间,跟前二者坚决抵制执剑总会不同,他们已经悄悄加入,是典型的墙头草。不过这一派的人数是最少的。”

    杨秋生道:“常茂春应该已经看穿,接下来他的立场十分紧要,徐龙象没把常茂春供出来,这是他的生机,也是他对常茂春的信任,你就从这里入手吧,只要徐龙象被放出来,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是,孩儿明白了。”王朗台满怀钦佩,行礼退了下去,即刻就带人回到执法院,进入执法大殿面见新任院主常茂春。

    常茂春从传功长老摇身一变,成了执法院的院主,地位可谓是一日千里,足够跟各脉首座平起平坐了。但经过适应期后,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从执剑总会一系列的动作来看,他发现杨秋生在说谎,什么儿子不是他亲生的这些事情,全是用来把自己绑上贼船的诱饵。看到王朗台进来,他就知道,对方准备来摊牌了。

    “院主,属下已完成了今日的巡检,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王朗台向着常茂春中规中矩地行礼。

    常茂春面露嘲讽之色:“王朗台,你跟你父真是

    演了一出好戏!”

    王朗台道:“弟子从未学过戏曲,却是唱不来的。”

    常茂春道:“本座毕竟夺了本该属于你的职位,你不恨本座?”

    王朗台诚恳道:“父亲需要院主,执剑总会也需要院主,弟子何德何能,敢跟院主争此殊荣。”

    常茂春震怒道:“说的好听!剑庭日后到底姓什么,本座还能抱什么期望?你们执剑总会真是好大野心,好大胃口,也不怕撑死!”

    王朗台道:“院主言重了,执剑总会的初衷就是为了守护剑庭,不论往日今时来日,此初衷绝不变,若院主也加入成为护剑者,就更容易执办执法院的事务了。当然,这只是弟子的小小建议,毕竟执剑总会来去自由,绝无任何限制。”

    “自由?”常茂春冷笑一声,“你可知就这几日,本座收到了多少关于执剑总会的状纸?怕是你这辈子写的字加起来,都不如这些状纸的多。告诉你,不要以为用权利就可以腐蚀本座,本座亦是剑庭一员,回去告诉杨秋生,执剑总会入主剑庭,我常茂春不答应!你们要是剥夺我院主之位,那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当然,这亦是您的自由。”王朗台面带微笑行礼,缓缓退出大殿,转过身时,脸色就沉了下去。

    幽密的洞窟,暗冷的灰岩下是一个水潭,徐龙象半身浸泡在水里,双手被拷在一起,可见的淤青,看起来十分的凄惨。

    这是执法院专为重罪或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准备的贵宾囚牢。周围的灰岩也有个名目,叫作阴魂石,从大型墓场挖掘而来,天生就会散发阴寒之气,把半个身子浸泡其中,凡人不出半日,下半身就会永久失去知觉,修行者能撑一段时间,但阴寒之力时时刻刻在侵蚀你的身躯,就好像有无数的小剑气在体内乱钻,每次只割开一毫的伤口,不会让你产生痛感,但会让你不舒服,许多的不舒服持续不断地汇聚过来,会变成一种难以用言语注解的痛苦。

    徐龙象才被关押数日,就已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他说了那么多的谎言,演了那么精湛的戏,伤害了那么多的人,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苟活下来;但是此刻,他倒宁愿从没有活着回来过。

    “放我上来,放我上来,求求你们了……”洞中时刻回荡着他的凄厉的干嚎。守在门口的两个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始终对这干嚎充耳不闻。“师父已经是院主了,你们不放我,等我出去第一个就拿你们开刀!”他咆哮威胁着,执法弟子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总算面带不屑地开了口:“我们全是执剑总会的护剑者,在执剑总会,护剑者与护剑者之间是平等的,除了会长以外,我们不用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你就算出来,连护剑者都算不上的你,跟我们平等对话的资格也没有!”

    另一个冷笑道:“就算你真的能脱罪,并加入执剑总会,也

    不过是个护剑者,执剑总会有严厉的规定,护剑者之间不得内斗,你敢动我们,等待你的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徐龙象立刻又变了一副嘴脸,哀求道:“我不求你们放我,只求帮我拿个垫子,桌子石头都行,只要能帮我的脚从这水里垫出来,我愿意奉上我的全部身家!”

    “哦?”

    “你有多少?”

    “九百颗灵魂石,三十颗月魔石,外加宝具跟丹药,全部给你们……”

    “打发要饭的!”执法弟子“呸”了一口,如是往日,他说不定就动心了,但加入执剑总会之后,他的年例大涨,徐龙象的全部身家,也不过相当于他的两个年例,要知道水牢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折磨囚犯,帮助囚犯摆脱折磨,被发现的话,他也会沦为水牢的阶下囚,显然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冒这样巨大的风险。

    二人正说时,远见王朗台带人走过来,连忙收束心神,漠然站立。

    王朗台径入洞中,对徐龙象笑着说:“徐师兄,这些日可睡的好么?”

    “是朗台师弟!”徐龙象大喜过望,“朗台师弟,你跟那两个说一声,让他们帮我把脚垫出来,我实在难受极了,求求你,哪怕让我马上死了也愿意……”

    王朗台笑了笑,向执法弟子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即去触动一个机关,吊住徐龙象的锁链就往上伸,把他从水里拉了起来。

    “这样好些了么?”

    “太,太好了……”徐龙象几乎要落下泪来,看着王朗台就跟看着再生父母一样,“朗台师弟,我真没想到,到了最后的时刻,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朗台师弟,你是不是奉命来送我上路的?我没有什么别的遗愿,我只请求你,务必要杀死燕离那条臭虫,他是个魔族,剑庭不能被魔血污染……”

    “何必这样麻烦呢。”王朗台笑着说,“复仇这种小事,徐师兄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徐龙象还在碎碎念时,听到这句,骤然呆滞,难以置信地望着王朗台,“师弟是说,我能被宽恕?”

