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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3、别家的总是好

    “讲来!”

    “是。”赵挺恭谨地应声说,“我还在王府就听到宫里说,李血衣不知用了什么代价,向龙皇买下了苏沐棠夫妇的人头,那苏沐棠乃是藏剑峰峰主的丈人。料来那魔女也没别的去处,当在状元坊才是。”

    “你这厮哪来的,怎么好大能耐,深宫里的消息,还没过夜你都已经知道了?”李阔夫冷冷扫过去。

    “好教这位大人知道,”赵挺也不知李阔夫怎么个称呼,为小命计较,也不敢怠慢,“小姓赵,单名一个挺字,早年做的也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当然与您诸位比起来,不足挂齿的。先在十三皇子的王府做食客,实在有些乏味,听到说要围剿大先生,近来很听过不少燕山盗诸位大人以及大先生的传闻,小人哪有能耐跟大先生作对,且向往已久,当场就抓了十三皇子,向大先生投诚了。前半夜里,十三皇子入宫赴团圆宴,带了小人随行,在偏殿等候时,不意听到好大扰攘,小人耳目从小就比别人灵敏些,听到是李血衣来了,还在御前杀了两个侍卫……”

    他的说话,理据倒也分明,如今也没有别的线索可循,自然顾不上是否陷阱,当下便由认得路的带着,向状元坊去。

    战火就此消歇,因为都心忧燕离安危,也不及打扫战场,他们走后约莫半刻钟,薛狂的上半边的尸体忽然跟诈尸一样颤动起来,好一阵才安静,跟着从那死不瞑目的眼眶里,破开一个黑红血洞,从里头钻出一尾小指粗细的虫子,瑟瑟地发着抖。

    这虫子怪诞,眼眉鼻耳俱全,从尸体上爬下来,就仓惶向一处奔逃,迎面刮来深秋的夜风,对寻常人而言,不过是凉了些,对它却犹如刮骨钢刀,发出痛叫来,慌不择路地跌到河堤下去,便在河堤的一个角落蜷缩起来。

    稍微平静了些,就不知在那里吱吱叫着什么。

    若有耳朵敏锐的,即可听出来,竟跟人似的在那里叫骂,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潇潇,开个门来。”

    虚空开出一扇门来,李红妆从门中出来,扫了一眼天上人间,便将目光投到那虫子身上。

    红衣从中出来,只瞧见一片狼藉,不禁道:“主人,能不能找找她?”

    “你自身都难保,还管别人?”李红妆回头瞧了瞧她,“我问你,你怎么出来的?”

    “我,我逃了……”红衣低声地说。

    “这么说,你违抗了我的命令?”李红壮挑了挑眉头。

    红衣跪了下去,道:“主人,我不喜欢他,我不想陪他,求主人收回成命!”

    “你起来吧。”李红妆道。

    “主人?”红衣小心地抬头看,发现李红妆并没有意想中的生气,但还很戒惧,往往不表现出来才是最可怕的。

    “你想一直跪着?”李红妆道。

    红衣连忙站起来,恭立在一旁。

    李红妆淡淡道:“此次你功大于过,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你终究是违背了我的命令,再有下回,不论你又立了什么功劳,我都不会放过你。”

    “是……”红衣这才松了口气。这世道是想活不容易,但落到李红妆手中,却是想死都难。

    李红妆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血淋淋的心脏,递给过去,“照看好,若有个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是。”红衣连忙用特制的容器将之收好。

    李红妆跃下河堤,将那会说人话的虫子捉起来骂道:“废物,别说对付燕十一,连个灌顶境也把你耍得团团转,还有颜面苟活,我这便将你丢到这河里,你顺着游去黄泉冥府,省得我血衣楼的名声,全折在你手里!”

    “大师姐,救救我,救救我,求你念在师尊的情面上,救救我……”虫子的声音,几乎被水流声给掩盖,微弱得如同风中火烛。

    “救你?”李红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肉身损毁,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像你这么样的废物,有什么救的价值?”

    “俊青师弟,俊青师弟素来与我交好,我知道师姐一直爱慕师弟,我可以向他说你好话,他平日也爱跟我谈师姐,心里也是有你的啊!”

    “真的?”李红妆神色微动。

    “若有虚假,便叫我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都是阴虱傀儡!”虫子急着道,“师姐若救我一命,我包管这桩姻缘顺遂无碍!”

    李红妆妩媚一笑,道:“要我救你也不是不行,从今往后,你须对我言听计从,若是违抗,我赐给你的新生,随时可以收回来,你没有异议吧?”

    “是,我日后定然以师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虫子道。

    李红妆这才满意点螓,跟着向河对岸瞧了一眼,“还躲什么?”

    河对岸的树丛后,稀稀拉拉跑出来魔族的残兵败将,一个个在那里垂头丧气。陈天龙踉跄着走到河边,敞开的胸膛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向着李红妆跪倒下去,低着头道:“属下实在小瞧了这伙盗贼,请楼主责罚。”这话说出口来,如塔一样的身形,竟是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就因为一个燕离,只为了一个燕离,你们竟放过联合段无声围杀燕十一的机会,我是怎么下达命令的?”

    李红妆目光凌厉,伸手隔空摄住陈天龙,这个丈许多高的雄猛汉子,竟是被掐着脖子凌空提起,“岩破,你滚出来自己说!”

    岩破真的是滚出来的,滚到了陈天龙身旁跪倒,道:“楼主下令说,不顾一切代价杀死燕十一。”

    “燕十一死了吗?”李红妆道。

    “没有。”岩破道。

    “认不认罚?”李红妆道。

    “我们认。”岩破道。

    河对岸原本颓败的气氛,一下子爆发。

    “岩破,你个龟儿子,你自来不怕痛,要认你自个认吧,竟敢扯上我们……”全部的魔族各自破口大骂,骂什么的都有,可谓是群情激愤。

    岩破泰然自若地听着,不发一句反驳。

    “那你们是不认了?”李红妆幽幽的一句话,宛然掷地的惊雷,使得场间霎时间安静下来。

    “认,认了……”众魔族颤声地道。

    “一群饭桶,回去!”

    ……

    炼狱绝阵,不计其数的天火,逐步地蚕食这可容身之地,逼迫着几个生人,只得不断转移。

    “纸鸢姑娘,我夫妇二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便是死在这里都无妨,却连累姑娘你也被困住,我们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苏沐棠叹气道。

    此方阵只得苏沐棠夫妇跟姬纸鸢三人。

    姬纸鸢跟魏然在寻找苏沐棠夫妇的过程中,不小心失散,倒是让她先给找到,此后一面护着夫妇二人,一面便寻找脱困之法。

    随着时间推移,这炼狱阵愈演愈剧烈,逼得三人非但没有余暇寻找脱困之法,连暂时的容身之地,都屡屡在危机关头才找到。

    “二位不必如此,”姬纸鸢道,“我也是受人所托。”

    “哦?”苏沐棠道,“敢问所托何人?”

    姬纸鸢想了想,道:“他不愿告诉,我也不便透露。”

    苏沐棠跟自家夫人对视一眼,不仅暗自嘀咕道:这到底是谁人,怎么如此狠心,叫个这么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进来跟我们一道遭罪。

    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修行者的耳目何等敏锐,你在这里嘀咕,以为人家听不到么?”

    跟着向姬纸鸢歉然笑道:“我家老头子没有恶意,就是个管不住嘴的货,今日这等横祸,定是他平日里不忌口,惹了陛下怀怨在心,没想到连累了姑娘你。”

    “夫人是个真慈善的菩萨,又难得明白事理,不自尊高贵,轻贱他人。”姬纸鸢展颜道,“尤其是这天子脚下,我活到如今,也只见识了已故的阿娘一个,纵然没有委托,也愿意来救的。”

    “真是,老头子你看看,多好的孩子,小容都给你教成什么样了,成天板着个脸,连对夫君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夫人简直极欢喜了,上前去就抓着姬纸鸢的手不放。

    “小容从小养在岳丈身边,学了他的臭脾气。”苏沐棠气乐了,“我当初可不同意呢,还不是你说,让她在岳丈大人那里学学修身律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末了啊,修身律己是学到了,更也把规矩当成了各家的方圆,多一寸少一厘都不答应。现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夫人似乎觉得理亏,就没搭理,只管对着姬纸鸢笑道:“丫头啊,我听你说话,似乎领教过不少贵妇做派,但口音不像本地人,叫我猜猜,你阿娘莫非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子女?且说说看,但凡有个名姓的,在天上京绝没有我不认得的道理。”

    姬纸鸢正要说话,突然觉出警兆,即祭出雨霖铃,护住苏沐棠夫妇,“二位小心!”

    四周围天火,汹汹而来,不给半点脱逃的余地。

    “纸鸢姑娘,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这时候,从天而降两重神光,天地陡然间分成黑白二色,并将天火向两边强行分开,一个飞扬洒脱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地便去打量姬纸鸢,看到没损伤,才放下心来。苦笑道:“纸鸢姑娘,说好一起来京,你却怎么把我独自撇在了起始镇。”

94、三十七星数

    “确是我有欠考虑。”姬纸鸢顿了顿,不很习惯地抱拳道,“我后来想到不便处,才改的主意,抱歉了。”

    “哪里的话,纸鸢姑娘行事,定然是有其道理的。”雪天崖笑着道,“究竟是什么顾虑,纸鸢姑娘且说一说,也好叫在下注意注意。”

    姬纸鸢道:“路途遥远,我也不好坐在车上,叫雪兄为我保驾护航,传出去难免误会。我出来时,是派了人传话的。”

    “是,是来了个小姑娘。”雪天崖苦笑道,“说了些莫名的话,关于此事,却是只字未提。”

    “?儿那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姬纸鸢神色微沉。

    “倒不是她,是个生面孔。”雪天崖道。

    “我临走前是吩咐了她的,定然是背着我使唤了别人。”姬纸鸢蹙起眉头来,“她身世可怜,几个疼她爱她的至亲,相继遭人迫害,是以缺乏管束,怠慢雪兄了。”

    “她小小年纪,天真烂漫,竟有这样曲折,着实不易。”雪天崖不在意地摆手道,“怠慢是谈不上的,我在起始镇有酒喝有肉吃有房子住。小姑娘也不容易,纸鸢姑娘回去就别责罚她了。”

    说到这里,他转向苏沐棠夫妇拱手道:“晚辈雪天崖,见过苏大人,苏夫人。”

    “老夫听过你,道庭的高徒,但跟别个不同,一年到头走南闯北,出了名的热心肠。”苏沐棠笑着还礼。

    “雪大侠是怎么来的?”夫人却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来的时候,小剑峰主正跟李血衣争斗,就没有阻碍进来了。”雪天崖道。

    姬纸鸢道:“夫人是想问雪兄,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夫人目中露出赞赏来,点了点螓。

    雪天崖神色温柔,望向姬纸鸢道:“我从来京,就一直暗中观察魔族,也是第一时间发现苏大人夫妇被困入炼狱阵。苏大人夫妇在京中素有名望,我怎能坐视不管,刚巧认识的一位大师也在京中,便让同门留下盯梢,我自己去请教破阵之法。未料请教的功课还未温习完备,就有人来报,说纸鸢姑娘闯入炼狱阵,于是一刻不敢耽搁。入到阵中,亲身体验才知凶险,好在终于找到纸鸢姑娘。”

    “原来不是来救我夫妇二人的,”夫人玩味笑说,“老婆子我这心里头还感激呢,却是表错了情。”

    “还真不是。”雪天崖笑道,“您二位一被困,晚辈可就去找了,夫人断不可这样说我。”

    “好了老婆子,雪大侠是来救我们的,你跟着添什么乱。”苏沐棠将自家夫人拉到一旁,趁雪天崖跟姬纸鸢说话,拉到更远些,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也真是,人家郎有情,碍着你什么事,说东问西,没的以为我们是纸鸢姑娘的长辈,那多不成体统。”

    “就你明事理。”夫人拧了拧他腰间软|肉,“此子名声确是好的,但在女人方面,闻说是风流得很,纸鸢这孩子多好啊,万不能被这风流种子给迫害了。”

    苏沐棠疼得脸颊直抽,“老婆子啊,不是我说你,你跟人家非亲非故的,操这样多心思作甚,会引起反感的。”

    夫人松开了手,得意地说道:“这你可就不如我了。纸鸢来京,是特地独行的,明摆着告诉对方:‘你没戏’。但凡心里有一点念想的,都不会这么样坚决,这说明什么你可知道?”

    “什么?”苏沐棠道。

    “说明纸鸢根本看不上雪大侠,很可能是心有所属,所以要用直截了当的方式拒绝对方。”夫人简直越说越来劲,“老头子,你说纸鸢这孩子,心里装着的,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你可别猜了,倒忘了咱们随时会被烧死么?”苏沐棠无奈道。

    夫人瞪住他,很是撅起嘴,但终于还是没有再说。

    “苏大人,夫人,您二位请过来看。”

    雪天崖从怀中取出一捆纸卷,摊开来给三人看,道:“大师说要破这炼狱阵不难,只消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数方位弄懂,即可手到擒来。由于来的仓促,大师指点的,只懂了一半,入阵之后,才发现此阵不过三十七星数,是绰绰有余的。”

    纸卷上是一张星图,统共一百零八个星象,各用一种符文代替,在他简单说明下,三人才得以看懂星图。

    纸卷当然也不普通,其实是一件宝具。

    其中三十七处符文发着红光,余下的呈灰暗色调。

    “这星图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苏沐棠吃惊地道,心里暗暗猜测那位大师的身份。思来想去,京中也唯有那位才能被称之为大师。

    “是,大师随手拿出一件,便教我等晚辈受用无穷。”雪天崖也感叹。“大师告诉我说,这星图一经勾连大阵,自然入主机枢,显像上很清晰,这发红光的,便是那三十七个阵眼,只要导顺归位,使其与天上星数契合,这天火就再也伤不着我们。”

    跟着对姬纸鸢道,“纸鸢姑娘,等会儿我破阵,请你护住苏大人夫妇周全。”

    “这正是最要紧的。”姬纸鸢道。

    “我破阵时候,无暇挡这天火,还要纸鸢姑娘多费神力。”雪天崖道。

    “无妨。”姬纸鸢道。

    “好,破了阵出去,纸鸢姑娘可要请我吃酒。”雪天崖大笑一声,跃到空中,手持着星图,凝神运力,单用指头,随意点中一个阵眼,滑动符文,使其到另一个星位。

    在这过程中,整个炼狱阵都在发生震动,可见一大块的方阵,被无上神力抓取,生生投到另一处。然而远远见着,彷如幻阵,这么样大规模的迁移过后,竟还是了无痕迹,仿佛从来如此。

    “纸鸢姑娘,第一个星数已顺利归位,但照我推测,越往后会越发艰难,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雪兄只管破阵……”

    底下也是艰难,整个阵法都在发生震动,天火无规则地来袭,姬纸鸢单凭一己之力,要护住这数尺方圆,也是有苦说不出。但她性格坚毅,在这时候万万不肯拖人后腿,便只咬牙坚持着。

    苏沐棠夫妇二人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只恨不得跟她替换,但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扰了她的心神。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大阵内混乱不知白天黑夜,时常连时间流逝,都感觉不出。

    阵外的还不知就里,奔波着寻求破阵之法。

    顾采薇找到古海源的临时住处,是远在数十里外的甜水巷,照了老头一贯的风格:大隐隐于野。

    不很起眼的地方,访客却尤其的多,都是听说了他踪迹,悄悄找来的请求宝具的修行者。

    她走进到柜台,看到几个正跟古海源说话,便娇笑一声,“古老头,仇家上门了,你还有余裕在这里谈买卖,我凤凰殿找的你好苦哇。”

    那几个本被她姿色所惊,再听到凤凰殿,就是惊惧了,二话不说,就从小门逃走了,哪还有心思谈什么买卖。

    “哎哎,回来啊,走什么呢走!”古海源叫了几声,没成效,顿时气急败坏地对顾采薇道,“你你你,你这臭丫头,吃饱了撑的吗,来就来了,干什么无端地坏我买卖?”

    顾采薇格格地娇笑道:“要老爹救人呢,万分紧急,不得已为之,您可千万海涵呐。”

    “救人?”古海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没好气地道,“我老头手无缚鸡之力,能救什么人,臭丫头没事别老拿我消遣,知不知道你赶走的这买卖,够我赡口三五年的了!”

    顾采薇无辜地道:“您若不肯原谅,您那位还没出师的弟子,可就小命难保了。”

    “弟子?老头我什么时候收徒弟了?”古海源疑惑道。

    “你指点过燕离不少东西,难道还不算弟子?”顾采薇道。

    “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老师尊敬过!”古海源一听,更加气呼呼道,“比你这个臭丫头还有不如呢!”

