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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人之死剑之火

    天光渐亮,紫光园的情景逐渐显现。全身无皮、如裹血膜般的惊魅突然从地面钻出,其恐怖模样,把姬无虞吓得脸色惨白,接连退了数步,镌刻在血脉里的骄傲,使他涌起一股子武勇,直面着怪物道:“吾乃龙皇太子,还不退下,让你家主人出来见我!”苍白的脸上强摆冷峻,酷冷的口吻倒有几分气势。

    惊魅非人,不懂得皇族的威严,但幽罗邪鬼的本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立刻冲着姬无虞龇牙咧嘴地发出咆哮,一双血目里发着怵人的凶光,仿佛随时会扑上去把姬无虞撕碎。

    姬无虞如坠冰窟,浑身冰冷,此刻不禁深刻怀念隐山五剑在身边时那种安心的感觉。念及皇朝飘摇,敌人随时会攻入皇城,内心更涌上许多不安。

    “呵呵,龙皇的太子,来此地作甚?你家的皇帝亲自下令,把这个地方圈给我,你闯入我的领地,就不怕变成傀儡任我驱使?”

    紫光园里栽着大片的紫鸢,这种花在明暗交杂时会显出一种妖异的蓝紫色,把整个院子渲染得如同深渊魔境,那些涌动的魂线,看起来仿佛盛开在魔境的一朵巨大的魔花,名为傀儡大王的少女,娇笑着从魔花的中央缓缓降下。

    玥儿并不看姬无虞一眼,而是迷恋地抚着余秋雨——这是她迄今为止制造的最完美的一具傀儡。

    “你知道吗,这具尸体拿来时还是温热的,生魂还留在躯壳内,所以保留了生前的全部修为,我还注入了五千剑修的剑魄与心得体会,这足以把他推到一个无上的境界……”

    玥儿就像在炫耀最心爱的玩具,根本不给姬无虞说话的机会,说着时,整个人漂浮起来,娇笑声中,院内魂线如同伴舞般疯狂涌动,一股脑地朝地上的尸体钻去。余秋雨的尸体不自然地扭动,那张毫无疑问属于死人的脸,竟仿佛受到巨大痛苦而扭曲起来。

    姬无虞对少女的恐惧更深了一层,但是他没有退却,因为看到了希望——傀儡少女越恐怖,越能给他带去助力。

    突然间,尸体紧闭的眼睛睁了开来,暗灰色的

    魂线一圈圈扩散,直至瞳孔眼眶完全覆盖,跟着整个人如同僵尸般弹起来,魂线继续蔓延,从脸颊至肩,持续着就呈现出暗红条纹,并如有生命般鼓鼓搏动。被魂线侵占的眼睛,死死盯住傀儡大王,“你对我……做了什么?”伴随着嘶哑的嗓音,澎湃的气浪从他身上涌出,漫出惊人的剑气。

    咻咻咻!

    肉眼可见的剑气大潮铺盖开去,掠过姬无虞,刹那间摧毁整个花园。

    姬无虞本能地凭修为硬抗数息,终于承受不住,吐血倒飞,直至院墙外才落地,仍呕血不止。

    惊魅“嗷嗷”叫了几声,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扑向余秋雨,余秋雨头也不动,骈指为剑一引,剑气自然呼应,争先恐后席卷而来,相互飞旋缠绕,形成剑状,撞上惊魅后爆发出刺目的剑光,残余的能量如被剪碎的虹片四处散射,惊魅“嗷嗷痛叫”,剑光散去时,只见它身上的血肉被急遽消融腐蚀,修罗邪鬼那超强的恢复能力,竟也不能相敌,眼看就要整个消亡,痛叫着钻入地底不见。

    傀儡大王全不在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全新的最高的杰作,“全阎浮的顶尖剑客的心得体会,现在都融入了你的灵魂里,与你不分彼此,我没想到你消化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使得唤醒你的过程如此之顺利,真是意外之喜。虽然他们的修为很弱,可是他们的剑道修行,却远超那些成名剑修,再加上我预先注入你体内的、用数万修行者毕生修为滤去杂质融汇成的精元,你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媲美显圣真君,纵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尊在场,你也完全可以与之匹敌。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侮辱师尊,你找死!”余秋雨嘶哑怒喝。

    傀儡大王不屑地撇嘴,“我说错了吗?你那个不中用的师尊,连区区内乱都镇压不下来,凤九那个白痴因此丢了手,堂堂剑庭的掌教,竟是个连手都没有的残废,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闭嘴!”余秋雨暴怒,伸手一握,十三阙不知从何处飞来,与他一起扑向傀儡少女,起手便是剑庭极具盛

    名的“飞瀑神流”,数不清的剑气化作了银河倾泻而下。此招重势而轻式,无论怎么使来,非得许多酝酿不可,否则便会伤及自身。然今次全不用,举手就出,仍有余力,他不禁大为惊怖。只要不是蠢人,便知如此境界需付出怎样代价。

    “呵呵,你只道我说话难听,触了你的逆鳞,却不仔细想想,是谁救活了你。你敢忘恩负义,却也不仔细想想,我既然敢救活你,又怎么怕你反抗?”少女不闪不躲,娇笑着伸出青葱玉指,隔空遥控,银河便转了个向,往院外打去。

    余秋雨咬牙切齿,反握十三阙切向少女,少女玉指一点,他便又挥空,如是几次,他暂且停住,冷冷盯住少女。

    “嘻嘻,你莫要如此看我,我对你颇为钟爱,与他们全不同,自然也舍不得给你苦头吃,但我总不能叫你伤主,这成何体统呢?唉,对了,我也有个主人,可惜她久已不在了……”

    少女忽然意兴阑珊,掐了个法印,宛然言出法随:“去,提燕离那个狗贼的头来见我。”

    余秋雨还待反抗,却身不由己地凌空飞去。

    “你还有何事?”少女冷冷地盯住向她走来的姬无虞,后者道,“对付那个狗贼,一个剑修傀儡恐怕不够。”

    玥儿忽又展颜,笑靥如花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本大王的傀儡还不是狗贼的对手?说的也是,阿秋才刚复生,不很能熟练掌握力量,莫不如把你也变作傀儡,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着抬起手来。

    姬无虞对那双柔荑充满了恐惧,见状骇然退步,口中连道:“大王且慢动手,有个小丫头,料是狗贼禁脔,早先为其自刺数剑,若是捉来,大事可期!”

    玥儿一怔,不知是何滋味淡淡一笑:“原来是那个丫头。曾经的小人物,如今对付他,倒成了大事。”

    姬无虞自己心中也不舒服,讷讷道:“倒,倒也不那么大,总之杀了他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带路。”玥儿嘻嘻一笑。

    “是!”姬无虞狂喜。

58、断舍离迷

    龙魂枪湛蓝的枪芒在龟裂的城墙上绽开,接着宛然雷霆一样迸溅开去,厚达数丈的墙体如同海绵一样被撕裂,城楼上的龙皇兵将面如土色,但这些龙庆护军里最精锐的骁勇之士,并不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气魄,其中一个披着重甲的年轻将领怒喝一声,跃上城墙又一蹬,挺枪向燕朝阳直刺过去,燕朝阳拔出龙魂,双足在*龟裂的墙面上一蹬,避让开去的同时,手腕转动,龙魂枪从后方将之穿透,黑鳞重甲简直就如同软泥,他挑着年轻将领的尸体摔向城门,重重地砸在城门上,坚硬厚实的城门顿时裂开一个大缝。

    随着城门的开裂,意味着这场攻防战终于进入尾声。城门外魏王宫大军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火光映出城楼上守军绝望的脸庞,袅袅的残烟与破败的军旗,渲染出凋零的色彩,暗蓝的天穹,死一样的静。亡国的晴寂。

    “二先生,破门吧!”姬玄云在底下喊道。她随手一挥,一道冰阶在燕朝阳脚下形成,燕朝阳落在冰阶上点了点头,即运力递出一枪,麒麟术大放明光,像史前猛兽一样将城门撞翻在地。

    自古以来,城破就等于一败涂地,就好像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女人,哪怕没有人对她做什么,单是带有异样的眼神,就足够将她*。

    “给本王杀进去!”姬玄云振臂高呼,得到海啸般的回应。

    就在此时,一个“啪”的异响突兀闯入,它并不强烈,却极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燕朝阳敏锐发现,那扇倒下去的巨门,不知被什么力量撕裂,旋即是土尘飞扬,原来裂变的力量来自于门下的青石板地,或者说,来自于城内缓缓走出来的一个光头大汉身上。

    “你就是二先生?”光头大汉素来没有自报家门的自觉,在他看来,将死之人,实在没有必要知道自己是谁,让人死不瞑目,也是一种乐趣。

    对方没有自报家门,但燕朝阳却已认出了他,知道是奉天教恶名昭著的秃鹫。

    “怎样

    ?”燕朝阳冷漠说。

    “没怎么样,我只不过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秃鹫如是说,凶相上透露着奇异的温和。然而裂变之力势如奔腾的波涛,巨门如同一块破布被从中间完全撕裂。

    燕朝阳浓眉一扬,龙魂枪在掌中飞旋,枪芒闪耀出飞星,交织成一团,撞向那漫天的烟尘,二者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到了二人这个境界,哪怕是单纯的气劲的比拼,也暗含许多莫测的变化,修为弱一些的,根本就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轰——”

    突兀一声重物破空的爆响,携着霸道的威严,破坏了二者的平衡,并迅速主宰战场。

    燕朝阳先觉出灼烧灵魂的炙热,迎面只见一道如小山般的火拳直奔门面而来,不及骇异,体内真元倾巢而出。

    场外人只见燕朝阳与秃鹫对拼一招,胜负尚未揭晓,就被火红色的拳头撞开,燕朝阳身上爆发出冲天的蓝色神光,仿佛一个冰冷的蓝色小太阳。

    “轰!”

    没有*性的交锋对决,双方甫一交触,蓝色的小太阳即溃败,化作一道余烬往后抛飞。

    “二先生!”姬玄云大吃一惊,正要去查看燕朝阳的情况,忽然觉出熟悉的气息,浑身顿时一僵。

    “哈哈哈哈,我的玄云长大了。”漫天烈焰消散开去,一个魁梧霸道的男人龙行虎步般走出,烈火似的红色大氅披在身后猎猎作响,橙金的王冠周围随性却自有规矩地散落一绺一绺的发髻,从充满威严的方脸披盘下来,一双虎目尽管被浓郁的黑灰死气笼罩,那瞳孔的深处,依旧释放着可辩的柔光,仿佛凝视珍宝。

    “父……王……”姬玄云呆滞着发出呼唤,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霸王!”几个魏王宫的老将一看尽皆失声惊叫。“你到底是谁!”还是白啸山强自冷静下来,毕竟霸王姬破虏死的时候,他们几个全部在场,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自然界的铁律。

    姬玄云被这一声呼喝惊醒,冷下脸来喝道:“父王早已仙逝,哪来的江湖骗子,给本王剐了他!”

    姬破虏大笑说:“玄云,咱们讲讲道理,你看为父哪里像一个骗子?”

    “真的是霸王!”陆汗青一听,激动得想冲上去,顾不得旧主那隆重的威严,只想扑上去一个熊抱,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冷不丁被拽住,他愤然扭头,却是白啸山,便强压火气道,“老白,咱几个就属你跟霸王最久,小主登基才几年,你就连他老人家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白啸山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两下。他下意识望去,顿时默默地停了下来。

    “陛下,此人定是霸王无疑,标下愿用项上人头担保!”白啸山铿锵有力地说道。

    姬玄云的神情再也绷不住,像融化了的冰山,泪水决了堤地涌出眼帘,“父王!”她哭得像个孩子,就仿佛孩提咿呀学步的时候,步履蹒跚地奔去。

    姬破虏宠溺地微笑着,仿佛一个随时会抱住女儿转圈的慈父,但他最终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在原地跺了跺脚,气浪汹涌,化作烈焰般的拳劲。

    白啸山等人尽皆震惊,在他们看来,霸王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舍小主掉一根头发的,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反应虽然稍慢,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将姬玄云拦在身后。

    “砰砰砰砰!”