    “不不不,”王朗台摇头摆手笑说,“本来就是无罪的,怎么能称为宽恕?那萧玉研到底用了什么神通,控制师兄说了一通假话,我们是不知道的,我们只知道,徐师兄是绝不会害雷师兄的。”

    “神通?假话?”徐龙象咀嚼着,眼睛逐渐地亮起来,“对,对啊,萧玉研凭什么保证她没有撒谎?说到底,神通是可以作假的!朗台师弟,你快放我出去,我有话要说!”

    “别急,徐师兄,小弟还有一件小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你说!”

    王朗台挥退随从跟执法弟子,等洞中只有二人时,他笑着对徐龙象道:“我要你刺杀常茂春。”

34、我们要承认,有些人就是没有心的

    “什么!”徐龙象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毛病,“朗台师弟,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王朗台的笑容逐渐消失,“徐师兄,你是个将死之人,我对你实在也没有必要隐瞒。执剑总会将取代剑庭,成为剑州实质上的掌控者。但是常茂春拒绝加入执剑总会,甚至在我以你的命作为条件的前提下,他仍不肯松口,我们无法让一个外人来执掌执法院,你就当成一个交易吧。想一想,常茂春为了他的权位,可是执意大义灭亲,要把你处死取得初步的威信呢。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师父,我一定不会有半点内疚。”

    徐龙象神情恍惚,这数十年的记忆如同流水一样拂过脑海。他跟他弟弟的出身不好,但从小就立志要出人头地,于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双双加入了剑神山庄。兄弟两个的天赋都不错,很快在庄内崭露头角,在一次山庄考核中,刚巧被来办事的常茂春碰上,常茂春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兄弟两个顺眼,当场向凤知年讨来。兄弟两个拜入剑庭之后,常茂春虽然不止两个弟子,但却独对他两个非常看重,经常给予珍贵的修行资源,徐龙象也没让他失望,最终成为雷部副首,权位仅次于长老。

    此次他犯下弥天大错,常茂春更是面不改色地决定站在他这一边,此等维护之情,举世都难以找出第二例,现在却有人要他去刺杀,他的追逐功名利禄的尘心,头一次出现了波动。本能认为,这不是应该去考虑的问题,这个问题若是加以考虑,就是把自己的命跟师父的命摆在一起衡量,那是一种大不敬的畜生的行为。

    王朗台看着徐龙象的神色变化,大致能猜测到他的心理变化,笑着继续说道:“现在门中上下,已有半数支持大师兄无罪论,大师兄被放出来几乎可以说是迟早的事。想一想吧徐师兄,到那个时候,常茂春为了巩固他的权位,势必要跟大师兄打好关系,大师兄又那么器重燕离,所以他一定会通过燕离去结交大师兄,而以道庭为首的道统发出了帖子,正要联合起来上门兴师问罪,我的人发现了他在准备着帮燕离辩白的稿纸……”

    徐龙象的眼神一变,但凡涉及到了燕离,他就会十分的失智。“你说的是真的?师父真的会为了巩固权位去讨好燕离?”

    王朗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徐师兄,你当然可以选择悲壮死去,带着你师父常茂春的罪证,毕竟他收你养你教你,你成全他也是应该的。不过,距离处刑还有一段时间,在燕离的事情定性之前,还要你在水牢里委屈委屈。”说着就走向控制锁链的机关,一副准备把徐龙象放下去的样子。

    “等一下!”徐龙象忽然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睛空洞地说,“我答应你……除了活下来,我,我还能得到什么?”他没有发现,他说着这些话时,是颤抖着的。

    王朗台嘴角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等我坐上执法院院主之职,你就是监察使,当然,你需要先加入执剑总会,成为一个护剑者……”

    徐龙象被放了下来,带着到了一个雅致的别院,两个使女拥上来,把他带到了一个山谷里,他发现了一口热泉,在天柱山,他身为天剑峰弟子,竟是从来不知这儿有个热泉。把身子泡进去,顿时感觉到这些日积累的阴寒以及旧伤全部离体而去,难以言喻的舒畅,让他体内的血液全活过来。伺候他洗身的两个娇俏使女,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此刻湿漉漉地贴在娇嫩的肌肤上,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等诱惑。

    半个时辰后,他心满意足地搂着吁吁伏在他怀中歇息的使女,发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打哪里来的?谁让你们来伺候我的?”

    其中一个媚眼如丝地说,“奴婢媚儿,这是我妹妹杏儿,从雁鸣山庄来,是少庄主叫我们姐妹来伺候您,说您即将要上战场,得了满足,就不会紧张犯错。少庄主还说,若事儿办成了,我姐妹两个从此以后就是您的人,您想什么时候享用,就什么时候享用。”说着水下的一只

    小手就轻轻握住了他的重要的部位。

    他的沉思立刻被打断,发现想太多很无谓,这么多年以来,他是一心扑在剑道上,虽非完全不近女色,但也少有享受,此刻心态放开,才发现这对姐妹的妙处。又是一顿荒唐之后,姐妹两个服侍着他穿好衣服,回到别院等消息时,见姐妹两个穿着衣服也十分诱人,招到怀中就准备继续放纵,姐姐媚儿连忙按住他的手说,“爷,少庄主吩咐了,您将要去干一件大事,不能耗费太多的体力。爷,等您回来了,奴婢姐妹两个任您处置。”他只好在姐妹两个身上过过手瘾。

    王朗台派的人很快就到了,是一个黑衣老叟。徐龙象搜肠刮肚,也没有关于此人的记忆,但他分明觉出一种恐怖,他知道,这是神境高手特有的气韵。

    “老朽将入土之人,名号不重要,徐公子就唤我一声阿福即可。”

    “阿福前辈,朗台师弟说了要我怎么做了吗?”

    “很简单,徐公子只要趁着常茂春不备,把它刺入他的下丹田即可。”

    从老叟阿福手中取来一柄宛然蝎尾般的匕首,徐龙象的神色又开始复杂起来。他能看出来,这匕首一旦进入下丹田,源海就会被上面附带的阴毒气息毁坏殆尽。

    “徐公子不用多想,只要您的行刺成功,老朽保证他不会有多余的力气来反击。”阿福说。

    反过来说,倘若行刺失败,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徐龙象咬了咬牙,心中一狠,收了匕首大步往执法大殿去。来到执法大殿外,左右空荡荡没有一个值守弟子,他知道是王朗台事先支走的。站在殿外酝酿片刻,他忽然低头冲了进去,“师父!师父!”他看到常茂春正伏案写着什么,看到他的进来,脸上表现出了许多的惊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他看着那笔跟纸,想到了王朗台的话,顿时暗想,‘师父果然在帮燕离写辩词!你既然不仁,就莫怪弟子不义!’