    回想到顾采薇的话,连忙问道:“他又闯什么祸了?”

    顾采薇做了简洁的说明,末了道:“你快去跟我看看,那炼狱阵怎么样破,不然小贱客可就真成血水了。”

    “是这件事啊,你早说啊,还坏我买卖,真是……”古海源一听,非但不急,还埋怨起来。

    “这件事怎么了?”顾采薇道。

    “你别急,”古海源道,“早在你之前就有人来过了,怎么他还没把炼狱阵给破了?”

    “哪有人破阵?”顾采薇惊讶道,“你难不成老糊涂了,我可一直都在的。”

    “有啊,好些时辰了,叫什么来着?”古海源苦苦思索片刻,“对了,雪天崖,那个道庭的有名大侠客啊,我给了他一张星图,他去得久了,怎么还没破吗?那个炼狱阵,布置得这么样外行,根本不行,有我炼制的星图,绝不可能发生意外。除非……”

    “除非什么?”顾采薇道。

    古海源道:“除非他没听我的交代,把星图带进炼狱阵里,二者一旦相互契合,威力会瞬间大增十倍。”

    “糟了!”顾采薇神色一变,“老爹,快跟我走!”

    说罢拎了古海源的衣领便消失不见。

95、左右

    三十七星数,三十六处归到其位,只剩这最后一处。

    雪天涯手持星图看了许久,迟迟没有下最后一子。

    苏沐棠夫妇在底下可是关注了,看到他忽然不动,都很是焦急,多耽搁一刻,替他们承受了全部压力的姬纸鸢就多一份危险。

    夫人忍不住喊道:“雪大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动了?老婆子算着的,只差最后一个星位,就能破阵了不是?”

    “夫人,是,是差一个了。”雪天崖向下来瞧了一眼,面上渐渐泛起苦笑,“可是夫人,我来的太匆忙,忽然不很确定大师的交代。好像记得是说,星盘不得入到这阵内,否则会发生严重后果。我实在忧心纸鸢姑娘,路上也没做温习回想,若是……”

    夫人道:“好了,你快些别??拢?豢粗金昂苄量嗦穑?掀抛游胰舨皇呛木x苏嫫??膊灰?头衬悖 ?/p>

    “许是我想多了。”雪天崖的手指按上最后一个星象符文,“注意,这便开始了。”

    他说罢便运转力道,将符文攫取,向了正确的位置,小小星图,竟可定鼎机枢,控制这可怕凶阵的运转。

    乾坤挪移,移星易宿。

    只见得最后一个方阵,遭到强大巨力生生拔起,翻天覆地之中,向预定的位置移去,整个炼狱阵,只剩了这一个还可容身,其余的都被天火占据。

    姬纸鸢三人所在的位置,天火似乎也到了最沸腾的时候,雨霖铃发出的神光,一下子缩减数尺还多,供给三人喘息的,只剩了三丈方圆。

    到这时候,她体内的真气早就告罄,全依仗了雨霖铃本身的神力;但仙器离了修行者, 同样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神光也是愈渐的暗淡下来。

    “姑娘再坚持坚持,”夫人走过来,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擦汗,“此星数积累了几番的威力,在这最后发挥出来,可算是负隅顽抗了。出去之后,定要给我夫妇好好感谢你的机会,就在府中盘桓几日可好?”

    她倒不知,苏府早都比废墟干净了。

    “夫人啊,这小剑跟人争斗,宅子焉有留存的道理。”苏沐棠提醒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夫人恍然,跟着又道,“我们在京外西郊不是有个庄子么?索性带姑娘搬去住些时候,看看陛下怎么个说法。”

    “陛下……”苏沐棠神色黯然,却没有说下去。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转而道,“老婆子,还没真脱困你就盘算起来了,我倒觉得,未必会这么样顺利。”

    夫人正要讲话,天地忽然间发生数次震动,这是被空间强行嵌入的异象,前面已有过三十六次,如今听到,让人倍感亲切。

    “完成了?”

    三人都抬头去看,雪天崖缓缓落在地来,向三人笑着抱拳道:“幸不辱命。”

    说话的功夫,整个空间的天火就消失不见了去,显出一个焦黑空旷的大地。

    “雪兄受累了。”姬纸鸢环视周遭数圈,不再见到天火,便收回雨霖铃。

    “恼人的火熄灭了,这可太好了。”夫人喜形于色地叫起来,“老头子,你快看看,是谁说不会这样顺利,这不是成了?”

    “可是……”苏沐棠向四周围不住地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抓不到要领。

    “别可是了,赶快的出去收拾收拾,我带姑娘先去庄子。”夫人喜盈盈地道。

    “夫人,不太对。”姬纸鸢却道。她强忍疲倦,凝神发散去探测。

    “姑娘,怎么连你也这样说?”夫人道。

    苏沐棠忽然道:“若是成了,怎么还在炼狱阵里?我们怎么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才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停住了笑,蹙眉望向雪天崖,“雪大侠,别怪老婆子多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雪天崖收回了神识,摇头道:“我也不知,按说三十七星数归位,炼狱阵该要破了的,怎么还会存在?”

    夫人语直口快道:“这不是我们想问的么,你倒踢皮球似得踢还给我们了。”

    “夫人,”苏沐棠连忙上去将夫人拉到一边道,“人家雪大侠是冒死进来破阵的,咱们不能这么样失礼。”

    夫人这才意识到失态,但被当面戳穿,还是很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家夫君,然后道:“老婆子早年在龙皇府当差,想到什么说什么,雪大侠切莫放在心上。”

    “无妨的,夫人是个敢说话的少见的奇女子。”雪天崖笑着抱拳,然后对姬纸鸢道,“纸鸢姑娘,在下去别处探查,去去就回。你跟苏大人苏夫人一起,别跑远了。”

    “也好。”姬纸鸢道。

    雪天崖自去。

    失了方阵,周围视线空阔,做什么都可见得。雪天崖走走停停,可以看出确实认真在探查。

    夫人远远盯住,眉头平复了又皱起,思考了片刻,正要开口说些话,脚下大地忽然间开裂。

    这是突然发生的,焦黑地面“毕波毕波”的响,像是剥去叫花鸡表皮上干脆的壳子,跟着从裂缝里涌出一道又一道黑红的火焰,数不清的在半空中相互汇聚,跟着通天燃烧,炼狱阵内的天空,就被烧出了漫天的烈焰黑煞。

    从这烈焰黑煞中,似乎浮出一个狰狞的脸孔,尖叫声中,全部的倾泻下来。

    这一波狂澜来的急骤,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小心!”

    雪天崖不知何时闪过来,在三人头顶上,仓促地拍出一掌,黑白二色的力道,跟全部的烈焰黑煞碰撞。

    轰!

    黑白二色力道,竟是直接将那些烈焰黑煞给打成了飞灰。

    苏沐棠余悸未消,怔怔道:“日月同天!”忽见雪天崖摔落下来,他连忙上去接住。

    雪天崖脸色苍白,几乎都站不稳,落地便喷出一口鲜血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定然是记错了……大师交代过……大师交代过……”

    苏沐棠取出一颗丹药来,喂给他道:“雪大侠,此乃老夫岳丈家传灵药,专治内伤,先吃了它疗伤要紧,快别说话了。”

    “你,你们不怨我……”雪天崖痛苦地说。

    苏沐棠苦笑道:“这有什么可怨的。你冒死进来,老夫已是感激,你不进来,我们也是个死字。雪大侠,这炼狱阵发生了变异,已是穷途末路,你若还有力气,请将纸鸢姑娘带走,别给我们夫妇两个连累了,那样即便回归星海,我们也会心怀不安的。”

    黑红的裂缝愈来愈多,方才被打碎的烈焰黑煞,又从更多的地方冒出来。更让人绝望的是,整个天地似乎被无形的大手包裹起来,天穹之上的光,渐渐不再透下来,可见得是最后的逃生的机会。

    夫人深吸了口气,跑到抓住姬纸鸢,带到雪天崖身边,“快,雪大侠,趁此方天地还未完全封闭,带姑娘走!”

    雪天崖吃了伤药,挣扎着站稳,咳了两声,“我向两位保证,我若不死,纸鸢姑娘就绝不会死;纸鸢姑娘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知道你深情,”夫人紧了紧姬纸鸢的手,“你,你出去后,好好待她,但她若不愿意,你不可勉强她……雪大侠,老婆子临死就剩这一个请求了……”

    “我答应夫人,我答应……”雪天崖连忙应下。

    “我不走!”姬纸鸢反握住夫人的手,不容置疑地道。

    “孩子,你这是何苦啊?”夫人又感动又惊讶。她也摇了摇头,“孩子,你还太年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姬纸鸢正要说话,突觉要穴被制住,力气都不听使唤,“夫人!”

    “雪大侠,拜托你了!”夫人咬了咬牙,将姬纸鸢向雪天崖推了过去。

    “纸鸢姑娘,得罪了!”雪天崖搀住姬纸鸢,猛地跃上高空,向最后的逃生通道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整个天地都在发生尖啸,像是恶魔在那里咆哮个不停。

    烈焰黑煞,经过更加猛烈的聚集之后,再一次向下攻来。

    “夫君!”夫人慢慢走向苏沐棠,深情地与之对视。

    “夫人,我们来世还做夫妻。”苏沐棠轻轻地拥住她,在她额上轻吻。

    “那时让我做你夫君吧……”

    对话声愈加微弱。

    姬纸鸢突然震开了雪天崖的搀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纸鸢姑娘!”雪天崖一惊,但在半空中对上了姬纸鸢回过来的眼神,动作便顿了顿。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不要逼我向你出手。

    姬纸鸢穿过漫天烈焰黑煞,先一步落在地上,将残余的全部真气,注入到雨霖铃中,“水灵珠,靠你了!”

    她咬住贝齿,以伞面为盾,挡了上去。

    伞面上透发出水色的神光,竟是一扫颓势,在苏沐棠夫妇二人的头顶上空,荡出波光,微漾着层层交叠。

    夫妇二人一怔,睁开眼睛一瞧,却被乍然亮起来的光给刺得生疼。

    跟着整个空间便全是隆隆的爆炸声,空气剧烈动荡,将夫妇二人吹得东倒西歪,又惊又骇地想道:这孩子若是挡不住,岂不是真的把她给害了?

    想到这里,再也顾不上源海枯竭,努力地要挤出哪怕一滴真气来,为姬纸鸢分担些许的压力。

    正在二人运功时候,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人,站在那里定定地瞧姬纸鸢,二人原以为是雪天崖,再仔细一看,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夫妇二人一眼,微微地行了个礼,便向姬纸鸢走了过去。

96、凝固

    “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没听过。”

    “我还没说,你怎知是什么?”

    “我姑姑说,传说大抵是市井地痞吃醉时候瞎编的,我就自来很不信,哪怕听过,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怎么都是你姑姑说,你这么听她话,难道她准了你去当强盗么?”

    “她才没有。嘘,你小声些,她要是听见,非到我娘跟前告状不可。”

    “那你听不听我说话?”

    “定然是听的。什么传说?”

    “阿娘告诉我的,说只要走过十里桃花,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才修行,没你有力气,你能帮我摇十里桃花么?”

    “……能是能的,不过你要拿什么谢我?”

    “我给你火灵珠。”

    “火灵珠是什么?”

    “反正阿娘说了,是极珍贵的宝物。”

    “我不要火灵珠。”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亲我一下。”

    “……好是好的。”

    “真的?”

    “不过,我若亲了你,便要对你负责,此事最好两家父母在场,我回去自当禀告父皇母后……”

    “哎哎,火灵珠真好看呐……”

    ……

    “听香君说你要来,就一直盼着见你;可真到见了你,便什么言语也忘了,心里发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老天爷待我其实是很好的。我怨它这么多年,实在不应该。”

    燕离走到姬纸鸢身侧站住,伸出手去,与她一起执着雨霖铃。

    姬纸鸢全神贯注在对抗炼狱阵,没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一人,直到燕离的手,覆到她的手上,才被惊醒,美目闪过凛冽杀机,待瞧见是燕离,怔了怔,“你说了什么?”

    “啊?呃……唔,没什么……”燕离只好专心将真气注入雨霖铃。“我方才就来了的,离这儿有些远,发生好大震动,是个什么情况?”

    姬纸鸢正要说话,后头夫人却发来呵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随便抓姑娘的手?”

    燕离瞧了瞧头顶上还远未解除的危险,心想您的关注点是错的。但他已猜到这二位的身份,也不好得罪,便笑着回头说,“大娘,我帮着纸鸢对抗呢。”

    “帮着就帮着,怎么还抓她手?别处就不能注入真气了?当我老婆子好骗么,姑娘现在没力气反抗,你就趁人之危!”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也不是凡辈,你家师长怎么教你的,老婆子我倒要向他请教请教了。还不快快松开?”

    燕离吃了一顿骂,一时语塞,只得把手往上挪了挪。

    姬纸鸢别过脸去,暗暗地抿嘴一笑。回头来才瞧见燕离凑过来偷看自己,眉开眼笑的,跟偷到糖果的小孩一样,立刻又将脸板起来,“夫人骂的你都没听见吗,男女授受不亲,你快离我远些。”

    “还说不听你了!”夫人气急,撸袖子就要上来对燕离动手。

    苏沐棠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去,道:“老婆子啊,你怎么这样没眼力见!”

    “我怎么了?”

    “你没发现姑娘对这个小兄弟的态度完全不同么。姑娘这等姿颜,可是个随随便便给人摸手的?”

    “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他俩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哪轮得到咱们来管教。再说了,你看那仙器,竟不排斥他,方才你可去试过了,险些遭到反噬不是?”

    “哎,哎哎,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真是丢脸死了!”夫人跺了跺脚,又掐住丈夫的手臂,“说,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苏沐棠叫疼道,“我方才是在观察他,此人好像小容信中提到过的,藏剑峰新入的弟子,唤作燕离的,你瞧着像不像?”

    “咦,被你这么样一说,是有些像,这么说是小剑派来救咱们的?”夫人道。

    苏沐棠道:“你倒忘了么,那李血衣指名道姓的要他哩,依我看啊,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他才是主角。”

    “我且去问问。”夫人收拾了一下情绪,摆出一个笑脸来,走几步过去,一面说,“嗨,是我老糊涂了,小兄弟,你可别跟老婆子我一般见识才是。”

    “在下哪里敢。”燕离笑着说。

    “方才我夫妇二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夫人道。

    “是。”燕离道,“在下正是燕离,也确是在下累二老遭罪,实在很过意不去的。”

    夫人蹙眉道:“这么样说来,你为了自己不过意不去,就托姑娘闯阵来救我们?你可知道她遭遇了何等样的凶险?”

    “我没……”燕离说到半截,忽然怔住,旋即面现柔光,“是,是我的错,这些凶险,本该由我来承受的,却让她帮我担了,我亏欠她太多太多,这一世都还不清。”

    夫人道:“你知道便好。”

    “好了,燕小兄弟,如今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沐棠道,“你既然进来了,想必是带了破解炼狱阵的法子?”

    燕离苦笑道:“我心系她的安危,没做多少准备。”

    “那就是有所准备?”夫人道。

    “总算是将真气恢复了才进来。”燕离道。

    夫人气乐了,“还知道恢复真气呢,真是很不错。换个别人,怕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苏沐棠将她拉了开去,对燕离道,“燕小兄弟,姑娘无暇分心,老夫就简单讲解一二。我夫妇二人进来时候,炼狱阵还有容身之处,总算在真气耗尽之前,跟纸鸢姑娘相遇,得了她的庇护,才苟活到如今。后来又来了个雪大侠,拿了大师交付的星图来破阵,但是没破成,结果就如你现在所见,整个炼狱阵的矛头,都对准了我们。”

    燕离点了点头,道:“晚辈虽不精通破阵,不过,刚巧有个懂得的大师在城中,已有人去请,您二位不用担心。”

    烈焰黑煞一阵剧烈动静,从中钻出一个人来,落在地上,喘息着道:“燕兄来了。”

    “是你!”燕离眯眼打量他,“雪大侠,你破的一手好阵啊!不知是哪个大师给你的星图?”

    “是我的错!”雪天崖满脸自责地道,“我是急糊涂了,把大师的交代,给听反了!没料到威力不减反增。是我的错!”

