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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谁都无法抗拒

    “大人,燕大侠正在宫门口,求见陛下。”

    姬玄云远远听到,心想那个猪头对女人一向比较有办法,不如让他来劝劝?想此当即吩咐把人带进来,然后对姬无忆笑道,“爱妃可还记得燕离,那个家伙现在出名了,不过还是跟当年一样,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别不高兴,我待会叫他给你扮猪头,他扮猪头可像了,啊不对,他本来就是猪头……”看到姬无忆成功地被她吸引到注意力,她正要再接再厉,不料燕离已到了,远远就道:

    “姬玄云,你敢提这事,就不怕我报仇?现在你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你说什么?”姬玄云立刻大怒,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已经撸袖子冲上去大打出手了。

    燕离走了过来,伍子胥已向他说明了情况,他心中有数,就没搭理姬玄云,笑着向姬无忆拱了拱手,“端阳公主,别来无恙。”

    姬无忆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姬玄云,你不用白费力气了,现在谁来也没用!我正在考虑用几成力,最好可以直接致死,那样就不用在死前承受许多痛苦;我唯一担心的是用力过头,脑袋会掉下来,尸体就不好看了。我姬无忆哪怕死了,也要美美地死!”

    姬玄云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你来了能.asxs.作用,没想到燕十方的名头,连个小姑娘也镇不住,本王对此非常失望!”

    燕离耸了耸肩,“我只是听说了你成婚来道贺的。”

    姬玄云沉下脸道:“你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吧!”

    燕离忍不住暗笑,然后对姬无忆道:“端阳公主莫急,不如听我说一句如何?”

    姬无忆冷冷道:“嘴长在你身上,你要说便说,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要说的话,是对你一个人说的,倘若旁人听去了,而你没有听,我的话就毫无意义。”燕离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扬了扬,“还记得伯灵和希夷吗,那次皇宫一别,我特意撰写了他们的后续故事,你有兴趣听我讲么?”

    “你?”姬无忆先是一怔,神色跟着发生剧烈的变化。

    “我是伯灵。”燕离说。

    “是你!”姬无忆哭着说。

    “是我。”燕离面带微笑,“你对我说过你是希夷,那伯灵还在,你为什么要寻死呢,不如先把刀放下来,我们慢慢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对我说。”他说着向姬无忆走了过去,而后者居然没有太多的抵触,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燕离的手快要触摸到刀柄的时候,姬无忆突然把刀对准燕离的脖子,冷冷地说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燕离摊开双手道:“我没有恶意。”

    “你转身!”姬无忆道。

    燕离依言转身。

    姬无忆本想将刀从燕离的肩膀越过去,抵住他的咽喉,但发现不够高,只好把目标换成了他的后颈,然后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对姬玄云冷笑道:“我

    的好夫君,你不是要给我找个男人吗,我既然不能决定我的命运,至少男人要我自己来选。我就选他了,你若不答应,我立刻死给你看!”

    姬玄云心说都已被你拆穿了,还有这个必要吗?但是哪敢说出口,很大度地说:“可以,这个男人你但用无妨。”

    姬无忆当下把燕离抓进了花园。

    姬玄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爱妃如此狂野。——你们愣着干什么?”

    袁复论第一个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展开法域,将外面的视线都遮蔽。然后对姬玄云道:“陛下,这不妥吧?”

    “臭老头,你现在才说,方才倒是想个法子啊!”姬玄云没好气道。

    “这……”袁复论哭笑不得,想着确实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

    伍子胥忽然一拍手掌道:“可以!这个血脉很不错!”

    众人一愣,然后才会意过来,相顾无言,但心思都很复杂。

    “如果不是他,本王已死在大漠原;如果不是他,离恨宫今日也不复存在了。”姬玄云喃喃地说,“他跟端阳的孩子,仍是皇族血脉,已有足够的资格继承了,你们觉得呢?”

    众人默然。

    白玉歌皱眉道:“未必一次就有。”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他的脸一下子又涨红,“我没有嫉妒!”

    袁复论笑道:“小白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让王妃受到第二次的委屈吧?”

    姬玄云道:“生孩子难道有必成的秘诀?”

    白啸山道:“袁老头是担心陛下的感受。”

    “本王跟你们可不一样。”姬玄云不屑地说,然后神思复杂地看向花园,“就是便宜了这个猪头……”

    花园很大,亭子很多,还有暖帐围着,情调是有了。

    燕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糊涂地被架着走了很远,发现姬玄云等人都没追上来,终于忍不住道:“端阳公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为什么要叫我端阳,我明明是希夷!”到得一个亭子里,姬无忆丢掉了刀,从燕离背后抱住了他,“原来那天晚上被红衣追杀的人是你,我后来想了想,能从红衣手中逃走的人,那一天溜进宫的贼人里面,除了你也就只有你的手下了。太子哥哥死了之后,我好几次想逃出宫去找你,可是都被姬无虞那个狗贼拦住,还威胁我如果敢偷跑,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把你找出来杀掉……我很害怕,我担心你会跟话本里一样的下场,就忍着没有去找你……”

    燕离把姬无忆的手拿开,转过身去,只看到一张梨花带雨般的脸庞,那琥珀似的泪珠,像断了线的雨帘般不住地落下来,这一幕击让才刚硬起来的心肠柔软下来。“端……希夷,我那一次,是感激你的帮助,才……”

    “伯灵,你坐,我想好好看看你,这就是你的真容吗,你长得真好看。”姬无忆抓了燕离的手往长椅坐,然后痴痴地看着他,“那一次你说,若不是

    太子哥哥杀了那人,我说不定就不会那样惦念。我一开始是认同你的,但后来我想到一件事,我之所以喜欢伯灵,是因为我跟希夷的处境一模一样,这是太子哥哥死了之后才想到的。太子哥哥死了,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姬无虞闯进寝殿来……”

    她哭着偎入燕离怀中,浑身因为惊惧而颤抖。燕离的心又软了几分。她继续哭着说,“有一次他真的闯进来了!”燕离的心也一紧,“然后呢?”

    “然后!”姬无忆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那张仿佛雨后盛开的荷花的纯洁脸庞,逐渐地明媚起来,“还记得你在风洞府帮我找回来的宝物吗,我把它当做寿礼献给了太子哥哥,可是太子哥哥却用它祭炼了一样咒法,刻在了我的身上。”

    “月魂精魄?”

    “对。”

    “什么咒法?”

    “是从不落城求来的,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姬无虞只要一碰我,就会长疮流脓,非常的恶心。那次以后,他就再也不敢碰我了。”

    燕离想到了叶晴,这确实是不落城的咒法,或者说一种蛊。不过既然是蛊,跟月魂精魄定然没多大关系,姬无忌怕是早就看出了姬无虞的心思,所以用月魂精魄跟不落城做了交易。

    姬无忆哽咽着道:“若太子哥哥把月魂精魄用在宝器上,那晚他就不会死了,都是为了我,太子哥哥才……”她说着伏在燕离肩上痛哭起来。

    燕离叹了口气:“所以姬无虞才会这样心急要攻下不落城。”

    姬无忆抬起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伯灵,我美吗?”她的脸小小的,眼睛却很大,鼻子很挺,肌肤像婴儿一样娇嫩,笑起来时,像一束红花那样,堂堂赫赫地展露,艳光四射。

    “很美。”燕离诚实地说。

    “你要了我吧!”姬无忆慢慢地凑近燕离,用她的高傲又无辜的大眼睛凝视他,“我再也不想被人拿捏!”

    燕离伸手轻抚姬无忆的耳垂,“你不后悔吗?”姬无忆紧张地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任谁看到她这样,都不可能忍住。不过燕离没有冲动,而是很小心并且很耐心地引导着,如果这个过程有一方不愉快,那么就不能称之为鱼水之欢,单方面的愉悦,属于强暴。

    姬无忆第一次品尝到这般美妙的滋味,很快缠着燕离要第二次。她热情地亲吻燕离,把每一次欢愉都当成最后一次来享受。她想到姬无虞得知自己**后的表情,就愈发的兴奋起来。在强而有力的臂膀的环抱下,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惧怕噩梦的侵扰了。

    “伯灵,我不是为了报复……”

    “我知道……”

    “但是我忍不住会去想……”

    “人之常情……”

    粗重的喘息声,像一长一短交汇的乐章,在黑暗中寻找彼此,然后深深地融合在一起。

    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14、神陨之战开启

    那一年龙皇境罕见的下了一场大雪,四城十二县被雪灾冲垮,六百多万灾民冲入天上京,龙骧帝紧急命令尚书台安置灾民,同时给其时当任的尚书令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要将这灾难美化,使龙皇朝廷的威严不失。

    当任尚书令是个老狐狸,以“瑞雪兆丰年”为借口,要为来年的丰收“举国欢庆”,为此盛邀各大学宫的学子光临天上京,举办“道境印证”大会。所谓的“道境印证”大会,其实就是斗法。当时天辰榜还未问世,各大学宫多的是有力无处使的后起之秀,于是这一邀请,得到了踊跃的回应。

    这一年是李苦入京的第三年。

    大会举办地点就在大禹学宫的广场上,到了举办日,学宫破例对外开放,使平民百姓都有机会一堵各大学子的风采。其时观山海在稷下学宫刚刚崭露头角,而李半山已打遍无极学宫无敌手,又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加上内定的道庭真传弟子身份,使他拥有无数的爱慕者与追随者。未来叱咤三界的年轻人们,一股脑地涌入天上京,使得这座底蕴深厚的古都空前闹热,繁华由此更上一层楼。

    由于各大学宫来势凶猛,效果出乎尚书令的意料,于是他下令李苦所在的天字班全员参与“道境印证”大会,不取得相应名次,就不得肄业。这个时候的李苦,因为白星明言要留下来做教习,不愿跟爱人分离的他,为了此事,跟班昭吵了好些回。班昭视李苦为得意门生,比亲传弟子还要用心,他自己又因为某些缘故不愿出仕,故将期望都放在李苦身上,希望他能进入军部,为皇朝效犬马之劳。李苦对龙皇朝廷以及学宫的荣誉视若粪土,更看不上军部的权柄,得知取不得名次就不能肄业,可把他高兴坏了,大会当天他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不参与大会,不就拿不到名次了?拿不到名次,不就不能肄业了?不能肄业,不就不用去军部,可以跟白星在一起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引发后面的一系列事件。首先是无极学宫果然势如破竹,力压其余各大学宫,由于他的缺席,导致大禹学宫在四大学宫里面垫底,胜场离前一位还差了三场之多。观众多是天上京本土百姓,看到自家学宫的表现如此不堪,顿时大失所望,朝廷宣扬学宫的说辞都成了屁话。

    学宫跟朝廷都急了,一面加紧派人去找李苦,一面筹谋如何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否则学宫颜面全无,朝廷的威严更是保不住。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获得一个至关重要的胜场,一举定鼎乾坤,目标自然是胜场最多的李半山。

    但是天字班的大部分人都已败过了,如今有挑战资格的,只剩下白星一个。在这般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白星被派上了场,对上了道庭未来的掌教李半山。

    这一场打了很久,白星最终因为有所顾忌而重伤落败,龙皇朝廷颜面大扫。大会接近了尾声,大禹学宫除了没参与的李苦外,全都得了败场,算是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资格。

    ……

    李苦愤怒地冲入白星房中,只看到脸色煞白的伊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医官正在给她诊脉。班昭有史以来头一回对李苦发了怒火,“你瞧瞧你都干

    了什么事!若不是胜场不够,学宫也不会让她去对付李半山,我告诉你李苦,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害死!”

    李苦头一回没有顶嘴,沉默了许久才道:“先生,学生现在上场,还来得及吗?”

    班昭顿时转怒为喜,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击败李半山,证明你的实力的同时,陛下也不可能放任你在学宫做教习,加入军部是你今后的唯一道路。”

    “这个仇我非报不可!”李苦说着转身就走。

    “孩子,你会大放异彩的!”没有人比班昭更清楚李苦的实力了。这个时候,李苦已经自悟“意中藏”,同境界已无敌手。

    医官给白星做了治疗,便与班昭一起离开。过不久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姬御宇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到,偷溜到了白星房里,做贼心虚的他,往门外瞧了许久,确认没人注意到,连忙将房门紧闭,冷笑着走过去到床边坐下。

    “你这个贱人,本太子对你痴心一片,你连看也不看我一眼,那兵蛮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惦念……”

    姬御宇的内心也有所挣扎,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在有损太子的名誉,也会使他的本来就不太稳固的嫡位受到更大的震荡。但是他实在太渴望得到这个女人了;他从小到大,只要看上一样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得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登基成帝之前,绝不可能再有。

    “只要你怀了本太子的孩子,李苦又能拿我怎么样?难道父皇会为了一个兵蛮子将我废去?东宫我要坐稳,女人我也要得到,这也是我修行的根本!”姬御宇的眼睛里闪烁着非同寻常的**之壑,他除《洞灵》以外,还旁修一门诡异功法,只要满足一次**,修为就能得到长足的进步,但是如果不能满足,会有很强的反噬。

    “不要怪我!”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急躁,伸手去痴迷地抚摸伊人的秀发,发间氤氲的清香使他迷醉。突然间手一痛,他像受了惊的蚱蜢一样向后蹦开,定睛看时,就对上了伊人锐利的目光。这是他从没有在白星身上看到过的神状,带着上位者的冷漠疏离,还有强烈的冰冷厌恶,比父皇还要深沉的无与伦比的威严,将他定在原地不得动弹。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你,你醒了?”

    “我还听到了你的粗鄙、丑陋的自言自语。”白星像换了一个人般尖锐。

    姬御宇的脸色变了又变,很快又从容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而已。既然你醒了,想必没什么大碍,我先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人族很好,对生活充满热情,对事物充满想象力,很大一部分人都充满爱心……可是统治者太丑陋,六百万灾民,只有数十万得到安置,你们堆积在运河畔的尸体,打算什么时候处理?非要来年开春,冻土软化才去埋他们?”

    白星的尖锐的质问,让姬御宇开门的手一僵,但很快就恢复行动,他没有再说话,继续开门走了。走出了院子,他回头看着庭园掩

    映中的卧房,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阳光穿梭在枝叶间,投下几缕斑驳洒在他的手掌上,上面的一根头发,赫然闪耀着金色的彩光。

    李苦击败李半山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天上京都沸腾起来。这个名字一下子从软饭王变成了英雄的代名词。

    天字班肄业之后,白星留在学宫做了教习;李苦去了军部报道,但每三个月必回学宫见白星,风雨无阻;而姬御宇则陷入了夺嫡的漩涡,他是太子,不知是多少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后天上京的动荡足足持续了十五年,姬御宇披荆斩棘,最终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并以大势逼退龙骧帝,顺利登基成帝。这十五年间,他对李苦的仇视始终没有改变,对白星的觊觎,更是越来越强烈。男人就是有这样的心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无论过去多久的时光。

    姬御宇登基之后,立感时机已到,便派了宦官,带上了那根头发去见白星。

    白星跟了宦官进宫面圣。

    御书房里,姬御宇傲然地居高临下,“朕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阿修罗族的神女伏恒,在阿修罗界,地位比王更高。你可知道朕为何要放任你在学宫卧底?”

    “为何?”白星道。

    姬御宇傲然站起,腰骨挺得笔直,灼灼地盯住伊人的脸,“为了彻底得到你,朕必须登基成帝,并且通过你来统治阿修罗族。”

    “你这是妄想,阿修罗族不可能被统治。”白星道。

    姬御宇笑道:“朕会封你为皇后,人族与阿修罗族联手,这个天下都是咱们的,你难道不动心?”

    白星道:“十五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人族很好,可是统治者太丑陋。这十五年来,我虽身在学宫,可是看尽了你们为了争夺权利尔虞我诈,为了铲除竞争对手,丝毫不顾普通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们的生命财产被你们视为囊中之物,且丝毫不觉得惭愧。我告诉你,在阿修罗界,王的职责是守护臣民,一个不懂得守护臣民的王,终将被淘汰!”

    “哦?”姬御宇嘲笑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对人族的皇位指手画脚?我也告诉你,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做朕的皇后,如若不然,朕就让李苦死无葬身之地!”

    白星又惊又怒道:“你跟我是两界恩怨,为何要牵扯到他?”