    几个碰撞声,魏王宫几个老将应声飞出去,姬玄云呆在原地,“父王……”

    姬破虏笑着说:“玄云,能否保卫魏王境的子民,还要看父王给你的最后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击败我。”

    “击败父王?”

    姬破虏道:“如果你败了,就会死。”

    另一边,秃鹫找到了被击飞的燕朝阳,残忍地对他笑着,“到最后你会后悔,后悔没有死在姬破虏的手上。”

59、燕十一想领教久已

    破城是早有预兆的。从前八方来朝时,它的任何错误决策,所造成的影响,在顶天威势下都显的微乎其微;到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才发出威力来。

    随着离恨宫大军的功成,五道守卫天上京的门户已先后破了三道,连海山庄有着燕离麾下军团的鼎力相助,也在随后长驱直入,守将任绶凤当场自刎于城楼,死前只留下一句“悔不该建龙庆”。龙庆护军正是其祖所建,它让龙皇圣朝避过了一场覆灭的劫难,但也因此根深蒂固,一旦内部出现问题,守备力直线下降。可叹一代名将世家就此陨落。

    然至此,燕盟仍未顺利会师,皆因凤凰殿遇到了天大难题。

    此处战场激烈,比皇宫内门犹有过之!在凤凰殿的军队外头,排山倒海般的兽潮从一开始就没有断绝过,若非炎煌军团拼死抵挡,局势早已一败涂地。

    这场战斗也是迄今为止,兽王的亥与贪婪的夏殷这二位奉天教徒所遭遇的最难缠的苦战。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凤凰殿现任殿主顾清幽。

    三人皆凭气域滞空,在一次绝技的碰撞之后分散开,奉天教二徒呈掎角之势。

    “我们必须找个一击必杀的机会。”夏殷喘着粗气传音。

    “原来只道她徒有虚名,没想到这样难缠!”兽王也喘着,远望一眼下方局势,“燕盟把天上京算尽了,若非你我早来一步,这门户是抵挡不了的!可恨燕小贼,不知从哪里召集来的这些部属!教中真该有一支军队!”

    夏殷微嘲道:“莲还在时,可是提过意见的,当初是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怎么,现在发现你的那些狗腿子,比不过炎煌军团了?”

    兽王罕见的没有还嘴,沉默了片刻,视线转回到顾清幽身上,一字字道:“要杀此人,你须听我的!”随即是一段传音。

    顾清幽趁这功夫,一面调息,一面观察底下战况,发现兽潮的势头趋于平缓,联军开始占据上风,知道此刻对手必然心急,杀死自己才能扭转败局,须得稳妥应付;但是转念一想,此时敌人已乱了方寸,不正是击败他们的最好机会吗?她虽为女儿身,却也不缺拼死一搏的气魄,当即决定冒死一试。

    奉天教二人无法识别顾

    清幽目中神光的性质,却能清晰看到后者身上燃烧起的橘色烈焰,以及手上握着的拥有两种形态的在烈焰中变幻成一张满是凤纹的长弓。

    只听顾清幽一声清叱,张弓往天穹之上*一箭,烈焰猛然破空而去,伴随一声隐隐的凤鸣,如浴火重生的火凤天翔。事实上,这一式的名字,正是《凤舞九天》的衍生绝技《凤鸣天翔》。

    “她怕不是疯了?”夏殷眼看那火凤一去不回,迟疑着问。

    “少废话!”兽王却隐隐察觉到一丝气机锁定在身上,迅速结了个印,然后双手呈爪状,向下方兽群隔空摄取。

    “嗷嗷嗷——”

    大片星陨兽在一声惨叫后倒地而亡,尸体并没有珍宝化,而是*出一道银色的魂光,融入兽王体内。

    伴随着融入的魂光越来越多,兽王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身上衣物直接爆碎,口中发出远古荒兽般的咆哮。几个呼吸的功夫,已高大至三丈,他狞笑一声,朝顾清幽猛扑过去,后者并不陌生,因为此前已领教过,从容应对的同时,捕捉夏殷的踪迹。

    顾清幽出剑优美极了,就像火凤翩翩起舞,表面看起来不落下风;可她隐隐察觉到兽王这次变身有些不同,气力至少大了数倍,而且捕捉不到夏殷的踪迹,连什么时候消失的也全不知道。

    夏殷当然不可能消失,他只不过让自己好像消失了一样,这得益于他的贪婪之力。奉天教徒只要接受了星印,获得不死之身的同时,都能得到一项星印赋予的能力。例如兽王的星印便是驱使星陨兽的能力。

    夏殷的贪婪之力,让他可以掠夺天地间所有性质的力量,星力魂力怨力龙脉之力甚至空间之力,而空间之力让他成了一个游走在虚空里的顶尖刺客。这个能力一直被他刻意隐藏,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否则轻易不会示人。方才鏖战,他就没有使过,顾清幽也无从得知其底细,自然不知他此刻已潜伏到了自己的背后。

    顾清幽感觉到后背遭到寒芒侵袭时,为时已晚,利器透体而过的声音与夏殷阴恻恻的笑声同时响起。

    计划就是这样简单,两个奉天教徒直接杀招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击杀敌手,那句“要杀此人,你须

    听我的”不过是故布疑阵。

    倘若顾清幽在方才选择稳妥防守,那么此刻必死无疑,因为利器虽然穿透了她的身体,但关键时刻偏移身子,躲过了要害,所以只是重伤而已,她又预先埋伏了后手,挣得了一线生机。

    “火凤天翔!”

    毫无预兆的,那本已冲破苍穹而去的一箭,竟又倒返回来,不知从何处卷裹了更庞大的力量,化作一团巨大的烈焰砸落。

    两个奉天教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之中,化作两朵不很显眼的烟火,消失了去。星印破碎虽不会死,却需要百多日的时间来修复。

    兽王一去,兽潮就无法维持,就在联军准备一鼓作气破开城门时,天穹之上突兀地响起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那声音与顾清幽的招式触发的全不同,仿佛真正的火凤降世。

    “殿主!”

    正在医治伤口的顾清幽一听,惊叫失声,匆忙跑出帐篷,顿时呆住了。*拿了她的外衣追出去给她披上,抬头看时,亦呆若木鸡。

    只见天穹之上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逐渐降下来,赫然是顾月凰的神境,更重要的是,就在凤凰下方悬浮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那样身段,那样风韵,除了顾月凰本人,又有谁能冒充。

    “孩子,你已经是合格的殿主了。”到得一定高度,顾月凰向顾清幽微笑着发出说话来。

    她一开口,顾清幽便像是迷失在丛林好不容易被父母找到的孩子,只想放声大哭。

    “可本座却是你们的敌人。”顾月凰说话时自带着一股优雅从容,所以哪怕再荒诞不经的话语,也极具信服力。“击败本座,你们才能继续走下去。”

    众人一听立刻就信了。可是与顾月凰为敌,她们全无心里准备,于是只能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聚集到顾清幽身上。

    顾清幽这才发现,根植在顾月凰的眼窝里的邪恶气息,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耳畔就传来一个妖异的轻笑声。

    伴随着轻笑声肆无忌惮地统治全场,从另一边天飘来一朵紫花,甫入场便与火凤分庭抗礼。

    “真是不幸。殿主绝学,燕十一想领教久已。”

60、七星现,大劫将至(上)

    “大王且看,那帐中便是燕小儿侍女的藏身地。她身边有两个护卫,一个便是那无双杀手秦素芳,不过不用担心,此人已受重创,料想此刻连剑也拿不起;另一个是我们龙皇的叛徒,凭大王能耐,随手即可打发。把燕小儿侍女捉来,就可逼他自尽,反贼必将一败涂地,届时……”

    姬无虞说到这里住了口,心中略觉苦涩起来,从前何曾这样的卑微,堂堂龙皇太子,把一个少女叫作大王,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心中隐隐把燕离当做了个大人物,才会下意识觉得除掉他就能扭转败局。

    且不说姬无虞的心里变化,我们的傀儡大王在来时还抱着戏谑的心态,准备好好戏弄一下小芙儿,待看清照顾伤者的女子的面容后,她那历经了许多悲惨的厌世之心,竟是由衷地感谢起上苍来。

    失而复得是一种何等伟大的力量,那骤然的狂喜足以将一个人的理智全部淹没,然后被本能所支配,去寻找源头。

    玥儿本来也准备冲进去的,只是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是转身就走。

    “大王,人不抓了?”姬无虞急忙追去喊道。

    “我现在就去杀了燕离那个狗贼,”少女回眸一笑,美艳不可方物,“解你们龙皇之困厄。”

    姬无虞忍不住的怦然心动,想再细细欣赏时,佳人已消失不见,顿时怅惘不已。“我东宫虽然不缺美人,可是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这一笑的风情,连九妹也稍逊几分。来日我登基,必将此女俘获,与九妹一起相伴我左右!”

    有很多时候,男人的雄心壮志都与女人息息相关,此刻姬无虞那本已丧失的进取心,忽然间就被一股力量填满,脑子活络起来了。

    “这长州王虽然厉害,到底是个女人,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帐篷搭在一个向外延伸的山崖后边,背靠山石,通透防风,是姬纸鸢特意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秦素芳疗伤。周围

    都是丛林,极易藏身。

    天光已大亮,帐篷里,姬纸鸢来到角落,替熟睡中的芙儿掖了下被角,然后来到简易床榻边上,给秦素芳把了把脉,察觉其伤势仍未平稳,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我已驱除了侵入她体内的阴寒剑气,缘何那阴寒之力仍有余力损坏她的心脉?不过,她自身修为强横,只需一味至阳药引,即可药到病除。”想此起身便打算去采药,走到帐篷门口顿足,又返回去,将熟睡中的芙儿唤起,“我去采药,劳烦你照顾那位姑娘。”

    “纸鸢姐姐放心,芙儿可会照顾人了。”芙儿揉了揉睡眼,对姬纸鸢露齿一笑。

    “我去去就回,你切记不要走出帐篷。”姬纸鸢来到帐外,观察了一下四周,皓腕偏转并了个不同于阎浮任何法门的法印,看来就仿佛一朵并蒂莲,跟着大地隆隆作响,巨大动静中,三根石柱围绕着帐篷破土而出。

    姬无虞暗中看的心惊不已,凭他的见识,眼前这神通,竟是从未见过或听过。他等姬纸鸢去了半刻钟才敢从藏身地出来,到得近前,才看清石柱的模样。

    石柱是六棱状体,尖头尖角,大概只有成人大腿粗,释放着一种暗金属光泽,通体刻画着古朴玄奥的符文。最可怕的是,那种实物的质感非常明晰,绝非幻象或是神境一流的气域演化。

    姬无虞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三十年,坚信地底下绝不可能有这种模样的石柱,他感到十分费解和恐惧,因为哪怕是神匠余神机,也不可能凭空生成如此复杂的造物,这根本非人力所能办到。

    “兴许是个样子货呢?”

    姬无虞围绕着石柱来回转了几圈,起初还不敢太靠近,观察许久没有异常,才敢走近用神识探索,发现三根石柱之间隐隐有气机相连,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于不知底细,他谨慎地退到数丈开外,捡了颗石子丢过去,惊人的一幕就发生了!