    苏沐棠道:“也怪不得雪大侠的。”

    燕离正要说话,突觉雨霖铃传来巨大吸力,源海内真气被鲸吞似的吸过去。众人抬头看了,各自都变了脸色。

    许是雪天崖的脱离落单,炼狱阵就得以调集全部力量,来进攻他们这一处位置。变了质的天火,更大量的聚集过来,疯狂地进攻着雨霖铃。

    雨霖铃遭到强力打击,本能地从燕离处吸取更多的力量来对抗。但仙器的所需,哪是他一个罐顶境所能满足的,那一点真气,顷刻就被吸了个精光。

    “纸鸢……”

    他发现到姬纸鸢似乎快要撑不住,摇摇欲坠起来,便从她背后拥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但因为他也被雨霖铃给吸得脱力,不很站得稳,也是摇摇欲坠。

    姬纸鸢勉强地回过头去,露出一个让人疲累到让人心痛的笑容,“燕离,我说过不原谅你的……”

    “我记得……”燕离也对她笑,手伸过去,抓住她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我也说过,无论怎样艰难,都要取得你的原谅。哪怕重生千次,万次,直至成灰。”

    “我死也不原谅你……”姬纸鸢仍然笑着,“可是燕离,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他,你明明是……”

    “我死也不原谅你……”她说。

    “我第一次见你,”燕离低声道,“就该觉察到,我无论遭遇怎么样的痛苦,变成什么样的人,唯一忘不掉的,就是爱你这件事。”

    “你走吧……”姬纸鸢说。“我不跟你同死,你要活着,记得我不原谅你,用你一世愧疚来弥补。你要活着,哪怕一世愧疚……”

    “我不走……”燕离微微一笑,翻了手掌,火灵珠就出现在掌中,不等姬纸鸢反应,就将之摁入雨霖铃的嵌槽里。

    “你……”姬纸鸢忽然醒悟到什么,勉力地自己站住,推开燕离已是满脸的羞恼,“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燕离无辜地道:“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姬纸鸢愈加羞恼,平生首次生出咬人的冲动。

    “仙器完整了!”苏沐棠喃喃道。

    雨霖铃的水灵珠,孤孤单单那么久,如今终于找回火灵珠,通体地发出欢愉来。整个伞面扩大数倍,撑起来犹如一座小山,飞旋之中,涤荡出数不清的禁制之力,向整个炼狱阵而去,霎时间铺成一道大网。

    也许是受的憋屈久了,在众人目瞪口呆下,这件当世最强的封禁之器,竟是反客为主,反过来将漫天的黑红天火给包裹绞杀。

    那些前一刻还 狂傲不可一世的天火,这一刻竟如同被圈禁的绵羊,软弱无助又可怜。

    就这样,整个炼狱阵的天火,都被雨霖铃圈禁起来,一点一点收缩包围圈。到得最后一丝的天火被消灭,雨霖铃才恢复原本大小,从空中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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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终究离散

    姬纸鸢心疼地接住,仙器才完整,就剧烈消耗神力,水、火两颗灵珠都可见的暗淡下去,眼看短时间内是用不了了。她收了起来,同其他人一道四目打量。

    境况实在没有乐观到仅凭雨霖铃的反击就能够放松的地步。

    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岂非是最大的变化?

    不过就是失掉了天火罢了,炼狱阵却还是炼狱阵,空寂静默,连一丝风也感受不到。黑暗的帷幕,倒是将最后的通道也给封堵。

    “从变了模样后,此处就越来越像炼狱。”苏沐棠道。

    “炼狱?”众人知道这个“炼狱”怕是别有文章。

    苏沐棠道:“是,传说阎浮之上,有一重这么样的地方,称之为炼狱,关押着一个别的种族,在那里受着苦难。它们每轮回一次,就会回到炼狱,遭到业火洗涤之后,又重新投入轮回……以此洗清罪孽。此处炼狱之火,灭了又生,跟那里实在很像。”

    “炼狱阵的名字,是从这里出来的。”燕离道。

    “若是没有变化之前,合我们众人之力,未必不能破。如今……”夫人说着,瞥了一眼雪天崖。

    “是我的错……”雪天崖只得苦笑着。

    苏沐棠道:“雪大侠也是为了救我们,不怪的。既然你们都选择留下来,老夫就提个建议,从现在开始,尽量的节省力气,分散开来,我观这天火,最喜欢我们聚集在一处,若是分散了,各自都还能抗争一段时间,等燕小兄弟的朋友请到大师,方有一线生机。”

    “目今唯有如此了。”雪天崖点头赞同道。

    说着话的功夫,众人又瞥见丝丝的黑红焰火窜出来,开始凝聚了。

    果然有着生生不息的特性。

    正要各自散去一个地方,突见远处焦黑大地轰然爆裂,从中飞射出数十个被打残了的魔族的尸首,摔在各个地方。

    若是仔细算过,正可合得上“三十七星数”。

    “这是?”

    燕离同姬纸鸢对视一眼,下意识地靠近,等待着那未知的危机。

    烟尘渐渐消散,先听到几声咳嗽,然后便见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苏沐棠惊讶道:“魏老弟,怎么是你?”

    “苏大人,”中年男子向苏沐棠作了个揖,“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炼狱阵里重逢,连个酒都吃不得。”

    “是……”苏沐棠苦笑道,“年轻时候,常常从路边街茶摊酒肆里听说书,说那修行者境界达到一定高度,就能够为所欲为,我到如今才深有体会。”

    “谁说不是。”中年男子来到众人面前,又向姬纸鸢作了个揖,“主公,自失散后属下一直担心赶不上,总算您还平安无恙。”

    他自然便是魏然。

    “主公?”苏沐棠夫妇惊讶对视,夫人忍不住道,“我听说魏大人你在巨鹿境谋了个差事,竟不是玩笑么,你怎么认姑娘做主公?”

    魏然对夫人道:“主公乃是新晋的长州王。”

    “长州王?”夫人更是吃惊,“长州两路荒废已久,被一群不法之徒占据着,姑娘你怎么忍受得了那个地方的肮脏。”

    “主公对谁都一视同仁的。”魏然道。

    姬纸鸢指了那些尸体道:“是阵眼?”

    “是,属下从李血衣告诉的口诀中发现玄机,得知此阵法内蕴乾坤,我从暗道进入,才发现这些魔族躲在地底操控阵法,若是无人干扰,如此下去,炼狱阵会越来越可怕。”

    魏然禀告道:“适才将将要杀到三十七个,发现有星图入主核心,竟是取代了阵眼的作用,勾连了九天星辰,攫取星力来填补。”

    燕离眼睛微微眯起,道:“我说它的能量怎么就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了。看来要耗去它全部的力量,除非搬空星海。”

    夫人道:“这么说来,若是之前,这三十七个阵眼被破坏,炼狱阵就不攻自破了?”

    “是。”魏然道。“可如今,连我也束手无策了。那口诀是真的,但恐怕李血衣自己,也料不到有此变化。”

    雪天崖笑容愈苦涩起来,“真是,瞧我办了什么事……”

    燕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雪天崖接着道:“为今之计,只能按苏大人的方法,先行散开抵御。另外在下有一个发现,我们越是抵抗天火,下一回的反扑就越剧烈。我建议尽量以逃跑为主。”

    “哎,看来只能如此了。”苏沐棠道。

    “你们瞧,那是什么?”夫人忽然指着一处地方道。

    众人循了指引看去,只见了一只水墨色的苍鹰冲破了重重黑暗,来到众人头顶上空,雄伟的翅翼呼呼生风,跟着竟口发人言:“小贱客,瞧你这狼狈相,最终还不是要靠我来救你。”

    “采薇?”燕离惊喜道:“你,你怎么变成鹰了?”

    “你可笨死了!”苍鹰发出“格格”的娇笑声来,“莫不是被炼狱阵给烧糊涂了,看不出这画术显圣的来历么?”

    “百里晴空!”燕离道。

    “还有古老爹跟冰见姐姐。你等会儿,我换老爹来跟你说话,他会指点你们破阵的。”

    听到破阵有望,众人皆是振奋起来。

    “那顾采薇可是仙界最炙手可热的美人,不知是多少男修的梦中情人,不想竟跟燕兄你这样亲近。”雪天崖笑着说道,“燕兄的艳福,简直叫整个阎浮世界的男儿都羡慕呢。”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瞧了眼姬纸鸢。

    后者神色如常。

    燕离淡淡道:“这么样说来,其中也包括了你?”

    “燕兄可以跟采薇姑娘亲近,我却是不行的。”雪天崖摇头道,“我大师兄对采薇姑娘的心意众所皆知,我怎么能横插一脚。”

    “你怕不是不能,是不敢吧。”燕离道。

    雪天崖眉头微皱,道:“燕兄,我当你是个朋友,才对你说体己话的。”

    燕离冷笑道:“我没耳聋,也不头昏,你当纸鸢的面说这些话,不是挑拨我们感情?把这些诛心的当成体己话来讲,要不怎么说你们道庭的高徒,一个赛过一个能耐?我还是敬谢不敏了,留着对你大师兄讲吧!”

    “你……”雪天崖脸色一沉。

    “咳咳……”苏沐棠连忙地站出来劝解道,“两位都是九大的弟子,同气连枝,就当给老夫一个薄面,到此为止可好?”

    雪天崖冷冷道:“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人,我自不跟他一般见识。”

    燕离眉头一扬,还待再说,却被姬纸鸢用眼神给制止。

    苍鹰又吐人言,“燕离,你这个混小子,盲目地闯进去,真以为自己是个死不了的铁人啊!还有那个拿走老夫星图的,你是要把老夫活活气死吗?老夫怎么跟你交代的,让你不得将星图带进去,嫌你们死的不够快是吗?”

    这一顿噼里啪啦的责问教训,吐的好不畅快。

    “前辈,”雪天崖苦笑拱手道,“晚辈满心都是炼狱阵里的人的安危,来的太匆忙了,就没记住……”

    “好了,你别解释了,原以为道庭的会靠谱一些,结果还要老夫亲自出马。幸好你们遇到了老夫,都给老夫听好了……”

    接下来古海源将回收星图的咒法传了给燕离,让他先将星图收了,跟着才让阵外的合力,将炼狱阵从外头破坏。

    有了古海源这个当世一等一的天工巨匠的指点,原本的让人无从下手的难题迎刃而解。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炼狱阵便烟消云散,众人回到现世,都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正在此时,东方天泛起了鱼肚白。

    赶巧的是,燕十一带了俘虏跟其他人,正好来到这处,双方汇合,不用商议就达成共识。有什么话等出了城再说。

    一伙数百人浩浩荡荡向城门处去。

    燕离向古海源道:“怎么这么巧,老爹也在天上京?莫不是算着我有劫难,上赶着救我来了?”

    “去去去,谁有这个心情,若不是顾丫头非拽着我来,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古海源直翻白眼道。

    柳木冰见笑道:“双月后,是凤凰殿主的大寿,老爹跟凤凰殿也有香火情,我同百里兄护送老爹来,预备一道去给殿主贺寿。”

    “原来如此。”燕离恍然。跟着道,“我左右是恶了龙皇,你们几位还是跟我分开走为好,古老爹跟着你们,以免受到波及。双月后,凤凰殿再叙。”

    “算你小子有良心。”古海源道,“我自然不跟你走的,买卖都被你搅没了,不如先一步去凤凰殿,还有免费的吃喝招待。”说着自转了一路去。

    “燕兄千万保重。”柳木冰见笑了笑,跟了去。

    百里晴空意味莫名地瞧着燕离,“你若能活着走出天上京,阎浮世界,便也算有你一席之地了。”说罢也跟了去。

    这路上,走的走了,散的散了,数百人马,很快减去了半数。

    “老大,我听说二叔他们叛逃了?”

    黄少羽这时候才过来,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会不会有误会在里面?二叔他们,自小就对我极好的。”

    燕离面无表情道:“你从前这样说,我倒还是信的,现在就很有些疑问了,怕不是因为你爹,他们才这样的对你好?”

    “不是的……”黄少羽咬牙抓头。

    “好了少羽,事实摆在眼前,你总不能连老黑的话也不信吧?”燕离道。

    “那,你,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98、正事

    “回去再说。”燕离道。

    “别呀老大,你得给我透个底,让我心中有数啊。”黄少羽追着道。

    燕离似笑非笑地说道:“终究是一家人,感情比较的深,对吧?看来我还是不要插手绿林众的事比较好。”

    黄少羽心中一凛,着急忙慌道:“不,绿林众既已并入燕山盗,那便都是你的手下,我黄少羽说过的话,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件事你交给我办,等我问过了老黑,若是情况属实,别说他们只是我爹的义兄,便是亲兄弟,我也要亲自找他们算账!”

    “怎么个算法?”燕离道。

    “按道上的规矩……”

    “强盗还有规矩?”

    黄少羽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拜山头的,是比较的松散,不像门派帮派的。类似的事例虽然没有在绿林众发生过,但金钩盗团却是有的。他们是将犯事的革去了职位,降为最低的杂役,做最苦最脏最累的活计……”眼看燕离嘴角露出冷意来,他连忙补充道,“那已绝不轻了,犯事的也是因为劳苦功高,我那三个叔叔,从绿林众诞生就跟着我爹打拼了,若,若是要了他们的命,我担心,担心弟兄们会不服,我这个统领,也不好当啊……”

    “行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燕离道。

    “是,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黄少羽如释重负道。

    “你去后面看看有没有追兵。”燕离挥了挥手。

    黄少羽也不敢再留下招烦,屁颠屁颠去了。

    他走之后,燕离将陆百川跟李阔夫招了过来。陆百川道:“龙首,您真的要将此事交给他来办?”

    “我原就要叫他来办这事。”燕离道。

    “那您怎么……”

    “蠢货,龙首这叫两手准备,指望他降服三个老贼,那是痴心妄想!”李阔夫直接打断了陆百川道。“再说了,你以为三个老贼真会乖乖等着问罪?既已叛逃,若知龙首还活着,必定扯旗造反,这绿林众投不投靠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还是大娘看得通透。”燕离笑道。“大娘,你的伤势如何?”

    “杀几个老贼,还是轻而易举的!”李阔夫狞笑道。

    “好,等会出了城,你二人跟燕十一,都要再辛苦一下,直接赶去松阳连环坞……”燕离对他们面授机宜一番。

    “喏。”二人抱拳应下。

    燕离目中有火热之光,道:“我也不叫你们白辛苦。此次若能顺利拿下江北两路,你们但有什么需求,只管跟我提。另外,绿林军团的成员额数太大,要分拨一些另建,你二人都要替我执掌一个军团。”

    陆、李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抱拳道:“龙首做主便是。”

    李阔夫低声道:“龙首,其实您不用那么客气的,当初您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抛弃我们,我们这条命早都是您的了,苦点累点算个什么。”

    东方天已破晓,金鸡报鸣,在京城内此起彼伏。

    这边在排兵布将,皇宫大内的御书房也不闲着,正在争论个不休。

    “快是大朝的时间了,怎么还是没拿下燕山盗?”

    “没拿下倒也罢了,人家能击退魔族,也是本事,可怎么就连皇子们,都成了他们的人质了?”

    “段无声真是个没用的粗坯!”

    “你骂谁不好,骂到他头上?”

    “我看此事还要陛下亲自出手。”

    “不成,莫说失了体面,还有那苏小剑在呢,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跟他去拼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想个折中的法子来?”

    “够了!”姬御宇猛拍扶手,弄出很大声响来,“这件事不用你们管,自有人收拾燕山盗,都退下去,准备早朝吧。”

    众官员鱼贯而去。

    张靖甫没有急着去,站在那里却不说话。

    “怎么,张靖甫,你还要朕用八抬大轿送你不成?”姬御宇淡淡道。

    “这个自然是不敢的。”张靖甫笑着说。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姬御宇道。

    “臣知道陛下心中怨我。”张靖甫道。

    “知道还说?”姬御宇把脸一沉,“看看,看看你都出了什么馊主意,老六老八|老十三,现在全都在燕山盗手里。那几个的生母,现在全催逼着朕来要人,你说怎么办吧!”

    “这天下可都是陛下的,哪有人敢逼您。”张靖甫还是不温不火地笑道,“这些个娘娘,不过是担心皇子的安危,来关问关问。陛下有没有想过,臣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心里一向主意多,也不跟朕交心,谁知道你怎么想?”姬御宇道。

    张靖甫道:“是要引出隐山五剑。不料他们不出现,可见已识破臣的用心。这回确是臣的失策,没能找出杀害太子的凶手,陛下无论要怎样责罚,臣都愿意接受。”

    “无忌孩儿……”姬御宇咬牙切齿了片刻,神色又渐渐转淡,“罢了,你既没有私心,朕也不跟你计较。”

    张靖甫作揖道:“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您方才说已有人去对付燕山盗,莫非这回请了太祖他老人家出手了?”