    姬御宇的眼睛里透露出残忍的光:“你以为朕这十五年为什么留住他?你知道怎样才能消磨掉一个男人的意志吗?就是让他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他在军部十五年,如今才堪堪做了个都统,老虎的爪牙已经脱落,朕现在随时可以要他的命!”

    白星迅速沉静下来,并做了一个早就想好的决定。“阿修罗族永不妥协。”她说完便化作一道神光破空而去。

    姬御宇呆滞过后,不禁扼腕顿足,怎也料不到,这个女人竟先他一步突破了神圣领域。

    半旬后,阿修罗界倾两族之力进攻长州,开启了长达九年的神陨之战。

15、新王

    “当今天运,散以诸侯,群雄共治,是为神器化分,各持一箸,群境安而风波止,百姓乐而天下平,何以厚哉?有龙鼎帝御宇者,弑兄逼父,强揽朝纲社稷,荒淫无道,以权谋色,兄收弟妻,恬不为怪,后掀异族之战十一载,今妄图摄制宇内,八面驱兵,罔顾黎民之愿,金戈铁蹄过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朝廷者天下之根本,为治天下之共运,兢兢业业尚且不负天厚,然闻龙皇常有灾祸,灾民常有枉死,诚可矜闵,其治民尚且如此,何以敢论天下?此岂治世安民之辈乎?”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明主既定,合乎天道,御宇者逆天而行,失道则寡,离恨天诚盼各明主举旗,共赴龙皇,讨此大逆之贼!”

    巨鹿境,长州都城军机府,尉迟真金饶有兴味地念完离恨天出具的檄文,笑着摇了摇头,“离恨天筹谋千年复仇,终了还是要借大义之名,并且申明没有夺取神器的意愿。也是,这家伙充其量就是个幽灵,一旦完成执念,就会烟消云散,对谁把持神器根本不关心。”

    “是这样。”魏然淡淡道。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使他沐浴在一片银光里,两鬓的霜白便格外的显眼。“你怎么想?”

    “巨鹿境的明主,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你我还要扶持着它走下去。”尉迟真金的苍老的面容上渐渐流露出几分无奈,“这檄文写得不怎么样,但离恨天却把咱们给绑起来了,若不跟随背水一战,不管胜负怎样,我们都要受到‘千夫所指’。毕其功于一役,长州想要自主下去,就必须出兵。”

    “我去安排。”魏然起身去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跑了回来,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尉迟真金,“城外来了个人,自称巨鹿境之明主,好似要接管长州的架势。”

    “赶走便是了,什么样人,还要你来告诉一声?”尉迟真金不以为然道。

    “她说了一件只有你我才知道的事。”魏然道。

    “哦?”尉迟真金眉头皱起,“现下如何?”

    “听士兵说,在城门口起了冲突,兆瑞跟何欢联手都拿不下她,不过她没有伤人。”魏然口中的两个名字分别是军机府少正与御前侍卫统领,是长州最出色的两个后起之秀,实力都很强劲,前者更是高居天辰榜三十五位,这样的两个人联手,居然还拿不下一个女子,委实不可思议。

    “去看看。”

    二人当即来到城门口,康兆瑞正被那女子一掌推回来,尉迟真金恰好接住。康兆瑞看到尉迟真金先是敬畏,跟着惭愧道:“卑职无用,竟累丞相亲至。”

    “住手。”尉迟真金叫停了打斗,并与魏然仔细观察女子。何欢依言退回来,周围的士兵纷纷在尉迟真金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挡住那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袭素白长衣,面上蒙着面巾,先前没看清楚,此刻火把照出了她那双眼睛,把康兆瑞与何欢这两个青年俊彦都看呆了,因为即使只是眼睛这一部位,都让人觉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感,兼且女子身上超然的气质,更引得两个后生怦然心动。

    然而更激动的是尉迟真金与魏然,尽管二人不是修行者,到这个年纪已是老眼昏花,可火把的微光,还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影子。但是二人还不敢肯定眼前的人是那一位,于是也同年轻人一样呆呆地看了许久才开口发问道:“敢问姑娘是?”周围的士兵没有注意到颤音,更加也感受不到二人心里头的忐忑。

    女子看到士兵们手中的伞刃,美眸里流露出一点笑意:“我不在的时候,你二人做得不错。”

    轰!

    听到女子的说话,两个老人一下子热泪盈眶,推开人群走到女子面前双膝着地,异口同声地喊道:“老臣参见陛下!”

    众人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做何反应。还是康兆瑞反应机灵,当下也跪倒在地,“臣军机府少正康麒,参见陛下!”

    何欢也反应了过来,但他是个谨慎的性子,担心两个老人被女子用邪术控制,没有跪,只是拱手道:“丞相大人与太保大人年纪大了,难保不会认错人;况且人死不能复生,乃阎浮世界之铁律,姑娘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长州王?”

    两个老人心中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万一对方不是怎么办?而且姬纸鸢已经魂飞魄散,根本不可能复活。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之所以选择效忠姬纸鸢,正是因为心中怀有信念,但毕竟不是修行者,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乍然看到旧主在眼前,就好像沉浸在黑暗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曙光,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女子缓缓揭下面纱。众人再一次看呆。何欢是见过姬纸鸢画像的人,当下跪倒在地:“卑职御前侍卫统领何欢,参见陛下!”士兵们连忙跟着跪下。

    康兆瑞看了无数次画像,此刻见到真人,只觉比画像要美无数倍,名花榜第一实至名归。他的心就像倒入了一桶滚烫的油,炙热着,沸腾着,“陛,陛下,臣方才认不出陛下,还对您动手,实在罪该万死,求请陛下治罪!”

    姬纸鸢摆了摆手,然后上前去搀扶两个老人,“起来吧都,地上凉。”

    两个老人看了,心中再无疑问。尉迟真金站起来,平复了情绪道:“陛下回归,想必中间颇多曲折,还是先回王宫再细论。”

    冷冰冰的王宫,头一回得到了温度的加持,宫中到处都燃起了火炬,驱赶无处不在的寒意。

    当天夜里,尉迟真金紧急传唤百官来朝,长州府城的王宫是按着魏王宫的规格来造的,朝堂也不小,只是王不可登九阶,所以王座矮了些,也还凑合。但是姬纸鸢并没有露面,尉迟真金带着魏然又紧急找到寝宫,发现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他挥退两个宫女,躬身道:“陛下,可是老臣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姬纸鸢随意地往那床榻一坐,幽深的目光逐渐飘远,又慢慢落回到尉迟真金的身上,“尉迟,怎么不见玥儿?”

    尉迟真金苦笑道:“说来话长。老臣恐怕是错了,以为让她体验到这世间极致的邪恶,明了其本质,能激发她内心

    深处的善良本性,没想到反而使她《易天神死经》大成,如今自号傀儡大王,加入了奉天教。”他以为姬纸鸢会震怒,但是并没有,心中微松的同时,看了看魏然,示意接下来的话由他来说。

    魏然不很情愿道:“陛下,百官在朝堂侯着,您见是不见?”

    姬纸鸢道:“见是要见,但要以全新的身份。”

    “这是为何?”魏然道。

    姬纸鸢道:“世人都道我死了,如今我活着,难免要做出许多解释。”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魏然道:“用什么身份呢?”

    姬纸鸢道:“这由二位想。”

    尉迟真金苦笑一声,然后仔细想了想,道:“不如以先王之妹的名义继承王位?”

    “可。”姬纸鸢道。

    尉迟真金当下将何欢与康兆瑞叫来交代,连带城门口见过姬纸鸢的士兵,都被下了封口令。

    姬纸鸢这才换了冕服来到朝堂,自然而然地往那王座上坐着,以真面目示人也不要紧,既是姐妹,相像一些不足为奇。

    长州府到底还是尉迟真金做主,所以尽管有不服者,也不敢说出口来。

    第一个朝会在姬纸鸢简短的发言中落下帷幕。书房里还是三个人密谈,尉迟真金向姬纸鸢道:“陛下,您算是赶上了,这离恨天刚发檄文,如今您回来了,长州出不出兵,还要陛下定夺。”

    姬纸鸢一面翻看着天机簿,一面说道:“其余各境什么反应。”

    魏然接口道:“南凰境遭受重创,如今只能凑出七万军,不过新任殿主顾清幽摆出要与龙皇决一死战的姿态;东天境也差不多,不过连海山庄庄主健在,尚有一战之力;海天境的事您应该从天机簿上看到了,龙皇与伏龙教全军覆没,不过不落城应该不会出兵,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人界谁称王称霸,在他们看来都是小孩过家家;魏王境刚与龙皇和亲,小霸王娶了端阳公主,不过有消息称龙骑军团已经离开洛京;最后是虽非一境霸主,但有霸主实力的燕子坞,已与北唐、白虎联军发生交战。”

    姬纸鸢听到这里抬了下头,“燕子坞已经达到这个规模了吗,跟我说说他吧。”

    二人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但尉迟真金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向姬纸鸢问道:“陛下,您身受双九,数百万人亲眼见您形神俱灭,怎么如今又活了?”

    魏然也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竖起耳朵听着。

    姬纸鸢道:“准确地说我并没有死,被消灭的是我的一个识念。”

    “识念?”魏然骇然道,“一个识念,如何全程受下双九?”这个说法确实惊世骇俗,因为即便是那些寰宇神仙,他们的识念也还不到凝聚成一个全新生命的地步。

    姬纸鸢放下天机簿,目光穿透了窗台,投向深邃的夜空,那斑驳久远却无法忘怀的记忆,慢慢地浮上了脑海。

16、尽数轮回,残梦不灭戚戚

    “我的意识被困在黑暗中,无数的时光……”姬纸鸢喃喃地说。

    丧魂钉在体内肆虐的痛苦,躯体被九阳神雷撕裂的痛苦,都被随之而来黑暗所吞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黑暗包裹成了茧,在静默无声的世界里漂流,她的意识在半昏半醒之中,游淌过数不尽的旅程,偶尔闪现出陌生的熟悉的画面……名为孤独的利刃,戳穿了她的心脏,她越来越无法忍受,思念就更加的刻骨,原以为已平静的心,时而生恨,时而生爱,时而淡漠,不规则地轮回着……她渐渐觉出似曾相识,仿佛历经无数。

    她强迫自己睡着,把所有思绪封冻,然而无尽的旅程之中还是无数次苏醒。无尽的未知让人恐慌,黑暗滋生的孤独病让人发疯,这些她只能默默忍受。在一次醒来,她发现心里竟趋于平衡了,像是终于对现状妥协,不再试图去挣扎。她放开了身心去接纳自己的命运,全新的感受接踵而至。此次意识更加清醒,捕捉到了更多的画面。她结合这些画面,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她在时光的长河里穿梭,那些画面无不是曾经发生过的,她甚至看到了神州的诞生,太祖姬醒世创立大夏,武帝开创书院,胡族被彻底平定……

    “吾王快快醒来,此符排列组合果真神妙,竟提前了数百年……”

    黑暗中出现的话音,就好像一道甘霖降下来,明明对方说的话她连一个字都不懂,凑成整句,又神奇般的领悟了。

    “你是谁?”她试图向黑暗中的人建立交流。

    “王,您不认得蝶儿?”

    “我应该认识你?”

    “咦,难道是此符的缘故,导致您的记忆没有苏醒?不管怎样,蝶儿先助您脱困!”

    姬纸鸢发现前方突然出现一团光亮,光亮发生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果然处于“漂流”状态,己身也是一团混沌不明的光团,比前方光亮要小很多。前方光亮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无数时光里,她终于感受到了个体所应该有的感受——寒冷。相比起灵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流浪,所带来的那种孤寂凄清,骤然发生的寒冷感觉,比寒冬腊月里的阳光还要温暖。

    这是?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狭小的封闭的空间,细细观察,发现是一个水晶雕刻的棺材。对于己身躺在棺材里的现状,她感觉自己的感觉已然麻木。在经历过双九不死,又在黑暗中流淌了无数时光后,这些已不能动摇她的心神。何况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躯体居然没有毁灭,借了水晶棺的棺盖,她看到了自己的容颜如旧,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这世上几乎没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蝶儿,你在哪?”

    “蝶儿在,您醒了就出来动一动。”

    蝶儿的声音刚落下,棺盖就自动滑开。姬纸鸢是迫切想要动一动了,当下坐起身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水晶宫里。看得出来材质与水晶棺一样,但是不知具体用的什么,并不透明但十分璀璨。也不知光源从何而来,整个宫殿都

    亮如白昼。四面宫壁蒙着一层薄冰,她四目寻找寒冷的来源,最终发现寒气居然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去的。

    走下放置水晶棺的石台,没有看到“蝶儿”的身影,她的心有些无所适从,毕竟刚从无尽的黑暗里解脱出来。她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本能地抵触,是以迫切想要见到“救命恩人”。

    “蝶儿。”她又喊了一声。

    “您往头上看。”

    蝶儿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姬纸鸢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头顶上别有乾坤,穹顶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不一的法阵,它们有方形的,有椭圆形的,有棱形的,有六角形的,甚至还有不规则的形状,与阎浮世界当前的圆形主流全不一样。每个法阵里头都有数目不等的符文,颜色也各不相同,以她的符箓造诣,只能看出这些符文非常的古老,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她还是没有找到“蝶儿”的身影,又不好意思再叫人,心中暗想着莫非蝶儿是阵灵?这么样想的时候,就见一道彩光穿梭在法阵与法阵之间,细看才发现是一对蝶翼扇动时散逸到空气中的蝶粉,蝶翼的主人是一个只有两指宽长的小妖精,她在各个法阵之间穿梭,五指灵活地在那些符文上摆弄,可以看到被她摆弄的法阵的颜色与形状持续地发生变化,水晶宫并由此从白昼变成了黄昏。

    夕阳的光很美,但仍旧不知来源。

    “吾王,您看,人家已能控制一部分龙神图了。”那小妖精笑嘻嘻地俯冲下来,来到姬纸鸢的面前。

    姬纸鸢听得迷糊道:“龙神图?”她当然知道龙神图是五大仙器之首,但不知道龙神图跟她与小妖精之间的关系。

    “吾王,您的记忆果然没有苏醒。”小妖精笑嘻嘻的脸突然露出奸险之色,她本已生得妖艳,这时脱去了天真,变得又妖艳又邪恶。

    姬纸鸢心中生出预警时,骤觉灵台一昏,只见蝶妖扇动双翼,就发生莫名的吸力,灵魂仿佛要从印台处被抽出去,惟剩的一丝意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质问,“你干什么……”跟着就又沉入黑暗。她再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宫殿里仍是黄昏,却不见小妖精的身影。她对方才遭遇心有余悸,便躺着不动,凝神警惕周围的情况。

    “可能是提前苏醒的代价,您的记忆暂时被封印着,需要一段时间来释放。您放心,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突然响起的蝶妖的声音,把姬纸鸢吓了一大跳,因为任凭她的神识如何扫荡,都找不见对方的踪影。她终于还是发现了蝶妖的踪迹,就在她的印堂上,蝶妖的半个身子露出来,笑嘻嘻地说着话,然后她惊恐的发现,蝶妖的身子诡异地拉长,并转回来,与她面对面地对视。

    “吾王别怕,蝶儿不会伤害您的,方才是尝试用恐惧来唤醒您内心深处的印记。看来是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只要给蝶儿一点时间,就能帮您恢复记忆。”为了让姬纸鸢安心,她脱离了姬纸鸢,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姬纸鸢心情稍定道:“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蝶妖道:“我叫梦蝶,是您的精灵侍从,负责管理您的符印。这里是您的寝宫。您的记忆没有苏醒,所以对这一切都感到陌生,但是不要紧,蝶儿会告诉您,您现在所需要知道的事情。”

    姬纸鸢道:“我现在需要知道什么?”