    本来石柱没有被触动,只是悬浮在那里不

    动,感应到有外物入侵,柱身的暗金属光泽骤然大亮,一丝不仔细观察极易被忽略的电花闪过,石子就凭空消失了去。

    姬无虞正在仔细观察,又怎会错过这一幕,止不住的毛骨悚然,直接就打起了退堂鼓。逃不片刻,他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想自己堂堂龙皇太子,竟至无人可用的地步,反省到是太过依赖隐山五剑的缘故。“若此刻我又退却,连这点胆魄都没有,何谈争霸天下?”想此又咬牙跑回去,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被他寻到了破绽。

    由于帐篷背靠山崖,所以石柱仅防守了三个方向。姬无虞身上刚好带了一种破土宝具,于是从山崖后方破土而入,待姬纸鸢采药回来,便只看到一片狼藉,芙儿与秦素芳皆不见踪影。

    ……

    姬无虞扛着麻袋奔跑,心里既有破除困难达成目的的喜悦与兴奋,也有刺激头皮的紧迫与恐惧。缀在他后面穷追不舍的正是重伤之下强运修为的秦素芳。

    “无双姑娘,本太子是怜惜你一身本事,才不对你赶尽杀绝,你若非要与我作对,便莫怪本太子对你不客气了!”

    姬无虞停在一个小溪旁,将麻袋往旁边树枝一挂,取了柄剑出来,遥指着紧逼而来的秦素芳。他的剑道传自隐山五剑,深知剑客之间的对决,比拼的就是一瞬间的生死,既然甩不脱,不如先发制人。

    秦素芳苍白的脸因为愤怒而发青,但是惯常的没有言语,天下无双的快剑,在她拔剑时,胜负即可揭晓。

    “二位何必放着大好的山水不观赏,在此生死相搏呢。”

    就在空气都紧张得凝滞的时刻,一个恣意洒脱的笑声打断了二人那凝聚到顶点的剑势,由于第三个人的出现,分心之下,剑势自然溃散。

    “谁!”

    场内有风云汇聚,紧跟着出现了一个玄金道袍的男子,观其面容,赫然是道庭新晋的首席大*——雪天涯。

61、七星现,大劫将至(下)

    雪天涯的出现实在大出意料。姬无虞大喜,立即抱拳道:“原来竟是道庭下任掌教大驾光临,想是听闻逆贼出没,前来助拳?”

    “倒也不是。”雪天涯似笑非笑地说着,目光落到树枝上挂着的麻袋,“太子殿下何必为难人家小姑娘,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实不忍坐视她受苦,不若把她交给在下如何?”

    姬无虞一听,犹如当头浇了盆冷水,热切的心一下子冰冻如雪。他冷笑一声,将剑对住麻袋,“要人可以,只需雪兄去将燕贼的脑袋取来,本太子自然双手奉上。”

    雪天涯只微微一笑,身上即抖出一层神光,强大的威压向姬无虞侵袭过去,后者顿时如坠冰窟,然后才慢悠悠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无意插手燕盟与龙皇的战争,殿下若执意不肯放人,在下只好亲自动手了。”

    姬无虞想到自己克服了这样多困难,好不容易才将人质抓到手,半路却杀出个雪天涯,恨得直咬牙,“雪兄莫要忘记,龙皇对道庭的贡献,如今看我们式微,就要落井下石吗?”

    “纯是个人行为。道庭是支持龙皇的,可惜门中事务繁杂,师傅他老人家抽不开身来应付,只望太子殿下莫怪。”雪天涯笑着说,一如既往的保持充足的耐性。

    “既然如此,我便只好忍痛割爱了。”姬无虞忽然间平静下来,略一拱手,竟是转身就走。

    雪天涯有些意外,但是不以为然,隔空虚摄,解开麻袋,对惊惶中的芙儿微笑说:“我们又见面了。”

    “素芳姐姐!”芙儿爬起来就想往秦素芳所在的位置跑过去,却被雪天涯弹了个响指定在原地。

    “放开她!”秦素芳紧逼数步,美目射出凌厉的光。

    “你二位好生无情,”雪天涯微笑说,“我才刚解了燕兄困厄,放任龙皇太子作为,可是会影响这场战争胜负的。”

    秦素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素手缓缓地抚上剑柄。

    “我劝你住手。”雪天涯叹了口气,“我知天下无双的快剑,只要出鞘,对手便必死无疑;可不幸的是,你面对的人是我,这就注定了你的失败。”他伸手虚握,雪吟刀凭空而现,他只是握刀站在那里,就让秦素芳动也不能动。

    再如何无双的快剑,只要拔不出来,就不可能对敌人造成伤害。无法拔剑,短时间内凝聚起来的庞大剑势就无法发出去,积压在体内的剑势会对秦素芳的伤体造成更为巨大的损害。

    山风喧嚣着,一只雪白柔荑轻轻握上秦素芳的握剑的手,后者立刻不再颤抖。秦素芳感觉一股奇妙的力量浸入体内,春风润物无声般消解她的痛苦。

    “你已做的很好了,”姬纸鸢的声音轻缓地响起来,“剩下的交给我。”

    雪天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是纸鸢姑娘?”

    “是。”姬纸鸢答。

    “真是难以置信!”雪天涯用神识加*再三确认眼前佳人绝不是幻觉或者傀儡,不禁又惊又喜,“当年我赶到时,纸鸢姑娘已受了双九,未及救援,在下一直引以为憾,没想到今日还能目睹佳人风采!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姬纸鸢默然不语。

    “是在下唐突了。纸鸢姑娘且慢动手。”雪天涯很快收拾了心情。

    “放人。”姬纸鸢道。

    雪天涯道:“我对小姑娘没有恶意,纸鸢姑娘应该知道,她得了一种病,而在下正是来给她治病的。”

    “治病?”姬纸鸢道。

    雪天涯道:“不错,请纸鸢姑娘相信在下一次,小姑娘身上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病,她应是我道庭一个前辈的转世之身,只因迟迟未能觉醒前世记忆,才出现的症状,只需在下用本门秘法相助,立刻就能药到病除。”

    “转世?”姬纸鸢与秦素芳对视一眼。这个陌生又确实存在的说法,让人一时间无法判断真假。

    “她若觉醒,是否就要跟你回道庭?”姬纸鸢问。

    雪天涯笑道:“她是前辈,去留自然由她自己,本门是绝无法将她约束的。”

    “我若拒绝呢?”姬纸鸢道。

    雪天涯的笑容渐渐隐去,“那在下就算再不愿意,也只好选择动手了。”

    然而话音未落,姬纸鸢已化作一道残影,原地只剩几朵桃花,逐渐向四面飘开,并有莫名的神光荡开。

    “拨云手?”雪天涯目光一闪,举刀在左侧一格,身后黑白二色的神光甫出即笼罩全场,同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掐了一个印,在虚空飞速刻画了一个符,那符一出现,就向芙儿飞去,直直没入她额头。仅这一个动作,黑白二色神光就被撕裂,一只雪白玉掌穿破层层阻碍,印在他的胸口上。

    “嘭!!”

    雪天涯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把他击飞出去,一下翻飞过小溪,到了对岸才开始下落,骇

    异过后,他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原来你能操控龙脉灵力,只有传说中的星灵一族能办到,难怪你能死而复生,如此恐怖的异能,也难怪韩天子视你们为死敌,若真的让你们卷土重来,阎浮安有人族的容身之地?可惜,这世间最是不讲公理,人族的最后希望已经倒下了,而我,根本不在乎人族是死是活,只要能让我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说着,已有些癫狂地笑起来,与他平日的恣意洒脱全不同,“晚了,一切都晚了,哈哈哈哈哈,七星归位,大劫将至,哈哈哈哈……”

    “啊!”

    二女正为雪天涯的变化而感到诧异,突见芙儿一声痛叫之后昏倒在地。在她的额头四肢皆出现了星芒,光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浓烈。

    “你对她做了什么?”姬纸鸢愤怒地发出质问。

    雪天涯慢慢从癫狂中恢复过来,笑声不再,那张脸显得说不出的冷酷,“七星归位,道祖重临,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

    “主人……主人……”芙儿在昏迷中仍然痛苦不已,并发着无意识的梦呓。

    “七星!”秦素芳跑过去扶起小姑娘,惊见最后一颗星*,彼此构画星线,似乎结为一体。“纸鸢姑娘,公子说过,若他不在时,芙儿身上出现七星,须立刻送去不落城!”

    “随我来。”姬纸鸢不等说完已化作一道神光,卷了二女消失不见。

    雪天涯并没有追去,站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以为你有机会?”

    “呵呵,雪兄却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担心有宵小趁人之危。”姬无虞从藏身地走出,轻声地笑着。

    “你听到了不该听的,我要怎么处置你呢?”雪天涯喃喃地说。

    姬无虞脸色一变,忽然窜入丛林里消失不见。

    “哼,算你机警。”雪天涯皱眉,低头望着自己的脚,“没想到龙脉之力对一等星主的影响如此之大,失算了,给了道祖觉醒的时间,看来龙神图只能徐徐图之。红娘,你再等等,再等等……”

    微风轻送缱绻的低语,融入山河湖海,晨光如涛,泛起无尽相思的涟漪。

    ps: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写完这章时,已经是十一号的零点了,只能赶出这么点,真是非常惭愧。不过这章之后,就是决战,写一两章也只是吊胃口。我以后发,还是尽量写完一个阶段再发。最后,新的一年还不能停止奋斗,希望大家体谅。

62、剑境,万古苍穹

    此处应是冷宫,没有几件摆物,几尺白帐孤零零飘着,荡出凛冽的寂寞来,唯一可称道的雕山画水的龙雀织锦屏,也全染了灰,空气里弥漫的尽是寥落。

    榻是乌金拔步,帐是青螭黎纹,哪怕是冷宫,也充满皇家威严。

    燕离替李苦处理着伤势,却发现后者所受的早已过了致命线,哪怕龙象山最高明的医师在此,也已经无力回天。

    “不用麻烦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李苦躺在榻上,身旁是跪坐着的白星,她表现的很平静。

    燕离默默坐了片刻,问道:“那些人是谁,为何这样的处心积虑?”

    “咳咳咳……还记得我是怎么解开意中藏的么?”李苦道。

    燕离道:“听涛山庄的庄主?”

    “咳咳……”李苦又咳又喘地道,“凡事都有代价!此人替人实现愿望的代价,怕就是愿望本身……”

    “难道?”燕离吃惊道。

    “不错!”李苦肯定了猜测。

    “那他为什么又要对付你?”燕离道。

    “咳咳咳……”李苦勉力撑着残躯坐起来,又是一阵急咳,“他用的应是失传已久的神通《偷天换日》,我若不死,他就不能真正取代我,而且他的三个徒弟恐怕也从我身上获得了不同的能力……你太冲动,跑来救我,可知将要面对什么?”

    燕离笑道:“你这老道真臭美,我是来救白星姑娘的,顺便把你捞出来而已。”

    李苦皱着脸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有人来了。”燕离突然道。

    “那你想是做好迎接的准备了……”李苦目露冷厉,语声异常的嘶哑,“手刃姬御宇,是我毕生的夙愿!”他灼灼地盯住燕离,“是你的话,就一定明白……”

    燕离心神摇曳起来,半晌才释然,笑着说:“有这么明显吗。”

    李苦猛地抓住燕离的衣襟,但很无力,“老夫年长,到底该引导你向善;可阎浮只有表面,仇恨又时常扭曲我们的灵魂,虽然同时赋予我们勇力……咳咳,我需要一点时间不被干扰……咳咳咳……可我没有能报答你的了……”他再一次急咳起来,不得不松手。

    “你这臭老

    道真会给我出难题。正如你的所说,我亦背负血海深仇,怎能在此丢了性命。再者说,燕盟已取得巨大优势,我只要……”燕离后面音声渐渐无了,因为他已去到殿外,纵到大殿上方,抬头望着已然大亮的天空。末了的话语没有说,也不需要说。神识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向此处飞速赶来的气息还不算很多,但每个都很强。能第一时间追踪过来,又哪有弱手?