    “只能劳烦了。”姬御宇道,“哼,燕山盗胆大妄为,若真被他们逃出京去,龙皇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是。”张靖甫道,“正好借机宣扬,太祖还活着的消息,定然会震慑到不少人,为那件事做好铺垫。”

    “朕也作此想。”

    燕离还不到城门口,就发觉到不对。这一路上,竟是半点阻拦都没有,城门虽然紧闭,但城楼上却不见一个人影,实在太过安静,仿佛就要放他们走一样。但这自然是个妄想。

    即便是燕十一抓来的这些个人质起了作用,断不至于连个谈判的人也不出现。

    事出反常即有妖,他抬手制止了准备去开城门的手下。

    果然,以城门为界,就出现了一面墙,像是一种禁制,通天的高度,从底下看,竟如囚笼似的覆盖了整个天上京。

    “这是什么?”众人惊疑不定地瞧着。

    苏小剑脸色渐渐变化,喃喃说道:“竟将皇宫大阵延伸到整个天上京,好深厚的修为啊!”

    他的声音不大,左右能听见的,纷纷变了脸色,“人界还有此等高手?”

    “此人怕是不让我们走了”

    苏小剑脸色沉重,叫了燕离等人到身边护住,“等他出现,我全力拖住,小九你带几个师弟合力破阵,务必把人都护周全了!”

    “师叔放心,弟子定将他们带出去,一个不少。”凤九应下。

    燕离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噢,燕小哥,你看起来遇到了一些麻烦。”抬头一瞧,只见城楼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清俊冷淡的黑衣青年,一个是穿着复古的老绅士,正笑嘻嘻地往下瞧来。

    “昆吾先生,子规!”他先吃了一惊,然后笑道,“是,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恐怕不能跟二位坐下来喝酒叙旧了。”

    “喝酒你随时来不落城,我还会赶你么?”子规冷然地道。

    燕离听出埋怨之意,只是笑着拱手。

    “噢,姬国主也在,”昆吾很快发现了人群中的姬纸鸢,笑着说道,“您还是一样的让人赏心悦目,真可谓喜相逢,精神爽,乐淘淘呀。”

    “先生。”姬纸鸢淡淡点螓,算是行过了礼。

    子规忍不住道:“先生,您这是些什么不着调的词儿,也不怕惹人发笑。快些办正事的好。”

    “没错,是该办正事了。”昆吾笑着对燕离道,“燕小哥,你们这是要出城么?”

    燕离心里一动,指了城门前的禁制,道:“如先生所见,出不去了。”

    “这还不简单。”昆吾伸手轻轻一个弹指,“嘣”的一声轻响,这覆盖整个天上京的禁制,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去,让人不禁想象着这一弹要是弹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多谢,告辞!”燕离抱拳弯腰。随后点点头,李阔夫等人会意,冲上去将大门打开,跟着站在两边等候。

    “我们走!”燕离大手一挥,率先走出城去,迎着东方天升起的朝阳。

    出城之后,就开始各自分散。

    赵挺在赶了一段路后找过来,恭敬地向燕离表明了身份,随后道:“龙首,大先生走前说了,将这些个俘虏,交给您处置,是放回去还是杀掉?”

    “赵挺是吧。”燕离思量着正是用人之际,便道,“你带你手下的人,押这些皇子另走别路,五百里后再放人。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不计较你临阵投诚,把你当个自己人来用。”

    “龙首,属下必定完成任务!”赵挺激动地道。他是个精明的人,那昆吾先生是什么人,竟对龙首如此客气,跟着这么样一个主子,比脓包似的十三皇子强太多了。

    燕离道:“之后你就直接赶路去松阳,燕山盗要过去接收绿林众的地盘,说不得还有一场仗要打,正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

    “喏!”赵挺一刻也不想再耽搁。

99、仗义不错,也并不对。

    到得十里亭过去,燕离在一个山头伫立许久,到了日头高挂,见到天上京显出了气象来了,才对身旁的苏小剑道:“峰主,看来是没打起来。”

    “可不是。”苏小剑点头说道,“我原想着留下来,若昆吾先生遭到围攻,也好帮个手。看来那位隐藏的大高手,也不愿跟昆吾先生动手呢。”

    “小剑峰主,这昆吾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为何阎浮世界都没有关于他的传说,却又遭到很多高手的忌惮。”一个剑庭弟子忍不住问道。

    苏小剑笑了笑,道:“你问的,我倒也想知道。不过,我曾听我的师傅略略提过,说是不落城在的时候,这昆吾先生就在了。”

    众人听罢,不禁暗暗咋舌。

    凤九道:“不落城诞生的时候,当年最强神剑仙白空雪都还没出世吧。”

    “是,巫神纪还要早很多年。”苏小剑道。

    燕离吃惊道:“那昆吾先生到底多大年纪了?”

    苏小剑耸了耸肩,道:“这恐怕是世纪之谜。好了,我之前应了老黄前辈,要去菩殊寺助拳,你等也别在此逗留,尽快赶回剑庭,准备荡魔大会的事宜。”说着又对凤九道,“小九,有劳你护送我家世伯母,去找你的小容师叔。”

    “此事怕有些难办。”凤九道。

    “怎么?”苏小剑道。

    凤九道:“二老说既为龙皇的朝臣,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背离主君。他二人打算回转天上京。”

    苏小剑听了这话沉默下来,跟着摇头笑了笑,“也好,我正好还要去访一个旧交,我去送他们吧。”

    “恭送师叔。”剑庭众弟子向他的背影抱拳。此次他以一己之力对付两个神圣领域,还占尽上风,这些个弟子可算是对他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凤九收回目光,对燕离道:“燕师弟,你怎么打算?”

    “我怕是要在人界逗留一段时间。”燕离道。

    凤九沉吟片刻,对余秋雨道:“秋雨,你带他们先走。”

    “是。”余秋雨当即带了人离去。

    燕离心里微动,笑道:“大师兄单独留我,是有话要说?”

    “跟你说件事。”凤九道。

    燕离抱拳道:“若是请托,但讲无妨。”

    凤九道:“小剑师叔久不在门中,不了解近些年剑庭的变化。你是强盗魁首,原先籍籍无名,倒也无人抓你错处;然而绿林众不同,江北两路背后未必没有扶持,是谁却不知道。你如今要抢夺,不但损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也会被抓住把柄,若是被告到执法院,你是经不住查的,要脱身就很难了。”

    燕离这才知道,凤九不是个寡言的人,寡言是因为没有值得说的人。他想了想,笑道:“这件事采薇姑娘也同我讲过,我会记住的。真的非常感谢,不论是救我二哥,还是这份善意的提醒,日后但有用得着小弟的,大师兄尽管开口便是。”

    “你心中有成算,那就很好。我自不会同你客气。”凤九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还有,荡魔大会之前,你要赶回来,为剑庭争颜面的事,要交给你们了。”

    “大师兄不去?”燕离道。

    “倒也不是,不过,我们不会出现在正面的战场。”凤九道,“我这便回去了,你自己小心。”说罢自去。

    “大师兄慢走。”燕离抱拳相送。

    忙完这一切,他心里头最惦记的人,却早已走远了。

    魏然在旁边等了许久,这时才上来,将一个盒子递给燕离,道:“燕公子,这是主公叫我转交给你的。”

    燕离接了打开看,是一颗黯淡无光的珠子,但内部有流炎闪动,赫然是火灵珠。他吃惊道:“纸鸢怎么把火灵珠又给我送来了?”

    “主公说,当年她送给燕公子了,便是燕公子的东西,这叫物归原主。”魏然道。

    燕离摇头笑道:“她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样的刻板。”

    魏然不悦纠正道:“这叫原则。”

    燕离也不同他争,只问道:“她还有什么话交代吗?”

    魏然道:“主公请你暂时别去找她。话已带到,告辞了。”说毕急匆匆离去。

    燕离忍不住失笑,心里知道这个魏然原先是当大官的,守旧得很,跟他一个强盗头子说那么多话,已到极限了,一刻都不愿再呆下去。

    这山头上有个破庙,老黑就被安置在此。

    他到破庙时,正见黄少羽呆坐在门口,看来是已从老黑口中得到真相了。

    “老大,”看到他来,便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我这便带人回去收拾他们三个!”

    “除了许计华,哪个是你能对付的。”燕离把他按了又坐下,“先去调息,看看你自己的脸,都青黑青黑的,我可不想你猝死在半路上。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再带人跟你同去。”

    “哦。”黄少羽无奈,但也觉出疲倦,就到了一边去调息。

    燕离走进去,老黑在破床上躺着,被一个端丽的女子扶着用药,除她外没有别人。

    “龙首……”老黑一听到脚步声,就下意识地循声去看,看到是燕离,险些连药汁都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燕离摆手示意他不要起来,“慢点慢点,先把药喝了再同我讲话。”

    老黑干脆就端了碗,直接给海吞了下去,然后打了个长嗝,“喝,喝完了!”

    “先给我躺着。”燕离把老黑按回破床,这才仔细打量那女子,抱拳道,“在下燕离,这位该是凤凰殿的女侠吧,不知怎么样称呼?”

    端丽的女子抿嘴轻笑道:“这儿可没有什么女侠。我叫洛霜荷,是自小伺候殿主的贴身女使。”

    “原来是霜荷姐姐。”燕离仍是抱拳,道,“敢问我这不成器的手下伤势怎么样,怎么还喝起了药汁,成丹的药都治不好了?”

    洛霜荷道:“燕公子不先问二姑娘下落,倒是惦记着手下,可叫人钦佩呢。但请宽心,这药汁是我凤凰殿独门秘制的,对内伤大有裨益,保管他过两日便活蹦乱跳。”

    “那就好。”燕离这才笑起来,道,“对了,采薇不是说在这里等我?”

    “二姑娘走了有些时候了,急着去找殿主的贺礼呢。”洛霜荷道。

    燕离不禁好笑道:“还没准备好贺礼,就着急来人界,这可一点不像她。”

    洛霜荷意味深长地道:“许是听说了燕公子在人界有难呢。”

    燕离一怔,旋即道:“不是吧,她只知天上京出现了魔族,是来寻他们晦气的。”

    “二姑娘找贺礼都来不及,哪有闲心来看魔族。”洛霜荷摇着头往外走。到了门口停下来,回头说道,“燕公子且跟手下说说话,我在外头等你,有些关于二姑娘的话,要说与你听。”

    “有劳。”燕离点头。

    他在破床边坐下来,看向老黑,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你一人去攻城楼了?”

    “龙首,老黑给你丢人了,你惩罚我吧。”老黑沮丧地说道。

    “你是给我丢人了,”燕离淡淡道,“不过,绿林众有你这等样的好汉,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老黑还是沮丧,道:“我万万没料到,三个副统领竟会叛逃了去,老当家在的时候,他们是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见皱一下眉头的……怎么竟就变成这样!”他痛心疾首地抓住胸口,“龙首,你说,到底是谁错了……?”

    燕离道:“我们的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做出选择,前面分岔路口,往左或者往右,又或者东西南北,都是自己选的,哪有什么对错。”他取出一个瓶子,放在床边,“你不要想太多,我留几个人照看你,好了就自己回来。”

    “龙首要去松阳?”老黑紧张道。

    “你也想到了。”燕离站起来往外走,“放心吧,我也不是毫无准备,那三个想要对付我,没那么容易。你安心在这里休养。”

    他来到外面,向洛霜荷道:“姐姐久等了。”

    “不敢的,在公子面前,我这个做奴仆的,怎敢托架子。请到外面说话。”洛霜荷比方才客气了些,引着燕离到外头一处山岩上,“公子怎么看待凤凰殿?”

    燕离想了想,道:“风景奇秀?安居乐业之地?”他说完自己倒笑了起来,“我一个老哥,原是猎团首领,后来手下都死了,他就带了手下的亲眷,有数百个,说要来人界找个地方定居。前些时候我收到他的来信,说是定在南凰境了,写了许多赞美的话,我对凤凰殿的印象,全来于此,非要我说,该是人界八大境最太平的?”

    洛霜荷摇螓笑道:“公子是夸在殿主的心坎上了,不过我问的却不是这个。”

    燕离道:“恕小弟愚钝。”

    洛霜荷道:“公子大概不知道吧,二姑娘统共有三个舅父,七个姨母。表堂兄姐弟妹,就更多了,是个不好计算的数字。”

    “我还真不知道。”燕离道,“顾家有这么多亲戚吗,我原以为是只有她姐妹二人的。”

    洛霜荷笑道:“凤凰殿统管南凰全境,单凭殿主三人,怎么管得过来。”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二姑娘是个命苦的,出生时候就先天不足,要少殿主拿生命精元来填补。她自记事,就被人告诉害死了娘亲,那是顾家有史以来最有希望超过殿主的奇才,是害凤凰殿痛失奇才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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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南田庄

    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燕离,道:“凤凰殿是有绝学的,不比别家的差,殿主却将二姑娘送去莲花座,给别人做弟子,燕公子可知是为何?”

    燕离道:“她的资质与莲花座的功法相合,该是其中一点。剩下的,我对凤凰殿并不了解,也不好胡乱猜测。”

    洛霜荷叹气道:“二姑娘从小就有主意,自懂得以来,被骂了不还口,被欺负了也不跟谁告状,常常自个委屈,偷偷躲着哭。小小年纪,就知道赎罪,可是那么小小的,弱得跟蛾子似的,你说她怎么就……”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连忙别过脸去,“怎么就那么懂事,让人实在心疼。殿主为此大发雷霆好些回,惩也惩了,罚也罚了,然而并无效用,总不能将那些给打杀了吧?都是嫡亲的骨血。正巧,莲花座的掌教上门来做客,瞧见二姑娘根骨,当场要收徒,殿主本来一万分的不愿意,可想到二姑娘在凤凰殿,也没个好过的日子,便只得应了。”

    燕离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单薄柔弱却倔强的半大姑娘,蜷缩着哽咽的情景,怎么也无法跟现在的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的顾采薇联系起来。

    洛霜荷收拾情绪,待到平静下来才接着道:“我这个做奴婢的,背地里搬弄主子家的是非,着实不应该,燕公子只听听便是。”

    “姐姐不只是说给我听的吧。”燕离若有所指地道。

    洛霜荷犹豫了一下,道:“燕公子,不瞒你说,若非有事相求,我也不敢将二姑娘的事,告诉给你知道。”

    燕离道:“姐姐你说吧,若是采薇有事,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替她去走一遭。”

    洛霜荷道:“燕公子戒心还真是重呢,若我是个处心积虑要耍阴谋的,被你拿这话一堵,可就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燕离也笑道:“姐姐可说笑了,像姐姐这么样的美人,若是有求于我,刀山火海,那也是闯得的。”

    洛霜荷摇螓道:“二姑娘同我说你有个口花花的毛病,看来是一点也没错。燕公子,认识你的,知道你是爱开玩笑,若有不知道的,指定把你当做登徒子,对你印象就会很不好。”

    燕离本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着道:“姐姐教训得很对。”

    “我看你心里并不这样想。”洛霜荷无奈一笑,“罢了。燕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托你。是关于二姑娘的。”她在最后特意补了一句。

    “姐姐只管说。”燕离道。

    “少殿主生前有一处产业,唤作南田庄。”洛霜荷说道,“她临死前握住我的手,亲口嘱咐说,这南田庄是留给二姑娘的。南田庄占地九十多亩,是个产茶的圣地,单茶叶,每岁去除费用,可创收五千多颗灵魂石。”

    “五千多,不是个小数目了。”燕离道。

    “是,不过茶叶还只是小头,占大头的是一味药材。”洛霜荷道。

    “什么药材这样金贵?”燕离微讶道。

    洛霜荷道:“不落城秘制的九转续命丹的其中一味主药,唤作龙须子。南田庄是个福地,龙须子生长环境苛刻,唯有天然生的龙果树,吸收了地灵精华,才有可能结出龙须子,不落城每年开一炉,每开一炉,都要花费两万以上的灵魂石,来抢断龙须子,否则被别家收走,就会浪费掉很多名贵的药材。”

    “没想到采薇还是个富婆!”燕离惊叹道。

    “可惜已不是了,半年前,南田庄被金钩盗给强抢了去。”洛霜荷道。

    “金钩盗?”燕离疑惑道,“他们怎么敢招惹凤凰殿?”

    洛霜荷道:“他们自然不敢,我查到背后是谁捣鬼,要上报给殿主,二姑娘却写信回来,叫我不要声张。公子猜怎么着!”