    蝶妖道:“您只要知道,咱们现在是阶下囚,虽然当年您是自愿受困于此,但数千年前您就改变了主意。”

    姬纸鸢道:“数千年前?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蝶妖道:“数千年前,双白决战,白芙玄带了帮手,提前找到了白空雪的真命神宫,白空雪败亡之前,从龙神图上剥下一个角,炼成了‘龙神戒’,用以传承《太白剑经》。蝶儿掌握了龙神图的符文结构,发现只要拿到‘龙神戒’,便能从此地脱困;而正因为龙神图的缺失,人家才有机会将您的识念送出去寻找龙神戒。但是龙神戒太难找了,您统共损毁了七个识念,至今一无所获。您的识念每一次损毁,都会发生强烈的反噬,其后果便是在时光之中流转,须历经从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此次在破解龙神图的符文结构时,蝶儿意外发现龙神图的时空乱流,正是从时空乱流中将您带回来的,由于提前了数百年,所以您的记忆并没有得到苏醒……”

    “龙神戒?”姬纸鸢听得糊涂了,“提前数百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蝶妖道:“吾王,在这个空间里,时光对我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您每次受到反噬,须从头经历所有遭遇,从开始到现在,已过了数千年,所以您每一次受到反噬,都需要重新经历这数千年。”

    姬纸鸢仿佛听明白了一些,但是更多的问题却浮上脑海,她选了一个最想问的问题:“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已被困在此地无数时光,你怎么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蝶妖哭笑不得道:“这些事情都是您每次回来告诉蝶儿的。唔!人族称之为轮回,算得上很贴切了。不过您跟那些低贱的种族可不同,识念损毁再多,也不伤您的根本,之所以无法脱困,也是因为您当年参与炼制了龙神图。”

    姬纸鸢的心乱糟糟的,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死,恐怕会让燕离发狂,进而不管不顾地与五行院死磕到底,自己既然没有死,就必须回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蝶儿,你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马上离开这里?”

    “不可能!必须找到龙神戒才行!”

    “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龙神戒?”

    “关于此事,蝶儿确有突破,您闭上眼睛,蝶儿马上送您过去……”

    姬纸鸢没有想到,她这一找就是二百年。在这二百年间,她的记忆慢慢苏醒。现在坐在两个老人面前的她,仍然只是一道识念。

    她什么都没有对两个老人说,收回思绪后,只是吩咐道:“夜深了,您二位先去歇着,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劳烦。”

    ps:后面剧情需要,纸鸢的事只能慢慢揭开,不过大家应该猜到了她的身份。

17、引蛇出洞

    龙令城北去七十里有个栖龙山,山势呈犄角状向两边绵延,但是数里后又仿佛不舍分开一样合拢起来,加上山道口横亘一条长河,往山谷里引入一个浅滩,形成了“龙吸水”的独特格局,是个非常著名的风水宝地。

    北唐、白虎二境联军早在离恨天出具檄文之前便已抵达栖龙山,与燕子坞硬碰硬打了几场,没占到便宜,这才知道燕子坞不是槽帮。正常的江湖帮派都惧怕战争,例如槽帮,别看槽帮是人界第一帮派,但是在唐门与神兵家族面前,一旦遇到需要用战争才能解决争端的时候,前者立刻就会服软,因为他们消耗不起。

    二境并非是受着龙皇胁迫,才来进攻龙令城。燕离夺下龙令城,大大地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要知道龙令城的收益,占了二境全境总收益的三成,这是一个连道统也不会放弃的数额,是以他们早就想动兵,只是那会儿龙皇朝廷正在拔除离恨天的棋子,禁止了二境动作,这才拖到如今。

    刚步入六月上旬,正是盛暑,万里晴空下,龙令城的浇过水的城墙被晒得冒烟,一个微胖的将领汗流浃背地走上城楼,眯眼远眺着栖龙山的方向,一面抹着脸上油水似的淋漓大汗,一面大声咒骂着道:“这天真该死,连日没一滴雨,是要把爷爷蒸死才罢休!”

    旁边一个副手模样的高个赔笑道:“段都统,卑职家中有冰镇的杨梅汤,最是解暑,这就派人去取来。”

    “速去速去。”段都统拍着高个催促。高个当即叫了亲兵过来吩咐,待亲兵奉命而去,他又感叹着道:“离恨天出具檄文这几日,各境都动了,龙令城还动弹不得,真个龙困浅滩遭虾戏!”

    段都统哼道:“便是能出兵,与治安司又有何干系?你瞧三大军团那趾高气扬的嘴脸,治安司怕是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治安司原身是治安军,燕离攻下龙令城后,李香君将治安军精减到一万二,归入治安司,直辖于城主府。治安司里大部分将领都是投诚而来,遭到许多轻鄙,加之三大军团回归,其地位愈发的可有可无,连有敌军来犯,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守着城楼而已。

    段都统领五百军,是个小都统,副手高个是个百夫长。治安司军制与龙皇无异:五人为伍,设伍长,二十人为什,设什长,百人为队,设百夫长,五百人为营,设小都统,千人为团,设大都统,三千人为卫,设都尉,九千人为军,设偏将,军团首领作正副将军,战时由统帅敕封。

    治安司当然不能跟三大军团相比,燕离给予了三大军团极大的权限,每个军团都能独立自主作战,并可随战况需要随时招募团员。

    高个百夫长对段小都统说的话心有戚戚,怀怨说道:“城主也不想想,三大军团在外面野惯了,心思怎样不说,定有不服管教的,哪有治安司好用。如今治安司维持着城里秩序,做得比从前更好,得不到一句夸奖也罢了,还要受到三大军团的排挤,真是受气得很!要卑职说,还是老城主在时更好,我们至少能得到重用……”

    段小都统脸色一变,没想到高个敢讲这话,刚要训斥,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说话声音。

    “就是说,你因为没有得到重用,所以在心里反对燕子坞的统治?”

    循声看时,才发现一人从天而降,看到来人身背朱紫玄弓,虎目如电闪,他与高个百夫长皆是心肝俱裂,惶恐喊道:“飞龙将军……”

    由于燕子坞不再是强盗,原称谓皆弃用,三大军团首领皆改称将军,以军团名为号,更容易辨识。来人正是飞龙军团的将军陆百川。

    段小都统在还不是都统的时候,就已听过飞龙军团的传闻。传闻飞龙军团假意脱离燕子坞避祸之后,全军进入大漠原磨练。他们在流沙遍布的死亡之地锻炼脚力,稍不小心,就会被流沙埋葬;在毒物横行的沙海里锻炼射术,稍有不慎,就会沦为毒物的口食。六年下来,半数军团的成员永久地留在了大漠原,但据说磨练结束时,军团中射术倒数第一的那个,都能射中三十步外的一只蚂蚁。

    陆百川一出现,周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十个影子,都是一身劲装蒙面打扮,背负弓箭马刀,身上的气息几近于无,如果不是白昼,黑暗中很难发现这些影子。

    段小都统还知道飞龙将军是三个将军中最好说话,也最不好说话的人。最好说话是因为他遇到事情会理智地分析对错;最不好说话是因为一旦他认定你是错的,就会对你实施雷霆惩击。于是立刻拉住高个跪下去,“飞龙将军息怒,属下对城主忠诚,对公子敬仰,日月可鉴,绝无丝毫二心!”说罢连连示意高个也快点说,免得把他连累。

    高个猛然醒悟,顿时大力叩头,“属下是胡言乱语的,心中对燕子坞绝无不满,请将军息怒……”

    陆百川冷冰冰道:“我不管你们心中怎么想,若是对燕子坞的统治感到不满,可以退伍回乡,你们还没有被挽留的价值。下次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我不会再发出警告。”

    “是是是是……”二人磕头如捣蒜,生怕慢了人头就会落地。二人再抬头时,已经失去陆百川的踪影,连带那些影子一样的斥候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围的士兵连忙上来将二人搀扶起来,段小都统回过神来,一脚揣向高个百夫长,“

    你想害死我啊!”

    “属下知错……”高个百夫长连忙陪上笑脸,然后奇道,“都统大人,这飞龙将军看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难道是去刺探敌情了?”

    段小都统目露沉思,道:“按说城里有人出去,少不得跟有司报备,这是城主立的规矩,我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汇报,下面的人自然不敢隐瞒,看来飞龙将军是瞒着我们出去的,恐怕是奉了城主密令,去刺探敌军虚实。”

    高个百夫长心里一动:“难道说要主动出击了?”

    “不无可能。”段小都统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抹了把汗道,“这跟我们没关系,说好的冰镇杨梅汤呢?”

    “啊!那个小子新来的,怕不是迷路了,卑职还是亲自回家一趟……”

    高个百夫长说完就飞奔下城楼,穿街走巷半刻钟,来到一户民房外,推门进去,又谨慎地把门闭好,侧耳倾听片刻,然后走入堂屋,取了笔墨纸条,迅速写了几个字,装入卷筒封好,跟着来到后院,迅速地打开一个荒废的井盖,便有一只箭鹰飞到他手上,他把卷筒绑在箭鹰腿上然后放飞。

    看到箭鹰飞出去,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去地窖取杨梅汤,突觉脚下大地诡异地扭动起来,连带着周围的土墙也软化,他惊骇异常,不知发生何事,脚下的土突然隆起,并形成一只手的模样,闪电般冲上天空,抓住了那只还未飞远的箭鹰。

    “地煞功!”高个百夫长脸色巨变,猛地掉头就要逃跑,脚踝突地被缠绕住,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倒,正见头前伸出一个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又惊又恐,“绿林将军……”

    能被称为绿林将军的人,自然只有绿林军团的首领黄少羽了。六年过去,他留起了胡须,两边的络腮胡很茂盛,毛发粗糙蓬松,活脱脱一个年轻的狮王黄霸天。这些都是修习《地煞功》必然会产生的变化。

    “呵呵,你看到本将军为何要跑?”黄少羽的身子从土里慢慢地浮出来,这些土块岩石在“地煞功”的作用下变得柔软如水,被他随意地操控着。他的几个手下也从土里浮出,然后将箭鹰上的卷筒取下来递给他。

    高个百夫长脸色急变,惊慌失措地道:“好教将军知道,卑职家中老母得了重病,急需筹钱救治,不得已只能答应神兵家族的人做内应……他们答应我,只要我传递一个有用的消息,就给我五百两!”

    黄少羽“呸”了一口,看也不看卷筒里面的内容,一脚将高个百夫长踹翻在地,“这些年老子带着手下在猎场闯荡,只跟星陨兽打交道,你就以为老子好哄骗是吗?”

    “真的没有,将军,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高个百夫长急得都要哭出来。

    “老黑!”黄少羽狞笑着叫了一声。

    “嗳,当家的,给他点颜色看看?”老黑走过来,冷不丁给黄少羽一巴掌抽翻在地,他委屈地道,“当家的,你打俺做甚?”

    “老子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咱们现在是正规军,不是强盗,叫我绿林将军!”黄少羽发起怒来,跟狮王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又给忘了。”老黑傻笑了两声,待重新走到高个百夫长面前时,从憨傻自然地变得狰狞,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百夫长,一顿“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把百夫长打的晕头转向,哀嚎连天。

    但是黄少羽接下来的话,却让百夫长迅速沉静下来,其锐利的眼神,把老黑这个在血雨腥风中闯荡数十年的糙汉都给镇住。

    “高治,唐门客卿,绝技‘叠叶手’,龙令城暗谍头领,早有人出卖你了,还在本将军面前装!”

18、唐门四杰

    几乎在黄少羽话音刚落下的一刹那,被称为高治的高个百夫长就动了,他的双手交叠呈并蒂莲状,闪电般沿着老黑的手臂环绕过去,一把就抓住了老黑的“要害”。

    “你娘的,老子的胸你也敢……”老黑的话未说完,只觉胸口骤然剧痛,后面的字句就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来替代。

    黄少羽一看,老黑的壮硕的胸如同面筋一样被高治给拉长,那情景险些让他笑喷,“原来‘叠叶手’还有这神能,阁下简直就是妇女之友的模范人选!”

    “当家的,救,救命啊……”老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看黄少羽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狂笑,顿时悲愤地叫起来,“当家的,你再不救俺,俺就去告诉嫂夫人说你昨日借调查名义彻夜喝花酒去了!”

    黄少羽脸色一变,跺了跺脚,大地就震动起来。

    高治冷冷一笑,突然将人高马大的老黑扛起来向黄少羽摔过去,然后飞速地窜出去,扭动的地面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悍然冲破了包围圈。

    “若让你跑掉,我在燕老大面前还能抬得起头?”黄少羽面无表情地结印,在高治以为即将脱困而面露欣喜时,身下一整面墙都扭动起来,乍然化为土龙,“簌簌”着将他完全缠绕,他摔在地上,已是面如死灰。

    老黑眼珠子一转,半躺着捂胸口“哎哎”叫唤。

    黄少羽走过去,看到那被拉长的胸肉并没有缩回去,仍如面筋似的垂着,蹲下去同情地拍了拍老黑的肩膀,然后和颜悦色地说:“你敢对悦娘说昨晚的事,我就把你另一边的胸也拉长,扎个结吊在港口供人观赏。”

    老黑浑身一颤,脸色煞白道:“不,不会说,当……将军放心,末将是个守口如瓶的,打死也不说!”

    黄少羽微微一笑,又拍了拍老黑,然后吩咐其他手下抬老黑回去治伤,自己则走到了高治的身边,用脚将高治踢翻过来,“想死还是想活?”

    高治颇是硬气地冷笑着:“落到你的手里我认栽了。不过我原本以为揭穿我的会是陆百川,从没想过会是你!”

    黄少羽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本将军不如陆百川?”

    高治冷笑不语。

    黄少羽忽又笑起来:“我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早在七日之前,我便派人埋伏盯梢,发现你表面上是暗谍首领,实际上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

    高治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不可能,我是唐门高级客卿,我才是暗谍首领!”

    黄少羽哂笑道:“你这水准,还没我手下会演,若是十年前,我说不定就被你骗了。话我只说一次,若你不肯招供,你在旬阳城里的父母婆娘孩子,全都性命不保。”

    高治的脸色真正变了,他狰狞地盯住黄少羽,“你敢伤害他们,我跟你不死不休!”但很快,身上捆缚力道的加重,使他颓然地认清了现实。

    “仔细想想吧,”黄少羽淡淡道,“是你的亲人重要,还是

    对唐门的忠心重要。我的手下已经到旬阳城了,唐门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只要你肯招供,你的亲人都会平安无事。”

    像高治这种级别的暗谍,要么是无牵无挂的死士,对家族忠心不二;要么就是高治这种有着牵挂,父母亲人都作为人质扣押在手,那样即便暴露,也不敢出卖家族,用己身的一死来换取父母亲人的平安。

    黄少羽早料到此节,在调查之前就派了人去旬阳城。

    高治若是选择不招供,唐门确实不会对付他的父母,但是必然死在绿林军团的手里。选择招供,虽然事后必会被唐门追责,但有绿林军团安排他们逃难,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姜祈……”他说出这个名字,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无力瘫开。

    “那不是夫人准备提拔为治安司司卫的人选么?”黄少羽眯了眯眼睛,“这些大家族的手段真是无孔不入,幸好夫人坚持先拔除内奸再开战。”

    接下来的事自然就简单多了。以姜祈为线头,将内奸一个一个找出清除,整个过程就是费了点时间。黄少羽回到家时已是子时,柳悦容迎出门来,满怀爱意地看着丈夫,“夫君用饭么?”

    六年前绿林军团在脱离燕子坞的时候,黄少羽一不做二不休,把柳悦容给抢走,后来就带着手下在猎场游荡,她的夫家虽然有些势力,可也没办法没完没了地跟一群强盗死磕。到了燕离夺下龙令城,绿林军团宣布回归,对方就更不敢来招惹了。

    “哎呀悦娘,都跟你说了,夜了就早些安歇,不用等我的。”黄少羽心疼坏了,当即解下大氅给柳悦容披上。

    柳悦容摇着螓,含着羞怯的笑容,意有所指地道:“只要夫君未归,妾身便会一直等下去。”

    “我今后再也不去了。”黄少羽想到昨夜的荒唐,顿时心中怀愧。有些女人不吵不闹,却能让男人又敬又爱又怕。

    柳悦容主动挽了黄少羽的手进到饭厅,一样样热的饭菜被端上来。黄少羽一面吃着,一面道:“悦娘,吃完我还要出去,不过是去干正经事,你真不用再等我了。”

    柳悦容脸色微变道:“要开始了?”

    黄少羽挥退侍从才道:“内奸已清除完毕,相比起各境,燕子坞还被困在龙令城,有损燕老大的颜面,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而且燕老大在这当头前往魏王宫贺喜,摆明了就是准备甩手不理,意在考验三大军团。此战至关重要……”

    柳悦容把手按在黄少羽的肩膀上,轻柔地打断道:“夫君不用说太多,以防隔墙有耳。妾身也绝不会成为夫君的阻碍,只是夫君在外作战,切记家中还有人等你……”她羞红着脸,轻轻抚着肚子,“不止一个。”

    黄少羽夹菜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转头,“悦娘的意思是?”