    这样想着时,心理负担稍轻,在面上摆出焦急之色,“师父不好了!”

    “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常茂春站起来走到外面,愤怒地质问道。

    看到我出来你竟是这个反应,看来我在您老心目中已是个铺平您权位之路的死人了!

    徐龙象目中冷光闪烁,面上却保持着焦急之色,扑上去跪倒,抱着常茂春的一只大腿焦急道:“师父救我,有人要杀我!”

    “有人要杀你?”常茂春皱眉往徐龙象身后看,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徐龙象颤声道:“是王朗台,他让我刺杀您,还许诺我许多好处,我假意答应,然后偷跑来准备通知您,没想到被他发现了,他就派了个神境高手来追杀我,叫什么阿福……”他这些话半真半假,最重要的是“阿福”两个字,果然把常茂春的心神提起来。

    “剑鬼阿福!”常茂春神色变幻着,“雁鸣山庄最强的剑客,他怎么来了!该死,难道杨秋生真的打算鱼死网……”话未说完,腹部骤然遭到剧痛,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只见下丹田处插着一柄形似蝎尾的匕首。

    “你!”他万万料不到,宠溺了大半生的爱徒,居然偷袭自己。徐龙象跟他的眼睛一对上,浑身立刻一颤,触电般向后爬去,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师父,您不要怪徒儿,徒儿从前白活了,从没有过享受,徒儿今后要好好为自己活……”他一下子全明白过来,脸色惨白,踉跄着退了两步,撞倒了书案,他正在写的一卷纸就飞起来,在大殿上空飘着,随时会坠落下来,像极了他那宛然风中残烛的微弱生机。他惨笑着,不再看徐龙象一眼,只是对着殿外发出讽刺:

    “堂堂剑鬼,竟也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想杀本座,你也要付出你的残命,来吧!”

    阿福缓缓出现在门口,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苦笑,“终

    非巅峰全盛,老朽只怕用这残命,也杀不了您,为大计着想,故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着话时,二人身上的磅礴的剑势都展现开来,几乎同时,两柄肉眼不可见的剑已在虚空对决,大殿内但凡能动的物件都被扯动,一阵“嗡嗡”作响。

    对拼几记,源海被破的常茂春吃了大亏,气息眼看要败死,他咬着牙把全部意志注入剑中,猛然朝阿福斩去。

    “住手!”

    就在这时候,执法大殿顶壁骤然裂开,一道剑光轰然灌注下来,将二者的剑势一分为二,剑光之中,只见杨秋生面色冷沉地现身,对阿福凌厉叫道:“谁让你动手的?”

    对决二人不得不终止下来,常茂春在生命的余光里,仍然露出嘲讽的笑容。

    “是我。”王朗台冷静地从外面走进来,越过阿福,站到杨秋生面前。

    杨秋生忽然挥起手掌,“啪”的打在王朗台脸上,把他扇在了地上。

    “父亲!”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一次的王朗台惊呆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杨秋生看着坐倒下去,已经完全失去生机的常茂春,苦涩地道:“你对剑缺少敬畏!”

    “我不明白,父亲!”王朗台咬牙切齿道,“常茂春不肯让位,也不肯加入执剑总会,还扬言要跟我们鱼死网破!我为了执剑总会才出此下策,他若不死,下一步计划根本进行不了不是吗?”

    杨秋生脸露哀伤之色,“我从小教你许多,唯独忘了教你剑,我以为你在这样一个氛围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会让你多少喜欢上它,可是你只把它当成工具!这样的你,根本不明白执剑总会的意义!你口口声声为了执剑总会,实际上还是为了权位,得不到院主职,你就怀恨在心,所以你根本没有跟常师弟好好交涉,他刚露出爪牙,你就迫不及待杀掉他!日后我若挡了你的路,你是不是也要杀掉我?”

    “孩,孩儿不敢……”王朗台跪在地上低着头说。

    “庄主,还请以大局为重,凤庄主已答应过来。”阿福低声劝说。

    杨秋生冷静下来道:“既已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立刻宣布常师弟的死讯,就说刺客是反对执剑总会的人,以调查的名义,开始对各峰座动手。目下各峰座隐然以魂剑峰为中心,就先把夜青岚抓起来……”

    各样命令发布下来,徐龙象也得了一个新的任务——去藏剑峰抓捕陆凤心。

    那张飘在空中的纸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正巧飘落在欣然领受命令的徐龙象脸上,他取下来一看,这是一封长信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页的中间有这样一段话:

    “执剑乱剑庭,轻则威信扫地,三界声讨,重则实力锐减,退出九大,为传承计,吾望掌教出关拨乱反正,荡清剑林,以正视听。此事罢了,吾若确有薄功,却有不情之请,吾徒龙象,铸此弥天之错,全为妖人蛊惑,万望饶恕性命,若确难以饶恕,吾愿以命偿之……”

    徐龙象猛地望向常茂春的尸体,这具尸体活着时为什么会愤怒,他全明白了。讷讷半晌,忽然疯狂地把信给撕成碎片,又将碎纸全塞入口中嚼入肚子,仿佛只要吃掉,就从没有人写过这样一封信了。

    王朗台冷眼看着徐龙象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淡淡说道:“你不能去后悔选择,因为那样是否定你自己。我不会后悔,哪怕与父亲的期望背道而驰!这个地方以后就是你我的天下了,你不是应该感到兴奋吗?”