    “哦?”燕离道。

    洛霜荷愤怒地道:“还不是二姑娘那个狼心狗肺的三舅父,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跑去莲花座,跟二姑娘重提旧事,明里暗里地说了一通话,二姑娘才知道他要夺取南田庄。金钩盗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只说南田庄从此被强盗夺走了,要不回来了……这,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东西,我气得是连日都睡不着,恨不得豁出去把一切向殿主捅个明白!”

    燕离轻声道:“姐姐又顾虑采薇的感受,终究是忍下来了。”

    “是!”洛霜荷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二姑娘忍了,我却替她感到不值当。少殿主临终之前着我好生看护二姑娘,看护南田庄,是抓着我的手托付的,那些个字字句句,犹似在我眼前。”

    “我明白了,”燕离道,“姐姐是想借绿林众的手夺回南田庄。”

    洛霜荷深深地瞧住燕离,道:“二姑娘回到人界,跟殿主最多谈起的,便是燕公子了。这件事……”

    燕离打断道:“这件事我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洛霜荷眼睛里便透出吃惊的神色来,跟着笑起来道:“好,二姑娘果然没有看错人。既如此,我也不耽误燕公子的行程了,这便告辞。”

    “姐姐慢走,大寿之日,定有佳音。”

    ……

    松阳地处南凰与白虎境的交界,因为地形的缘故,曲江之水流经此处,分成了两路:一路向北唐,流向魏王境,又从魏王境流向九天悬河,是去往仙界的必经航道;一路向东天、海天两境,途经许多重镇大城,甚至还有富甲天下的不落城,最后从东海入。

    这两条航道,便是人界最为炙手可热的黄金航道,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对它十分的眼红,绿林众开堂口的时候,就有无数江湖客来投靠。

    连环坞是松阳一大特色。

    这个水上要塞,是由一座座的船坞并建而成,不但是绿林众的大本营,也是各地来的航船交接货物、转换航道的枢纽,久而久之,连环坞就成为了稳定的贸易集市。

    “老大,你为什么让我用这个包住头啊?”黄少羽别扭地调整着帷帽,在他看来,这是只有娘儿们才会戴的玩意,“哎哎,要是被我那帮子兄弟瞧见,定然要被笑话死的!”

    这是一个酒楼,他们正在吃饭。前面不远,就是绿林众的白虎堂。

    燕离轻装简行,身边也没有带什么人,倒不是不想带,是实在没人手。燕十一几个不用说,沈万舟着急知道大师兄求情的结果,跟着回了仙界,燕朝阳此刻的状态,连诸葛小山都不适合见面,遑论带到这连环坞来了。

    除了黄少羽外,还有个李香君。

    李香君听到话里边有鄙夷的意味,她笑着道:“黄统领戴了这帷帽,很是多了几分神秘感,说不定很招姑娘家的喜欢呢。”

    “真的?”黄少羽举杯的手一顿,连忙放下,眼珠子放光,“不不,夫人说是,那肯定就是了。”立马慢条斯理地托了托帽子,自我感觉良好地转了转。“夫人,你快帮我瞧瞧,有没有姑娘瞅我?”

    李香君在帷帽里的小嘴儿轻抿,道:“有有有,好几个呢,我帮你物色物色。”

    “嘘。”燕离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人顿时不敢再闹,李香君发现燕离从坐下来就没有动过筷子,一直在等着什么。

    “哎,你们听说没,绿林众要变天了!”

    邻桌刚来的几个,发出了窃窃私语。

    “怎么,你有什么消息,快说来听听!”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狮王黄霸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去招惹李苦,听说一招都接不住,死透了。”

    黄少羽听到,眼睛立马就红了,若不是被燕离按住,便暴起大拳头伺候这几个了。

    “省省吧,狮王都死多久了,还当个新鲜事来说呢。喝酒喝酒。”

    “嘿,哥几个第一天认识我马有才啊,如果单单只有这件事,敢在你们面前卖弄?”

    “那你倒是快点,这绿林众最是仗义,狮王死了,他们少主不是还在么?自有少主当家,怎么就要改朝换代了?”

    “早就不是了。前些日子,魏无羡几个重伤逃回来,说是那个近期冒出头、剑庭新入门的天才剑客打的,还抓了他们少主,威胁说不将江北两路交出,就要将其大卸八块。”

    “噢,难怪这几日连环坞跟要打仗似的,白虎堂更是严防死守,滴水不漏,只怕就是防备着那个人来呢。”

    “可就凭了他一个,怎么夺这江北两路?”

    “你还不知道么?天策楼早就写了,说这个人用了一剑杀掉魔族新星,天辰榜著名的高手薛狂。现在那人的本名,倒是鲜为人知,江湖传扬着那一剑的风采,大伙就这么样称呼他了。”

    “是什么?”

    “十方无敌!”

    “嘶!”

    “你怎么了?”

    “没什么,塞牙了。”

    “这个十方无敌,真的要来跟绿林众开战?”

    看到黄少羽目中燃烧的火焰,燕离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站起来走向邻桌。

    那几个看到他走过来,似乎不是善茬,便都站起来。其中一个长脸男子喝道:“小子,在一个楼里吃饭,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再过来别怪哥几个对你不客气了!”

101、兵不血刃

    燕离微一笑,闪身到了那个说话的身旁,摁住他的头,往那桌面狠狠砸了下去。菜汁先四溅,跟着是碗碟的碎片,最后是桌案迸碎的木屑,一股脑的打在另几个身上去。

    另几个原本是要暴起杀人的,却被这些给击退到数步开外,只觉气血翻涌不定,竟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由得震惊地望着燕离。

    “你叫马有才是吧,”燕离提起血肉模糊的头来,微微地笑着说,“狮王何等英雄人物,是你这下三滥的蟊贼能编排的?”

    “我……”马有才颤巍巍地要开口说话,才惊觉满口的牙齿脱落,惨叫一声,“我的牙……”

    “只要你一口牙,算便宜你了。”燕离直接把他从二楼上丢出了大街,“滚吧。”

    几个同来的,争先恐后地从栏杆上跳了下去,扶起马有才跌跌撞撞地逃去了。

    “老大,谢谢你……”黄少羽黯然地说。“我没想到,二叔他们会颠倒黑白,竟,竟然说老大你是来抢……”

    “少羽,”燕离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我就是来抢江北两路的,这是一个事实。我刻意让你听他们说话,是为了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即便没有我,你的这三个叔父,也绝不会安分守己地辅佐你。”

    “公子。”李香君走过来,警惕着四周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人。

    这些个全都彪悍肃杀,手执钢刀,酒楼内的杀气一下子浓郁起来,并且毫无征兆的杀将过来,对三人展开狂风暴雨的进攻,连黄少羽也不放过。

    “破血死士!”黄少羽大吃一惊,旋即挡开劈向自己的钢刀,愤怒地掀开帷帽,“住手,是我,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

    “二当家有命,格杀勿论!”其中一个死士暴喝一声,更加凶猛地扑向黄少羽。

    黄少羽心中一凉,原本还不很信,三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叔父,会真的对他下杀手,此刻终于死心。他狂叫出声,探手抓住死士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拧断。

    李香君躲在燕离身后,若有所指地道:“死士最基本的便是忠诚,狮王一死,他们就对黄统领动手,这效忠的对象,很值得商榷呢。”

    “破血死士当初就是二叔提议组建的!”黄少羽听到,更加愤怒,“原来他们早就包藏了祸心!”

    “走吧,去领教一下这三个豺狼的手段。”

    燕离骈指为剑,剑气行经处,自有血花迸溅,几个呼吸的功夫,除了他三个,就再也没有站着的了。他嘴角微扬,在李香君的惊呼声中,忽然回身将她拦腰横抱,从栏杆上跳到了大街上。

    “公子,放,放我下来……”李香君俏脸通红声若蚊蝇地说。但是并不抗拒,只是不敢抬头。

    “老大,你好歹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啊!”黄少羽跳下来埋怨地说。

    燕离放下李香君,笑道:“回头让夫人给你物色一个好的,我看你是不爱修行的,媳妇孩子热炕头,才是你的追求。”

    黄少羽嘿嘿地笑着,“那敢情好。修行又苦又累的,也不知图个什么。”

    绿林众的大本营,是有“土地”的。当年狮王迁土来填,用了不知多少办法才筑下十亩左右的根基,白虎堂就建在这上面。

    四面是森严的高墙围住,墙体有数丈高,城楼上有马道,马道上是密密匝匝的弓弩手,拿了弓弩对准他们三个,下方还不知有多少人马,单是杀气的凝聚,就足以叫一般的军队胆寒。

    “我回来了,还不给我开门?”黄少羽怒目圆睁,向城楼上喊道。

    “是少主……”人群中便有窃窃私语。

    “少主,你身后的便是那贼人么?”

    “少主,二当家嘱咐说不能让这贼人入到白虎堂里,您没事吧?这个混蛋是不是威胁你了?”

    黄少羽叫道:“闭嘴,这是我老大,绿林众新任当家,你活腻了?麻利的给我把门打开,把在的弟兄都叫到校场来,我老大有事要宣布!”

    “这……”

    城楼上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痛心疾首地道:“少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当家费了多少心血,才有绿林众今日的辉煌啊!如今老当家去了,老朽等人,自当奉您为主,这个……”他指着燕离怒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个外人,凭什么坐上当家的宝座?”

    “就是就是,一个外人,凭什么啊?”登时群情激愤。

    “废你娘的什么话!”黄少羽破口大骂道,“老子回个家,是不是要跟你们这帮鳖孙请示才行啊?还他娘的敢拿弓弩对着我,你们是准备造反,还是已经造反了?”

    城楼上一个黑衣瘦削男子,从三角眼里放射出凌厉的光,“大伙当心,四当家交代了,说这小贼擅长控制人的邪咒,少主定然是被迷了心智,才会对这小贼俯首帖耳。依我看,不如一起冲下去,杀掉他,救下少主!”

    “杀掉他,救少主!”

    “杀掉他,救少主!”

    人群中,立刻有声音响起来附和,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众盗,一下子被勾发出了血性,迫不及待要下去跟燕离拼个你死我活。

    黑衣瘦削男子阴冷一笑,便要带头跳下去。

    “且慢!”

    这时候,李香君果断地发出清喝,并不知从何处取一柄剑来,架在了黄少羽的脖子上,“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割了他的脑袋!”

    黄少羽一怔,旋即发现剑上根本没有附着真气,轻易就能用护体真气弹开,心里知道她定有计较,便按捺不动。

    燕离有些惊讶,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静静看她怎么做。

    “兄弟们别上当,少主都被控制了,还能当人质?”那黑衣男子大声叫道。

    “住手!”刚刚说话的老头挤出来,气急败坏地叫道,“少主被人拿剑搁在脖子上,你们还一个劲冲上去,是嫌少主死的不够快吗?”

    他一开口,场面一下子控制住,都拿眼睛看了他。

    李香君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来,道:“我原以为绿林众名不副实,偌大盗团,竟见不到一个清醒的聪明人,如今才知道是错的。敢问老先生怎么称呼?”

    “哼,老夫陈寿,白虎堂总教头!”老头沉声道,“你又是什么来历,敢用少当家来威胁我们,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我的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公子。”李香君笑道,“陈总教头是个老江湖了,我家公子在天上京一战成名,江湖人称‘十方无敌’,众所周知,是剑庭新入门的天才剑客。敢问总教头,剑庭作为九大道统之一,何时有了控制人的邪咒?”

    “便是剑庭弟子,就不会控制人的邪咒?”那黑衣男子立马反驳道,“指不定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四当家素来睿智稳重,难道还会误导我们不成?”

    李香君蹙眉不悦道:“难道绿林众的规矩,已经宽松到可以随意插嘴打断总教头的地步了?”

    陈寿瞪了一眼黑衣男子:“雷厉,你给我闭嘴!”

    黑衣男子有些害怕陈寿,便只好闭住了嘴。

    李香君接着道:“我之所以拿剑对住黄统领,根本不是为了威胁你们,而是保护。”

    “保护?”陈寿道。

    李香君道:“你们这样多人乱糟糟冲下来,到时候黄统领若真的遭遇不测,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你血口喷人!”黑衣男子雷厉急着喊道。

    “你住嘴!”陈寿目光凌厉。

    雷厉畏缩地退了一步,但还是强自道:“总教头,三位当家可都是被这小贼给伤了,如今他身边一个小丫头,来这里胡说八道,您万万不可信她啊!”

    “这可真是好笑呢。”李香君不禁笑出声来,“另二个便罢了,你们的二当家魏无羡,成名多年,早就晋入陆地真仙,竟然连自己的脸皮都不要,就为了栽赃我家公子。既然说是被公子给打伤了,不如把人都叫到一处来对质,我倒要瞧瞧,他到底伤在哪里了。”

    陈寿顿时狐疑起来,这个雷厉虽然在白虎堂本部多年了,可其实是七十二洞那边过来的,都知道是魏无羡的心腹;而且他三个自打回来,就以疗伤名义,躲在本部密室里不见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受伤,自己也没亲眼见到,莫非真的有蹊跷?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了决断:“对质就对质,去,把人都叫到校场来,通知三个当家的,在大伙眼皮底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雷厉眼看无力回天,立刻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燕离也不去管,从敞开的大门进去。

    黄少羽忽然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难怪那天带我爹回来安葬的时候,四叔劝我先不要将老大你的事说出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给老大你的行动增添变数。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在筹谋着怎么对付老大你了!”

    燕离道:“绿林众这块蛋糕太诱人了,哪怕是道统,也会忍不住出手,何况他三个最知根知底的老人。”

    说着转向李香君笑道,“干得真是漂亮。”

    李香君温顺乖巧地说:“都是公子教导的好。”

    “你就别谦虚了。”燕离笑道,“就算换成我,也无法兵不血刃的进到这里面来。”

102、釜底抽薪

    在本部的成员约有数万之多,黑压压的人头,如同军队一样,但全场乱糟糟的,喧嚣漫天,带起了阵阵的粉尘,显得乌烟瘴气,倒更像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那杀气是实打实的,都向高挂聚义旗的高台上汇集,焦点在一张椅子上。

    这椅子自然不同寻常。先有琼楼似的顶盖,更显出它的高大。通身由名贵紫金打造,上面铺着一张魔熊皮,椅座宽达八尺,足可并排坐上三五人。这么样宽大的椅子,此刻却只坐了一个,本身就已足够的吸引人,加上坐着的人,可不是他们绿林众的大当家,他们的无冕之王。

    这些人的杀气,若不是被台阶正中的总教头给拦住,早都化为万千的利刃,将那狂妄之人扎透数万次了。

    陈寿在来的路上,听了黄少羽讲过原委,虽然有些将信将疑,却没有阻止燕离去坐属于大当家的位置。

    “二当家到了!”

    一个声音叫了起来,众人就都去看。

    魏无羡领着其余两个当家跟一大票子人,约有数百个,每个看来都不像弱手,其中黄汤山七十二洞的洞主,最弱的都是武道人仙,已是全部到齐,以魏无羡为马首是瞻,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人潮自发地分开一条甬道,任了魏无羡走到台前来,跟陈寿面对面地站住。

    陈寿看着魏无羡,魏无羡也看着陈寿,双方都没有开口。

    其中一个洞主对着燕离厉声叫道:“好狂妄的小贼,竟敢坐我绿林众大当家的位置,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香君站在燕离的身旁,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起来,道:“魏统领,日前在半山庐,你对龙首可是俯首帖耳,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是听说了小剑峰主与凤九剑仙已离了人界,胆子就大了起来,这是处心积虑要造反了!”

    魏无羡淡淡地说道:“女娃娃再乱说话,本座撕烂你的嘴。”

    说着向陈寿道,“老陈,你是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魏无羡?”

    陈寿道:“二当家,你日前回来说被打伤,可我听你说话,气韵丰足得很,受伤之事,莫非是子虚乌有的?”