    柳悦容害羞地点了点螓。

    “这么说,我要当爹了?”黄少羽丢了筷子站起来,能灼烧人的热泪满眶而出,“爹,你看到了吗,咱们黄家有后了!

    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像你教我那样教你孙子,我一定会让他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不会让他承受跟我一样的痛苦……”他在柳悦容面前虔诚地跪下去,轻柔而缓慢地抱住她的肚子,“悦娘,谢谢你!”

    ……

    城主府议事厅的灯少见地在丑时亮起来,黄少羽带着老黑等人大喇喇走进去,他的心情轻快极了,看到陆百川已到了,忍不住向他吹了个口哨,“哟,陆将军先到了,果然还要数你最积极。”他走到陆百川对面坐下,手下们自然到他身后站着。

    陆百川道:“看来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黄少羽顿时喜笑颜开,“悄悄告诉你,我要当爹了!”

    陆百川道:“哦?摊上你这个爹,够倒霉的。”

    “呸!”黄少羽顿时怒道,“我这个爹怎么了?”

    陆百川耸了耸肩道:“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黄少羽不怀好意笑道:“这倒没错,本将军确实没有陆将军这样年长,我那孩子出生啊,怕不是要唤你一声陆爷爷?”

    陆百川历经诸般红尘,一颗心早已炼得不骄不躁,闻言忍俊不禁道:“那你岂不是要唤我一声爹?”厅内顿时一片哄笑。

    黄少羽意识到说错话,不过他心情极好,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那要看你肯不肯传授本事了,只要你把‘飞龙神射’传给我,认你当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小子还是这样的不要脸!”

    这时厅外传进来一个粗犷的女声,众人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转头看去,果见李阔夫带着麾下几个统领大步走进来。

    黄少羽道:“大娘,话不能这样说,那可是飞龙神将的独门绝技啊,小子我是为了表达对前贤的敬意。”

    “少跟老娘贫嘴!”李阔夫径自去到首位坐下,“夫人命我全权统领战事,闲话休提,陆百川,汇报进展吧!”

    众人立刻收了笑容,肃容以待,厅内气氛顿时变得冷凝。

    陆百川道:“二境联军共九万,唐门来了四个军团,由唐门四杰做统帅,其中唐门下任家主唐初是主帅,不排除暗藏神圣领域的可能。”

    “等等,我有问题,唐门四杰是何许人?”黄少羽道。

    陆百川道:“千手唐初,暗器大宗师,天辰榜排名二十二,他自创的《回风掌》配合家传《回天》,可以瞬间发出上千道暗器,故被称为千手。

    “唐天星,天骄榜排名第七,他的宝器可在数百步外精准击中一只苍蝇,最擅长杀人于无形,人称间不容发,意为被他靠近就是一场灾难。曾有人怀疑他杀死了道庭的长老步空潭,不过没有证据。”

    “唐玄雨,天辰榜排名六十六,因宝器为九尺铁扇而得名铁翎花,不过其本人只要一听到这个外号就会发怒,酷爱扮男装,喜欢漂亮女人,自称惜花小郎君。”

19、修行者的战争就是简单粗暴

    “唐毅,年纪在四个当中最长,实力也是最弱的,在两榜都没有排名,但却是一个智将,唐门对外的战事,基本都由他来出谋划策。夫人与公子都不在,凭我们是制定不出奇谋妙策的,所以对付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给他站稳脚跟的机会。”

    李阔夫道:“神兵家族什么情况?”

    陆百川道:“神兵家族来了三个军团,其中两个是老将,一个是前任家主的弟弟王漳河,嗜杀成性,人称屠百万,是敌方目前已知的唯一的神圣领域的高手,他的神境‘山河成兵’,能对大范围内的敌人造成巨大伤害,所以对付他一定不能用人海战术;一个叫王之湖,修为不高,但是擅长领兵作战,而且辈分很高,王漳河都要唤他一声叔父。主帅还是年轻人,是神兵家族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候选人王元杰,最近晋升极快,天辰榜已排到二十七位,应该是修出神境了。”

    李阔夫道:“就是说,神兵家族至少有两个大威胁?”

    陆百川摇头道:“还不止,大娘可知武龙战车?”

    李阔夫道:“三年前在益州城外跟龙庆护军的哮武军团打了一仗,正好看到他们在押运,是不是有七个轮子,由三个兵控制,铁甲覆盖全身,会着火喷射,速度堪比千里马?”

    “没错!”陆百川道,“神兵家族以对付咱们的名义,向龙皇进购了二十辆,此战车非但提速惊人,且浑身都是武器。它的左右两翼可以分裂出旋转的刀片,一旦冲向敌军,就是无敌的绞肉机;它的下腹车轮中央有一根炮管,里面装载着班固研发的小神火炮,一炮相当于陆地真仙的全力一击;还有覆盖车身的铁甲,也可以在关键时刻分裂成无数的飞刀,形成百步范围的飞刀阵……”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李阔夫道:“那就趁夜进攻,不给他们动用战车的机会,顺便把战车收缴,也给咱们底下的兄弟们耍耍!”

    “大娘有几分把握?”黄少羽问。

    李阔夫傲然道:“我不知你两个怎样,炎煌军团已今非昔比,区区七个军团,若不是夫人坚持要先除内奸,我早带兵踏平他们了!”

    黄少羽与陆百川对视一笑,飞龙军团与绿林军团这些年的长进,绝不比炎煌军团差,各自也都有自信。

    “此战是燕子坞三大军团重新聚首的第一战,”黄少羽站起来激动道,“咱们可是连五行院都摧毁了,这一战务必打得漂漂亮亮,不辜负燕老大的期望,同时在三界打响名声!要我说,天亮之前,便要他们缴械投降!”

    “此战不容有失,夫人要我同行。”秦素芳从外面慢慢走入。

    “有无双杀手在,就更有把握了。”黄少羽抚掌大笑。

    陆百川取出一个沙盘摆好,李阔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完成了排兵布阵,三大军团早已整装完毕,全都上

    船待命,为了给敌军一个致命的惊喜,破虚梭会直接将军队送到栖龙山下。

    ……

    栖龙山山谷内,唐门帅帐,神兵家族的三个统帅先后入来,王元杰大喇喇地往圆桌坐下,“喂,唐初,我说你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发动总攻?别咱们还没攻过去,他们就已先攻过来了。”

    “不可能!”年近四旬的唐毅生得浓眉大眼,耳朵很大,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也很大,使智将的形象得到充分的说服力。

    “为什么不可能?”王漳河约莫五旬左右,长得很普通,说起话来也是不温不火,丝毫看不出杀人狂魔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偶尔会瞪大,这个时候会从眼缝里透出残忍之色,仿佛入目所见皆是猎物。

    唐毅很不喜欢王漳河的眼神,虽然只是偶尔流露,仍让他有种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的感觉。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端起茶盏作了掩饰,然后才淡淡说道:“当初我选在栖龙山驻扎,就是为了延长敌军的纵线,他们无论是冲锋还是补给,都要跨越七十多里的路程,所以主动开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纵观人界,方今局势未明,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等待,该着急的应该是龙令城,不是我们!”

    “他们有什么好急的?”这下连同族的唐玄雨都好奇了。她虽然作男装打扮,但是皮肤白皙细腻,眼眉细长,不见喉结,很容易就能辨出是女儿身。

    唐毅作为家族大兄,自然而然端起架子训斥道:“让你平日多读些书,你偏要舞刀弄枪,连这个问题都看不明白,该让你爹送你回书院好好进修了!”

    唐玄雨冷笑道:“大哥说的什么话,方今这世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只要修为够强,无论敌人是谁都要给我低头。读那么多书有屁用?三界多少人读书,也就魏然跟尉迟真金修出了浩然正气,这两个老头如今寿元也不多了,还能威风多久?阎浮世界最终还是修行者的天下。”

    “玄雨小姑娘最后一句话点醒老夫了。”说话的是王之湖,看着年纪有七十多了,须发皆白,动作跟说话都慢吞吞的,“不要小看修行者的手段呐。”

    众人敬他是长辈,都不顶嘴,点头称是。唐毅也不敢卖关子了,直言道:“离恨天出具檄文多日,各境联军都已出发,连海山庄更是已经抵达龙皇境,作为联盟中的一员,龙令城却被困在此地不能动弹,声望可谓是一落千丈,再下去只会被诟病,说燕子坞只有寥寥几个高手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

    “大哥说的是,不过……”说话的是唐初,作为唐门的下一任家主,他的长相算是较为的平凡,不过一举一动都有十足的气魄。他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湖前辈也提醒我了,不要小看修行者的手段,龙令城最不缺的是什么?破虚梭!说不定敌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唐毅笑了笑道:“我前面说了,七十里纵线,除非他们有把握将我等

    一击击溃,否则一旦陷入要补给的境地,他们就只是鱼肉而已。况且,河道十里我都做了布置,他们不来便罢,来了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王漳河眼神稍有变化,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若他们停在十里外又如何?”

    话音方落,帐外一个士兵便冲进来跪倒,“不,不好了,敌军攻来了!”

    “什么?”唐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各自归位,准备迎敌!”唐初霍然站起。

    正如王漳河所猜测的那样,陆百川提前探查了河道,发现十里内有着布置,所以他们在十里外下船,然后由陆百川带手下精锐打头阵,将敌军十里内的岗哨一个一个拔除,等到大部队发现时,三大军团距离栖龙山已只剩三里,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发现暴露,李阔夫立刻按计划率领炎煌军团冲锋。

    地骏大军所到之处,敌军狼奔豕突,大股地被冲散。

    由于距离龙令城较远,所以唐门、神兵家族的联军分布松散,且彼此都不在“合纵”的位置上,各大统帅回到自家营地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短时间内,他们将是各自为战的状况。于是就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现象,并不是每个军团都遭遇了攻击,未遭到攻击的军团在支援时又遭到奇袭,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只能退回去,然而敌人又不来攻,等同是把他们困在了原地。

    唐玄雨虽是个女儿身,却是个暴脾气,不过还有点小聪明,她故意留了三千军在营帐,领着七千军准备支援驻扎在栖龙山山谷内,由唐初率领的末火军团。

    人界各大势力的军团人数从九千到三万不等,燕子坞三大军团建立之初,整整接近十万数,经过五行院一役,伤亡超过四成,后又六载的消磨损耗,如今人数最多的绿林军团,也只有一万七左右,最少的是飞龙军团,在大漠原折损过半,只剩下八千。

    唐玄雨率领的这支军团叫未时,同末火一样,都是暗器的名字。唐门的兵,都擅长暗器,而她的兵还擅长多一样,那就是防暗器。每个兵身上都带着九尺铁扇,从生疏到操使自如,用了整整三年,所以未时军团才是唐门四个军团中最为精锐的一支。

    唐玄雨知道自己身上责任重大,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看似莽撞,却确实给黄少羽等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陆百川的斥候兵团在开战之初,就让“鹰眼”们分布到整个战场,所以他立刻掌握了这一情况,并派人通知黄少羽。

    黄少羽正带着手下进攻王元杰的淬火军团,得到消息便知道事情变得麻烦了,埋伏在未时军团周围的只是一些散兵,只能起到恐吓的作用,真正要阻止唐玄雨支援,那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叫来了老黑吩咐道:“你带人继续进攻,我最多去一刻钟,把那个爱扮男装的娘们收拾了,就回来支援你。”

20、到境界之外

    两军交汇之初,唐门设在河岸前的一支三千人的前锋营,就被炎煌军团给碾压过去。虽然这支前锋营的反应速度极快,在炎煌军团冲锋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拒敌的准备;但是在炎煌军团的铁蹄之下,他们的拒敌之阵如同泡沫般易碎。

    接下来发生的情景更是惊爆二境联军的眼睛,早先唐毅之所以选在栖龙山山道口做大本营,正因为面前宽达三十步的河道,是一道天然的防护屏障。此刻这防护屏障全然失去作用,炎煌军团的骑士们面对湍急的河流也不止冲锋之势,三界全新的战骑宠儿,炎煌军团的标志物,异种|马地骏,居然踩着水在狂奔。

    过了河岸,炎煌军团的六个骑兵团就散开,早在沙盘演练时就各自分配了任务,此刻一分为六,向各自的目标冲去。

    李阔夫单领一支巨尾直冲栖龙山的山谷,里头正是唐初所在的末火军团的驻扎地。巨尾擅纠缠,吞人于无形,缺点是速度慢,所以把距离最近的末火军团分配给巨尾来对付。

    唐初的反应也是极快,得到消息的瞬间,立刻率领手下到了山谷入口最狭窄的地段,让手下去布置唐门著名的暗器“雪银丝”,此丝是用秘法从天玄石中提炼而出,一尺雪银丝约莫需要五千两天玄石,肉眼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因此比任何神兵都要来的锋利。雪银丝作用广泛,而最具盛名的就是取人性命。

    山谷最狭窄的地段也有三十多步,容得下三辆马车并行,唐初的几个手下戴上特制的手套,各自牵一段雪银丝,分别在脚踝、腰腹、脖子、头顶上五尺,这四个高度用钉棺材的铁钉缠绕一头,深深钉入山壁之中,绷紧的雪银丝在黑夜之中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一个唐门将领拔出小刀,轻轻地划过去,小刀无声无息地裂成两截。

    “大人,布置好了,保管他们有来无回!”将领想到炎煌骑兵一个接一个被分尸的情景,踌躇满志地说道。

    “退回去准备!”唐初并没有放松,挥手示意众将退回谷里。众将看到他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说,当即退回谷中。

    很快,震动山谷的声响就开始发酵,从出现就直接进入**,隆隆的马蹄声宛然近在耳畔,除此外别无余响,严明的纪律简直让人胆寒。唐初不禁想到关于炎煌军团这些年的传说。燕子坞解体时,炎煌军团改称炎煌盗团,专抢势力门阀,人界八大境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道庭派人下来围剿,他们一溜烟跑到了阿修罗界去,用了两年时间,清剿各地的盗匪团,解放了无数的奴隶,被称为炎煌圣骑,期间跟阿修罗与罗刹的皇族禁卫打过不止一场,后又回到人界,在益州与龙庆护军的哮武军团不期而遇,双方发生激烈碰撞,最终哮武军团大败亏输,减员半数落荒而逃,而炎煌军团只有十七个人轻伤,一个重伤。此后三年虽然没有太大动静,但小打小闹总是有的,天机簿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炎煌军团历经百战,至今未有败绩。

    炎煌军团六个统领的情报唐初已能倒背如流,唯独其统帅李阔夫,至今只知此人性别为女,年纪不详,真名不详,修为不详,擅用岩浆,而且从来不讲江湖规矩,一言不合就是大军镇

    压,至少天机簿上没有记载她有跟人单打独斗的记录。

    岩浆?

    不会吧!

    李阔夫若直奔末火军团而来,那就糟糕了。

    唐初这个念头才刚升起,骤觉高温扑面而来,定睛看时,发现是一团岩浆形成的拳头,他脸色大变,迅速向后飞退。岩浆拳头如雷暴般轰隆而过,山道直接被拓宽数尺,在冒烟的碎石飞溅之中,布置好的“雪银丝”化作袅袅青烟飘散。

    这世上绝没有完美无缺的器物,“雪银丝”比这世上任何一种神兵都要锋利,但它的弱点也很致命,那就是惧火。

    当巨尾骑兵团出现在唐初眼前时,他仿佛以为闯入了远古凶兽的地盘,择人而噬的残暴气息如山洪下倾般呼啸而来,只一个照面,他立刻就醒悟到一个事实:身后末火军团绝不是眼前凶兽的对手。他几乎立刻做出决定,向军团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道,“突围出去,找他们汇合!”

    末火军团的将领们没有直面冲锋,所以感受的恐怖不那么强烈,只以为是唐初小题大做;但见唐初一人挡在最前头,并放出了神境,他们才终于醒悟,立刻按照唐初的命令发起突围的冲锋。

    唐初算得上“高瞻远瞩”了,仅从巨尾骑兵团的冲锋之势就预见了短期的未来,即二境联军若不尽快合在一处,便会被有备而来的敌军逐步蚕食,这个过程甚至不会太久,天亮之前就会出结果。

    “神境,八卦轮!”