    “是。”徐龙象笑了笑,大步走出去。

    ps:这是四千字的章节,分成两千字也可以当两章发,让我偷个懒,算两章哈~这样我就补完了,每天想着欠了章就很不舒服,写太多也不舒服,总感觉写到最后,会变成涂鸦。不过这两章还好,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35、时光与空间之宝

    剑神山庄。

    燕离听到冷月的污蔑,眉头皱起来又松开,知道“欲加之罪”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辩驳的,他很难理解冷月的动机,明明杀死凤承语的是剑中之鬼。“剑神山庄,或者你们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燕离要杀人灭口,你们全部加在一起也逃不掉。”

    “少废话!”凤承武痛失亲妹,心情糟糕透顶,“燕十方,我承认你的剑道是当代翘楚,我家的几个剑痴都不是你对手,但你若以为剑神山庄只有剑痴,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摆阵!”

    话音方落,只听“咚”一声震响,燕离与顾采薇忙向发声源看去,发现是视线死角处有一个年长的护卫突然取出一张暗金色的图,那图往地上一放,大地就发出震响,“哗啦啦”方圆五里内的建筑骤然间垮塌。

    “那是何物?”二人心中念如电闪,都没能在阅历中辨识出相应的宝物。

    “叫你尝尝‘龙神图’的厉害!”随着凤承武的凌厉的话声响起,又是一声“嗡”的巨大的颤鸣,仿佛空气被某一处气眼急剧抽取,虚空被不断摩擦所发出来的不堪负荷的声响,又如同巨人的抽气声。

    就在二人的眼前,骤然间腾起数十上百道光柱,均匀地分布在漱玉居周围,每道光柱恰好可容一人,剑客们纷纷进入光柱里,他们的身影就开始模糊,竟在各个光柱之间流转,一时间无法辨别他们真身所在。

    “龙神图?”燕离惊疑不定地看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龙神图?”顾采薇吃惊道,“此宝不是已随着玄机子长眠在某处了吗?”

    关于龙神图的传说有很多,最瞩目的就是玄机阁,由于其阁主拥有龙神图,几乎左右着仙界的命运,超然于九大道统之上。

    燕离想着仙器榜上只言片语的绍介,忍不住问道:“这龙神图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不知道?阎浮世界最强仙器,掌控着空间与时光,据说它能从时光长河中攫取片段观看,还可以控制空间,三界任何角落,只要一个念头即可抵达!还有传说,得龙神图者得永生……这应该是假的,不然玄机子怎么会退隐江湖。”

    “咦!”顾采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往燕离的胸口看了一眼,“时光与空间……此二者莫非有着关联?”

    燕离也想到了,正要说话,神识里传来警兆,“小心!”他将顾采薇往身后一拦,袖中滑出青钢剑一格,“铿”一声,映出一个剑客的身影,他正要反击,那剑客诡笑一声,突又从虚空消失不见。

    “后面!”顾采薇倏地回身捏个兰花印,朵朵彼岸花开,放出晶莹花粉,但未及触到,那突然出现的刺客就又消失不见。

    正此时,二人左右两手的方向的虚空骤然间扭曲,十几个劲装剑客毫无预兆地出现,十几把剑往二人身上的要害招呼,蕴含的锋芒,直刺得人毛骨悚然。

    “彼岸花开,静水流深。”

    顾采薇一声低吟,彼岸花倏忽地遍

    布周身空域,难以计数的细碎的粒子,不住地绞着虚空。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十几个劲装剑客又突然消失不见。顾采薇重拳打在棉花上,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打算消耗我们的体力,不要上当,让我来。”燕离拍了拍顾采薇。

    “哈哈哈,就算你识破了又怎样,在龙神图下,你们的攻击不可能打中我们,而我们却随时能打中你们,等到你们力尽,就是送你们上路之时!”

    凤承武的大笑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告诉你吧燕十方,此次你来到山庄,我也没想过放你走,谁叫你非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事!你要么接受我的招揽,成为执剑总会的一员,要么就乖乖在这里腐朽!但我没想到,你竟敢杀害我妹妹,自绝了生路!”

    燕离不动声色道:“所以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当年是凤琳自己下的毒,跟大师兄毫无关系,你阻止我调查,就是为了继续困住大师兄,为了执剑总会取代剑庭扫平障碍,完成从‘道统’到‘家天下’的转变,从此掌教只在你们四家里面诞生,对吗。”

    凤承武听出了不是疑问句,笑了笑说:“大部分是对的,不过不是四家,而是两家,执剑总会很多年前,就已是我们剑神山庄与雁鸣山庄的天下。你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我妹妹那么喜欢你,要是你愿意娶我妹妹多好,凭你的资质,再上加我的辅佐,他日帮你登上掌教也未必不可能,可惜你竟自绝了前途!”他说到了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既然如此,就索性送你上路,黄泉路上,我妹妹也不会寂寞了!——动手!”

    “燕大哥对不起……”

    虚空中有一个很轻的怀歉的声音,燕离听出是凤南星,笑了笑说,“小心不要伤到自己。”话音方落,就迎来了强烈的杀机,他即拥住顾采薇,身上闪出青光,数不清的剑光打在二人身上,立刻又消失不见。

    轰轰轰!

    剑光陡然出现在另一处废墟,炸得碎石漫天飞舞。

    “这是什么?”尽管有着“龙神图”的保护,但这诡异的一幕,仍把阵中的人吓了一大跳。

    顾采薇怔了怔,旋即格格娇笑道:“好玩好玩,这样谁都打不到谁,你们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上,继续给我上,我就不信他能凭一己之力跟我们抗衡!”

    “少主,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庄主已经先行一步出发了。”就在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

    “哼,也好,先把他给我困住,待我们凯旋归来,再慢慢收拾!”