    魏无羡转身面对一众绿林,大声地说道:“弟兄们,我魏无羡确实没有受伤,确实是我骗了你们,我向大家郑重道歉!”说着弯腰拜了下去。

    绿林众成员不禁面面相觑。

    “二当家,你不用道歉,我们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大伙听我一句,让二当家说说苦衷。”人群中就有一个声音喊道。

    “公子,又是方才那人!”李香君低声说。

    “跳梁小丑,不用管他。”燕离笑道。

    “您是不是早就有准备了?”李香君好奇道。

    燕离本想将她拉到怀里来轻薄一番,考虑到她面皮薄,日后还要统领这帮人,不好扫她威严,便只好忍住。“我从未信任过他们,且看着表演吧,无论怎么样算计,也逃不过我一招‘釜底抽薪’。”

    李香君欣然点螓。

    陈寿道:“二当家,无论有什么理由,你欺骗众兄弟,差点害得少主也身陷险境,这是一个事实。”

    许计华道:“陈教头,大哥骗了大伙,这固然是他的不对,可是陈教头,少主的安危跟绿林众的生死存亡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陈寿苍老的面上微微一变。

    魏无羡刻意地放大了声量,道:“绿林众凭什么坐拥江北两路?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大哥在的时候,有景王一流的人做靠山,绿林众每年的利润,都有七成是要交给别人的,是那么多那么多的势力照拂下,才有我绿林众的今日的兴盛。”

    “你们想过没有,大哥为什么非要去杀李苦不可?”他咬牙悲痛起来,“你们真以为是报恩?我告诉你们,这十几年,景王从我们这里拿走的数目,是你们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该偿还的,早就还清了,大哥他是为了绿林众,为了我们而去的,这才是我们所该敬仰的大英雄!”

    “这个小子,”他猛地回身,指着燕离愤怒地道,“趁大哥被杀,绿林众群龙无首,便借助师长来抢夺,分明就是趁火打劫,也只有少主不经事,才会被他用花言巧语蛊惑!绿林众的基业,是我们跟大哥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我魏无羡绝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哪怕死,我也要捍卫绿林众的自由!”

    “二当家,我们支持你!”

    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彻底点燃了这些粗汉子的热血,加上本来就对燕离不爽,便纷纷举起兵器高呼:“不自由,毋宁死!”

    燕离不屑地笑道:“这帮子土匪,竟不务正业到去读书了么?一个赛过一个的酸腐,还不自由毋宁死呢,该送去学宫深造啊。”

    “老大,你,你还笑得出来……”黄少羽哭笑不得道,“他们是脑子一充血,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等会就要冲上来将咱们打杀了!”

    “你这个少主做的,未免也太憋屈了。”燕离说着站了起来,来到台前,伸手握向虚空,离崖呈现,他拔剑向虚空一斩,黑色剑光在半空中如焰火似的炸开,发出极大动静,闹哄哄的校场,即刻的安静下来。

    数万只眼珠子,齐齐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不知怀着怎样凶暴的恶意。

    他浑然似个没事人样,把剑给归了鞘,微微地笑道:“有谁记不得我才是这里主人的,我会慢慢地提醒他,直到他记到骨子里为止。百川,我交代的都办了没有?”

    底下人群愣怔的功夫,一个人钻出去,从魏无羡等人身边穿过,快步走上台,“龙首,都查清楚了,一字不差地记在账本上。”说着捧了一叠簿子递给燕离。

    燕离接过,一面翻看一面说道:“王汉龙王总管是哪一个?”

    “鄙人正是,你有何指教?”班中站出一人来,冷冷地说道。

    燕离丢了一个簿子过去:“来,这是你们魏二当家这几年勾结黄汤山七十二洞中饱私囊的证据,你是管账的,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

    王汉龙下意识接住,皱眉看着燕离片刻,还是翻了开来。先头十几页,还很沉着,甚至发着冷笑,渐渐笑容就消失了,看到最后,更是脸色大变。他疯了一样冲上台,从燕离手中抢过剩下的账簿,快速地翻看,越看脸色越差,更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就说,我就说怎么近几年偷作案的,杀的人家破人亡,就是逮不着犯人,原来竟是自己人下的手!”

    那边魏无羡听到,跟自己三弟四弟对视一眼,各自点头,老三怒声骂道:“王汉龙,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勾结外人污蔑我二哥,我杀了你!”

    “且慢!”陈寿浑浊老眼闪过一丝精光,动作灵敏地挡在王汉龙身前,“三当家,究竟是否污蔑,应该由账簿来说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让老朽看过账簿之后再说不迟。”

    若是换个人来,即便是黄少羽,老三也敢喝骂一顿,可是陈寿却不行,这个老头从绿林众诞生开始就在了,跟了狮王数十年,如今是整个绿林众的总教头,威望甚隆,若是当众驳他,必定会引起怀疑,那可就万事皆休。

    陈寿也不是个含糊的,立刻就拿来账簿看。

    王汉龙指了指上面几处地方,道:“这是实账,都跟那几家损失的对上了。还有这对账,是连海钱庄的,他们的标记绝不可能作假。总教头,这些都是真的,我愿以头颅担保!”

    “二当家!”陈寿吸了一口怒气,霍然转身,“你这几年背着大当家做了很不少的事啊!”

    魏无羡脸色一再变化,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有吐出辩解。他忽然的平静下来,也不理会陈寿,盯住燕离道:“我记得已经销毁了才是,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燕离笑道:“你今日可是幸运的,能学个乖巧。但凡那管账的,都会准备两个簿子,一个是给你看的,一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魏无羡气息一阵变化,还是平静问道:“钱庄的账簿呢?我是他们的客人,天下第一钱庄竟然把客人的**透露给别人,传出去还想做买卖?”

    “很不巧,”燕离笑道,“我有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是连海山庄的人,他给我时也这么样跟我说,我就对他讲,不要紧,等我拿下江北两路,按照十倍赔偿。”

    “你拿不下。”魏无羡道。

    “我怎么拿不下?”燕离道。

    “我说你拿不下,你就拿不下!”魏无羡暴喝一声,真元狂涌而出。

    燕离道:“你若不想要你儿子的命,就只管动手吧。”

    “你说什么?”魏无羡瞳孔剧烈收缩。

    燕离大笑一声,转身去上座,待坐下来时,已沉下了脸,“我从知道你们逃跑,就派了他们来,日夜兼程赶到松阳,账本只是其次,你们三个的家属,加起来拢共百多口。今日谁敢拿刀对着我,我就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三个一听,险些喷出血来。

    燕离又慢慢地笑起来:“江北两路我要定了,谁挡我的路,我就要他死。”

    话音方落,妖异的轻笑声漫漫地铺盖在这上空,巨大紫花倒悬于空,笼罩住绿林众的所有人。

103、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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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花之下,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刺入骨髓的冰寒,并且遍走周身诸脉,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神经的弦都紧绷住,循那笑声望过去,只见高台的穹顶上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紫发男子,背着极长的黑刀,犹如遗世独立,说不出的出众卓绝。

    “紫发,黑刀,这人是……燕十一!”看到此人,一众强盗脸色全变。

    许计华颤声道:“二哥,现在怎么办?”

    魏无羡面现挣扎,可是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得更清楚,单是这神境的宏大气韵,便已叫他失却了斗志,更别说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在对方手上。没有多久,他便颓然道:“降了吧……”

    “降……”许计华怔了怔,跟着无力道,“我早说过别跟他斗,斗不过的……你们都不听我……”

    魏无羡权当听不到,高声叫道:“燕离,你把抓的人都放了,我们便降了你!”

    “降?”李香君好笑道,“现在形势,是你几个能做选择的么?龙首是要清除叛逆,不是在跟你们谈条件。”

    魏无羡怒道:“那还想怎样,难不成你们还要剥夺我副统领的位置?我可是二当家, 你们这么做,绿林众便名存实亡了!”

    “少羽。”燕离叫了一声。

    黄少羽看过账簿之后,就显出一个浑噩的状态,仿佛刷新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以为几个叔父是真的疼爱自己,为此向燕离努力争取,试图挽回错误,然而回到这里才发现,他们疼爱的是‘少主’;他以为几个叔父至少对父亲是忠心耿耿的,然而看了账簿才知道,他们早就暗暗地在吸食绿林众的血液,如牛虻一样贪婪,如蛆虫一样丑陋。

    “老大。”他深吸了口气,平静地望向燕离。

    燕离道:“我说过要交给你处置,现在,只管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办吧。”

    “是。”

    黄少羽走到台前,面无表情地望着魏无羡。

    魏无羡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少羽……”

    “魏无羡,”黄少羽突然满面憎恶地指着魏无羡的鼻子骂道:“你们几个乌龟王八蛋,枉我爹跟你们肝胆相照,把你们当做亲兄弟一样推心置腹,你们居然背着他做这些下作的勾当,简直不要脸!”

    “少羽你说什么,我们是你叔父!”许计华惊怒道。

    “我没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叔父!”黄少羽指了大门口怒道,“滚,全都给我滚!”

    “你,你敢叫我们滚?”魏无羡气得脸色发青。

    黄少羽对着台下所有人怒吼道:“所有人听着,从今往后,他三个再不是绿林众的人,若是再敢踏入连环坞半步,格杀勿论!”

    台下鸦雀无声,全都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魏无羡三人冷笑着,准备看黄少羽怎么下台。

    燕离脸色一冷,正要开口。

    “老大!”

    他看着黄少羽的背影,想了想,没有开口,点头表示默许。

    黄少羽冷冷环视台下众盗,道:“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多看我不起,背地里议论我胸无大志,得过且过,连入学稷下学宫,也不是靠我自己的资质,亏的我爹到处跑关系,才得以进去,若不是我爹是狮王,我甚至走不出连环坞。”

    他淡淡地一笑,“你们这么样说,我也就这么样听,但是有一点,你们怕是搞错了。连环坞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呢?是,我黄少羽是没什么出息,平庸还不求上进,所以才会把绿林众拱手让给别人。可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我自己吗?

    “我告诉你们,”他咬住牙齿道,“我是为了绿林众能存在下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为这个家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若说我真的有错,那就是瞎了眼睛,竟然相信这三个豺狼,连他们的性命也救回来。”

    他眼睛通红,瞪着台下,“我不跟你们废话,绿林众如今的魁首是燕老大,我是他钦点的绿林军团大统领,谁要敢跟我说半个不字,我立刻让他血溅当场!”

    陈寿适时地发话道:“全听到了,还不照大统领说的办,把这三个狗东西轰出连环坞?”

    “老陈,连你也……”魏无羡怒瞪过去。

    “魏无羡,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你莫要让老夫亲自赶你走!”陈寿冷冷道。

    “好,好好,好!”魏无羡怒极反笑,“我可以离开连环坞,把我的宇儿还给我,我立刻就走,否则的话,我宁可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陆百川漠然道:“龙首早安排了,在岸上有我们的人扣押着,自去寻吧。”

    “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好个燕山盗,好个燕离!”魏无羡咬了咬牙,转身道,“我们走!”

    三个原本威风八面地到来,却灰溜溜地逃走,真个天差地别。

    “大统领,”陈寿向黄少羽轻声道,“黄汤山七十二洞洞主怎么处置?看着都是有牵连的,属下以为,审问清楚的好。”

    “你问老大吧,我乏了。”黄少羽眼神空洞,转身走了。

    “这……”

    “公子您都料到这一步啦?”李香君眼中满是仰慕,低声地说。

    “我料到以少羽的性子,也不可能真的要将他三个打杀。”燕离笑道。

    李香君道:“黄统领是不是太软了些,绿林军团数十万的数目,交到他手上,可有点让人不放心呢。”

    “他性子或许是软了些,但跟他对这三个的处置没关系。”燕离道。

    “您是说?”李香君道。

    燕离道:“我理解那种感受的。这悠悠苍茫天地,忽然连个疼自己爱自己的人都没有了,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他需要时间来适应。”

    “公子,您还有我呢。”李香君心疼地说。

    “那是当然。”燕离不着痕迹地在抓了抓她的小手,邪笑着说,“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李香君又羞又喜,忽然瞥见两个人走上前来,连忙端正站好。

    陈寿跟王汉龙硬着头皮,走到魁首座前,想要请示,又不知怎么称呼燕离,有些尴尬的样子。

    “大娘。”燕离叫了一声。

    “别挡道!”李阔夫从人群中挤上台来,将陈寿跟王汉龙推到了一边,向燕离抱拳道:“龙首!”

    陈寿不悦地皱起眉头,但没有说什么。

    燕离道:“大娘,陈总教头是绿林众的老人,要以礼相待。”

    “是。”李阔夫只得转向陈寿道,“对不住了老头,没闪着你的腰吧?”

    陈寿怒道:“老夫身子还硬朗着,用不着你操心!”

    李阔夫耸耸肩,向燕离道:“龙首,您听到了。”

    燕离笑了笑,道:“好了,自今日起,黄汤山交给你,七十二洞的全部人马都编到你麾下。”

    李阔夫喜道:“请龙首赐名!”

    “唔……”燕离想了想,“不如就叫熔岩军团?不行不行,荒族好像就有这么一个军团。”他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便转头对李香君道,“你可有机宜授授大娘?”

    李香君仔细思考了一下,道:“大娘脾性如火,宝器也跟火相关,依我瞧不如就叫炎煌军团。”

    “这个好!”李阔夫眼睛一亮。

    “那就这么定了。”燕离笑道,“大娘,黄汤山就交给你了,可是记住,今后咱们不再操持老本行了。”

    李阔夫先是点头,跟着一愣,道:“龙首,咱不干老本行,还能干什么呀?”

    “这件事等会再说。”燕离转向了陈寿,“陈总教头,多有轻慢了。”

    陈寿怒气平复下来,叹了口气,道:“老夫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得起狮王,可老夫也知道,若我们不臣服,头上这位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慢慢收伏绿林众。”燕离道。

    陈寿道:“龙首方才说,不干老本行了,是什么意思?”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燕离站了起来,走到了台前,面向众盗,“从今天开始,燕山盗跟绿林众解散,连环坞改名燕子坞,不再做无本钱的买卖!”

    “您的意思是,不再向过往商船收取过路费?”陈寿吃惊道。

    “不错。”燕离道。

    “什么?”台下登时掀起一片哗然。

    一个粗鲁汉子大声叫道:“这怎么行,我们绿林众全靠这个维持,如果失去这一收入,大伙全都要饿肚子,你这是要把我们都逼到死路里去啊!”

    “你叫什么名字?”燕离笑着看他。

    汉子梗着脖子道:“我,我叫刘大明!”

    “掌嘴。”燕离道。

    “掌嘴?”刘大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啪啪”连扇数下,一下就红肿起来。他忍不住道,“你,你凭什么打人啊?”

    “我是燕子坞的主人,我的所有命令都要无条件执行。”燕离笑着说,“这一次只是掌嘴,下回就是你跟你全家人的性命。还有谁有异议?”

    众皆失声,哪怕有也不敢说了。

    “很好,香君,接下来你来说吧。”燕离转身又坐了回去。

    李香君走到前头来,笑着道:“从今日开始,燕山盗解散,绿林众是并入的,自然也跟着解散,所以今后没有什么龙首,只有公子,燕子坞的主人就是公子。燕子坞从今以后虽不收过路费了,但所有借道的商户,都要从我们这里购买船只,才能将货物运走。”

    陈寿活到这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闻听此言,竟是惊声叫道:“这,这是要跟槽帮抢买卖啊?”

104、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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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君道:“陈总教头说对了,就是要抢槽帮的买卖。”

    王汉龙急道:“龙……公子三思啊,那槽帮的船可是加载了破虚梭的,我们即便请到天下最好的造船师,也无法跟人家比啊,这肯定行不通的!”

    李香君笑道:“王总管可知槽帮为何要偷袭我燕子坞旧的寓所么?”

    “还有这事?”王汉龙一愣。

    李香君自顾自说下去道:“因为我们手上有破虚梭的图纸,而且请了高人解析之后,他将之进行了一番改良,比原本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前造出来的,经过试航,航速比槽帮的快了两成,稳定性也是经过了考验的,一连在人仙两界来回五趟,依然坚固如初。”

    王汉龙越听,面上就越发出一种光,“竟,竟有这种事?”他低头盘算嘀咕着:若然如此,过往商客用了船后,自然知道好用,也不抵触,单是这船的买卖,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们还可以组建商团,去别处调来大批货物,供给别的商团选择……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我们甚至可以垄断某些商品,但凡要过路的,规定必须带走一批,数目只要不超过他们的承受极限,让他们有利可图,自然也是乐意的,如此一来,也不算强买强卖,岂非是翘着二郎腿把钱给挣了?这可比原先提着脑袋的买卖,实在好太多了啊!”

    底下众盗多是愚钝粗鲁的,听来自跟天书一样一窍不通;然而他们却知道王汉龙是很精于买卖的,早年就是某个大商团的总管,被老当家用重金挖来。他们自家虽然不懂,但王汉龙懂啊,听他说的激动,原先还忧心自己前途的,一颗心就如石头落了地,安定了。

    左右不臣服,也只会成为燕十一刀下亡魂,倒不如顺从了,也好见证见证绿林众的改革,究竟会通向地狱还是乐土。

    这么样一想,反对的声音也就渐弱了。

    “没有异议了吧?”燕离象征性地征询了一下。

    “没,没……”众盗不禁暗自腹诽:谁敢啊?