    犹如咒语般撼天动地的语声,沉沉地在山谷里响起来。空气中无数的细微的裂变,引发出不弱于巨尾冲锋的声势,漫天的星源之力急遽涌来,提醒着众人,不管胜负的走向如何,这终究是属于修行者的战争。

    唐初沉喝着,双手在虚空画圆,从他的身后自然而然地出现蝌蚪般的纹路,迅速地交织成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此图由黑色纹路交织成的八卦轮盘,藏着无数的暗器,随主人念动,数千朵寒星瞬间冲破了黑暗,将对面来敌全部笼罩。

    “神境……”

    神圣令言般的喝声,使唐初的心猛地往下沉,然后他就看到了第一个穿透寒星的人,一个伟岸强壮的女人。这个无论怎么看,穿着打扮外形气质,都像是背着大瓮沿街卖酸菜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普通粗妇;可是她脸上的狞笑,将她的杀气凝注成一股,只有被针对之人才能感受到那份五岳倾倒般的磅礴。

    “大岩帝!”

    李阔夫背后大瓮轰然破碎,在无声怒吼之中,一只熔岩巨魔迅速形成,狂猛的吸力将被唐初吸引过去的星源之力强抢过来,熔岩巨魔的双拳犹如两座小山,在昂然的咆哮中猛捶大地。

    轰!

    惊天巨响中,大地开裂,火光迸射出来,唐初及其神境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接下来只剩一面倒的屠杀。

    另一边,更早之前,唐玄雨带领手下精锐,冲过敌阵后,发现了敌军虚张声势的猫腻,更是暴跳如雷。她的目标是越过当前的山峰,与另一面

    的末火军团汇合。她知道唐初的神境不适合独力作战,必须要她的辅助,才能将神境的威力尽情展露。

    她带领军队攀上高峰时,远远看到巨尾骑兵团冲入山谷,心中焦急,催赶手下急行军,不料半途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她以为是谷内高手对决引发的动静,但逐渐发现不是,因为大地居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柔软,她的手下泰半陷下去,再浮出来就成了一具尸体。

    唐玄雨最终连敌人的身影都没看见,就与手下永久地埋葬在了地底。她的铁扇可以防护任何打击,但是在地底下,绿林军团但凡拿得起刀的,都能轻易将她砍杀。

    唐毅匆匆赶回军团驻地,一面令大军严阵以待,一面回到营帐拿出沙盘推演。他很快发现了敌军不知何时已摸清了他们驻扎的方位,从炎煌军团的分散来看,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架势。

    “太大意了!”他看到沙盘推演的结果,脸色变得惨白,“如今必须让他们明白,唯有联合起来才有生路!”想毕正要取出蚤符联络,突觉背后发冷,他扭转过头一看,只见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晦暗的月色之下,一个戴着修罗面具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无双……”唐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脖子上就出现一道血痕,鲜艳的热血涌出来,喷洒到沙盘之上。

    秦素芳站在门口看着尸体许久,当杀人变得如同呼吸一样简单时,除了天生的杀人狂魔,又有多少人能够欣赏死亡瞬间绽放的血花之美?她在盛暑的月下觉出凄冷来,一种难言的寂寞浸入骨髓。她想到了前任“无双”,那个以无双剑意为真名的男人,究竟为什么要踏上这样寂寞的一条不归路呢?

    杀唐毅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好几个敌方军团的统帅。听过陆百川的情报后,她知道唯一一个不那么好杀的人是王漳河。

    她解决掉其余目标后,站到王漳河的面前,对方立刻知道她是来杀他的。

    “你就是燕子坞最强杀手无双?”王漳河舔着嘴唇,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秦素芳。

    她的瘦削的身形,就像下弦月时从云层里顽强透出来的一缕薄光,柔弱的姿态,让人只想捧在手里呵护;她的腰间的宝剑清莹透亮,如同注入了她的灵魂,是那样的璀璨不可方物。她的玉手肌理是那样的细腻,每一条纹路都像是巨匠精心雕琢而成,轻轻地按在剑上,二者浑然一体。

    “据说你只要拔剑就能杀人,不管对手什么修为?不知道当我把你的手骨扭断,你还能不能拔出剑来。”王漳河低沉的嗓音,像压抑已久的兽性得到释放,粗重地在低迷的夜色里回荡着。

    秦素芳突然觉出一丝兴奋来,因为她发觉自己与前任的不同之处。前任无双只有在拥有必杀把握下才会拔剑,倘若不是,那么他就会死。而她的不同在于,她拔剑时,胜负是未知的,未知的意味着无法掌握,更意味着无穷的可能。

    淡薄的即将消失的月色,突然间一分为二。

    二人都不曾动过,秦素芳的周身渗出血来,而王漳河的身躯则随着缺月分作两截。

21、三五句话的功夫

    旬阳城外十里长亭。

    燕离从魏王宫离开,便御剑到此,就在光暗交替之前,一个黑影落在他面前单膝点地,抱拳说道:“启禀公子,二境联军半个时辰前全数伏诛,我方除无双姑娘重伤以外,尽皆无损。俘获武龙战车二十。”

    “让天工坊的匠师解析战车结构。三大军团即刻向龙皇境进发。”燕离简洁地下达了两个命令,确认黑影记下了命令的内容,才接着继续道,“各境情况如何?”

    黑影道:“连海山庄与凤凰殿二路大军已抵达龙皇境,分别正与邺山城、荣华城交战中;魏王宫龙骑军团已确认行踪,即将抵达龙皇境;巨鹿境新王一夜登基,亲率二十万军已越过魏王境,并公开宣明是响应离恨天的号召。”

    “新王?”燕离眉头微皱,巨鹿境是姬纸鸢一点一滴打下来的基业,但他并没有权利去干涉他们的内政,所以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是不等黑影回答,就跳过了这个问题,“让三大军团尽快赶去,离恨天将要有动作,千年积累绝非等闲,现下局势,谁攻下的城,就写谁的名字,晚了可连粥都喝不上了。”

    “喏!”黑影应下,但是并没有离去。

    “还有何事?”燕离见状就问。

    黑影迟疑一下,道:“是芙儿姑娘,她的状况不太好,城主做了主张,让属下把她带来,以免出什么问题时,不能及时通知到公子。”

    “很好。她在何处?”燕离忙问。

    黑影连忙挥手,路边小林中就有几个黑影抬着一个轿子出现,轿子里一个小小的惹人怜爱的身影在那里沉睡着。

    燕离走上去抱起芙儿,发觉小丫头的体重再度下降,心中不由得一痛。先前见她还有着七八岁的模样,此刻却只剩了五六岁,也不知这病何时是个尽头。早前沈流云就带她遍访名医,却始终查不出症结。查不出症结,就无从下手医治,通常患病,身体总能看出异常来,小丫头除了身体不断缩小以外,没有别的任何症状,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退下吧。”他挥手让黑影等人离开。这个时候,光暗交替的时刻到了,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像在一张蓝灰色的画布上勾勒出一点光斑,光斑进而扩大成光环,丝丝的光线投入长亭,照在芙儿的身上,她身体的六个部位就亮了起来,像在她的身体里嵌入了六颗明亮的星辰,另有一颗晦星,从她的左手掌放出微弱的光芒。

    “七星!”燕离看到这一幕,心不住地往下沉。

    芙儿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她的意识一清醒,星辰的光就黯灭下去不见踪影,仿佛方才一切都是错觉。

    “主人,芙儿不是在做梦吧?”芙儿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声音很是清亮,眼睛也炯炯有神,全然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她简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睁开眼睛看到燕离更好更美的梦了。

    “觉得热么,热就不是做梦。”燕离笑说。

    “真的,不是做梦!”芙儿欢呼起来,把小脑袋钻入燕离怀中蹭啊蹭,“要是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主人,那该有多好啊。”

    “从现在开始,主

    人一直陪着你。”燕离心疼地抱紧了小姑娘。“芙儿,据说‘龙神图’在幽莲圣母手上,待我拿到《广微经》就去找她抢,我不相信连‘龙神图’都治不好你。”

    “主人,芙儿现在就很幸福。”芙儿虽然被剥夺了年岁,可是她什么都懂,她知道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所以很珍惜现有的时光。

    “傻姑娘,饿不饿?”

    “饿,主人,人家想吃烧鸡。”

    “好,咱们进城看看。”

    旬阳也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城,否则也不会被唐门作为核心要地来经营。旬阳城人口接近二百万,整个北方三大境域,只有两座城能与之比较,一者是神兵家族所在的白虎城,一者是龙皇的国都天上京。

    天光方亮,城门口已有一大群排着队等候入城赶早市的菜农樵夫,燕离带着芙儿到时,城门正缓缓启开,他按着顺序排队入城,很快就被认出来。他顶着这张脸,不被认出来才是奇怪的事。

    进城之后,理所当然是找不到烧鸡的。现在不过才寅时,连酒楼也才刚起来采买,哪有烧鸡可以吃。芙儿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跟着燕离去了一个粥铺,心想着喝粥配包子油条也不错。

    燕离叫了铺老板给打两碗粥,几根油条几个包子,然后神奇地取出一个热腾腾的烧鸡,摆在芙儿的面前。“怎么样,主人不会让你失望吧。”

    “是烧鸡!”芙儿眼睛都冒出小星星,口水直流地道,“谢谢主人!”她没想到燕离会在乾坤戒里准备好她最爱吃的烧鸡,感动得直想哭,但在烧鸡的诱惑下,她还是决定先吃再哭。

    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来。

    街上的行人又慢慢少了。

    各种瞟来的眼神,变得十分诡异。粥铺老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周围尽管还有人走动,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里。这寂静直到一个中年男人闯进来才被打破,男人穿着像个商贾,很自然地在燕离对面坐下。

    “周掌柜来了。”燕离笑着打招呼。

    看到燕离的笑容,中年男人想到当年前者初入仙界时的情景,不禁感慨地道:“你还弱小时,仿佛就在昨日,那时我在你面前倚老卖老,连名号也不屑告诉;可是如今,你已是三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我就不得不自我绍介一番。”他略一拱手,“离恨天幽灵天司礼周司渠。”

    “是前辈了。”燕离拱手还礼。

    “一介幽灵罢了。”周司渠道。

    周围的行人再次多了起来,但是气氛却愈发的静默,每个眼神流转之间,都会多出一份难以言喻的冷肃。

    周司渠笑道:“来见你的客人真是不少,幸好我聪明机智,抢了第一个。”

    “您真是风趣。”燕离满脸宠溺地看着芙儿啃烧鸡,一面擦掉她鼻子上的油渍,一面说,“离恨天的掌座,有什么话对晚辈说?”

    周司渠道:“你是个聪明人,北唐白虎,都与龙皇绑在一块,不得不除。”

    “是这样。”燕离点头。

    “稍后我就会去白虎境,掌座的意思是北唐交给你。”周司渠道。

    “问题应该不大。”燕离道。

    “此后攻龙皇,掌座还需要你帮忙弹响太古遗音。”

    “可。但我有一求。”

    “请说。”

    “我要《广微经》。”

    “可。”

    二人随意倒了杯酒碰了碰,就此达成了简单的协议。燕离相信这一群亡灵除了复仇的信念,心里已容不下其他。

    “本座告辞。”周司渠说毕即隐了身形不见。

    芙儿看到一个行人亮出了刀,看了看燕离,只见后者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喝粥,便安心地继续吃喝起来。

    那亮刀的行人慢慢地走到了燕离这一桌坐下,把刀放在桌上,冷冷说道:“阁下便是燕十方?我是唐门客卿柳岳刀,家主要我态度好些,请你去作客,可是凭我看来,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得不到柳某的尊重。我告诉你,我这刀只要出手,必割你首级,你若是怕了,就乖乖跪下来嗑几个响头吧。”

    燕离低头看了看刀,刀身呈半弧状,布满锈迹,刀柄由白纱布缠绕着,看起来好像是搁置了许多年的割稻谷用的镰刀。

    “领教领教。”他说。

    刀客目光骤然凌厉,蓦地伸手摸刀,突觉手背一痛,他骇然发现,竟有一根筷子把他的手钉在了桌面上,“你……”

    砰!

    刀客毫无预兆地飞出去,呕了一口血出来,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直接就倒地身亡。可怜他才刚扬言要斩下燕离的首级,就再也没能摸到他的刀,从此以后也失去了机会。

    行人中又来一个年过五旬的富家翁,笑容可掬地对燕离躬身道:“燕大侠,久仰久仰,在下唐万三,唐门大总管,奉家主之命,来请燕大侠登门作客。”

    燕离道:“你的刀呢?”

    唐万三笑道:“不,怎么会,您误会了,方才那人是城里有名的疯子,您看他的刀就知道,这就是一个成天装高手的傻子,哪有真的本事,唐门也不可能招一个傻子做客卿的。”

    “哦,若我不去怎样?”燕离道。

    唐万三笑眯眯道:“燕大侠,我二境联军已兵临城下,您还有闲心思在此用饭,难道一点也不担心龙令城发生什么意外么?”

    燕离也笑了起来,道:“你若知道二境联军已化了枯骨,不知还能否笑得出来。”

    唐万三的笑容果然一僵,“不可能,领军的可是我大侄子唐初,还有王漳河那等高手,我们昨儿前半夜才互通有无,怎么可能一夜就覆灭?”他说着又自信满满起来,觉得燕十方不过是个危言耸听的小人物,不值得放在心上,“要论攻心术,燕大侠真是无出其右,本总管差点就信了。”

    ps:这是昨天写的存稿!纵横刚改版,全勤6000字档的有八百,想在完结前拿一次,所以得存稿。可是昨天的六千字从早上九点写到晚上十点。。恐怕很悬,咬咬牙试试吧~~

22、我是来斩草除根的

    燕离还是笑着道:“死人确实不能及时传递消息,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发现真相。”

    唐万三还是不信,嗤笑道:“那么燕大侠来旬阳做甚?莫非是为了斩草除根?”

    “你说对了,”燕离笑道,“我正是来斩草除根的。”

    唐万三怔了怔,他本来就只是说个玩笑话,可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敢单独一人挑战唐门。他压低了嗓音,阴森森地道,“燕大侠小心刀剑无眼,你有能耐对抗唐门而不死,你身边的娃娃就未必了!”

    燕离笑道:“我是来斩草除根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唐门的全部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唐万三脸色一变,厉声叫道:“还没有人敢在旬阳夸此大口!”

    燕离笑道:“现在有了。”

    “小子好生狂妄!”唐万三被彻底激怒,他身上的圆领的团袍被他突兀掀开,从中激射出数十道寒星。这些寒星自然是暗器所化,而且不是普通的暗器,是唐门独有的经过特殊手法祭炼过的暗器,可以轻易穿破修行者的法域与护体真元。

    燕离骈指夹一根箸掷出去,穿破虚空的瞬间,就分裂成许多的竹丝,恰好应对寒星的数目,寒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返回去。

    唐万三眉头一皱,正要施展手法收回暗器。但是他完全失算了,燕离这一手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技巧,只不过用了太白剑气将暗器摧毁,倒返回去的其实是太白剑气本身。他想用收暗器的手法来收剑气,简直就是找死。

    在即将碰触太白剑气时,唐万三敏锐察觉到了危险,他立刻改收为抵,结印施放出一面防护盾来,“砰砰”数声,防护盾应声而破,他也被沛然巨力摧飞出去,如风车般转了几圈,然后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主人,芙儿吃饱了,想睡觉。”芙儿打着呵欠说。

    “那就睡吧,正好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你看。”燕离宠溺一笑,弹了个响指,除尘咒自然地清洗掉芙儿手上与脸上的油渍,然后将她抱起来。芙儿蜷在燕离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时候唐万三的身体动了动,他的头悄悄抬起来,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容。虽然全身的骨头都几乎断裂的疼痛,疯狂地折磨着他,但他还是很兴奋。他勉强咬破了手指,默念了几声口诀。

    早先放在燕离桌上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镰刀,突然以白纱布为轴转动起来,锈迹如同蜕皮一样脱落,露出冷冽冰寒的一尘不染的刀锋,跟着如同流星赶月般划向燕离的喉咙。

    正如唐万三所预料的那样,即使这样突兀的一击,也触碰不到燕十方,但其实他的目标并不是燕十方,镰刀如预想中那样被远远弹开,他吃吃地阴笑起来,“目中无人的小子,就让你小小体会一下,得罪唐门的后果!”