    燕离正想着有“零界”哪里去不得,那些光柱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本来只容得一人,突然扩张开,上百道光柱就汇聚成了一道,二人突被刺目的光逼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周围环境已经天翻地覆。

    废墟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天空点缀着熠熠生辉的星辰,脚下是一条长河,河中流淌的却不是水,而是一种光芒极其耀眼的砂石,看起来就好像无数的“星河神砂”一样。

    燕离伸出手去,那些看着光亮之物,却全是幻影,看得摸不得。他跟顾采薇对视一眼,都有默契,决定向前走一段看看。半个时辰后,二人颓然放弃,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幻阵,不但欺骗他们的视觉,更连他们的灵觉也逃不过,神识无论如何延展,所能接触到的就只有星辰与星河神砂。

    这个幻阵把当世最珍贵之物摆在眼前,让你看个够,但绝触不到,就只能看着而已,就好像把一笔巨量的财富放到你眼前,你却一分一毫也动用不了。倘若仅此也就罢了,它还要把你困在幻梦里不能摆脱,让你们面对着虚假之物,忍不住的心浮气躁。

    “薇薇,你退开一些。”

    燕离将意识沉入源海,相当于真元的巨剑霸道地占据着深渊,在深渊底部,离崖静静地躺在那里,受着剑气的滋养。他跃下去捧起来细看,上面虽还有裂痕,但已勉强可用,意识归入本体,心念一动,离崖就呈现在手中,待顾采薇依言退去,他将少量真元注入剑中,不敢太多,万一超过负荷,在这关头本命剑又一次破碎,那可不是什么利好的事。

    气沉丹田,运力于臂,离崖轻轻地斩出去,就见一道半弧从剑尖划过的虚空生成,斩将出去,可是愈去愈远,不见有实壁的迹象。触摸不到实体,哪怕身怀无上神力也只是摆设。眼见连太白剑气也破不了此幻阵,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小贱客,看来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了。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幻阵的组成,我曾经听祖奶奶说过,幻阵的核心要点是……”

    不说二人在此探讨破阵之事,却说藏剑峰众成员,在给燕离传出消息之后,苦于对现状的无力,每个人都在加紧的修行。在半闭关的状态中,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他们惊醒,在这时候,剑庭已不是能遮风挡雨的大树,而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他们纷纷来到外面,就看到穿着雷部服饰的同门,细数竟来了一百多个,把藏剑峰给挤得密密实实,像塞入封闭陶器的咸菜。

    “哟,今儿吹的什么风,把尊贵的雷部给吹来了,”曹子固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呐?”

    为首三个,看着器宇不凡, 其中一个自我绍介道:“误会了误会了,我叫陆鸿,雷部元辰之一,是罗师兄让我们过来的。”

    “哪个罗师兄?”

    “罗大龙师兄。”

    曹子固与众人对视一眼,就听曹子君低声传音道,“听夜小浪说的,罗大龙好像是雷部里支持大师兄无罪论的首领,应该可信。”他说完就向陆鸿三人笑了笑说,“小陆啊,对不住,关键时期,我们太敏感了。不过,你们这样一气挤到藏剑峰来,也难免引人误会,究竟所为何事啊?”

    陆鸿道:“事情很不妙!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常院主突然遇刺身亡,监察使王朗台升任院主,最怪异的是,徐龙象居然被无罪释放。不但是无罪释放,还将他提拔为监察使,我们雷部有一部分人是他的死忠,罗师兄探听到他整顿了人马要来藏剑峰抓人,所以派我们来护送诸位离开。”

36、既用剑说话,生死自负!

    “无罪释放?”曹子君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倘若此等罪行都能得到原谅,剑庭还有秩序可言吗?执法院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陆鸿道:“罗师兄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他决定不再旁观,要与这些荼毒剑庭的毒瘤抗争到底!不过,不知为何,他们的目标是陆长老。”

    “我?”陆凤心心说我又不是什么紧要人物,莫名道,“抓我一个无足轻重的长老做什么,他的脑袋被驴踢了?”

    “娘,先离开这里再说吧。”罗方硕心中一沉,敏锐察觉到什么苗头,直接掐断了对话。

    曹子固道:“问题是我们现在要逃去哪里?天柱山虽广阔,敌人御剑来去,藏身哪里都不妥当。”

    陆鸿道:“别急,来之前罗师兄指点了一个地方,那里洞窟众多,又相互连接,人一旦躲入其中,就跟老鼠进了洞似的……咳咳,抱歉,用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连山门都要弃了,再贴切不过……”曹子君苦笑。

    “请随弟子来。”

    陆鸿身化剑光飞去,众人御剑跟上,一阵风驰电掣之后,来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山谷,谷里有三口热泉泉眼,看起来像被陨星砸出来的三个大坑。

    虽然视线很朦胧,曹子固还是看出了这山谷里压根没有什么山洞,心中就是一沉,“陆师弟,你会不会记错地方了?”

    陆鸿笑道:“不会不会,这就是我要带你们来的地方。”

    “那里有人!”黄承彦忽然指着其中一口热泉道。

    众人循着指引看过去,只见热泉里水雾之中隐约有几个身影,曹子固暗暗捏了个“破风式”,剑气卷走水雾,就把热泉里的景象清晰毕现:一个男人拥着两个美人。待看清男人的模样,他们的心全都一沉。

    “徐龙象!”曹子固一下子知道上当了,“你害死了雷焱师兄,居然还有脸在这里享受,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执法院把你放出来,就是帮凶,看来你们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

    “曹师弟,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陆鸿把你们带过来,可是为了拯救你们。——陆师弟,你说是不是?”徐龙象拥着二美,玩味笑着。

    陆鸿笑着向藏剑峰众人拱手道:“诸位长老、师兄,剑庭将要遭逢巨变,为免您等受到牵连,还请在这山谷少居数日,待风波过去,自然来去无阻。”

    黄承彦冷道:“正为这巨变,我等才要献身,安危不须雷部操心,自去做好分内之事,若有阻拦,莫怪我等剑不容情!”

    “须讲道理,徐师兄全为诸位着想。”陆鸿笑着拍了拍手,就见山谷周围跃出数千人影,全是雷部弟子,细数怕有四十多组的元辰,也就是有四十多组“十二元辰破杀阵”,这是足以令人颤栗的力量。

    曹子君扫了一眼,冷笑起来:“我听说现在雷部分为三派,其

    中死忠于徐龙象、不愿相信他害死雷焱的是最少的一派,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过,我怎么还听说,这一派的人,尽管脑子里全是水,但是坚决不同意加入执剑,怎么,被徐龙象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成了执剑的走狗?”