    让燕离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赶到的人居然是老对手李雍。他的白化病愈发的严重了,又偏爱威严隆重的黑色衣物,单是自身形象就形成格外的视觉冲击。加上他脚下簇拥的五条大蛇,更添了几分诡异的霸气。

    “本座来取你性命。”李雍停在宫殿前的庭院,腰间挂着相伴多年的银蛇剑,脸上挂着嘲弄的冷笑,“像你这种人至今还活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燕离脑子一转,便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只是淡淡一笑,骈指为剑,挥散水珠,使离歌分布在宫殿周围,组成了一个守护的剑阵。

    李雍眯起眼睛,“在神州本座就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为救唐桑花,你公然违抗陛下,破坏本座的缉拿行动;此次你作为燕盟重要成员,为救李苦,又孤身涉险到这禁宫,连最重要的宝器也分离开去,你以为凭借凡兵能对付本座?”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他手腕一抖,几缕剑气就激射出去,在半途缠绕凝结,化作一道诡异剑光,原本是冲着燕离的门面而去,变作剑光时,却拐向大殿。

    “嘭!”

    剑光撞在离歌组成的剑阵上,发出阵阵的涟漪,水光波荡着,反射着离迷的光晕。

    燕离纹丝不动,因为知道李雍是为了试探离歌是否真的与他脱离开去,缓缓取了一柄青钢剑来,抚摸着冰冷剑锋,轻笑着开口:“若你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权衡利弊,想必也不会为了什么而全力以赴,那你一定活得很无趣。”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活着,更别说有趣!”李雍目露厉芒,银蛇剑一摆,脚下一条大蛇猛地扑出去,目标却还是宫殿。

    这大蛇出自李雍所修法门,是一种“外相法身”,蛇身通体由精纯的真元铸造,修者每将真元蓄满,即注入其中,持续一载方可大成,也就是说,一条大蛇,便需要苦修一年

    ,由于过程不可中断,一年之内,修者都不能动用真元,可谓呕心沥血的成果。

    “轰!”

    大蛇如陨星般撞在大殿上,这是法门与宝器的直接碰撞,水色涟漪层层起伏,急涌如浪,恐怖力道虽多次触及宫殿的外壁,终究又被离歌强推开去。

    燕离与离歌心神相连,离歌的洞察力在神识之上,在大蛇试图突破时,也同时解析了其构造,察出薄弱点是脖颈连接处,闪身就要斩掉蛇头,青钢剑却被一道剑光给击碎,手腕正酸麻,李雍已逼上来,银蛇剑瞬间挥出,笼罩数处要害。

    “只要你还护着那两个,零界就施展不得,零界施展不得,你就是本座案板上的鱼肉!”李雍冷厉大笑。

    燕离一笑,碎剑一挥,整个人就消失不见。李雍见状心中一凛,他一直有收集对手情报的好习惯,知道对方有一手拔剑瞬移之术,意识到对方目标不是蛇头而是自己时,脖颈已觉出冰冷,“噗嗤”一声,有利器切割**的声音,掉落头颅的却是一开始袭击宫殿的大蛇。

    “燕小儿你不得好死!”出现在另一处空间的李雍心痛地发出咒骂,如果不是有“外相替身”之术,他此刻已是一具尸体,而且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一个外相,饶是他心性坚忍,也没能控制住脾气。

    “可惜。”燕离暗叹一声,一面观察那大蛇,其头颅被斩去,就与残躯一起粉碎成米粒大小的结晶体,各自滚到路面的缝隙、树下、阶台、蚂蚁窝,像五颜六色的玻璃渣。

    “时间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本座倒忘了这一点,急功近利了!”李雍迅速调整了心态。

    燕离笑道:“你也别忘了,燕盟大军压境,你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雍厉声道:“不管燕盟怎样结局,你燕小儿已陷入必死之境!”他言毕,往虚空踏出一步,人已凌空飞越数十丈,出现在宫殿正上方,一声厉啸,衣衫澎湃,有气域向四面震开。

    “一元十二会,共十二万九千八百岁,吾窃天机,涉十二万九千八百山海,得此天授!”

    伴随着冷冽声线,气域如大江大河浩浩荡荡,并有一道淡蓝神光从李雍身上迸向天穹。

    李雍抬剑指着燕离,“剑境,万古苍穹!”

63、了无余地

    宛然大道梵音回荡,那淡蓝神光倏地铺天盖地,变成一种深邃的黑篮色,如镜般笼罩半边天空。此神境气息异常浓烈,似乎非一日之功。分不清是剑影还是蛇影在其中跳动,李雍手腕只一动,剑锋的光照在黑蓝色的光罩上,即刻反射出一道剑光来,宛然落雷般又迅又疾向大殿笔直落去。

    “轰!”

    大殿上方的水色护盾肉眼可见地向下凹陷,并在激烈反弹中迸发出强烈的余波,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而溃散,此刻燕离却只是盯着李雍的神境若有所思。

    李雍对这一击颇为自得,但见燕离无动于衷,简直怒不可遏。“燕小儿,本座即刻送你回归星海,改一改你这目中无人的臭毛病!”

    他将银蛇剑高高扬起,刹那间已舞了不知多少剑花,神境即刻开始酝酿,黑蓝色的神光聚成了浓云状,原来他这神境就好像镜子,会将光反射,反射出来的光,又变成剑光,顷刻间,数不清的剑光如同雷暴一样倾泻而下。单观余威未尽的第一记剑光,面对这一下,离歌剑阵简直如同纸糊,整个大殿怕都要跟着灰飞烟灭。

    面对此巨威,燕离却意味莫名地一笑,新取的青钢剑拔出,他已消失在原地,正全心全意控制神境的李雍突然察觉心悸,想也不想地与一条大蛇变换了位置,下一刻,那大蛇的脑袋果然粉碎,跟着是躯体,如同前次,化为不规则的粒子散落在大殿周围的石缝墙角草丛里。

    李雍怒瞪着燕离,变成了黑色的嘴唇紧抿着,跟着如同受到重创,发出一声狂吼,“你!”

    漫天如雷暴的剑光与覆盖半边天空的黑蓝色的神境倏地烟消云散,天地还复一片寂静,宛然方才的情景皆是梦幻泡影。

    “你怎么察觉的?”李雍仍然伫立虚空,那诡异的霸气不减分毫;但是他的身影有些单薄,他的嗓音也异常嘶哑,像被割裂了咽喉一样。如果他充分了解过燕离的经历,知道在他虽然很努力在修行的过程里,后者遭遇了怎样的磨砺,就不该心存侥幸。

    “你太急迫了。”燕离

    道。

    “急迫?”李雍道。

    “你表现得仿佛能杀死我,但你心里清楚并非如此。”燕离道。

    “你错了,本座确有自信。”李雍仍然狂傲。

    “那你大可徐徐图之,何必在帮手到来之前出尽底牌呢。”燕离道,

    李雍一时语塞,又不愿承认杀死对方可以取得无上荣誉的事实,只得不甘说:“本座是心急了些,但你能从此处洞见破绽?”

    燕离道:“一步错,步步错。你心急之下,非要使神境老练,就不难料你还不能控制。”

    “万一料错呢?”李雍不甘心地咬牙问。

    燕离笑了起来,笑容格外的残酷,“那么我只能杀死你,给那两个陪葬了。”

    李雍设想当时的情境如果没有发生改变,离歌一旦回到燕离手上,自己能撑过几招?想此不禁全身一寒。忽然,他左右都看不见燕离的身影,寒意倏地遍布全身。

    二人在几个呼吸间交锋数十回合,李雍神境被破,终于不敌,三条大蛇都化为了不规则的粒子,散落到石缝、墙角和草丛里,他自己也摔落在宫墙外的花园,生死不知。

    燕离落回宫殿上方,深锁的眉宇,露出难以掩藏的疲惫。接连的鏖战之后,真元所剩已不多。

    “说起来,燕大侠杀了我朝不止一个神捕了,他们到底有何冒犯之处,非要杀掉不可呢?”

    曼妙的嗓音从远及近。燕离战胜李雍之后没过多久,以芝贵妃为首的追兵接踵而至。篮彩宫装衬出芝贵妃柔软的身段,这是一个无论在哪个场合都能出类拔萃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忽略她的魅力,连有些女人也不能。

    但偏偏,与她一道登场的几个男人,以自身夺目的特点发出分庭抗礼的强烈的吸引力,让人的目光不自主地在他们身上徘徊。

    “在我不过杀掉一个敌人而已。为了活下去而杀掉意图杀他的敌人,实在不能称之为罪过。”燕离最先看到的是与芝贵妃不分先后抵达的一个青袍

    独脚老叟,他的面庞清矍,红中透紫,双目似有逼人神光,双手拢在长袖里。他最让人惊奇的是身法,因为此前只见到一道紫色电光,谁能想到一个缺了一只脚的人,速度却在所有人之上呢?正因为他天生残缺,所以他发誓要比所有人都快,由此苦练而成的身法在当世几乎无出其右者。

    “没想到昔日拥有‘一梭游龙海天阔,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司徒空老先生,竟也成了朝廷的走狗。”

    “混账!”司徒空怒叱一声,整个人化作紫电,借身法掩饰击出的右拳,只听“砰”一声,燕离竟连藏剑也来不及施展就被击飞出去,鲜血一路喷出来,落在宫殿穹顶的后方,险些摔到院子里去,他咳了两声,抹去嘴角血迹站起来,“你已有二十年没出手了,是吗?”

    司徒空停下来望着他,“但老夫没有忘记如何杀人,是吗?”

    燕离道:“凭你的名气、辈分与成就,为了这个皇朝,值吗?”

    司徒空道:“小娃娃,你既知老夫名姓来历,就不该用这种语气,本来还想留你一个全尸,狂妄的小辈不配老夫的怜悯!”

    “这世道总是如此,你对别人客气,他就会以为你是怕了他。”燕离取剑拔剑,青钢剑摩擦剑鞘的声音,犀利又刺耳,他瞬间来到司徒空的身前,但是没想到后者以更快的速度闪身到他身后击出一掌。

    司徒空不但在身法上傲绝当世,浸淫数十年的掌法,亦足可问鼎巅峰,他料定燕离绝躲不过去,所以用上了十成的力道,果然“砰”一声结结实实地印在燕离的后背,“喀喀”的脆响中,血肉肉眼可见地凹陷进去,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司徒空谨慎了一辈子,绝不愿意栽在此处,所以哪怕已下足了杀招,仍然拼命催使真元吐出暗劲,非要将敌人的尸体也摧毁不可。

    他突然骇然色变,因为他感觉到掌中吐出的劲力不知被什么给吸走,而且吐多少吸多少,像是遭遇了无底洞。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已从紫色变成惨白。

    “神境……”

64、她却要谈判

    司徒空才刚喊出两个字,燕离的后背猛地反弹,百十道劲气一瞬间反扑,由于司徒空的手被吸住,傲绝当世的“紫电步”就成了空中楼阁。

    “噗噗……”

    伴随着几声**破碎的闷响,司徒空惨叫着飞退,未及落地,便在半空中被狂暴的气劲炸成了齑粉。

    燕离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臭老头终于死了。”

    “他怎么能够不死?”