    镰刀在飞旋之中崩解,化为数不清的指甲盖大小的飞镖,其化作的寒星里暗含着蓝绿色的光芒,显见涂了剧毒。这数不清的飞镖,一股脑地往芙儿身上射去。

    双方距离不

    到一丈,飞镖不到眨眼就离芙儿不到半尺,这是连离歌的自动护主都来不及触发的速度,闪电一样不容间隙。

    唐万三兴奋地几乎要叫出声,因为他以为自己即将看到名满天下的燕十方露出痛苦的神情,这是何等的让人愉悦啊。但是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毒镖再也不能前进半寸,他眼睁睁看着毒镖悬停在小姑娘的体表再也不能前进,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迎上燕离似笑非笑的神色,恐惧渐渐爬上脸庞,“你是……怎么办到的?”

    “剑魂。”燕离说。

    “剑魂?”唐万三试图问个明白,却被数不清的毒镖糊了一脸,然后他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化为了血水。这就是唐门“化骨砂”的威力,与黄泉蝎的毒汁并列人界二大至毒。

    “他杀了大总管!”

    “这是要开战吗?”

    “不管了我们也上!”

    行人一动起来,就看到许多残影在跳动,显出非同寻常的身法。

    “你们没听过一句话么,扰人清梦如同谋杀。”看到怀中小丫头的眼皮抖动着,似乎被吵着了,燕离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放到虚空,自有水滴将之承载。他然后取了一滴水滴就化作一道剑光。

    只看到剑光在街道上纵横来去,在每个行人身上串联,到得燕离回到原位时,剑光恰好将所有人串成一条线。他们的动作全都停下,错愕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在剑光隔绝下,上下半身仿佛处在不同的空间,看不到鲜血,也觉不出痛楚,他们得以亲眼看到自己的躯体慢慢地化为光粉,带着一种神圣的凛然,却不像空门描绘涅槃时的那样立地成圣,因为被剧烈膨胀的恐惧破坏,但恐惧,也很快随着光粉烟消云散。

    ……

    凌波府是旬阳城最气派的豪宅,占地七百多亩,连许多王宫都比不上。

    “斩草除根?”凌波府最高规格的堂屋里,唐门现任家主唐宗仁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愕然。在他的左下首处坐着一个约莫四旬年纪的宦官。

    此人面白无须,神情慵懒,端着茶盏的手指翘成兰花状,动作十分的优雅娴适。如果这些出现在一个美人身上,自然的赏心悦目,可惜这是一个宦官。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宦官,他是姬御宇身边最受宠信的内侍,名唤余逸,是唯一在宗人府有挂职的大太监,京都权贵除六御之首外,余者在他面前都要低声下气不敢造次。

    余逸呷了口茶,捏着嗓子说道:“二境联军兵临龙令城,才只九万,还远远不够,陛下不很高兴,嘱咐咱家来提点。陛下的期望就是斩草除根,燕子坞一个也不留!”

    唐宗仁面目阴沉,只因为脖子上挂着的饰品,让他无法发作。到了他这个年纪,往脖子上挂饰品,也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但是没办法,某天入定醒来,这饰品就在了,就像狗的项圈,不听话就被主人吊起来,再不听话就缩紧不让呼吸,反正总有办法让你就范。

    缚神圈锁住了他,也就锁住了唐门。当世能解的除了龙皇朝廷,就只有柳星峰,此二者显然都

    不可能听命于唐门。所以他就只能做龙皇的一条狗,继续地做下去,直到解开为止。

    “告诉圣皇,我继续增兵便是。”

    “还不够,你也要去。”

    “那就去吧。”唐宗仁淡淡说罢,忽然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对了,余总管可知燕十方就在城中?”

    “燕十方?”余逸道。

    “不错。”唐宗仁笑道,“我听说余总管在天上京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不如顺便会会这燕十方?”

    余逸冷笑道:“咱家是不怕他,可咱家为何要帮你?”

    唐宗仁道:“燕十方被誉为年轻一辈剑道执牛耳者,余总管若不怕,又何妨与之较量一番,好教我等见识见识内宫第一高手的风采?”

    余逸显出不耐烦来,正要说话,堂屋外飞速跑来一个劲装护卫,在门口单膝点地抱拳道:“启禀家主,燕十方非但不肯应邀,还在城内大开杀戒。万三总管已遭遇不幸,派去的高手亦是全军覆没。”

    “他人呢?”唐宗仁额上青筋暴起。

    “已到府外。”护卫道。

    “哦?”余逸插嘴道:“此人既不受邀,又到凌波府来做甚?”

    护卫迟疑了一下,道:“说是来斩草除根的。”

    “你说什么?”余逸霍然站起来,无意泄露出来的凌厉气息,就将护卫震晕过去。

    唐宗仁亦是震怒,但悄眼看余逸的神色,心知燕十方是打了这位总管的脸,暗暗地冷笑一声,说道:“既是斩草除根,就是说二境联军已然覆灭。但这不可能,我昨夜才跟他们联系,一切正常。应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也并不认为联军会在一夜间被诛除。

    “就算是虚张声势,竟敢跟陛下用同一种名义,这个词他提也不配提,今日咱家非要替陛下给他一个教训不可!”余逸说罢招来一个护卫,“去,把那小子引到这里来,让咱家来对付!”

    护卫才走出去,就又冲回来,脸色惨白地说:“他,他已到了。”

    “不可能!”这下连唐宗仁都坐不住了,这处堂屋可是凌波府最中心之地,要闯到这里来,须过微草堂、暗器堂、提刀堂、月相居,这些地方聚拢了唐门的大部分高手,难道他们全都叛变了不成?

    人们总是需要亲眼看到真相,才会去相信某些他们不肯相信的事实。

    当唐宗仁看到燕离一身整洁地抱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庭院里时,他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他疯了。“燕十方,你何时把他们收买了!”他快步走出去,凌厉地盯住燕离。

    燕离笑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麻烦的事?”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唐宗仁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燕离笑道:“我是来斩草除根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唐门的全部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当然是杀过来的。”

23、你最愚蠢的就是自以为是

    “唐宗玉死了?”唐宗仁的心神再一次受到强烈冲击。

    燕离稍作了回忆,笑道:“那个叫嚣着‘大哥会替我报仇的’的胖子?他的宝器有点意思,可惜他不会用。啊,你放心,他死前没有受到太多的痛苦。”

    “唐伯也死了?”

    “是不是很瘦的一个老头?他的神境很不错,杀他费了点力气,算是来旬阳的第一个惊喜。”

    “唐瑄,唐宗泽,张钰泊,刘大龙,火十,卫宫……他们都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

    余逸越听越心惊,眼前这青年,怕还不到三十,修行速度也不算骇人听闻,连神境都还未修出,怎么就能在短短时间内杀掉如此多的高手呢?唐宗仁报的名字里面,他泰半都听过,知道那些人的厉害,换成他来,杀是能杀,但他也会付出一定的代价,甚至可能同归于尽,完好无损是不可能的。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低声问道:“你说你是来斩草除根的,这样说来,唐门与神兵家族的联军已经覆灭了?”

    “不错。”燕离扫眼过去打量,“唐门主要人物我都看过画像,阁下却是个生面孔,这是燕子坞与唐门的恩怨,无意牵连无辜,阁下还是走吧。”

    “若咱家非要插一手呢?”余逸道。

    “原来是个阉人!”燕离联想到了杨幽云,目光顿时一冷,“不想走就给唐门陪葬!”

    “你骂谁呢!”余逸脸色发青尖叫起来。他看了看唐宗仁,心道一个神心通念一个碧落通幽,两个神圣领域还斗不过一个连神境都未修出的小辈,传出去要令人耻笑的。“唐家主,事到如今你也别无退路,只能跟咱家联手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唐宗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满是强烈恶意,往前踩一脚,磅礴的元神之力如海鲸般翻腾起来,余波往左右呈螺旋状扩散,沿途上的院子花园直接被摧成平地。

    神圣领域第二重境界的强者,举手投足之间,都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但是早在六年前,燕离就斩杀过一个二重了,现在对他而言,这只是小场面罢了。他将芙儿轻轻送出,由水滴承载着,漂浮在一旁,并随手布了个隔音禁制,使斗法的声音不吵到她睡觉。跟着又取一滴水滴,呈握剑状,水滴自然依他心意成剑,左手五指弓出一个剑鞘的形状,伴随着剑锋没入,就发出真剑与剑鞘摩擦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燕离一个还剑归鞘的动作之后,即刻连鞘向前抵去,如同两处的虚空壁在碰撞,头部位置骤然发生异变,那是气流找不到宣泄口在一个范围内急遽膨胀的现象,一下子膨胀成了一座小山,但是很快又缩小,藏剑诀下,没有吸收不了的外力。

    余逸才刚酝酿,见状暗骂唐宗仁无脑,元神才涌出体外,猛听见一个“呛啷”的出鞘声,心中一跳,就看到一记深黑色剑光默默地斩来。

    “藏剑!你这阴险小人!”他骇然失色,大骂着躲避,剑光不会追踪,他身后堂屋被剑

    光淹没,直接化为乌有,他不禁目瞪口呆,若这一剑斩在身上,谁能活下来?他活到如今也有七十多岁了,对“藏剑”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但这等威力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好好,只有这样,才配得咱家出手治你!”他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此刻的表现却很男人。

    修行如逆水行舟,修到神圣领域者寥寥,其中天赋、机缘、毅力、运气,四者缺一不可,余逸能修到这个境界,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也正因为他将燕离当成了一个对手看待,变得更加的难以对付了。

    燕离有些遗憾,如果方才一记偷袭能成,这一战就能轻松很多。

    唐宗仁目睹燕离偷袭余逸不成,终于醒悟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冷静下来,与余逸对视一眼,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个眼神就足够表达很多意思。

    二人一闪分散左右,各自立在墙头上,将燕离夹在庭院中央。燕离看了看余逸,又看了看唐宗仁,轻轻地笑着说:“我的侍女正在睡觉,我不想她被吵醒,所以如果你们要针对她下手,我就不得不尽快结束了。”

    “侍女?”余逸只觉荒谬。

    唐宗仁道:“听说你夺取龙令城的那个晚上,蒋明成用她威胁你,你还真的自刺了几剑,区区一个侍女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燕离笑道:“当然,我说过,她是我的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唐宗仁的脸渐渐爬上狞恶,“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把她抓起来,在你眼前一点一点折磨,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为之疯狂,然后痛哭,然后崩溃,若不如此,怎消我心头之恨!”

    燕离笑道:“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余逸不悦道:“你这娃娃,真不把咱家放眼里了?唐家主,咱家来帮你抓人,咱家也想看看这小子崩溃的嘴脸,看他一直在笑,咱家就怒火中烧!”他说着神情就肃穆起来,全身都涌出淡金色的光,双手结印堆叠,身后就浮出一个淡金色的影子。

    “神境,渡厄!”

    星源之力被疯狂|抽取,他身后淡金色的影子得到填充,迅速凝实起来,并膨胀成了一个怒目金刚。谁能想到一个阉人的神境,会是惩戒邪恶的金刚?

    唐宗仁正要放出神境,突见庭院中央显现数目庞大的巨剑,赫然是燕离的剑冢,但是果然察觉不到神境的气息,他狞笑起来,便欲展开神境镇压,目光无意中接触到燕离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咯噔”一跳,想到传闻中苏晋的死法。一个堂堂神圣领域第二境的强者,却被区区一道剑意抹去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怎不叫人骇人听闻?

    “剑意藏神?”唐宗仁眯起眼睛,暂缓了神境的凝聚。

    由于余逸是在燕离放出剑冢之前展开的神境,所以并不惧怕,“剑意藏神”只能伴随着法域融入神境里,他只要不去剥夺燕离的法域,就不会有事。

    “我可不是苏晋,会愚蠢到上你

    的当!”唐宗仁冷冷说道,“对付你还不需要神境,我知道你还有‘零界’,但你的法域里若是藏着剑意,‘零界’就不能施展,没有‘零界’你如何跟我二人对抗?”

    “你最愚蠢的就是自以为是。”燕离摇头一笑,伸手一招,除承载芙儿的水滴不动,其余都凝聚过来,恢复成离歌的模样。

    铮——

    金属交织的声响,如同巨人在磨牙,绵延持续着发生,铮——

    二人听着这响,没来由觉出一阵一阵寒意,骇然对视着,费了许多力气才压下逃跑的冲动。凭他们神圣领域的骄傲,且在主场,实在没有勇气在这小辈面前暴露丑态。

    “烟月无痕。”伴随着呢喃,燕离轻轻地拔出剑来舞动,不知叠加了多少层藏锋的离歌,轻的仿佛没有重量。

    “这是在做甚?”二人皆不明所以,表面看起来很轻松,但是却疯狂地探出神识,试图洞察燕离的招式。

    余逸突然发现一缕轻烟飘来,他不以为意地歪头避过,那轻烟落到身后的一棵枣树上,他鬼使神差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枣树无声无息地化成了飞灰,顿时毛骨悚然,张口喝道:“杀了……”最后一个“他”字还没出口,他的身体就无声无息地化了飞灰。

    “余大人!”唐宗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神圣领域,就这么死了?他如果知道朱融也死在这一招下,就绝不会给燕离施展的机会。现在他也已经领悟到不能让燕离施展,可是太晚了。

    “杀了你!”

    家族的变故,使唐宗仁根本兴不起逃跑的勇气,他怒吼一声,以尽全身的力气将元神之力灌入宝器,还是太迟了,他的身子紧随着余逸之后,也化作了飞灰消散。

    宝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芙儿还是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正看到燕离将离歌分解成水滴,转身向她看来,她甜甜一笑,“主人,方才还在粥铺,怎么就换了,这是哪儿?”

    燕离走过去抱住芙儿,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这以后会是哪,我也不清楚,反正再也不姓唐了。你怎么就醒了,日头还早呢。”

    “没有主人抱,人家睡不好。”芙儿像只小猪一样往燕离怀里拱。

    “要赶路了,你再睡会。”燕离一笑,抱着芙儿御剑而去。

    他走之后半刻钟,出现了两个扮相平凡的仆役,二人骇然对视着,其中一个道:“唐门这就灭了?”

    “不然呢?”

    “燕十方那一招是什么?”

    “看唇形是‘烟月无痕’。”

    “快,立刻回去上报,明儿天机簿又要大卖了!”

    翌日天机簿记载,燕十方某年某月某日于凌波府施展“烟月无痕”,唐门就此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ps:平淡的上半卷到此结束。

24、盗尸

    倾盆大雨光临凤凰山,雨季的丰足,给这片残垣断壁带来了难得的清凉,但已无人得享,因为凤凰殿所有活着的人,都出征去了龙皇境。雨点打下来,给“人去楼空”的凄冷添了几分喧嚣。

    “臭丫头,作为第一个不需要考验就能得到星核的教徒,你为什么不肯接受?”

    在通往凤凰山陵寝的狭窄山道,两个披着黑袍的身影顶着狂风暴雨攀登着,其中一个罩帽被吹开,露出光秃秃的脑袋,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他那张凶暴冷戾的脸庞上,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危险。

    秃鹫对新加入的搭档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不肯接受奉天教的标志物——星核,就好像他的旧搭档百变玄光的莲一样。他的新搭档当然是花一样年纪的傀儡大王,她闻言厌恶地说道:“你们休想在我体内动手脚!”她花儿一样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怎能容忍体内被刻画符箓,万一变得跟秃鹫一样丑,到时候想自杀都死不掉了。

    “得到星核,你就能得到更强大的神通,而且只要阎浮不灭,你就是不老不死不灭的存在,有什么不好的?”秃鹫对搭档的态度颇为不满,像两柄刀一样的横眉竖起来,“你知道你的前任是怎么死的吗?”

    “哼,那个莲花座的叛徒?与我何干。”

    “她就是坚持莲的信念,不肯放弃人族的身份,在一次行动中被仇恨奉天教的人乱刀砍死了。可怜的家伙,世人甚至还不知道有过这样一个奉天教徒,名号都没有,你说她的坚持算什么?坚持信念是好事,可不自量力却是两说了。”

    玥儿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斜睨过去:“这位大叔,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倒忘了么?敢说人家不自量力,不如就地分个胜负怎样?”