    徐龙象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实际上被他说服的死忠,只有以被他救过性命的陆鸿为首的三组元辰,其他人因为他加入执剑,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宁死不肯屈服,现下全部关押在执法院的牢房里。他对此可是相当不痛快的,当然在雷部还有第三派,那些墙头草都被他半威胁半诱惑地招揽了。

    他心里不痛快,就不再隐藏,脸色阴沉下来,“到这地步,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们今日要么乖乖在这里给我呆着,还有你们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通通以反抗执法院的罪名诛除!”他不相信凭藏剑峰的微薄力量,敢跟四十几组元辰对抗。

    曹子君不动声色道:“我藏剑峰人力微薄,对大局毫无作用,你把我们监禁在此,究竟有何用意?”

    徐龙象嗤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错,你几个还能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我用来对付燕离的手段,他为了一个侍女都能自刺几剑,看得我感佩莫名,所以也想看看,为了你们这些亲密的‘家人’,又会刺自己几剑。”

    “剑庭居然有你这种连小孩也不放过的这狗杂碎!”曹子固简直怒不可遏,足尖一点,人已如电射般冲过去。

    陆鸿刚要拦就被徐龙象叫退,“我来会会他。”

    “听说这里叫作药神泉,知道为什么这样叫么?因为这里的泉水可以治伤,泡这半天功夫,我这一身伤竟是全好了,如今修为尽复,就凭你这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徐龙象在两个娇软女奴崇拜的眼神中意气风发,骈指为剑,划破水面向曹子固一引,自有一道水剑生出激射出去。他虽然没有人样,但到底修剑三十多载,这一手引水成剑,用了相当分量的真元,表面上只是随手一击,但其锋锐却在虚空里铺垫了数十重。看似一道小小水剑,却渊深似海般的磅礴。

    在正魔战场上磨砺六年的曹子固,早已非吴下阿蒙,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剑尽得剑道精髓,倘若是六年前,他肯定会因为看不透,而选择用“藏剑”硬接,接着背后隐藏的沛然巨力,就会把他体内的剑池给撑爆,轻则修为全废,重则死于非命。他的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愤怒,这种“内敛藏韵”的招式,分明就是针对“藏剑”的,说明对藏剑峰早就怀有敌意,想到藏剑峰这十几年来遭到的迫害,他徐龙象可是“首功”,更加愤懑不已。

    “徐龙象,你还以为我跟六年前一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半步不停,半途取出龙鳞剑,气域汹涌间,连鞘贴于掌,如风车般旋转起来,气域也同时发生变化,背后隐然出现一道旋转剑影。

    轰!

    水剑撞上去的一刹那,由于虚空里的数十重后力叠加,爆发出了巨大的闷响。徐龙象意

    想中曹子固吐血飞退当场倒毙的情景没有发生,顿时玩味一笑,“果然长进不少,连我这一手都能接住了。”他几乎立刻就看出了曹子固的手法,是用一种剑的技巧配合法域,将他这一击的力量逐层分散,说明对方已经修到了《藏剑录?剑神入命》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他不得不提起几分小心,因为一不当心就会中“剑意藏神”。当然,他虽然藏着几分小心,但对曹子固从骨子里的轻蔑,却是怎么也改正不了。

    “破狱炼,降龙!”

    随着极富韵律的呼吸,曹子固在离徐龙象约莫十丈左右一跃而起,缓缓拔出已然变成深黑色的龙鳞剑,对准了徐龙象,在后者的脸色变化中,如会伸展的一杆长枪,猛地斜刺下去。

    砰!

    巨大剑印倏忽而现,将这一击给抵挡下来,并迸发强烈剑光,将曹子固给震飞开去。做完这一切的徐龙象,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居然被曹子固逼出了天剑印,传出去简直没脸做人。

    曹子固在后方落地,稳住了气息,冷冷一笑:“你想不到我这一招不但逐层驱散了你的攻击,还暗中吸纳一部分在剑池对吧?你现在肯定觉得很丢脸,居然被我逼出天剑印对吧?别天真了,你的时代早就过去,雷部副首又怎样?我到你这个年纪,若还不能完成剑境,实在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话一出,不但徐龙象脸色难看,他爹跟陆凤心也难看起来,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其实在阎浮,有相当一部分修行者被挡在神境、剑境的大门之外,数年数十年不得寸进的大有人在。踏过去,就等同打开了神圣领域的大门,从此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入此门,就看不到门中奥秘,悟不透就是悟不透,若是强求,结果只会更糟。由于不得寸进的人多了,久了,这个现象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常识”,大家谁也不要说谁,能突破是你幸运,资质好,天赋高,悟性强,不能突破也没什么,因为这是“常识”。

    “你太狂妄!”徐龙象被人用“常识”来鄙夷,又无法辩驳,真真是愤恨难当,“杀,除陆凤心以外,一个不留!”

    四十多组元辰顿时齐动,这些人能被徐龙象招揽,可见骨子里已没有多少剑客的骄傲,多是唯利是图的本能。

    “藏剑峰从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用剑说话,生死自负!”曹子君这句话就决定了反抗的主旨,为活命故,非杀不可。他大手一挥,众人各自分散站位,他则骑上小律律,一来保护它不被乱剑所伤,二来能迅速牵制敌人。

    陆鸿与其手下第一个完成阵法,巨大剑光以他为首,宛然鞭子般横扫过来,致使空气“凛凛”作响。

    ps:朋友叫我去帮忙咯!剩一章看看回来有没有精神继续写,或者明天。明天下午四点,朋友的火锅店正式营业,名字叫古乐牛香,是加盟的品牌,在很多地方都有,我吃过,确实味美价廉,如果你们在别的地方看到,可以去试试,人均消费大概五十五,全是牛系列。

37、唯我老黄横刀立马(上)

    “驾!”