    “好,”燕离笑着站了起来,“百川,你过来。”

    陆百川走了过来,抱拳道:“公子。”

    “这件事,”燕离想了想,“还要跟少羽知会了才是。去个人,把黄统领请回来。”

    “我去吧。”李香君道。

    “也好。”燕离道。

    李香君在一个使役的指引下,来到了黄少羽的房门外,敲了敲,里头没有动静,她只好开口道:“黄统领可在?”

    “哎呀,是夫人吗?”黄少羽原本听到敲门,还以为是绿林众的老人,也没心情搭理。听到是李香君,连忙跑来开门,讪笑道,“还以为是那些粗鲁的汉子,真是的,一帮子蠢货,也不知道来知会一声。您有事吗?”

    “边走边说。”李香君笑着道。

    “好嘞。”黄少羽便跟了出去。

    走了一段,李香君才开口道:“黄统领,公子的意思呢,是要将绿林众解散了,将人手分散,另组一个军团,为百川统领。公子一贯来都不会征求别人意见,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原也只要听命便是,可公子还是照顾你的,着我来知会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公子有公子的考量,黄统领自也有黄统领的考量,若是这么样办,会让你心里不舒服,只管跟我说便是。你放心,我不是公子派来试探你的,只不过燕子坞再不是当初几十上百的规模,公子可以任性,我却是不行,总要照顾到黄统领的心情。”

    “我,我这是何德何能啊!”黄少羽又感动又钦佩,犹豫了下,还是大了胆子问道,“夫人,若是我心里不舒服,您会怎么做?”

    “自然是尽力弥补。”李香君道,“公子的命令无可更改,公子的意志必须贯彻,委屈黄统领的地方,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偿。黄统领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黄少羽苦笑道:“夫人用心良苦,老大是真的好福气,有您这么样一个贤内助。其实,我跟老大同窗过,知道他是怎样的优秀,也知道他能办成我办不成的,可即使如此,摆在老大前方的,未必是康庄坦途。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连老大那样的人,都还有得坎坷,我又何德何能呢?夫人要是担心我跟老大心生芥蒂,完全不用,我只要知道老大是真心为我好,为我着想就够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李香君道。

    到了校场,燕离就对黄少羽道:“想必路上你已听说了吧。”

    “老大,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无条件支持你。”黄少羽笑嘻嘻地道。

    “哟,这么快好了?”燕离笑道,“你是个乐天知命的,以后有的福享。”

    “放心,我会有福同享的。”黄少羽挤眉弄眼说。

    “说的我多可怜似的,滚远点。”燕离笑着踢了他一脚,然后将陆百川招过来,“百川,事情呢,就这么样定了,你麾下军团的名字,我也给你想好了。”

    “请公子赐名。”陆百川有些激动地道。

    “飞龙军团。”燕离道,“你继承了飞龙前辈的衣钵,理当做个祭奠给人家。另外,这军团里的事务,我跟香君都不会插手,你跟少羽要些什么人,要怎么训练,都是你的事。如今是三个军团,我给你们定的用度都是一样的。如此,也不枉你出生入死跟我一场。”

    “多谢龙……”陆百川单膝点地,但险些喊错,连忙纠正道,“多谢公子成全!”

    燕离道:“起来吧,下头的人,有不少以后就是你的部下,别在他们面前失了方寸。”

    “是!”

    “陈总教头,王总管。”

    被喊到的二人对视一眼,抱拳应道:“公子。”

    燕离满意点头,道:“你二位劳苦功高,就任原职吧,薪酬以双倍计,至于其他的旧人,自然有所调整,我希望择优提拔,具体的,我会让香君跟你二位商榷。今后香君仍任燕子坞大总管,望你二人好好辅佐。”

    如今形势已定,二人再也无力回天,只好应下了下来:“是。”

    “诸事已毕,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少羽十一,同我吃酒去。”

    “好嘞老大。”

    燕十一自无不可,收了神境,从穹顶上跳下来,跟了燕离去。

    燕离走了数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转身对李香君勾了勾手指。

    李香君连忙走过去,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燕离道:“把偷袭燕子坞那些个门派全都报给我,我要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李香君笑道:“知道公子迟早要的,早做成了册子,上面有他们的详细情报。”说着取了个册子给燕离。

    燕离接了来,笑眯眯道:“果然还是香君最懂我。对了,你再派些得力的人手去花江城,订制一些焰火回来,要按照我的要求做,两个月之后,凤凰殿殿主大寿之前,必须带回来。”

    李香君想了想,道:“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督促。”

    “嗯,但也不要太过劳累,知道吗。”

    “知道啦。”

    ……

    有些时候,两个月的时光,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譬如人界的格局。

    自打绿林众解散,连环坞改成燕子坞,大小恶战就打了不下十场,有内部发生的叛乱,也有来自于趁火打劫的强徒悍匪,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燕子坞的改革轰轰烈烈进行,没有因为任何因素儿受到阻碍。大总管香夫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手腕,短短两个月,就将各大商团重新抓牢,并且稳固了合作关系。

    燕子坞辖下的船坊,仅用了一个月,动用了上万的工匠,顺利出产第一批航船,试航之后,就以低于槽帮半成的价格被抢空,引起了人界大地震。更在之后,获得了大批订单。

    这是槽帮诞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竞争对手,也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等危机,天下第一帮的名衔可谓是摇摇欲坠。

    相比之下,在如此的巨大震动之中,几个小门派的消失,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南田庄位于南凰境的和田县外,占地约莫九十多亩,是天地一等一金贵的庄子,连端茶送水的使役,最少都是修真境的修行者,无数的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混一份活计,那样便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存下大笔积蓄。

    “入口醇香,缠绵不腻,这是什么茶?公子,大先生,你们快些尝尝。”李香君吃了一惊。她在神州也喝过不少劫掠来的上等茶叶,可是跟这南田茶楼里的一比,就差得有些远了。

    看茶的小厮穿得体面,闻言便有些不屑,只道是哪里来的暴发户,连名满天下的南田香茶都不认得,简直孤陋寡闻之至。

    “好教姑娘你知道,我们南田茶楼的茶,便是南田庄直供的,这还是次等的,只因为看您三位穿着,虽很金贵,但若是个俗人,无端的玷辱了极品好茶,那便可谓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了。”

105、那个女人

    “哦?什么人喝就不是牛嚼牡丹了?”燕离抬头望向小厮。www.uu234.net他如今是剑庭的弟子,又是江北两路的主人,跟以往没有根基时候,有着大大的不同。

    很寻常的一句问话,小厮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意识到自己是身处修行者的江湖,祸从口出是哪怕没有读书也会明白的道理。冒汗的掌心,在价值不菲的衣饰上擦了擦,“哎!您瞧小人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了呢,真是欠打……”很不含糊,说着就狠狠在自己的脸上来了一下。

    打完之后,发现那坐在首位,说话很是不同的年轻公子,还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他便很是着急忙慌,脱口道:“方才说的是拿不到上品的推搪之词,万望公子勿跟小人计较。”

    “为何拿不到上品?”燕离道。

    “这……这有些……不好说……”小厮支支吾吾的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有什么不好说?”燕离道。

    “客官,您为何非要知道不可呢……”小厮苦着脸道,“小人实在要奉劝一句,还是莫要过问太多的好。”

    燕离道:“我不计较你方才的不敬,只管说你知道的,便不为难你。”

    小厮犹豫了一下,道:“具体的小人也不知道,只晓得南田庄忽然就易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原先是按月供给上品南田香茶,之后就只剩了下品,害得茶楼丢了许多老客,都不肯来了呢。掌柜为此愁白了头发,年前派了人去问,只送了一颗脑袋回来,还有个凶神恶煞,这泼才把掌柜的狠打了一顿,放话说再敢多事,跟那脑袋一个下场。我们是过了大半年才知道,庄子竟是被金钩盗给抢去了,至此以后,谁还敢生事啊。”

    李香君奇道:“茶楼是庄子的买卖,即便供应不出来,打个招呼便是,何必又是杀又是打的?”

    小厮一听,满肚子的苦水,终于有了地方可诉,“哎,哎,姑娘可是个通透的人,谁说不是呢!这茶楼挣来的钱,还不都要归到庄子里。我瞧啊,这金钩盗便是个没脑子的祸害,只图一时的爽快,不定那些上品的,全给囫囵下了肚……”

    砰!

    小厮话未说完,包厢的门便被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昂藏大汉,上来就抓住小厮的脑袋,狠狠地往包厢外摔了出去。

    “连金钩盗的坏话也敢说,就该剁碎了拿去喂狗。”

    大汉狞笑着对燕离三人道,“我进来的太早了,没听到你三个说,识相的把嘴闭上,喝你们的茶,若是再让我听到半句,你三个也要死!”说罢一脚踹飞了矮几,转身出去,拎起半死不活的小厮扬长而去。

    “真是不幸。”燕十一慢慢地发出了轻笑声。

    “别急。”燕离却抬手阻止道。

    “怎么?”燕十一挑眉道。

    燕离笑道:“不是要找个借口上门去摸底么,这不就是现成的。”

    “便容他多活片刻。”燕十一道。

    不多会儿,就有别的小厮来收拾,又给重新上了一壶茶跟几盘糕点,赔礼道歉过后,包厢安静不多久,黄少羽便跟赵挺先后进来。

    “老大!”黄少羽看到桌上有茶水,便坐下倒了来喝。赵挺哪里敢,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查得怎样?”燕离道。

    黄少羽一手抓一块点心往嘴里塞,一面说:“有眉目呢,果然像老大说的,很有些内情……”

    “吃你的,你来说。”燕离对赵挺道。

    赵挺恭敬地抱拳道:“好教公子知道,我同黄大统领潜入那庄子里头,找了几家佃户查问,得知事情是在去岁底发生的。一伙强盗突然杀进来,把管事的杀了个精光,因为他们这些佃户是精于制茶的老手,才幸免于难。那些佃户里,有些难忘旧主恩情,听了说是来帮庄子旧主,就和盘跟我们兜出。原来幕后还有个主使,是个叫顾廷伟的,任凤凰殿北麓使,他抢了这庄子,就把一个女人养在这里,据说已将庄子转到她名下。”

    李香君听得又惊又诧,“这世上竟有亲舅父,抢甥女的庄子,就为了讨好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这样讨好?”燕离道。

    “一个佃户的人家,有女儿在果园做女使,听了顾廷伟称她作‘幽姬’,据说生得确实妖冶动人。”赵挺思索着道,“可是,属下在人界厮混十多年,也没听过这个名字,按说顾廷伟是凤凰殿殿主嫡亲的血脉,身份不是一般可比,能迷惑住他,必有了得的手段。属下没听过她,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是个假名,第二她不是人界的人。”

    燕离听了暗自点头,这个赵挺办事还是利落的,短短半天时间,就把其中因果缕清,抽丝剥茧,条理清晰,是个难得的人才。

    “你办得不错。”他笑着说道。

    赵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哪里,这些都是黄统领问出来的,属下只是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借花献佛罢了。”

    “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扯我干什么。”黄少羽把点心咽了下去,“老大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哪能问出这些东西来,你就算把头功让给我,老大心中便没有数么?小爷我最烦弄虚作假的一套。”

    他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咽下去,“我这些话没有针对的意思,赵老哥可别往心里去。”

    赵挺暗骂愣头青,表面还只得陪着笑脸:“是是是,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多注意的,多谢黄大统领提点。”

    “我提点你什么了,你这个人……”黄少羽哭笑不得地道,“罢了罢了,我还是不插嘴,老大你们继续说吧。”

    燕离笑骂道:“蠢货,你在连环坞长大,有你爹狮王给你遮风挡雨,哪里知道江湖凶险,他这么样谨小慎微,正可见得从前活得不容易,往后你可要多向人家讨教。”

    “老大这么说,我便这么做。”黄少羽便向赵挺拱手道,“赵老哥,方才是我不对,日后还要哥哥多多教我。”

    “岂敢岂敢,共同探讨。”赵挺笑呵呵地道。

    “继续说那个女人。”燕离道。

    女人自然是个好女人。然而好跟坏的界线模糊,在有些人的眼里,只要长得美,身段好,那就是好女人。

    在顾廷伟的眼中,幽姬除了这两样,还有一个更加奇妙的好,就是将这二者结合起来,充分地展现出一个女人的魅力,让女人看了就嫉妒,男人看了就蠢蠢欲动。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看到幽姬,他立刻会联想到床上去。

    幽姬的一张小脸蛋儿,跟春蚕刚出生的时候似的,蹙起眉来,显得娇小羸弱,凄楚可怜,可当笑颜一展开,即刻艳光逼人,让人忍不住的生出拥有把玩的**来。

    她坐在厅堂上首,正经端坐着,更将褙子下的饱满衬托欲出。

    下面跪着一个婆子,正在说话:“夫人,马上就要入冬了,新栽的茶苗,是要紧一些的,须拨一些款项来照料。”

    幽姬并不像她坐姿那样端正,听到要钱,立刻就抽回了被顾廷伟把玩的纤纤玉手,“老爷,您听听,您听听,月初才给了一笔,说要修缮围墙,防止走兽坏了茶树,这才几日,又向人家开口了。不行不行,人家可没有钱给。”

    顾廷伟面白无须,长得斯文秀气,可惜一双鱼泡眼,破坏了整个面容,总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他又去抓幽姬的手,像宝贝似的捧着,“好好好,依你依你,不给就不给便是。”

    “老爷!”底下婆子抬起头来,“现下不预搭棚子,等入了冬,那些茶苗就都要冻死,那些可都是庄里的老人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啊!”

    “冻死便冻死,难买夫人一个高兴,懂吗?”顾廷伟面色微沉。

    “你!”婆子竟是出离的愤怒起来,厉声道,“我老婆子怕死,才敬你是老爷,南田庄原本该是谁的,你心里没数吗?抢了便抢了,都是你一家子的事,老婆子我不想管,更管不了。可南田庄是我们这些老人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容不得你顾廷伟如此糟践!只为了一个女人,就为这样一个女人,会遭天谴的!”

    “哎呀,好凶哦。”幽姬仿佛被吓到,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顾廷伟连忙软声宽慰,跟着转向婆子,面色一沉,眼神可怕,“石老婆子,你是发了疯吗,敢这样对我说话?”

    婆子怒道:“若是庄子毁了,我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好,”顾廷伟厉笑一声,“我便成全你!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打到死为止!”

    几个使役冲进来,将婆子给拖了出去。

    不多时候,外头就传来婆子的惨叫声。

    婆子只是一介凡人,哪撑得住毒打,没叫几声,就一命呜呼了去。

    幽姬妩媚地笑了起来,主动抓住顾廷伟的手,“这下耳根子可算是清净了,老爷你真棒。”

    “那你可该给我了吧?”顾廷伟紧紧抓住,目中放出一种光来,“你说害怕我不对你好,如今我对你百依百顺,你该没有疑虑了吧?跟我去把洞房圆了。”

    “别急嘛老爷,人家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呢。”

106、名目

    “好宝贝,你让我同你亲热过了,我什么事都答应你。m.www.uu234.netwww.uu234.net”顾廷伟顺着手就去揽那娇娇玉躯,极是渴望了。

    幽姬轻轻按住顾廷伟的胸膛,媚眼如丝地说:“别急嘛老爷,人家跟你说的事,可是关于你那个美貌外甥女的呢。”

    “她怎么?”顾廷伟一怔。

    “奴家听说,她最近跟一个强盗打的火热呢。”幽姬在这胸膛上轻轻地画着圈儿,抬螓露出讨好的神色,“老爷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顾廷伟怒容满面:“这个孽畜,害死我家姐,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孽种,你说她还跟强盗勾搭?简直岂有此理!”

    “老爷不觉得可惜吗?”幽姬不无暗示地说。

    “可惜什么?”顾廷伟道。

    幽姬道:“她可是名花榜最著名的神女紫薇啊,您就没有动过心?”

    “你说什么呢?”顾廷伟一怔,旋即皱起眉头来。

    “老爷息怒,”幽姬娇声地说,“左右那孽种是咱们顾家的罪人,您收了她,那可是对她天大的恩赐呢。这往后呀,家里边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她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呢。”

    “荒唐!”顾廷伟怒斥道,“她虽是个孽种,可也是家姐的女儿,我怎么能对她动心思,传出去叫天下人笑话,我祖母也不放过我!”