    嗷!

    话音刚落,惊魅就从地里冒出,冲着秃鹫咆哮起来。

    “畜生!白眼狼!不是老子的血肉养你,你能活下来?”秃鹫气个半死,但是权衡过后,还是觉得跟小丫头动手很吃亏,选择了忍耐。这也是他做了六年的炉鼎后学到的新招——好汉不吃眼前亏。

    二人继续前进,秃鹫不再提此事,转而道:“这凤凰殿的少殿主真是个暴脾气,听说把自己家族的人全部给毒杀了,然后带了七万残军去攻龙皇境。”

    玥儿笑道:“大叔你现在知道了吧,有些女人是不能被欺负的,惹到她就是不死不休。”

    “幸好如此,不然咱们还要费些周折。不过,该不会真的连一个守陵的人都没有吧?”

    二人来到山顶陵寝入口,暗金色的大门理所当然紧闭着,门口确无半个人影。秃鹫往前踏一步,裂变之力自然而然将大门撕开。相比起六年前,星核进一步圆满后,裂变之力得到强大增幅,这一步不仅是大门,连通往地宫陵寝道路都分裂开来,整个山体都在发生震动,所有机关暗道全都无所遁形。

    “久未杀

    人,真是怀念啊。”下到地宫,见果然无人守卫,秃鹫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地宫有上百个殿室,但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摆放顾月凰尸身的棺椁,因为就在地宫的正中央。四面火炬把地宫照得亮堂堂,也照出透明棺中情形,顾月凰面容安详,宛如睡着一样,静静地躺着。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倘若不是死后仍然环绕周身的阅尽沧桑的气韵,给人以“苍老”的观感,从表面看,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脸庞虽然因为失去了生机而苍白如纸,但其五官凑在一处,还是难掩倾城艳色。

    玥儿看得呆了,想起了姬纸鸢,不禁黯然神伤地喃喃道:“她年轻时定然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真是可怜又可恨!”

    她的可怜什么,她的可恨什么,秃鹫全不感兴趣,只一脚就跺开了棺椁,使尸体露出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女人喜欢你了!”玥儿气愤地翻了个白眼,冲上去抱起尸体,以免秃鹫粗手粗脚造成二次破坏。

    秃鹫耸了耸肩:“我对尸体不感兴趣。”

    玥儿冷笑道:“就你这副模样,人家生前还懒得多看你一眼呢。”她放出魂线,将尸体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秃鹫觉得有必要让新搭档真正认识一下他:“我告诉你,女人就是个大麻烦,就像莲一样,老是管我这个管我那个,烦都烦死了,哪有杀人畅快!”

    玥儿把魂线包裹的茧交给惊魅,闻言冷笑道:“这么样说来,我就是个大麻烦喽,那我退出奉天教便是,反正我看透了你们,偷偷摸摸犹犹豫豫,什么事也办不成。”

    秃鹫道:“你现在还是个孩子,算不得女人。奉天教行事遵循着一定的章法,何况人界格局关系到浩劫,当然要小心布置。哼,这些话放以前,就是莲对我说教用的,没想到现在换成我来对你说。臭丫头,看在给你白白吸食了六年的份上,就让老子省点心吧!”

    玥儿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二人正要离开,突然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挡在前面,看她惊诧怒愤的神情,应该是才刚赶回来。玥儿以为这人是顾清幽,但见对方姿色虽然不错,想占名花榜前五却是不太可能,且看穿着,是个大丫鬟一类的角色,料是顾月凰身边的使女,便笑嘻嘻道:“这位姐姐不好好守着陵,却跑去哪里玩乐,玥儿眼看殿主姐姐的尸体孤零零无人陪伴,于心不忍,只好代为保管了。”

    来人正是自愿留下守陵并且打算终身不出墓的洛霜荷,她不过去了趟山下取一些生活用品,没想到就被贼人摸进来,一开始以为是掘墓摸金的蟊贼,但见玥儿皮相不俗,比自家姑娘也不遑多让,身边还站一个凶相恐怖的光头汉子,料不是善茬,当下二话不说,跑到一处山壁下抓住一个机关拉杆,决绝地叫道:“我只要启动这个机关,整个地宫就会下陷,从上面会灌下来水银,不想死就快把殿主

    的尸体还给我,不然就同归于尽吧!”

    “确实,比起殿主姐姐的尸体,玥儿自己的命更重要一点呢。”玥儿忽然做了个鬼脸,“所以玥儿还是不奉陪了,山水有相逢,有缘江湖再见。”说毕往头前一跃,就如落水一样,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臭丫头,把我一起带走啊!”秃鹫睁大眼睛急道。

    “反正大叔你死不了,尝几口水银,看看是什么滋味,回头告诉我一声嘛。”玥儿那银铃般的笑声愈去愈远,逐渐寂静无声。

    洛霜荷愣神过后,愤怒地拉下拉杆,“喀喀”几声脆响,跟着就是机关轮轴疯狂转动的声音,不一刻,地宫便轰然下陷,封在穹顶的水银如银河般倾泻而下,将唯二的两个活物吞没。

    “死丫头给我记着,看我回去不收拾……啊……”整个地宫回荡着秃鹫的悲惨的哀嚎。

    同一时刻,仙界句章域,雷霆山旧址,行进在废墟之中的干枯的伏见忽然停下来,回头眺望人界的方向,露出疑惑的神色。

    “伏……见?”一旁饕餮的申吞也跟着停下,吸吮着手指,迷糊地看着伏见。

    “桀桀桀。”伏见露出邪恶的笑容,抚摸着申吞光秃秃的圆脑袋,“没事,是秃鹫那个蠢货又死了,桀桀桀……凤凰殿只剩一个顾清幽,就这样还能死一次,真是越来越蠢了。”

    “伏见,我饿……”申吞委屈地说。

    “桀桀桀。”伏见探出手去,即有风沙穿过废墟,将躲在暗中窥视的一个散人缚住,捆到身前来。“吃吧,内脏记得扔掉,不然又拉肚子,麻烦死了。”

    这散人是来“寻宝”的,五行门的弟子一夜间逃了个精光,门中许多财物跟着不翼而飞,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遗留,加上是洞天福地,来“寻宝”的散人多如牛毛。不过这个位置已深入雷霆山腹地,残留着地火,能闯到这里的散人数目不多,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散人是把二人当做猎物来窥探的,准备来个黄雀在后,没想到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申吞兴奋地咬断了脖子。

    半刻钟后,申吞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伏见露出了傻乎乎但幸福的笑容。“伏见,饱了……”

    “桀桀桀。”伏见取了一张纹金线的手帕擦着申吞那血淋淋的大嘴,毫不在意珍贵的手帕会染上血污,“跟你说过多少次,作为伟大的伏见皇子的随从,要注意用餐礼仪!”

    “呵呵呵呵……”申吞晃着脑袋傻笑。

    二人找到一处在地火环绕中的地宫,正是当年藏放五行石的秘地。根据情报,五行院灭门之战后,朱融回到山门,用秘法聚起了苏晋的一缕散落的元神,就藏在这地宫里。

    半个时辰后,黑压压的风沙卷着一个大胖子,掠过地火后拔空而起,消失在浓云之后。

25、剥夺因果

    韩天子被确证为奉天教徒首领,道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各大道统统一了立场,一致发声谴责,并要求道庭做出妥善处理。

    北斗第二宫天权宫做了万年老二,终于得到了翻身的机会。其首座涅槃道长朝季叔趁机联合天玑宫、玉衡宫、开阳宫、摇光宫向天枢宫施压,李半山作为道庭掌教,仙界执牛耳者,居然收了一个邪魔做继承人,威信与声望直接一落千丈,虽仍有第四宫天权宫全力支持,天枢宫的势力仍然大幅度衰退。

    在双方对峙了半个月后,天枢宫在外部压力下败下阵来,李半山迫不得已辞退掌教之位,被软禁于天涯海角。

    算计了这所有一切的雪天崖,慢慢地踱步来到省身宫,看着昔日无数尊荣加身的韩天子,此刻浑身狼狈地被锁困在极渊牢里,同情地笑了笑,“大师兄,你没想到自己会流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吧。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蚕丝林里活得最久的雪蚕吐丝织成,冬暖夏凉,而且永远不会沾上灰尘。衣服是不会沾上灰尘,但是你的头脸却不然,细数一下,怕有数十个脚印,可见你平日太高,太傲,现在是个人都想踩你一脚。”

    极渊牢借了天涯海角的通道,与深渊相连,不在三界五行之中,同样的,修行者一旦进入,就会修为全失。困住韩天子的不只是牢笼,还有烛龙骨制成的烛龙锁,要开此锁,唯有正确的咒语,否则寰宇神仙来了也无用。

    韩天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又闭上。

    雪天崖不以为意地笑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么?你就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心有不忿顶撞了你,你便害我不能回家,导致红娘永久地离开了我。当然,我并不恨你,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没有恶意,只是本性使然。所以我如今害你,也并非出于恨,而只是想从你身上夺取一样东西。”

    韩天子还是不语。

    雪天崖还是笑道:“其实我本来打算还要缓缓,等到三界局势更加混乱一点,才更容易浑水摸鱼;但我没办法再等了,因为掌教已经发现了我偷看密卷的事,我不把天枢宫击垮,沦为阶下囚的人就会是我。”说到这里,他的双手开始结印。初始很慢,一个一个法印有条不紊地变化着,空气**鸣出了微妙的气机。

    韩天子猛地睁开眼睛,凌厉地盯住雪天崖:“你敢!”

    “看来大师兄已知道我要做什么了。”雪天崖笑着说。

    “你不能这样做!”韩天子脸色变了数变。

    雪天崖自顾自地结印,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双手几乎幻化成了残影,只看到各种不同的法印结成然后解除,然后变化,然后气机越来越浓烈。“密卷记载,‘众妙之门’最初是虚无,因吞噬了天地太多的因果,演化成了因果本身,故此门中有三界一切因果。你因六世承受阎浮恶业,得一等星主,如今我将此因果转嫁于我身,替你解脱痛苦。”他说到这里,

    语声仍然温润如玉,就像对着美人吟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翩翩佳公子,“大师兄,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这就是我当初弃剑入雪山的缘故。”

    漫长的法印按次序完整结成,雪天崖体内的真元也已接近枯竭。那些气机到此已肉眼可见,像漂浮在空气中的虫豸,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到雪天崖身后裂开一道光门,就疯了似的旋转起来,整个宫殿霎时间被一个巨大的漩涡所笼罩。

    “住手……”韩天子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到这时刻,我怎么可能住手。”雪天崖微笑说。

    从雪天崖身后的光门里,探出了无数黑色的手,伸入了韩天子的体内掏着什么。肌体撕裂的痛苦一遍一遍发生,数度让韩天子昏迷又醒。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像被无数的毒蛇啃食,骨髓被吸食的声音,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折磨着他。灵魂、修为、道基、真名……所有一切都在被剥夺……

    轰!

    省身宫内,恐怖的气息让空气如同无头苍蝇般相互碰撞,爆发出来的无数的气爆声融合为一,形成了巨响。

    不知过去多久,异象缓缓消去,韩天子的面目已经扭曲,不是形容词,是真的扭曲到看不出是人脸,一截脊椎骨露在外面,四肢的肉臃肿地堆积在腕的位置,上面是嶙峋的皮包骨。讽刺的是,他身上那华丽的衣装仍然点尘不染。

    反观雪天崖,他的衣装反而有些凌乱,其余的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众妙之门”的印记。从韩天子处夺来的真名,当然不在他的灵魂里,那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一等星主在因果,也就是“众妙之门”里面。

    “因果之门里有星主镇压,我从今往后就是因果本身……”雪天崖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

    韩天子已说不出话来,只发着“嘶嘶”的咒骂,那似乎是眼珠子的地方,透露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拿到龙神图,只要拿到龙神图……”雪天崖神情狂热,自言自语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韩天子来。他恢复了冷静,看着韩天子露出微笑,“大师兄,你不用感到困惑,因为你体内的星核也被我破坏了,所以你的身体无法恢复原状。你大概还有不到半年的寿命,这期间我不会阻止别人来探视你,让他们好好为你送终吧。”说毕半步也不回头地潇洒离去。

    半个时辰后,唐天风跌跌撞撞跑进来,看到韩天子的惨状时,他直接呆住了,一步一步挪过去,“大,大师兄!”

    韩天子的面部上那似乎是嘴的部位蠕动起来,他每蠕动一下,就会增加上百倍的痛苦,尽管如此,还是只能发出“嘶嘶”的叫声。

    “大师兄!”唐天风悲呼一声,眼眶跟着也红了,如同那些痛苦都作用到了他的身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帮到

    你……”

    “听我……说……”韩天子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挤出了字来,“浩劫……将至……须统一所……有力量……人界不能……各自为……战……你代我去完成……圣母的意志……由龙皇统一人界……还有……夺回龙……神戒……”

    “我,我怎么能……你才是首领!”唐天风咬牙不让眼眶里的泪滑落。

    “不要……管……我……这是命……令!”韩天子的面上那仿佛是眼珠子的部位透出凌厉的光,“没时间……了……快去!”

    “雪天崖那个小人,我回来定不饶他!”

    ……

    同样的漆黑的夜,天柱山前的文洪大渡口迎来了当夜最后一艘货船,船老大让卸了货后,就放了众人去休息。

    已是下夜,驿馆四楼,八人大通铺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在黑暗中褪去了青春的活力,显出苍老的睿智。他的形容也慢慢变化,转眼就从一个年轻小伙子变成了一个耄耋老者。他看了看睡得香熟的七个同伴,走到窗门处与窗子融为一体。

    倘若有神识扫过,就会发现一团淡淡的隆起的气团顺着窗台往下蔓延,跟着往天柱山的方向潜行。路上但凡有须根的地方,他就能借木而遁。这世上能把木遁用到如此娴熟,还能轻易避开剑庭的护山大阵及巡逻队,顺利潜入天柱山的人,唯有万木之根的巢。

    老头儿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苏小剑的葬身之所。本来藏剑峰此次立功,已足可洗清罪责,苏小剑的尸身也可以请入剑冢了,只因凤九认为此事应该隆重地办,特地选了个良辰吉日,没有急着迁坟,给了老头儿可乘之机。

    想想要是能把苏小剑复活过来,那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举奠定人界乾坤。

    老头儿活了很久,所以他尽管也为那样一个前景感到心潮起伏,倒也没有失了谨慎。不知是剑庭太自信,还是觉得苏小剑的尸体没有利用价值,并没有派弟子来守墓,让老头儿顺利潜入地宫,看到了装着苏小剑尸体的冰棺。

    “就是你了!”

    巢从土里冒出来,双手伸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树根,缠绕住了冰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跳,长久以来对于危险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他几乎是立刻切断了树根与本体的联系。

    咻咻!