    曹子君一夹马腹,小律律发出一声长嘶,迈开四蹄狂奔起来。“好马儿,打完这场,带你去天柱山最肥的草场,让你吃个过瘾!”小律律一听,更加卖力,天柱山的草场,长的那可都是灵草,这些年曹子君偶尔会偷偷去割一些来喂它,但怕被发现,割的不多,且次数有限,每回吃着寡淡无味的干草料,它都无比怀念灵草的香味。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大剑光在山谷呼啸,往曹子君等人横扫过去,其速比闪电只快不慢,仿佛晴天里乍起的一道雷霆,蔓延的光丝,像极了散乱的流电。谷中热气由此全向一个方位涌去,露出红彤彤的热岩的真面目。

    “你曹长老跟人斗剑的时候,你还没被怀上呢!”曹子君冷笑一声,跑到山谷中段时,巨大剑光扫过来,左手揽着马脖子,跃起来从马脖子绕到了右边,手腕一转,宽袖里就滑出一柄剑,手腕再一抖,剑花一闪,几缕细若发丝的剑光就没入巨大剑光,巨大剑光同时从马身上横扫而过。

    巨大剑光完全越过马儿时,突然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以陆鸿为首的十二元辰皆有所感,默契地收了剑势,巨大剑光当即溃散了去,陆鸿紧跟着脸色一变,厉叫一声,“散开!”原来曹子君那一手正是“剑意藏神”,十二元辰是利用天地之力将数目众多的剑势凝聚在一起,组成剑阵的成员,不需要有强大的修为,哪怕六十个修真境,也能爆发出堪比陆地真仙的威力;但很致命的是,一旦利用天地之力,“剑意藏神”就有了施展的媒介,曹子君的“剑意藏神”比燕离精妙十倍以上,早已过了需要法域承载的阶段。当然,由法域或神境来承载,才能将此道发挥出最大作用。

    就这一下,十几个阵眼纷纷发出惨叫,他们握剑的右手全都齐臂被斩,血光冲天飞起。曹子君还是太仁慈,没有取了他们性命。

    “同门相戕,非祖师所愿,更非六位圣师叔祖所愿,七脉自成立以来,从来相互帮扶,团结友爱,亲密无间,你们其中有几个

    听过我的授课?加诸在你等身上的伤害,亦如同在我心上割,你等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陆鸿节节暴退,曹子君的主要目标是他,他因为机敏而躲过一劫,脸色不由得煞白。

    “废物!”徐龙象暗骂一声,然后脸色阴沉地喊道,“作为执剑总会的护剑者,你们就这点能耐?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是监察使,谁要不卖力,我就造个由头把他送到水牢,关个十年八载,感受一下其中滋味!”

    “徐龙象,你玷污了天剑峰,玷污了剑道,根本不配用剑!”曹子固愤怒地发出指责,再一次冲了过去,但这回却被剑阵相阻。

    说到底,骨子里唯利是图的人,既不会对剑怀抱敬畏,亦很难受到感化,被关入水牢,那将意味着失去自由,身体还要时刻遭受痛苦,这是对己身利益的巨大损害,所以哪怕曹子君再怎么掏心掏肺,都不敌徐龙象的一句“破罐子破摔”的威胁,立马就冲上来将曹子固挡住。

    曹子固愤怒、不解,但无可奈何。

    “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讲的!”陆凤心翻个白眼,她比从前苗条,舞剑时竟也多了几分优美。她的剑势湍急,如大江大河奔腾不休,又强悍、霸道,一如她风风火火的为人处事,数道剑光联合横扫过来,她只用一剑就全挡住,“兔崽子们,让老娘来告诉你们,什么叫作剑阵!”说着背后居然出现了一个剑匣,“咻咻”声中,恰好也是十二剑,分十二个方位,急遽地腾空又下落。

    “陷地,大圆盘!”

    咣当!

    十二剑落地时,隐然出现一个圆盘的虚影,十二个方位,又隐然组成一个巨大圆盘,齐齐落时,就发出圆盘落地的声响,大范围的热岩四分五裂,强烈的冲击将那几组元辰冲散,其中二十多个倒霉鬼被乱石穿过要害,当场倒毙身亡,另有数十个重伤,余者一下子失了胆魄,跟被关入水牢比起来,显然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于是做了鸟兽散。

    “乌合之众。”陆凤心伸手一招,使十二剑归入剑匣,对此情景充满了不屑。

    “陆大美人好样的!”曹子固大笑一声,提剑向徐龙象冲过去。

    “小胖,我们也上,为了雷师兄,为了小小芙,为了燕师弟,杀了这个畜生!”黄承彦大吼一声时,已套了一身金灿灿的铠甲,手中提着金光剑,整个人如同金光闪闪的天神下到凡间。

    “杀!”罗方硕在正魔战场磨砺六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胆小怕事的罗小胖, 应了一声,以与肥胖身材不成比例的速度突进,沿途几个雷部弟子要来挡,他只用铁锅剑随手一扫,就将之扫飞开去。

    如果说曹子固的成长在意料之中,那么罗方硕的变化,就十分的可怖,让人犹如陷在噩梦之中。罗小胖,一个爱厨艺不爱练剑的剑客,在试剑会上给散人下跪认输,祭炼本命剑时一不小心睡着,结果本命剑变成了本命锅……他的任何一个笑料,都足以将藏剑峰的颜面丢光光,这也让他成了剑庭乃至整个剑州的名人,不知他大名的人屈指可数,也经常是散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现在的罗小胖,一旦握住了他那可笑的铁锅剑,竟是如有鬼神辟易之势,而且后发先至,抢在了曹子固黄承彦二人之前对上徐龙象,奔至半途跃起,划出一个低矮的抛物线,那铁锅剑宛然重锤一样,朝着徐龙象的脑袋悍然砸下去。

    徐龙象又惊又怒又荒谬,当初被他兄弟两个肆意欺压凌辱的小胖子,现在居然敢对自己动手,不由得怒叫道:“是什么给你的胆子跟我动手!”在两个美娇娘的惊呼声中,他从水里跃出,天剑印由下而上迎去。

    轰!