    “说的没错,这小子如此奸滑诡诈,老头活的久了,脑子糊涂得很,想不上当都难。”

    “臭老头到底上了什么当?”

    “这小子利用臭老头自视甚高的弱点,激他先动手,无非就是担心咱们合围。”

    “臭老头确实上当了。但是这小子大概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虽然受人驱使聚在一块,却绝不肯联手,无端堕了威名的。”

    “可是小狐狸狡诈,就算知道也绝不肯冒险的;况且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哦?”

    “他早看出臭老头实力最弱,也最容易骗,所以以身法对身法,降低臭老头的警惕心。”

    “原来如此,臭老头绝想不到,这小子的藏剑录已修到大成之境,周身大穴皆已转化为剑池,肉身藏剑,收放自如。”

    “就是这样,如果臭老头一开始就释放神境,那么这一招就很难成功了。”

    “这等心机城府,实在没那么容易对付。”

    “没那么容易对付,不代表不能对付。”

    燕离转头看过去,对话的是五个生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他们年纪看起来在五十上下,却偏偏一身童子装束,明明都挂着凶神恶煞般的神情,各自手中却又都把玩着只有稚童才会喜欢的玩具,看起来真是怪异绝伦。

    “五位莫非便是绝心五童子?三十多年前,五位与道统结怨,杀死了数百道统弟子之后消失无踪,没想到就隐居在天上京。”

    “嘿,竟叫你小子认出我几个来,你对江湖的事倒是了如指掌。”一个童子说。

    “略有耳闻。”燕离笑道,“适才听几位讨论,真是精辟入里,一句不差。”

    “听说你小子在仙界风头着实不小,咱们几个专以杀道统弟子为乐,撞到咱们手里,只能算你倒霉。”一个童子说。

    “可是有一点几位却说错了。”

    “哦?”

    “司徒老先生虽然一副瞧不上我的模样,却生怕杀不死我,在掌中蓄了暗劲,他醒悟到上当时已经来不及脱身,只能不断地搬运劲力,不巧在下的剑池足够宽广,一滴不少地接纳了,更不巧的是,在下新近已能控制外力的释放。”

    五个童子虽然生得一样,却不一样聪慧,三个还不明就里,剩下两个却已变了颜色。他五个本来心意相通,才创出了五个一体的合击神境,但只有两个却难以施展。

    “呛啷!”

    燕离拔剑,所剩外力一口气释放。黑色剑光淹没了五个童子,连带他们所立足的地域,皆化为乌有。

    芝贵妃脸色变了数变,但从不敢置信到接受现实,只在一个转瞬之间。她几乎立刻展颜,对燕离柔声说,“来时本宫已交代过,此次来是为谈判,这几个真该死,竟敢冒犯燕大侠。”

    她的玉足轻轻往前一踏,人已落在大殿上方,与燕离面对面站立。

    “谈判?”燕离并没有忽略在芝贵妃说话时,那最后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里的人的区向,发现他与虚空融为一体,神识也无法洞见,只能小心防备。

    芝贵妃道:“只要燕大侠带着手下退出燕盟,我们绝不为难李苦,并且保证永世与燕大侠交好。”

    “我信你,你敢信我?”燕离笑着说。

    芝贵妃是个剔透的人物,立即就明白了燕离的意思,以目前四面楚歌的境况论,燕离能否保住李苦很难说,但是皇朝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如果付出信任,很难说燕离救走李苦会不会卷土重来,毕竟口头协议在“ 成王败寇”面前,实在没有多少效力。

    “有何不敢。”芝贵妃嫣然一笑。

    燕离一怔,缓缓道:“燕山盗如果选

    择苟且偷生,绝不可能走到今天。”

    芝贵妃长长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燕山盗因为每次都做了对的选择,所以才能走到今天?”

    燕离微笑道:“娘娘是聪明人。”

    芝贵妃脸色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所以你不肯。”

    燕离道:“我若想走,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芝贵妃沉吟半晌,说道:“如果燕大侠答应方才的提议,朝廷愿再献出一样宝物。”

    “哦?”燕离道。

    芝贵妃忽然取出一个锦盒,在燕离面前缓缓打开,只见盒中竞是一团神光隐隐的气雾,它没有实体,但是通体都给人强烈的质感。

    “月魂精魄!”燕离有些动容。此宝有融合宝器之效,得之可将两件不同性质的宝器融合成一体,融合之后,可随时在两种形态之间随意转换,几乎等同于多一项傍身的神通。

    此物诞生实在不易,比星河神砂还更罕见,因为百万颗月魔石里只有一颗能自主吸收月华之精,且需要得天独厚的条件,通常是寄宿于星陨兽体内,这只星陨兽又要恰好活得足够长久,所以它的价值根本无法衡量。

    “宝物赠英雄。”芝贵妃很满意燕离的反应,“我想此宝已足够证明朝廷的诚意了吧。”

    燕离沉默了半晌,道:“姬御宇刚愎自用,绝不会向我求和,你自作主张,就不怕万劫不复?”

    芝贵妃眼神妩媚,柔荑轻轻把玩着秀发,“燕大侠莫要误会,此举非是为了皇朝,皆为我自己罢了。我从小就吃不得苦的,若舍了这荣华富贵,做不得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燕离忍不住笑起来,“我恰巧跟你相反。吃惯了苦头,反而对唾手可得的胜利不屑一顾。”

    芝贵妃脸色一下子变青,“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离道:“不答应。”

    芝贵妃怒道:“你为何非要跟皇朝作对不可?”

    燕离当然懒得告诉对方,他谋求的只有一样《广微经》罢了。“那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65、

    “你难道就不能对我这样的女人心软一回?”芝贵妃气恼跺脚,从神情到动作,实在看不出她生儿育女已有二三十年,含娇带煞的妩媚双睛,好似个绝美少女瞪着你一样。

    燕离淡淡道:“我杀的女人实在已不少了。”

    芝贵妃忽然道:“若我说,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肯做呢?”她说着已走向燕离,神境的气息开始蔓延,周遭环境缓缓变幻。

    这又是一处宫殿,相比起李苦所在的冷宫,这里简直就是昊天神帝的极乐神宫。极尽奢华的装饰摆件,无一不泛着宝物的光泽;炫目的五彩壁画,画着纠缠中的赤身**的男女,他们的姿势是那样的怪异,但只看一眼,就令人心潮涌动不能自已。

    燕离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一张十人也容得下的紫金拔步床,此时疲惫的感觉又无以复加,他就顺势躺了下去。丝滑的软垫的触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得到了放松,情不自禁就闭上了眼睛。

    他再睁眼时,就看到一双完美的柔荑,它几乎毫无缺陷,美的让人窒息,就像是精心塑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的柔软,增一分嫌太肥,减一分嫌太瘦,既不太长,又不很短。

    不管你再怎么挑剔,也绝挑不出丝毫的瑕疵来。

    此刻这双手却在轻轻地替他按着小腿,酥麻酥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

    “力道可还满意?”芝贵妃用着并不卑微,如沐春风般的口吻,她的声音在近了才听出意味,妩媚又多情,悦耳如出谷黄莺。

    燕离叹了口气,“我猜你恨不得用多点力,好让我的腿骨折断才好。”

    “燕大侠对我颇多误解,其实如果是服侍燕大侠这样的男人,妾身并没有感觉到侮辱,该说非常享受才对。”芝贵妃媚眼如丝地说。“现在,谈判的条件有没有好一些?”

    燕离眯起眼睛笑着说:“还不够好。”

    芝贵妃轻解宫装,端庄高贵的金丝外衣脱落,露出极具小女人姿颜的石榴色中衣,起伏惊人的曲线,对男人来说,就好像酒鬼遇到了天外有火,那种强烈的吸引力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现在呢?”她的体态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让人只要看了,就会渴望拥在怀中细细把玩。

    燕离道:“还不够。”

    芝贵妃妩媚笑道:“越有本事的男人,就越贪心,不过,妾身却不讨厌这样的男人,因为这样的男人都有可爱之处,这一点,只要亲密相处之后就能发现。”

    她站起来,身子轻轻扭动,中衣便也脱落,话说完时,她身上已只剩下一缕轻纱制成的亵衣,若隐若现的诱惑,最令人欲罢不能。

    “可惜无酒。”燕离眯眼欣赏。他立即觉得后背被温柔地托起来,等到一个非常舒适的躺坐的角度,面前就出现一个精致玉杯,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液,香味沁人心脾。

    他端着酒却并不喝,只是眯眼看芝贵妃。

    芝贵妃道:“我知道你多半不是担心酒中有毒,而只是还不够,对吗?”

    燕离笑道:“男人都贪心得很。”

    芝贵妃在娇笑声中脱下了鞋袜,任何人脱鞋袜的姿态都不会好看,她却是个例外,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优雅;她的**是那样的笔直,哪怕用最标准的尺子来对比,也不差上分毫;她的脚是那样的精致,若说这世上有很多男人情愿被这双脚踩死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现在,还不够吗?”她柔情似水地望着燕离。

    在这一刹那间,燕离的呼吸似已停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谁现在若说够,就是个十足的呆子。”

    此刻芝贵妃已将她绝美的玉躯展现在燕离的面前,任何的隐秘都毫无保留,坚挺的胸膛,紧并的双腿,绝没有人相信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她的双睛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微微喘息着说:“现在总该够了吧?”她好像终于觉出一点难为情,俏脸爬上了红晕,更像醉了酒,又仿佛有别的意味,因为她的起伏的胸膛上,那一双嫣红的骄傲的蓓蕾,似乎在悄悄的挺立起来……

    “燕大侠,你看妾身美吗?”她带着诱人的媚笑,玉手轻轻地从胸膛上滑落下去。她实在应该自信,并且认定这世上绝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

    “难怪姬御宇那样的男人会独宠你一个。”燕离叹着气,仿佛已经醉了,他擅饮,平常酒量就好得很,今日却不知为何,一杯酒就不行了。也许他只是给自己一个放纵的借口?

    “那你还在等什么?”芝贵妃太了

    解自己的魅力了,她的笑,她的胸膛,她的手,她的腿……她的每分每寸,她知道这已经够了,若有男人还不扑过来,那他一定不是个男人,至少不是个健康的男人。

    她在等待着,也在邀请。

    燕离没有扑过去,反而取了一坛酒出来,倒到玉杯里缓缓饮尽,这是一坛天外有火,这样的烈酒,本该更加地激发男人的**,可是他的眼睛却愈发的明亮了。“谢谢你,在生死厮杀中,能得到这样片刻的喘息,我真是意想不到。”

    芝贵妃低着头咬着牙,“想不到你这样的男人,也要喝酒来壮胆。”

    燕离笑了起来,“酒如果只是用来壮胆,未免太对不起它刚烈的气魄了。”

    芝贵妃“嘤咛”一声,如蛇般滑倒在燕离怀中。

    酒坛酒杯一齐摔落,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燕离的手从芝贵妃光滑的后背抚了下去,另一只手却只是轻轻地放在那里,隐约有剑气在缭绕。

    芝贵妃在燕离怀中扭着,轻喘着说,“男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实在不该这样紧绷着。”

    燕离笑道:“男人不愿意的时候,你就不该勉强他。”

    芝贵妃媚笑着:“难道你忍心杀我?”

    燕离的剑指已骈起来,无声无息的锋芒,在芝贵妃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滑落在**的胸膛上,如同雪地上一朵朵鲜艳的梅花,看上去有一种残酷的煽动力,似乎要引人堕入深渊。

    “你现在还认为我不会杀你?”他笑着说。

    芝贵妃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她终于觉出自己糊涂的地方,她现在知道,女人有时候会因为动情,而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她在心里深处觉醒了一个事实:征服燕离,要比征服姬御宇更能给她带去快感。

    燕离叹着气道:“一个女人,如果想要吸引男人的注意,就不该把自己脱光了去勾引他,她应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等着男人去勾引才是,否则男人就会觉得很无趣。我希望你能记住两件事。第一,男人都不喜欢被动的;第二,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漂亮。”

    ps:过年到现在才四章,惭愧哈!我本来是说写完一个剧情再发,但是我怕太久没更你们把我忘了!!