    剑光不知从何处斩出,缠绕住冰棺的树根乍然化作飞灰。

    巢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缩回土里,在即将没入地底时,他仿佛看到苏小剑的眼皮动了动,顿时大为震惊,“苏小剑,你……”下一刻,从地底爆发的剑光,就将他的身体绞成了碎末。

    地宫又恢复了平静,苏小剑的尸体仍然一动不动,观山海慢慢地从冰棺后面走出来。

26、时光偶尔缓慢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短短十多天的时间里,三界局势变化无穷,简直让人目不暇接。首先是人界天策楼推出了第二期“星辰之光”,上面原原本本记载了那天夜里风亦扬与欧阳卜的对话。这是自五行院被灭以来最震人心魄的大事件,其中玄神宗的“叛变”仅仅只是鱼儿甩尾溅起的几滴水珠,将“星灵”的传说变为了现实,才是狂风巨浪。通篇被记住的没有多少,唯独“浩劫将至”这四个字,像火炬一样烙在人们的心里。

    剑州与南巢紧邻太康,所以剑庭与莲花座动作是最快的,二派高手尽出,前往玄神宗兴师问罪,始料未及的是,玄神宗居然毫不留恋,抛弃了整个太康的基业,举宗搬迁,逃入魔界投靠了天魔宫。

    堂堂九大道统,修行者心目中的圣地,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着让人不耻的勾当,甚至为了活命,投靠了死敌魔界,立刻引发了激烈的声讨,加上道庭发生同门倾轧、神器易鼎事件,九大道统的声望直接落到了谷底。

    新任道庭掌教朝季叔立刻揽起大任,派人出使魔界,向魔君闻人未央讨要玄神宗,同时陈述利害,将矛头指向已确证为“星灵一族”的无间地狱,提出仙魔同源,皆修法门,理应共同承担三界祸福,联合起来进攻无间地狱。谁料闻人未央不但赐给玄神宗数座城池,还把使团的人给杀了个干净,摆出一副与道统不共戴天的势态。

    更糟糕的是,魔界再一次集结大军,要趁九大疲弱,挑起新一轮正魔大战。九大道统一面被强烈要求优先对付无间地狱,应付可能到来的浩劫;一面又要对抗魔界的进攻,由于不可能两头兼顾,所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日后还能不能作为正道领袖统领三界,将是个很大的疑问。

    让人们稍感安慰的是,一位叫般若浮屠的女居士寻回了**师金身,并且送到菩殊寺,无间地狱被迫退兵,龟缩地宫不出。

    而人界的局势变化,同样的让人感到眼花缭乱。首先是离恨天出具檄文,得到各境诸侯响应,龙令城一夜间灭掉来犯敌军,翌日唐门与神兵家族双双灭亡,挡在燕子坞大军面前的二大势力转眼间烟消云散。

    跟着离恨天掀开底牌,龙皇朝廷出现了大量的卧底,里应外合之下,联军不损一兵一卒,仅仅用了七天,就攻下了二十多座城池。又不到五天,剩下的十几座城池也接连告破,短短不到半个月,联军就杀到了天上京。

    相比起这些,洛京发生的兽潮围城与霸王陵被盗之事,就显得非常的不起眼了。

    ……

    联军杀到了天上京外,却起了分歧。由于先前都是各自为战的局面,现在到了最后时刻,联军总要有个名目,而不能单用“联军”来称呼,否则日后史书这样记载:某联军推翻了腐朽的龙皇朝廷。简直贻笑大方,自然不能如此,于是名目谁定、首领谁做的问题,就使得进攻的步伐停了下来。

    各大势力议定,待这两个问题解决,再对龙皇发起总攻。于是数十上百

    万的大军在天上京外围而不攻,把龙皇朝廷气得直跳脚,姬御宇频发雷霆,一天之内杀了二十多个内侍,三十多个宫女。

    “老大,我回来了!”

    黄少羽大步闯入燕离的营帐,看到燕离盘膝坐在椅子上,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愧是燕老大,修为已如此强横,还如此的努力精进!”

    “捡漂亮话说,这是又谈崩了?”燕离眼也不睁地说。

    “嘿嘿,果然还是老大了解我,那些混球个个都想争做老大,名目还没敲定,就在那里争,说自家做了什么贡献,打下了几座城!哼,要不是咱们来晚了,轮得到他们逞威风嘛!”

    黄少羽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道:“老大啊,我可是提了意见了,咱们能顺利攻下龙皇境,离恨天功不可没,所以让离恨天做老大;可是人家那个代表不同意啊,叫什么周司渠?这家伙油盐不进,说离恨天就是一群亡灵,做不了联军首领!哎,这可是留名青史的绝佳机会,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蠢呢?”

    燕离冷笑一声,道:“离恨天布置这样多年,会不想要这个名义?你是跟那些代表商量好了来哄骗我吧!我不是告诉过你,燕子坞做不做这个首领无关紧要,我有想要的东西在姬御宇手里。”

    黄少羽急道:“老大,你知不知道龙皇朝廷一旦被推翻,人界的势力将重新洗牌,这个时候多占一点优势,日后建立的功业就更强大一分!”

    燕离睁开毫无温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黄少羽,“我对称王争霸不感兴趣,明日议会让百川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是。”黄少羽无奈,知道燕离这是动了真火了,这个时候再忤逆就是自讨苦吃了。

    又是数日扯皮,这一天,陆百川回到营帐向燕离汇报,并带来了离恨天掌座的意思:明日不派代表,各势力首领务必亲自到场,最后商谈一日,绝不再多。

    “地点呢?”

    “听雨观。”

    “长州府新王也会到场?”

    “自然是的。”

    ……

    夜风带点燥热,吹入天上京的皇宫里。

    御书房里,姬御宇面沉如水地说道:“到底还有几个是离恨天布置的卧底,查出来没有?”

    “陛下,查案还是龙皇府更擅长。”一个大臣说道。

    龙皇府的两个神捕一听,各自都头皮发麻,花非花向李邕频使了个眼色,后者最擅长在极端危机的情境下冷静思考,花非花已经失去迎难而上的勇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对其多有不屑,当即站出来向姬御宇拱手道:“陛下,其实微臣一直在想,离恨天是怎么安排棋子的呢?二十多个城皆有,简直匪夷所思,按照那样推算,确实龙庆护军里每个人都变得有嫌疑了……”

    姬御宇烦躁得很,粗暴地打断

    李邕道:“朕不是让你来说废话的!”他充满戾气地盯住李邕,仿佛只要他下一句话没有价值,就立刻暴起杀人。

    李邕淡淡一笑,道:“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离恨天根本没有那么多棋子,而只是营造了这样一种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瞻前顾后,而不敢动用龙庆护军,因为谁也不知道龙庆护军里有哪些重要将领已经叛变。”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许多窃窃私语。花非花的脸色也变了,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跳出了问题的框架,思考的层次已全不同,就算说错,至少也会受到赏识。

    张靖甫看李邕的眼神果然发生了变化,他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李大人所言甚是,与其费时费力去找奸细,不如推演一下他们是如何在十数日内攻下三十多座城池的。”

    姬御宇冷静了些,说道:“李卿,关于此点,你可有高见?”

    李邕大胆地道:“依微臣推测,离恨天恐怕早就攻下了那二十多个城池,只是一直伪装而已。”

    花非花作为“前辈”,被一个“后辈”抢了风头,十分的懊恼,闻听此言,立刻挑毛病道:“那二十几座城分别在益州、滁州、丰州,三州之间还隔着登州,登州府的府兵嗅觉一向敏锐,会察觉不到蛛丝马迹?”

    李邕不理,仍对姬御宇道:“陛下细想想,前些时日围剿幽灵客栈的人马时,是不是有许多幽灵突然消失不见的情形?恐怕这也是离恨天的奸计,他们表面上被我们围剿,实则化整为零,分散在各地从容布置。”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被侍卫拦住,明光阁司首庄阔亭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放行,那黑衣人即走进来,在庄阔亭耳畔细语几句,然后纵身一跃就消失在空气里。

    李邕目光微闪,他早听说庄阔亭手下有一支秘密培养的暗探,平常躲在大禹学宫,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庄阔亭拐过御案,在姬御宇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姬御宇双目逐渐冷厉,站起来道:“各司归位,随时等候传召。龙皇府继续调查奸细,花非花留下!”

    花非花一愣,旋即大喜,示威般看了看李邕,后者嗤之以鼻,行过了礼即从容退去。等到御书房里只剩下数人,姬御宇才继续开口道:“方才探子来报,联军各首领将在听雨观聚首商谈,朕打算借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陛下准备怎么做?”张靖甫不动声色道。

    “缚神圈!”姬御宇看向花非花道,“查案你比不过李邕,为官你也差他许多,但是这次行动,却非要你出马不可,有没有信心?”

    花非花傲然道:“只要让臣靠近他们十丈之内,就有十足的把握!”

    “阔亭,这件事交你去办,务必让朕听到好消息!”姬御宇当即拍板。

    “喏!”庄阔亭点头。

27、仿佛星辰终于明朗

    辰时,电闪雷鸣,大雨跟着瓢泼而下,雨线串连在一块,像悬挂在天地之间的珠帘,无人知道,帘后是神女的幽阁还是绝望的深渊。未知的事物让人恐惧,但也令人向往。

    作为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诸侯王亲自到场的议会,会场布置在听雨观的莲花池水榭。莲花池很不小,使得临时搭建的容得下数十人的水榭看起来很不大。水榭呈环形,不做围栏,梨花木制作的柱壁之间,是匠师匆忙赶工完成度却极高的窗棂,每三根柱子悬挂一个壁灯,红烛燃烧出了塑造历史的沉重的仪式感;穹顶如同撑开的大伞,圆条状梁柱相互搭在一块,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是将放未放的花朵形状,有新生或新时代即将到来的寓意;樱桃木取树心最光滑的一段铺成地板,未经打磨,略不体面,但留有缝隙,凉风时常光顾,还可以看到游鱼偶尔跃出莲蓬的情景,

    侍从们彻夜忙碌,会场经过简单装饰,有了几许“听雨”的意境。

    与会的有燕离代表的燕子坞,顾清幽代表的凤凰殿,姬玄云代表的魏王宫,连海青衫代表的连海山庄,张逸枫代表的离恨天以及巨鹿境长州府。墨竹帘幕隔出了六个雅间,也呈环状,内中宽敞,象征尊贵的貂皮椅后站着两个持扇的漂亮使女,一旁案上已摆好瓜果点心,角落放着香炉,有袅袅的轻烟在飘,面前的垂帘可收可放。

    天边骤然升起一轮红日,大范围的雨幕被高温蒸发,水气飘散出来,被火光映成了美不胜收的虹条,跟着又被另一股完全相反的力量冻结,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桥,一个并不伟岸却十分霸道的身影出现在冰桥上,此人头戴黑玉流苏冠,身穿玄金蟒袍,腰束鎏金玉带,脚踩登天履,几个大步便跨入了水榭,浑身滴雨未沾。

    “这等凛然霸气,纵是霸王在世,恐怕也要被比下去。”水榭面向着出入口的正北方雅间里,张逸枫悠闲地坐在那里,享受着两个美人细致入微的服侍。

    姬玄云本想说“父王若在世,有我姬玄云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本王第一个到?哼,这些人真是怠惰啊!”宽袖一甩,背负着手走入左边一个雅间,她身后的异象在她进入雅间后消失不见,暴雨重新落下来。

    不片刻,道观外走来一人,他没有撑伞,暴雨也仍旧淋下来,却没有一滴落到他身上,把侍立各处的使役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他们见识短浅,正因为他们出身离恨天,见识了太多的神奇,才感觉到不可思议。想不被雨淋到,对洞观境以上的修行者而言很简单,但在此人身周明显感觉不到任何法域的痕迹,不,从他身上的气息来判断,必然是个神圣领域的超级强者,到了他这个境界,稍微泄露一丝神境的气息,都可能破坏掉周围的环境。

    再细细一看,原来每一滴即将打在他身上的雨点,都会静止下来,直到他走过去,才重新下落;不止如此,他每踏一步,溅起来的雨水,也都静止,等他走过去,那些水珠才继续未完的轨迹。

    来人走入水榭,向张逸枫微笑着抱了抱拳,“久闻离恨天大名,未料还能亲见前辈真颜,让晚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倒也不坏。”

    “这等超然的境界,与此观意境相得益彰。”张逸枫笑着说,“不过,连海庄主还是随意一些好,我是连纠正你称呼都觉得麻烦的懒人,与无数万千的平民百姓别无二致。”

    “失礼。”连海青衫一笑,也选一个雅间走进去。他才坐定,接过使女奉来的茶,就听到外头响起凄厉的破空音。

    那是一支箭,一支燃烧火焰的箭。那火焰看来也绝不寻常,穿过雨幕,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来愈炽烈,到了听雨观上空,居然从箭变为了剑,火焰进一步扩张领域,从剑的双锋伸展,发出“呼啦”的羽翼撑开的声响,气流被强烈卷动,引发凛凛的劲风,雨幕被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漫出火光,跟着是一声嘹亮的啼鸣,漩涡轰然散去,一只由火焰铸造的凤凰,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好美啊!”观内众人无不被这一幕震住,只觉那火凤凰的姿态简直就是美的化身。火凤凰突然往水榭俯冲下来,众人心中一惊,以为水榭要不保,谁知在最后一刻,火焰全部消失,出现在水榭里的是一个冷艳至极的女子,只向张逸枫略一点首,便径去落座。

    “‘凤舞九天’,名副其实。”张逸枫笑着说。

    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水榭内话音刚落下,才刚恢复的雨幕就又被一道剑光划破,来的是举世无双的剑客,年轻一辈剑道执牛耳者,因为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所以他的出场就显得干净利落。

    “燕兄弟也到了。”张逸枫稍微地坐端正了些,看着燕离出现在水榭门口,“你能从世界的尽头脱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全是我姑姑在奔波,我自己也想不到。”燕离拱着手道。他对眼前这个男人心怀许多的感激,当年如果不是他仗义出手,燕子坞很可能一蹶不振。

    “你若不曾为他人拼尽全力,谁会负担你的天真?”张逸枫微微一笑,指着右边雅间道,“先请坐吧,再等一个就齐了。”

    燕离点头,走去落座,两个使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雀跃。这可是颠覆了九大道统格局的男人,收回蚩尤全域之后,受到了更多的崇拜,暗暗倾心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 却只有她们两个有机会目睹真人,大大地满足了虚荣心。

    “燕公子,您用茶。”左边使女抢着拿起茶盏,含羞带怯地奉到燕离面前。

    燕离接着,却又放回到案上,抬头看了一眼使女,笑着说:“你是离恨天的弟子吧,布置会场辛苦了。”

    使女只觉自己快要融化在充满磁性的嗓音里了,少女芳心一下子“砰砰”直跳起来,激动地说,“好教公子知道,奴婢冷情,为幽灵天所属,一直潜伏于天上京收集龙皇的情报。”

    另一个使女吓了一跳,拉了拉冷情,示意她别乱说话,冷情杨眉道:“燕公子是知恩图报的人,绝不会对离恨天不利,对他说有甚么要紧。”她说完娇羞地剥了一颗荔枝,送到燕离嘴边,“燕公子,她叫冷辞,我二人自小被周司座收养,取名,授业修行,也不知怎么的,同一个人教养出来,她就是比我胆小,常常要我照顾。”

    燕离听得有趣,吃了荔枝笑道:“可在我看来,你的率性而为,怕是反而会给这位冷辞姑娘造成许多麻烦。”

    冷辞“噗嗤”一笑,脆生生说:“燕公子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就说前次吧,她看到有个流氓在调戏女人,我劝她莫管闲事,她非要管,可是把流氓教训了才知道,人家是个捕头,那女子是个诱骗男人劫财害命的要犯。”

    “冷辞,你讨厌,不是说好不提!”冷情又羞又怒,小脸涨得通红,像一朵娇艳的红花。

    燕离开怀大笑:“后来呢?”

    冷辞一副“谁让你说我胆小”的模样,用她那黄鹂般脆亮的嗓音继续说:“后来不必说,捕头大哥被她揍得哭爹喊娘,无奈表明了身份,把犯人给惊跑了。托她的福,害我蹲了一回大牢,幸好那捕头大哥是个良善的好汉,只把我们一通数落,就给放了,连药石费也不找我们赔偿。”

    冷情伤心欲绝地道:“冷辞,你在燕公子面前这样败坏我,他心里一定嘲笑我是个只会用蛮力的笨蛋……呜呜呜……”她哀怨着自己那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恋情,想着表达心迹也只会徒增笑料,从此只能暗暗倾慕,不禁悲从中来。

    冷辞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不要忘了司座是怎么交代的,你我的任务是好好侍奉燕公子,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冷情假意“呜呜”两声,发现燕离并没有来安慰的意思,自觉无趣,然后发现燕离正盯着一处地方发呆,她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朵粉红的桃花在上空飘荡着。她不禁暗想:这时节哪来的桃花?她又转目看燕离,只见他痴痴地看着那朵桃花,神思似已飘去无穷天外,只留下来一具空壳,她的心顿时一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长州府的新主人为什么还没到,究竟要本王等到什么时候?”隔壁雅间传出姬玄云不耐烦的声音。

    “我已到了。”最后一个雅间里却传出了轻忽飘渺的嗓音来,仅仅四个字,从开口到结束,话音始终没有着落,仿佛脱离了凡间的桎梏。

    水榭内全部人都是一惊,张逸枫惊讶地看过去,此人是何时到的,连他也没有发现。

    燕离的仿佛空壳一样的躯体震了一震,眼睛死死地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些你以为被时光抚平的伤口,在某个时刻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揭开,你会恍然发现,不是它不存在了,是你已经习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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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