    二者碰撞在一处,巨大的音爆之下,前一刻还活色生香的美娇娘,这一刻七窍都流出血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ps:先一章,欠两章。至于字数,特殊时期,请多包涵。马上要去洗澡,然后去帮忙了。

38、唯我老黄横刀立马(中)

    天剑印是守护的象征,有着强大的防护能力,但徐龙象没有保护二女的觉悟,因为他无法准确估量罗方硕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这一击能对他造成多大威胁,如果分薄了剑印的防护力,是否能完全抵抗住,这些未知之数让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抛弃,哪怕是两个才刚在他身下承欢的美娇娘。

    罗方硕这一击,看似用的泰山压顶般的锤法,实则内里还是剑道,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他的人生前二十载,努力积攒了强大的修为,手中不论是铁锅还铁铲,都能以剑道的形式展现出来。音爆通过二女的身体之后,在热泉下爆发,伴随着散碎四溅的赤岩,两具尸体也跟着飞了出去。

    “你!”他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徐龙象居然对二女冷漠至此。

    “人是你杀的,与我何干。”徐龙象冷笑一声,但让他失望的是,意想中罗小胖懊悔自责的神情并没有出现,只表现出一点惊讶而已,他想不明白软弱无能的小胖子为什么没有因为误杀而产生心里负担,只因为他不知道罗方硕这几年在正魔战场杀了几个魔族,又杀了几个人族奸细。倘若生命重复在眼前消失,久了就会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他动作轻缓地穿着衣物,糙汉自无优美可言,但他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从容不迫的气态,面对紧随罗方硕之后逼过来将他合围的曹子固与黄承彦。毕竟是荡魔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精锐,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常茂春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废物长进了一点还是废物,我本想着留你们性命,戏耍一番燕小儿,既迫不及待领死,我就成全你们!”说着掐了个印,自天灵就迸出一剑,没入身后剑印之中。

    本命剑与剑印合一,这是许多天剑峰弟子梦寐以求的境界,因为二者合一,就可借由剑印来施展剑诀,那威力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说时迟那时快,徐龙象一骈剑指,法域即生成,剑印斩下,可见雷霆如龙蛇扭动,他对藏剑峰一众人绝无怜悯,甫上手就是最得意的“奔雷剑诀”,快逾闪电的一剑横向首当其冲的黄承彦。

    “阿彦小心!

    曹子固心中一跳时,黄承彦已被一剑扫飞出去,轰然撞在赤色山壁之中,整个嵌进去,生死完全不知。

    “小彦!”曹子君目眦欲裂地发出悲呼。

    喀喀喀!

    就在众人惶然不安时,黄承彦身上的金灿灿的盔甲碎裂开来,他咳着坐起来,向众人发笑,“幸好我这天神下凡无敌金光甲,不然死定了!”

    众人见状,全松一口气,曹子君赶到前面来,对另两个道:“他已修到剑印合一的境界,你们不是对手,让我来对付他。”

    “我来。”惊鸿一闪,苏小容随后赶到,她二话不说就向徐龙象递剑。曹子君见状,只得让她,去对付元辰。徐龙象看到苏小容到来,古怪一笑,“怎么,我徐龙象的威胁这样大,要藏剑峰‘第一高手’来对付?”言下无非就是刺激苏小容。苏小容面若寒霜,早前在剑牢,已暗含许多愤恨,如今还敢再提,更是怒不可遏,“竖子不可教!”

    曹子固与罗方硕见苏小容动了真怒,心肝发颤,哪敢虎口夺食,自去对付元辰,但三分心神仍牵系在这头。

    徐龙象说归说,动作却一点不慢。运功时,又来一记“奔雷”,将苏小容一剑碰飞,反使其陷入保命之境,他一见更加振奋,控制剑印对苏小容“穷追猛打”。苏小容在半空以本命剑格挡几次,忽然直坠落地,徐龙象见状一怔,未及多思,仍使剑印追下去,眼看要将苏小容对半斩个分明,心中暗喜,但忽然不能动,他心中大惊,猛然发力,更惊骇发现,剑印如陷在沼泽地里,接下来又被眼前情景震了个目瞪口呆。

    只见苏小容的背后,徐徐浮现一个巨大的人影,可以看出是个女子,全身覆甲,面罩亦为铁面,全无漏隙,彷如无面,长发飘飘如幽鬼,左右两手一手持代表刑法的黑色亢龙斧,一手持代表律规的白色双龙锏,在女子育诞处有一大空洞,幽幽冥冥,如渊如狱,剑印正是陷在其中。

    不一刻,在苏小容含恨之中,剑印被女子绞得粉身碎骨,徐龙象脸色

    一惨,忽地痛叫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竟是不说二话,当场御剑脱走,任随本命剑掉在地上,发着仿佛恐惧般的颤鸣的余音。

    那些元辰见徐龙象竟连招呼都不打,暗自悔恨踏错了门路,又惊惮于藏剑峰恐怖战力,个个争相脱走,不一刻山谷里就一空,众人聚在一起查看伤势,唯黄承彦被震伤,余者完好,正商议下一步行动时,谷内飘来一阵飞花。曹子君闻见不同寻常气机,脸色一变,将众人外推道,“快走!”

    “却是走不得了。”悬崖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蓝衣挎剑的男子抱膀站立,正当夕暮,橘红之色在他身上渲染出惊艳彩光,宛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蝶儿,飘然若花中谪仙。“少主有先见之明,徐小儿不是办事的人,逃的这样仓惶,若肯流连,看我到了,自然就不怕,却是白白把刺死恩师换来的富贵给丢了,可怜又可悲。”

    “飘花剑温瑞虹!”

    “是他!”

    “谁?”

    “原啸月山庄的第一剑客,后来不知怎么背叛了,投入了雁鸣山庄……他来了,莫非执剑总会要起事了?”

    温瑞虹轻轻看向苏小容,“你之剑道有趣,但不入剑境,绝非我对手,不若加入执剑,藏剑一脉还能留着香火。”

    “要动藏剑香火,你配吗?”

    老黄狗自开战就在一旁打盹,这时听见,就爬起来,徐徐走到众人前头,“你几个走吧,剑庭将要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藏剑的污名能否洗清,就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老黄前辈!”曹子君迟疑唤道。

    老黄狗道:“哼,你担心我不是对手?这个爱出风头的小子,老子杀神圣领域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学了几天剑就敢左右藏剑香火,不让他长点教训,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说毕身子就疯狂膨胀,昂然一声龙吟,在山谷里呼啸起来。

    ps:写了十个小时这一章。昨天太累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693/ 第一时间欣赏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作者:一介白衣所写的《一剑倾国》为转载作品,一剑倾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剑倾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剑倾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剑倾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