66、一剑定乾坤

    燕离说话的声音实在很不小,除非是个聋子,否则很难听不到。

    芝贵妃听到他的话,想不生气也很难。此刻她的俏脸上的红晕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因为愤怒而扭曲,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

    这世上无论多么美的女人,只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就休想再从她脸上感受到一丝的美态。

    “本宫浅薄一点,只要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生不如死!”

    宫殿随着芝贵妃的情绪变化而迅速崩毁,地面开裂,燕离骤觉失重下坠,原先给予他温柔抚慰的床榻,变成了冷冰冰的金属刑台,帷帐变成了锁链,柔软的棉被也变成了刺骨的铁衣,将他紧紧捆缚。

    这正是神境“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特性:随其主思绪的变化而变化。

    每个修行者,都是自己神境的统治者,敌人若是完全落入其中,就只能听凭拿捏。

    此刻束缚燕离的冰冷器具,是由神境所演化,二者简直融为一体,后者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芝贵妃的脸上又复媚态,俯下身去,对着燕离吐气如兰,“怎么样,这是你最后的求饶机会,如果你向本宫下跪,像条狗一样舔本宫的脚尖,本宫就考虑饶你一命。”

    “毒蛇在捕猎时,如果不够警惕,也会变成猎物的。”燕离笑着说。

    “你不是鹰!”芝贵妃愤怒起来,手往虚空一抓,便有利刃显现,她简直恨极了燕离,极用力地扎入燕离的手掌里,直没入柄。

    看到燕离因为突然的剧痛而眉头紧皱,她不禁吃吃地笑起来,“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一万条水蛭在吸你的血?”

    她拔出刀来往燕离的大腿扎去,并抚摸着他全身绷起来的肌肉,“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噬你的肉?别急,再等一会,你就会感觉到有一万只蝎子在啃你的骨……”

    “在我的神境里,你的痛苦会被无限地放大,但是你绝不至于死去,因为你的死亡也需要得到

    我的允……”

    芝贵妃简直已放浪形骸,**的美体妖艳扭动,她看起来快活极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只是她的得意忘形没能持续太久,因为突然有一柄剑从刑台下透出,直接将她洞穿。

    未能见血。

    芝贵妃却要比被真剑洞穿还要痛苦、震骇得多。那确实只是剑的虚影,且随其冲天而起,形状也在不住地膨胀,剑的气域至此不能隐瞒,像震碎冬末冷寂的第一道春雷,剑冢以绝强的姿态撕裂苍穹。

    “不,不,不……”芝贵妃节节后退,恐惧与不敢置信齐齐在她脸上涌现,“你做了什么?哇……”灵魂的创伤在肉身显现,她大口大口地呕着血,无论如何聚力,神境的崩毁之势都已无可挽回。

    燕离已脱离束缚,随剑冢到高空处,微笑着看着芝贵妃,有些怜悯地道:“你忘了我是藏剑峰的弟子了?还是你对苏晋的死法一无所知。”

    芝贵妃的神色从震惊变为凄厉,“你不得好死……黑绝,杀死他,杀死他,否则我死不瞑目……”凌厉的剑意从她的灵魂迸发,撕裂了她的躯体。

    代表死亡的黑色虚空里,隐隐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孔。此刻这张脸孔上布满了无尽的悲恸与怨毒,他瞪着燕离的眼神,好似要将其生吞活剥。

    “相传隐山派每一代的传人身边都有一个影子,与其主同生共死,付出自己的一切。有个奇怪的现象是,影子的实力通常都高过其主。”燕离轻笑着说,“看来阁下就是那个影子。”

    “我始终找不到你的破绽。”影子用虽然怨恨,却不无佩服的语气说,“看来燕十方并非浪得虚名!”

    “抬举了。”燕离道。

    影子冷冷道:“可你终究不是神,到底还是露了一个破绽。”

    “哦?”燕离道。

    “你已受了濒死的重伤。”影子冷冷道。

    “何以见得?”燕离淡淡道。

    “适才你用肉身接司徒那一掌,是临时决定的。”影子道。

    “你观察得很仔细。”燕离没

    有否认。

    “对于剑池能否完全吸收司徒的掌力,你根本没有把握。”影子道。

    “你说的不错。”燕离道。

    “我有一个习惯,杀人之前都会仔细观察他。有一次我用了五天五夜观察一个灌顶修行者。”影子道。

    “以阁下的实力,对付灌顶,只需一根手指,何以需要观察五个日夜。”燕离惊讶道,“难道那个修行者有什么过人之处?”

    影子道:“并没有,我最后杀他只用了一根筷子而已。”

    “那我就不明白了,莫非阁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燕离道。

    “我只不过想告诉你,长此以往练就的洞察力,足够我做出精确的判断。”影子道。

    “什么判断?”燕离道。

    “你体内经脉已然尽碎。”影子冷冷地说,“现在,你根本无法施展剑诀,否则凭你的实力,门主还未近身就已被你杀死。”

    “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手。”燕离笑着说。

    “你心机幽微,我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影子坦然道。

    “谁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燕离笑着说。

    “可是我绝不放过你,”影子咬牙切齿,面目扭曲,“因为你杀死的是我的挚爱,所以我会跟你正面对决!”

    真正的刺客,终其一生都不会与目标正面交锋,那些被刺杀的目标,直到死也不知道杀他的人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影子用尽力气,说完他这一生最崇高也最真挚的话语之后,便拔剑刺向燕离。最高明的杀人之术,往往非常简洁,他这一刺,是孩童都办得到的事,可是这一刺的速度之快,锋芒之敏锐,却足以傲世三界绝大部分剑客。

    这一刺,用上了影子毕生的刺杀修为,不知多少白骨堆砌而成的,顶级的杀人术,剑出即天地变色。

    燕离的呼吸几乎已经停顿,他发现自己竟躲无可躲,对方的剑就好像附骨之疽,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逃离。

67、神都天降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神光圆满的神境的加持,更没有炫彩迷人的剑光;但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燕离冷汗直流。

    燕离无法思考,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余暇转动脑筋,他突然遁入一种绝灭死寂的情境中,所有浮现的画面,都定格在死亡的一瞬间,那是他尝试的无数种脱身方法的结果;但偏偏,愈是如此绝境,他愈是冷静,或者说冷漠。

    当你对自己的一万种死法冷漠以待时,你是否能够超脱生死?

    答案是不能!

    没有人能超脱生死,燕离也是人,也绝不是一个例外。但他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本能,那就是濒临死境的时刻,他会察觉到死中求活的办法。

    他的应对,影子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剑被挡下来时,那种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燕离做的事情很简单,他只是抬起手,像父母包容子女那样,又像剑鞘容纳剑器般,使影子的剑尽数没入手臂里。

    无法言喻的剧痛,也正表明还活着的事实。

    “我输了。”影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燕离说。

    “名字?”面对从来没有人问过的问题,影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定一。”

    “很少见。”燕离说。

    “会者定离,一期一祁。”定一说。

    “我会记住你。”燕离道。

    然后定一的头颅就飞向了天空。在这最后的时刻,他虽然被死亡所缠绕,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神圣的光,那仿佛是一种满足,正如匠师得到了契合最后关节的楔子,又像终生追求的境界在眼前实现、生命终于得到诠释的一种释然。

    总而言之,那是一种燕离目前绝无法领会的境界。

    只是在生死交界间,他隐隐得到了一种领悟,那是他对自身命运的解读,要到很久以后仔细回味,才恍然原来剑境是从这里萌芽。此刻无暇细想的缘故,是因为在他忍痛拔出影子的剑,并包扎伤口的时候,漫

    天的金辉惶惶然洒下。

    “你的死期到了。”

    在那几乎能与太阳媲美的刺目的光芒里,透出了无尽的威严,笼罩方圆五百里,不多不少,正将整个皇宫囊括,仿佛在张扬领地的所有权。

    姬御宇就端坐在金辉中一座辉煌灿烂的宫殿的金座之上,那金座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那金龙的眼睛是活的,充满一种阅尽沧桑的智慧。那宫殿里,阵列着似乎是文武百官的人物,非神力虚构,每个都是活生生的人,且每个的修为都可感受的强横,其中拥有神境的修行者,最少在七个以上。

    傀儡大王与余秋雨就在其中。

    宫殿之外,由金辉铺成的大地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金甲天兵天将,数量目测在十万以上。

    谁也没想到,龙皇圣朝暗中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实力。燕盟眼看着即将到手的胜利,竟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龙皇传说中的内廷,居然真的存在!”

    从一个方向传来李雍的传音,原来他没有死。相比所谓的“内廷”,燕离更诧异的是李雍接下来说的话,“蠢货,就凭你是对付不了他们的,本座劝你还是赶紧滚。”

    “该说不愧是燕十方吗。”不及燕离多想,已有一个音声笼罩过来。

    御座之下,班中站出一个身着鱼龙朝服的儒雅男子,有浮云将他往前托,到得与燕离剑冢齐平的高度停下,笑吟吟地道,“贵妃娘娘手上掌握的,占了朝廷明面上三成的实力,高手也着实不少,就算跟道统相比,也绝不逊色,却被燕大侠一个人杀得干干净净,真是好手段,好修为。”

    燕离没有立刻说话,包扎好伤口之后,才将目光投过去。儒雅男子看来只有三十多岁,俊雅的面庞上,别有谦谦君子的温润,让人看着就很舒服。他身量不高,耳朵却特别细长,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异族的风采,更显丰神俊逸。

    “阁下代表龙皇讲话,姓名却也不报一个?”

    “真是失礼了。”男子微微欠身,“好教燕大侠知道,在

    下安晏鸿,忝列内廷六御之首。”

    燕离道:“内廷?六御?”

    安晏鸿笑着道:“内廷建于大夏皇朝成立之初,算是外廷的影子,只有历代的皇帝知晓我们的存在,也只有当外廷折损殆尽,我们才会现于人前。”

    “似阁下这等实力,修行界不可能毫无风闻。”燕离目光闪烁说。

    安晏鸿还是笑道:“这不奇怪,因为我等从来不会离开皇城。我们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燕离道:“龙皇建立已逾千载,难道阁下驻颜有术?”

    安晏鸿笑道:“非也,在下今年三十有六。”

    燕离内心震动,“难道你们六御也是代代更换?”

    安晏鸿的笑容逐渐有些落寞起来,“没错,有许多前辈哪怕修为超人,也不可避免老死圣殿,他们至死不曾施展过一次修行成果,实施过一项政令……”话虽未说尽,语义延伸的唏嘘,却足以让人心有戚戚。

    “既然如此,内廷何不早早现身?”燕离道。

    “遵循祖训罢了。”安晏鸿道。

    “祖训要你们先藏拙,然后把侵略者一网打尽?”燕离冷冷说。

    “燕大侠要如此认为也无不可。”安晏鸿微笑说。“目下,燕大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归顺朝廷,二是战死神龙阵下,枭首示众。”

    燕离道:“我两条路都不选。”

    安晏鸿吃惊道:“难道燕大侠以为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燕离冷笑道:“你用不着装模作样,我知道你心里瞧不上我,但是我保证你敢跟我动手,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哦?”安晏鸿的神色立刻变了,语气也变得疏离,那仿佛是隐世的强者终于得到出山机会的不可一世。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其实根本谁都瞧不上。

    燕离接着道:“你一定以为,你只是缺少一个出世的机会,否则别人只会知道安大侠,而不知燕大侠。”

68、剑境非剑者

    安晏鸿的脸色再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从容,他发现自己似乎被逼到了一个奇怪的角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他那么多年孜孜不倦读的书经里面,竟没有任何经验教他应对这种情形,所以他的脸色憋成青紫。

    “杀人,不会吗?”姬御宇的不耐烦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到此地步他都不亲自动手,似乎要将蔑视进行到底。

    “杀人!”安晏鸿突然醒悟了,眼前的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坐上六御之首,不亲身体验,绝领会不了其中万分之一的艰难。

    “燕十方,用十方无敌,跟我决一死战吧!”他大喊着拔剑,气势直耸云霄。

    燕离却叹了口气,“难道你看不出我此刻已精疲力竭?”