    “老爷,”幽姬拉了一个长长的娇|吟,“此事须从两面看,这一来呀,凤凰殿历来是女子当家作主,本就亏欠了你们这些大好男儿,像老爷您,空有抱负而不得施展,封个北麓使,简直大材小用嘛。”

    顾廷伟很受用,“哼,可不是,以我顾廷伟的本事,凤凰殿交给我才是正理。”

    “是啊,可顾家绝学,只有女子修得,男子一旦修炼,便会**而亡,也是徒叹奈何。”幽姬嫣然笑道,“老爷您何等人才,却屈在女子之下,把那孽种娶来填房,也是一种补偿嘛。”

    顾廷伟怒容稍霁,陷入沉思之中。

    幽姬趁热打铁道:“殿主为这事,断不会阻拦老爷,不如就趁这次机会,送个讨巧的寿礼,顺便提出来,不正是双喜临门了么?”

    “二来呢,你方才说从两个方面看。”顾廷伟道。

    幽姬道:“二来呢,左右那孽种姿色是上等的,您不收她,日后她总是要嫁人的,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老爷您呢。”

    顾廷伟盯住怀中的尤物,冷笑道:“你这么样说,倒好似全为我考虑,你就一点好处都没有?”

    幽姬媚眼如丝地说:“老爷目光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呢。”

    顾廷伟道:“快说!”

    幽姬道:“老爷,您虽将这庄子归到了奴家名下,可终究是姓顾的,您这外甥女还没嫁人,算是乖巧听话,万一日后嫁个厉害的,撺掇她来夺庄,真闹起来,殿主知道了,老爷您没好果子吃,奴家可也要跟着受苦呢。”

    顾廷伟冷道:“所以你就撺掇我收她,好让你从此以后高枕无忧?”

    幽姬蹙起眉来,哀哀怜怜地说:“奴家可全是为日后做打算,难道老爷要了奴家的身子后,便要始乱终弃吗?”

    “好好好,你都对你都对,”顾廷伟眉头皱了又放下,好声地哄道,“此事你不要着急,我定会想办法,求得我祖母的同意。只要我祖母同意,那孽种就逃不出我手掌心。”

    “老爷您真好。”幽姬破涕为笑。

    顾廷伟越思考,就越是心动。

    “这顾廷伟是个刚愎自用,愚蠢又不自知的人。”

    茶楼里,赵挺回想着过往,发出一种不屑的冷笑,“好教公子大先生知道,属下早先是在商团做护卫的,跟他打过不少交道。他原本在凤凰殿任了一个肥差,后来因为一件荒唐事,被赶去做了个不上不下的北麓使。”

    “什么荒唐事?”燕离道。

    “他有个表姐,生得美貌绝伦,因为拒了他的提亲,就给人下了迷药,强行了苟且之事。”赵挺颇为鄙夷地说道,“原本此事也就结个亲便了了,谁知那女子是个刚烈的,去投河死了,顾家虽以凤凰殿为尊,但旁支也不是没有高手,顾廷伟险些就被他几个表兄弟剁成肉酱,还是顾殿主出面平息的。”

    “真是个畜生!”李香君厌恶地道。

    燕离道:“顾家出了这种人,顾殿主居然只给了降级的惩罚?”

    赵挺道:“凤凰殿绝学男子修不得,顾殿主也因为如此,很觉得亏欠,才没有从重处罚吧。不过,顾廷伟也是先被关了半年水牢才放出来。”

    “顾家另外的呢?”燕离道。

    赵挺道:“排行老大的是顾廷坤,任凤凰殿副殿主;老二顾廷钰是南凰境顺天府总府主。至于那些姨母一流,泰半是嫁了富户豪绅,只有两个有手段,让夫婿做了倒插门的,倚着凤凰殿这棵大树乘凉,都有个肥美的职事。”

    “唔。”燕离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行了,去叫掌柜的过来吧。”

    “好嘞。”赵挺二话不说就跑去叫人。

    掌柜的来到包厢,自然很是莫名,小心翼翼道:“客官,方才只是个意外,您……”

    燕离挥手打断了他道:“方才伺候我们喝茶的,叫什么名字?”

    “啊,那个啊,他可是个苦命的,读了好多年书,觉醒不了真名,一股子酸腐的味道,您千万别跟他……”

    赵挺一把拎住他,“公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净说些多余的干什么?”

    “他,他叫方文卓,是个苦命的,被强盗抓去了,焉有命在啊,您几个还要计较吗……”掌柜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说。

    “松开他。”燕离道。

    “是。”赵挺连忙放手。

    燕离道:“掌柜勿要惊慌,本公子的书斋正缺个听用的人,这个方文卓啊,我看他顺眼,方才是已定了,要去我家做个文书,如今被抓走了,作为他的新主,自然要去把人讨回来。俗话说的好,先礼后兵,掌柜的请帮递个帖子,就说燕子坞要向南田庄讨个人情。”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掌柜松了口气,旋即喜笑颜开道,“太好了,这下文卓那小子可有救了,小人这就去写,这就去写。”说着一刻不耽搁的去了。

    黄少羽打了个哈欠,道:“老大,这件事不是十拿九稳的吗,有必要这么麻烦嘛。”

    李香君笑道:“黄统领,燕子坞既然做了正当的买卖,凡事就都要按着规矩来,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就麻烦了。”

    ……

    顾廷伟拿着帖子,面目阴沉,“燕子坞是什么来头?”

    面上有疤的匪徒,去了茶楼耀武扬威刚回来,被问到此,不屑冷笑道:“哈!该是那三个怂包了,方才我在他们眼前打人抓人,当场不敢跟我说,竟投帖子来拜庄,怕是要向你告我状呢。”

    “刀疤,你这个蠢材,干什么节外生枝?”顾廷伟不禁骂道。

    “顾老四,可是你让去茶楼巡,管住那些贱仆的嘴,免得乱嚼舌根的!”刀疤脸色一变,“怎么,你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我只让你去教训贱仆,没让你去招惹别人!”顾廷伟怒道。

    刀疤冷笑一声,道:“顾老四,你不过是凤凰殿一个北麓使,若不是看在顾府主的份上,我金钩盗会听你指派?”

    顾廷伟道:“说的好听,这庄子三成的收益,你们拿也拿了,倒是委屈了?”

    刀疤道:“哼,我既不是你手下,就少给我指手画脚,惹恼了老子,大不了一拍两散,谁怕谁啊?”

    顾廷伟强忍着怒气,道:“刀疤,别兜弯子了,闹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快来坐我位置,先把来的人应付了!”

    “也好,”刀疤厉笑一声,“在茶楼不敢说话,瑟瑟发抖,倒要上门来告状,我就瞧瞧他们是不是以为我刀疤只是个跑腿的,跟柿子似的好捏。”

    说着就去上座。

    顾廷伟冷着脸,站到了一边去,也想看看来人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候,燕离几个就在使役的引领下进来了,一眼就看到刀疤坐在首位,有些意外。

    “怎么,以为我刀疤只是个跑腿的,”刀疤狞笑道,“想害我倒霉?我不打杀你几个,反倒送上门来,正好有股子气,借你几个出出,还不滚到爷爷刀下来领死?”

    “抓住他。”燕离淡淡道。

    “喏。”黄少羽正要动,赵挺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掐住刀疤的脖子,抓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刀疤一瞬间被剧痛侵袭,只觉后背像要断裂一样,忍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来。他目眦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的一身真气形同摆设,丝毫反抗之力也无,待看清赵挺的面容,不禁惨叫道,“无影神侯,你,你不是退隐江湖了?”

    赵挺拿了绳子将刀疤绑起来,扔到了一边,咧嘴一笑:“谁规定退隐了就不能重出?”

    “原来是神侯大人驾到,”顾廷伟连忙地站出来拱手道,“鄙庄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上座。”

    “你这是要害我啊?”赵挺道。

    “这从何说起呀?”顾廷伟一怔。

    赵挺将路让出来,微微地弓着腰,向着燕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公子您请上座。”

107、冲冠一怒

    “公子,大先生,您二位请上座。www.uu234.net”赵挺恭敬地让开路,微弓着腰,讨好地笑着。

    黄少羽皱了皱眉,本要开口,想了想又没说。

    燕离同燕十一分坐了,才道:“贵庄做主的,究竟是哪个?怎么我一进来,就看到个强抢良民的贼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顾廷伟吓了一跳,眼前这两个年轻的,居然连无影神侯也要讨好巴结,到底是什么来路。其中一个满头紫发的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笑着道:“哎呀,神侯大人重出江湖,竟是因为公子,料来您身份定然是尊贵的,就别跟这蟊贼一般见识了。”

    “你是庄主?”燕离道。

    “在下顾廷伟,凤凰殿北麓使。”顾廷伟抱拳说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燕离。”燕离道。

    顾廷伟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却没有半点印象,态度就不如开始那样恭谨,笑着道:“原来是燕公子,下人粗鄙,您先把人给放了如何,回头顾某自然会狠狠教训。”

    “那可不行,”燕离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本公子眼皮底下强抢良民,我此趟来,非但要索回新聘文书,还要将他押去官府问罪。顾大人是这的庄主?”他又问了一遍。

    顾廷伟狠狠地瞪了一眼刀疤,然后陪着笑脸道:“这,这哪里的话,想是下人动作粗鲁,让公子误会了。他是受了庄主的命令,去将那小厮带回来问话的,绝无加害之意。”

    “你既不是庄主,说那么多做什么?”燕离冷冷道。

    顾廷伟眉头微皱,道:“公子,顾某是看在神侯的面子上,才对你百般客气。公子若要惹事,我凤凰殿的高手也不是摆设。”

    黄少羽喝道:“你一个低等奴仆,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去把你们庄主叫出来!”

    顾廷伟面色一沉,冷冷道:“庄子虽不在顾某名下,但顾某还是做的了主的。那小厮你们爱带走便带走,可属于庄子的使役,若也敢动,就是不给凤凰殿的面子,说不得要得罪一二了!”

    李香君意味莫名地笑道:“顾大人不敢送他去见官,是担心暴露些什么吗?”

    “顾某行的正坐得端,没什么不可见人的!”顾廷伟闻声看向燕离身旁的李香君,心里一动:好个美娇娘。

    “是吗?”李香君冷笑着说,“我怎么听说这庄子被抢走了,如今是一伙强盗占据着,莫非你堂堂凤凰殿北麓使,竟跟强盗勾结了不成?”

    顾廷伟面色一变,冷硬道:“人言可畏,外面人眼红庄子赚钱,在那里搬弄是非,不足采信。好了,你几位坐也坐了,那小厮就在外头,速速的带人走吧。”

    “我还听说,这庄子为莲花座首席弟子所有,”李香君步步紧逼道,“你说你是顾廷伟,那位首席弟子确实有这么一位舅父,莫非顾大人是代甥女暂时管庄的?”

    “正是。”顾廷伟面不改色道。

    李香君暗自冷笑,佯作惊讶道:“哎呀,这可对不上呢,那位首席弟子告诉我说,南田庄是由一位姓洛的姐姐管的,叫作洛霜荷,据说还是凤凰殿殿主的贴身女使呢。顾大人怎么就说是你管的呢?”

    顾廷伟就算再怎么蠢,也终于知道对方不是什么真的来讨要小厮的,这是来者不善啊。

    他咬牙盘算着,面目就变得十分可憎,“哼,我说呢,什么燕子坞,什么小厮,你们根本就是那个孽种派来的,怎么,自己不敢来,叫你们来闹事?那个孽种,竟敢背着我做这种事,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燕子坞!”被捆在一旁的刀疤忽然惊醒道,“我想起来了,是燕山盗,燕山盗抢了江北两路,改名燕子坞,你是燕十方,那这个就是燕,燕十一……”他前一刻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忽然就弓成了虾米,在那里哆嗦个不停。

    “原来你就是……那个强盗!”顾廷伟惊怒起来,跟着又镇定下来,“燕子坞又怎样,我凤凰殿还怕你们不成。不管怎样,这庄子都是姓顾的,发生什么事,都跟你们无关,请你们立刻离开!”

    李香君笑道:“这可不行,我家公子看上了南田庄,预备买下,也跟那位首席弟子通过气了,并未遭到回绝。这趟正是来瞧瞧这庄子,不料一路看来,却是乌烟瘴气,像有邪崇作祟,外面说顾大人勾结强盗,谋夺亲甥女的庄子,如今瞧来,怕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你胡说八道!”顾廷伟愤怒地指着李香君道,“哪里来的贱婢,敢在南田庄大放厥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快来人,把他们给我轰赶出去!”

    赵挺不知怎么的就闪到了顾廷伟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扇过去:“夫人你也敢骂!”

    这一巴掌,直接就将顾廷伟扇飞到了门框去,撞掉了数颗门牙,“哎哎”叫唤着,正巧跟冲进来的悍匪撞成一团。他半边脸肿的老高,使的一双鱼泡眼睛更加鼓出来,滑稽可笑而且丑陋。

    赵挺走过去将他拎起来,又走回来扔在燕离面前,道:“公子,怎么处置他?”

    燕离似笑非笑道:“依你看呢?”

    赵挺连忙讨好笑道:“可是属下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想听你的意见。”燕离道。

    赵挺想了想,道:“公子,这人是凤凰殿的嫡亲血脉,跟顾殿主毕竟有着血缘关系,弄死了怕是不好交代,留他一命也不妨事。”

    “燕十一,你觉得呢?”燕离忽然转向燕十一。

    燕十一道:“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

    “大先生说的是。”赵挺面露狠色,下了决心要投靠燕子坞,便打算击杀顾廷伟,以做投名状。

    “大先生说的是你,赵先生。”李香君提醒道。

    “啊?”赵挺一怔,他多伶俐机警一个人,竟是没反应过来。

    李香君笑道:“在公子手底下做事,只要办好办漂亮了,其他都是旁枝末节,赵先生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你累公子也累,大家顺顺心心舒舒服服的相处,不是挺好的吗。”

    “这自然是很好的。”赵挺笑道,“可属下的性子,一贯是如此,一时半会怕是改不掉。”

    “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休想从我手中夺走南田庄!”顾廷伟怒叫道。

    “你手中?”李香君对他是一点也没有好脸色的,“这么说来,这南田庄果然是你勾结强盗抢的,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顾廷伟怒道:“我替人管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你替谁管?那个幽姬?”李香君难得的咄咄逼人,“瞧瞧你现在落难了,她又在哪?”

    顾廷伟失魂落魄地叫道:“幽姬,对,庄子是幽姬的,你们没资格买,燕子坞才转做正当的买卖,不能光天化日强抢……幽姬呢,快,快去叫夫人来!”

    “老大,那个幽姬已经跑了。”

    黄少羽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得意地瞥了眼赵挺,心想怎么能让你事事抢先。他向燕离抱拳道,“我过去没有瞧见人,抓了个婢女问,说是已经卷了细软逃走了,特回来向老大请示,要不要去抓回来?”

    燕离道:“抓什么,跑了还省事。你既然这么积极,就跟赵挺再跑一趟衙门,把金钩盗的人全部抓过去审问,查清楚指使他们的到底是谁。”

    “这不是很……”黄少羽话说到一半,忽然瞧见顾廷伟铁青一样的脸色,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嘿嘿一笑,“好嘞。赵老哥,咱们就跑一趟吧。”

    “以黄统领马首是瞻。”赵挺贼溜溜地说。

    “且慢!”顾廷伟翻身坐起来,咬牙道,“我卖,南田庄我卖了,你们出多少钱,这庄子的收益,想必你们早就有耳闻了,出个合适的价格,我就卖了!”

    燕离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真是个爽快人,这庄子我也很是喜欢,就出十两买了吧。”

    “你这是抢劫!”顾廷伟惊怒道。

    “抢劫?”燕离的笑容渐渐失去了温度,“你拿这庄子,给人家一文钱了?作为她嫡亲的舅舅,她从小失去母亲,你不想着多多疼她爱她,竟连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要夺走,你还是个人吗?”

    “你!”顾廷伟愤恨地指着燕离咆哮道,“你又懂什么,那个孽种,害死我家姐,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个蠢东西,被她美色诱惑,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勾当,我告诉你,凤凰殿不会放过你的,我定要叫我祖母带人去灭了燕子坞!”

    燕离霍然站起来,抓住顾廷伟指着他的手指狠狠凹断,在后者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中,面无表情地说道:“正因为有你这样的舅父,她才总是过的不快活,但我不会杀你的,只等她哪一天想通了,不再忍你们这些所谓的亲戚,自有手段整治。她若是下定决心,你们的下场会比我处置的凄惨百倍。现在,带着金钩盗的人给我滚出去,日后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南田庄,我就一点一点把你剁成肉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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