    安晏鸿笑道:“两军交战,难道你以为我会愚蠢到给你调息恢复的时间?”

    “你当然不会。”燕离笑道。

    “给你出手的机会,是想让你死的体面。”安晏鸿理所当然接着道。

    “你还不明白吗?”燕离又叹了口气。

    “哦?”安晏鸿道。

    “我也只不过要你退的体面一点。”燕离道。

    “哦?”安晏鸿脸色已不太好看。

    “你要是跟我动上手,难免要丢脸的。”燕离道。

    “你就这么自信?”安晏鸿冷冷道。

    燕离道:“如果有蛇鼠向你挑战,我相信你也会跟我有同样的自信。”

    “蛇鼠?”安晏鸿脸色转青,那模样就好像猫被踩到了尾巴。他在内廷不见天日,虽然等同于坐牢,但外界的时事,会源源不断地送进去,这是因为他们必须随时做好取代外廷的准备。实际上,他一直关注着燕离的动向,在见到燕离之前,他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自信,见到燕离之后,虽然因为对方惊人的战绩而稍微减弱,但对自己修为的自信,还是让他拥有必胜的信心。

    在此情境下,他没有想到在燕离的心里,自己竟然只是蛇鼠。他虽然三十有六,但没有在真的

    朝堂、江湖摸爬滚打过,心智还不那么成熟,何况激怒他的,又是这样一个人物。

    他因为足够的优秀才坐上六御之首的位置,但不代表他的忍气功夫同样的足够出色,他非但没有再忍,勃然色变的同时,已拔剑出鞘。

    他不管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十分儒雅,哪怕火冒三丈也像岩浆地底下流动,表面绝看不出一丝不妥;但他拔剑时,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庄严肃杀,他的眸子里前一刻还充满了怒火,这一刻就变得无比冷漠,仿佛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漠。

    “你为何不拔出你的剑来试试。”他的语气也冷漠极了,仿佛面对一介凡人的神祇般高高在上。他要把燕离对他的蔑视毫无保留地奉还。

    意气之争岂非经常出现在年轻人的身上?

    在内廷漫长的等待的岁月里,有几个神圣领域都因为寿命耗尽,最终连名姓都没能留下。相对而言,安晏鸿绝对已可算得上幸运。他虽然年纪比燕离大的多,但从阅历上算,无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这个少年人拿起剑时,剑域已将燕离笼罩,磅礴大气的境力撕扯着虚空,使之扭曲。

    “剑境,海之渊。”

    狂猛的气域鼓胀开来,周遭仿佛陷入深海,滚滚的气浪涌动着,滔滔不绝地冲刷着燕离的形体。

    “哦?”燕离有些惊讶起来。安晏鸿从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色,不禁大笑道,“本座三岁修剑,十二岁小成,十三岁那年,已贯通无上剑境,使真名与气域融合。此境无它,单只一个‘水’字”

    “水善则利万物,至刚至柔,无出其右。”燕离笑说。

    “正是如此,”安晏鸿大笑说,“吾之剑道,亦从中发源。它是万物之母,但是展现愤怒时,却可以摧毁世间万物。”

    燕离叹了口气,“现在你已要对我动手,就好像山洪爆发,不可能停下来。”

    安晏鸿恢复冷漠,“你说的对极了。你也清楚,我之所以还不动手,不过是在给你机会。因为我不想别人说

    我胜之不武,我要堂堂正正击败你。”

    燕离又叹了口气,“忘了告诉你,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轻视对方。”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因为轻视对手而吃亏?”安晏鸿冷冷道。

    燕离淡淡说:“我的意思是,我是在足够重视的基础上做出的判断。”

    安晏鸿先一怔,紧跟着勃然大怒,怒火像毒蛇一样吞噬了他的理智。他不肯再说半个字,惟剩的念头,就只有把燕离撕成碎片。

    “沧海无量……”

    他的绝技也正如他这个人,才刚在这个世界上展现,才正要大放光彩,他有强烈的信心,但现实往往很残酷,往往并不如自己所想,你以为对它已有足够的了解,但那往往只不过是自以为是。

    就好像此刻,燕离的剑已刺入安晏鸿的心脏,他的力气迅速流失,犹自不敢相信。

    剑是离歌,本来化作剑阵守护宫殿的离歌,此刻已回到燕离手上。燕离如他所愿拔剑了,一拔剑就是要害,就是致命一击,绝不给半点喘息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他自觉实力绝不下于燕离,但在自己的剑境下,在绝技酝酿中,自己居然挡不住对方一剑。

    燕离已在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安晏鸿眼睛里的焦躁和绝望,于是笑了笑,说了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剑客,他以为只要剑足够的锋利,就可以无往而不利,于是拼命地打磨剑锋,却忽略了剑整体的平衡,最后死在了初出茅庐的第一战里。”

    安晏鸿知道这个故事说的就是自己,可是他仍不明白自己败在哪里,直到看见周遭缓缓消散的剑境,似大海般磅礴大气的剑境,到此刻已只剩下袅袅残烟,他猛然间明白,不禁惨笑,“十二岁萌芽的剑境,也杀死了我成为剑客的可能,我拼命地打磨剑境,使之与真名愈加的浑然,却忽略了驾驭剑境的是我自己,如此巨大的破绽,我竟一直视而不见,我真是天下第一蠢货……”现在他终于明白,燕离真的没有轻视他。

69、决胜之机

    现在已到了姬御宇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但是他忽然发现失去了燕离的踪迹,就在他以为燕离逃命去了的时候,宫殿轰然破开一个大洞,从里面射出一道剑光,直到与他目光齐平的高度才显出一个少年来。

    姬御宇先是一惊,随即冷笑说:“李苦?”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笑着继续道,“你出身市井,难怪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旁门左道!”

    少年身穿一袭白袍,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漫不经心的笑容里,隐藏着强烈的愤恨。他的目光跟随姬御宇向下望了一眼,就在他身下,从宫殿的破洞看进去,李苦的残躯正在缓缓消散。一丝厌恶之色闪过。

    他冷冷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

    姬御宇笑道:“朕仿佛看到了你当年的影子。”

    少年道:“可惜当年你就不是我对手,现在也不可能是。”

    姬御宇笑意一敛,随后又得意地笑起来,“可惜现在来寻仇的却不是朕,可见说是没有用的,所有的事情都要看结果。”

    少年顿了顿,一字一字道:“若不是你指使姬破虏欺骗我……”

    姬御宇笑容不改,“那你该怪自己,竟然从未察觉到白星姑娘的身份。”

    少年的神色黯然下来。

    姬御宇笑得更开心了,“李苦,其实你应该知道,白星姑娘从未走远,她一直追随在你身边,只是你不肯原谅自己,所以非但不认她,还将她收做徒弟。如果你肯原谅自己,你非但不能怪朕,还要感谢朕才对。”

    少年冷冷说:“感谢你?”

    姬御宇挑眉道:“若不是朕的成全,白星姑娘怎能抛开族中一切跟随在你身边?”

    少年喃喃道:“我是应该好好地感谢你。她当年仅剩一分元神,强行重塑躯壳,先天不足导致落下病根,每当刮冷风,就会痛入骨髓,可是从来强忍不说。”他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面目扭曲,“这份恩情,唯有形神俱灭才能报答!”

    “哦?”姬御宇古怪笑

    道,“你燃烧精血重聚元神,既无法长久,修为更是十不存一,还以为是朕的对手?”

    “已足够了!”少年一声冷喝时,人已冲入神宫之中,旧长笛化剑,直刺黄金龙座上的姬御宇。

    殿内众臣正要出手阻扰,姬御宇冷笑摆手,“不用出手,你等去将燕小儿抓回来,待朕杀了李苦,再来好好收拾。”

    众臣自去。

    说话间,祖传绝学已然运转,虚实转换之间,与少年已交手数个回合。他的笑容愈发古怪,“你灵神境界虽已达显圣,可你这重聚的元神,远远达不到神圣领域的程度,我杀你只需半根手……”

    姬御宇的脸色一变,李苦只将旧长笛往腰间一别,他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所有一切摆件和细节,那些琢磨得栩栩如生的雕塑,全都是他的修为的体现,在这里他就是绝对的主宰,没有人能凌驾在他之上。可是也没有人,在自己的神境里面,会连话都说不出口。

    “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李苦的眼神仿佛在呢喃着。

    姬御宇居然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神情就完全的沉静下来。他能坐上皇位,而且坐那么多年,绝对不是无能之辈,并且有着常人难及万一的天赋——到了危机关头,他的头脑就会变得无比的冷静。

    风不知从何处刮来。

    肃杀而且冷漠。

    就好像二人此刻的眼神。

    他们毫无疑问都是对方的死敌。

    他们从第一次见面,不,也许从他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敌对的关系。因为一个出生帝王之家,身份尊贵至极,其人更是狂傲自负、心机幽微、野心勃勃,要天下万物都臣服在他脚下,为达目的可说是不择手段;另一个出身草野,还是个无人疼爱的孤儿,又在边界之地长大,养就一身目无余子的跋扈之气,简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像这种人怎么会敬畏皇权,连天都要排在他的后边。

    这么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正如同水火不能相融,而且势必引发剧烈的冲

    突。

    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剩下两个人。姬御宇的目光像火一样凝视着李苦。

    凝视着那支旧长笛。

    那本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器,那只不过是白星送给李苦的一件小玩意。

    李苦将之视作至宝,日日以修为洗练,但是到如今,它也顶多不过相当于凡品宝器,顶多比凡兵要坚固一些,毕竟它原本并非稀世珍宝。

    可是这件凡兵不是在别人手里,而是在李苦手里。在别人手里,它或许可以奏出美妙的旋律,但是在李苦手里,它却拥有毁去一境之鬼神莫测之力。

    这样的笛子,这样的人,叫人怎能不惊惧?世上也绝没有别的笛子可以比得上它。而现在这把笛子,正紧紧地握在李苦手上。无论什么人,面对这样的对手,都难免会生出畏惧之感。

    姬御宇却不会,只因为他心中充满了自信。这个宫殿正是他的神境,李苦失去肉身依托,“永劫”已施展不出,而皇座后盘着的金龙,正是连接神龙大阵的中枢,他就是整个大阵的阵眼,随时可抽调巨量的天地元气御敌,在这里他就是神祇,此刻哪怕面对的是苏北客,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他是神祇,而对手只不过区区元神之体,连肉身都没有,于是就更加的镇定了。

    他凝视着李苦,只不过想增加李苦心里的压力;他凝视着李苦,只不过是想欣赏他灰飞烟灭之前的表情。

    风毫无预兆的静止了。莫非他们终于要出手,所以连风都不敢靠近了?

    这是一个征兆,也是二人争锋相对的一个关键节点。高手争锋时,争的岂非就是那一线生机?

    就在这个时候,姬御宇的呼吸忽然一滞,虽然他根本不需要呼吸,而这只不过是形容他的心情骤然被提起,因为他被李苦眼睛里的光给灼到了。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光,一种神奇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光辉。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姬御宇的信心就好像曝露在阳光下的春雪一样,溶化,消失。

70、绝灭的黑暗之光

    他突然感觉到绝无仅有的恐惧,一种绝灭于周天诸界的大恐怖,莫可名状的寒意从四面拥过来,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竟有种高声咆哮宣泄的冲动。

    他没有真的叫出来,他的尊严他的地位他的修为他的傲骨,都不允许他发出一点点声音,他也绝不会叫出声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李苦做出了一个让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动作,他的尊严他的地位他的修为他的傲骨,都在这个刹那间丢失,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你!”

    李苦居然把旧长笛轻轻地丢了开去,往宫殿上方那个破洞丢了下去,他的眼睛也凝视着下方,他从方才就再没有看姬御宇一眼。

    姬御宇有一瞬间的愤怒,他觉得李苦太目中无人,哪怕那长笛只不过相当于凡器,但是一个剑客的手中有剑跟无剑,其所产生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的。

    然后,整个宫殿的金光忽然消失了,天地突然陷入一种绝灭的黑暗,仿佛末日般不能抵抗。

    李苦也消失了。

    他丢弃了对剑客来说最重要的剑,难道是察觉到不是姬御宇的对手,所以用这一迷惑行为吸引注意,然后趁机逃脱了?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那么一瞬间,姬御宇也是这样想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光彩夺目的摆件,都失去了光芒,他却只想到对手怯战而逃,到底该说他狭隘还是盲目呢?

    姬御宇到底不是蠢的,他紧跟着就察觉到异常,然后,他的所有信心就都破灭了。他在神境里,在神龙大阵的中枢,被对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隔绝开来,这简直就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大恐怖,他从未经受过的大恐怖。

    在他以为李苦像个丧家犬般逃跑的那个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

    胜利的滋味是什么?

    胜利什么滋味也没有。

    因为他根本无法完全欺骗自己,他的内心是恐惧的。

    正因为他的恐惧,他也根本没有发现到李苦究竟做了什么。就在这生死一隙

    间,电光火石的刹那里,根本没有人知道李苦究竟出了什么招,又出了多少招。到了他这个境界,根本已无需招式的存在。

    到了他这个境界,岂非连剑也是根本没必要的?

    天地间忽然响起了幽幽咽咽的笛声,似悲伤似欢愉,似真似假,似梦似幻,似清泉溅谷,又似万马奔腾,既有悠然旷世之气概,又有自绝于世的悲哀,仿佛在向这个世界依依不舍地告别。

    姬御宇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来——李苦是什么人?他是一剑毁了巨鹿境的狠人,三岁小儿听到他的名字,都绝不敢再哭出声音,他被称为人界的苏北客,二十年前在人界就已是无敌的存在,像这种人怎么会逃?像这种人还需要手中有剑?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真正可怕的不是笛子,也不是能变成剑的笛子,真正可怕的是人,是李苦这个人。

    他发了疯一样想寻找李苦的踪迹,但李苦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的人好像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你现在问姬御宇,这个世上什么事最可怕,他一定能清晰明白地告诉你——黑暗,最可怕的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当李苦变成了他最害怕的黑暗时,会发生什么?

    答案就是一败涂地。

    姬御宇突然听到一种声音,那是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那是血肉骨骼碎裂然后化为齑粉的声音,他仿佛还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哀鸣。

    宫殿,人,全不见了。

    整个虚空只剩下李苦,他的状态看起来也绝不好,已只剩一层薄薄的膜,几乎连脸都快看不清了;但是依稀可辩出大仇得报的那种畅快。

    这算不算是求仁得仁?

    他终于把害他这一生颠沛流离,甚至亲手杀死挚爱的始作俑者给打的灰飞烟灭了,可是他心底到底有几分是痛快?几分是痛苦?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笛声也静止了。

    白星也从宫殿升起。她竟仿佛长大了,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也是元神之体。她再没有面罩遮挡,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含着微笑,向李苦飞

    去。

    两个人在虚空中拥抱,忘我地亲吻。然后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颗明亮的星辰,向远空升去。

    “谢谢……”

    混合着两个人的声音,钻入那个破了顶的宫殿,钻到角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正在疗伤的燕离耳内。一丝微笑漾开,他觉得所受的伤全都值了。

    天地忽然一震,宫殿簌簌地落下碎石灰屑。

    那些围住燕离的正面如死灰的内廷高手忽然齐齐抬头,惊叫一声,“陛下没死!”

    燕离一颗心猛地下沉。

    就在姬御宇消失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星团,难以计数的元神之力四面八方地涌过来,渐渐地凝聚成一个人,观其面目,赫然正是姬御宇。

    “哈哈哈哈!”姬御宇甫现身就狂笑,“李苦啊李苦,你想不到吧,朕为防万一,分了一半的元神藏在神龙大阵里,有神龙大阵的守护,你哪怕倾力出手,也灭不掉朕,朕必将君临三界,谁能杀朕,谁能,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内廷大臣的狂喜的欢呼,都像一座座山石向燕离压去,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但是他的眼睛却愈发的明亮。

    “我能。”

    就在这个时候,在这宛然节庆般狂欢的氛围里,阴森森地插了一个声音进来。

    “谁?”姬御宇瞳孔骤然收缩,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蛇一样的患了白化病的人飞上来。

    “李邕?”他一张脸冷下来,“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邕却根本不再多说一句,他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竟是幻化成了四五条大蛇,将姬御宇缠绕住。

    姬御宇元神新聚,竟没能防备住。但是他一点也不慌,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李邕的修为,就算来十个也不是他对手,所以只是冷笑着调集元神之力,准备慢慢将这叛徒折磨至死。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动不了,然后他就发现方圆数里之内都升起了一种不规则的晶体,从那些晶体上散发出来的力量,竟都化为无形的束缚之力,不但锁住了他的身体,更连他的元神都一起锁住。

71、竟至于此

    燕离虽然离得较远,可他早已认出来,那些莫名的晶体,可不就是李邕外相法身的残骸?那些他本以为没有威胁的碎块,居然能将一个神圣领域的强者锁得不能动弹,简直骇人听闻。

    如果用来对付我呢?他想到这里,冷汗就渗了出来。

    “你是有备而来的,不是盲目的倒戈。”姬御宇冷静而且冷淡地说。

    “我早已料到你会这留一手。”李邕平淡地回复,看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仿佛眼前之人只是土鸡瓦狗。

    “这些外相法身里藏着什么东西?”姬御宇绝不信凭李邕的修为能制住他。

    “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每几寸就藏着一截灭神剑。”李邕淡淡地说。

    灭神剑!

    竟然是灭神剑!

    姬御宇的脸色顿时惨白,失声道:“法身与你灵魂相连,你自身也要受灭神剑挫灭之苦!”

    灭神剑祭出,连刀无忌的神境都直接溃灭,何况时刻与灵魂相贴?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为了今日埋伏,李邕到底受了多少的苦痛?他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李邕还是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六年以来没睡过一次觉而已。”

    此言一出,众皆震惊!

    如果你每天都痛苦得睡不着,不如就干脆不要睡,可是这样对精神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然后你故意被燕离击败,然后躲藏起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姬御宇冷静下来的分析已非常精细。

    “所以我必须第一个赶过来,必须第一个跟燕离交手。”李邕还是很平淡地回答。

    第一个跟燕离交手落败,实在很正常不过,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过没有人想到,燕离到现在都没有败过一场。

    “朕可曾薄待你?”姬御宇道。

    “臣出身草根,得圣眷一路提拔,从普通的捕快到提刑司,很快又升了刑房掌总,后来更是一步登天,升任空缺的神捕,短短六七年就踏入内阁之列,这在圣朝的历史上,都可算独一份。”李邕平淡地

    叙述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朕如此厚待你,你是如何报效朕的?”姬御宇道。

    “臣只不过要请陛下去死一死。”李邕说。

    “你与朕有深仇大恨?”姬御宇忍怒道。

    “倒也没有。”李邕说。

    “朕待你不薄,你与朕又无深仇,那你为何要谋害朕?”姬御宇颤声说。他感觉到一种毒素渗入体内,他的神智开始昏聩,他再一次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李邕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阴狠毒辣,冷酷无情,而且不屑。“朕?不,你不配,在这世上,我李邕效忠的只有一个人,你连替她提鞋都不配。我要杀你,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配称帝王,你敢称帝,我就要你死!”

    狞笑声响起来,然后,连李苦都没能杀死的姬御宇,就被绞成了漫天碎肉。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结果。

    没有人能想到,姬御宇会在神龙大阵里,先后被杀死两次,谁也想不到这个结果!

    燕离也绝想不到,他更想不到的是,此刻围住他准备将他围杀的那些人的表现。

    他们此刻脸上的神情既不是同仇敌忾,也不是悲愤欲绝,他们此刻根本就没有表情,仿佛连燕离都只是空气。

    “太祖皇帝要醒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太祖皇帝是谁?龙皇圣朝的太祖皇帝正是十五国时期威名远扬的姬万峰,姬御宇的宝器,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前任主人,人称神龙大帝。可是神龙大帝姬万峰早在大一统后,就重伤不治而死,死人岂非是不可能再醒来的?

    这些人都是朝廷精挑细选的人物,都是刀砍在脖子上都绝不会皱一皱眉头的好汉,可是听到这句话,他们的心脏仿佛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子,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

    “若他老人家醒来看到我们还活着,而凶手也还活着……”一个人喃喃说。

    “定会先将我等抓去做大阵的养料……”另一个恐惧地接着道。

    自古艰难唯一死,若是连死都不怕,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有,比如

    说被投入神龙大阵做养料,那是死都死不了的绝境。不到骨髓被抽干,灵魂被吸干,绝不会罢休,这个过程很可能持续十年,一百年,全看大阵之主的心情。

    “杀了李邕!”一个人突然厉声喊道。

    顿时一阵“哗啦啦”的动静,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跑去围杀李邕,反而将燕离抛在这里不管不问。

    现在已经没有人围着燕离了,他仿佛突然就从一个人气极高的偶像,变成了无人问津的乞丐。但也并不是绝对的,还是有两个不仅不怕死,也不怕做养料的好汉留了下来。

    燕离定睛去看时,他的心脏仿佛也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子,那张好不容易恢复一丝血色的脸,也如同瞬间被抽干,变得像纸一样冷冽苍白。

    “秋雨?”

    余秋雨岂非已死了?为了复仇,他悍然向李苦拔剑,哪怕至最后一刻,也不曾后退半步。支持他的究竟是什么?

    仇恨岂非就是一种恐怖?

    现在这份恐怖,却变成了一种悲哀。

    燕离已从余秋雨的眼中看出了痛苦和挣扎,他也看出了他的状态,分明已不能称为人,分明就是行尸走肉。他也发现,余秋雨已连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必须经过旁边少女的允许才能做出来,人虽然还能动,却不由自主,岂非比死还要痛苦?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燕离因为愤怒而握拳,冷冷地向少女质问。

    “他原本是连动也不会动了,自然也不会生气难过,悲伤痛苦,开心欢乐。可是大哥哥你看,他现在岂非已能唱能跳能笑了?”

    这二人自然是傀儡大王与变成了剑修傀儡的余秋雨。

    “可是在我看来,他只有痛苦而已!”燕离怒道,“解开你的邪术,不要逼我杀你!”

    “哎呀!”少女惊讶地捂嘴,仿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大哥哥呀大哥哥,你好残忍的心,好冷硬的肠子,就算只有痛苦,难道不也是一种活着?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将你的兄弟救活,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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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