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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天官txt下载     天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行使令王高巡西城(一)

    道痴指了这处茶楼时,本是看着它位置在街边且店面不小。位子在街边,众人轮班时,不会引人侧目;店面不小,大家在这里休憩省的挤。

    国主大丧,城里所有军民都着素,有资格穿孝服的,除了地方文武品官,就是王府中人。

    即便道痴与高康两个年纪都不大,可一身缟素就宣示了身份。掌柜分外殷勤,亲自将二人引到雅间,又吩咐伙计取上等茶叶。

    等茶水送上来,掌柜才知趣地退出去,凑到外头的惊蛰身边,话里话外打听雅间二人的身份。

    惊蛰没有回答,反而仔细地看了他两眼道:“我瞅着掌柜倒是面善,请问掌柜的尊姓可是姓周?”

    “正是姓周,这位小哥儿认识小老儿?”掌柜回道。

    惊蛰笑道:“果然是周大叔,我是早先在老太爷身边当差的惊蛰,去年被老太爷给了外九房,现下在二公子身边当差,与立秋兄弟朝夕常伴的,楼上就是我家公子。”

    原来眼前这掌柜的不是旁人,正是王琪身边小厮立秋的老子。惊蛰小时候见过两遭,才觉得面熟。

    周掌柜是宗房的外管事之一,没想到负责是这座茶楼。

    “外九房的二公子?”周掌柜的瞪大眼睛,想起自己方才收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不由忐忑。

    他虽之前没见过道痴,可也晓得宗房这两年对外九房另眼相待,宗房这位二公子不仅生父显赫,还入了老太爷的眼,与自家七公子一起进了王府。

    这回二公子带人包茶楼,跟着的又是气腾腾的兵士衙役。周掌柜怕担干系,到底不敢做主,别了惊蛰后,就唤了个小伙计,低声吩咐他去宗房禀告大公子。

    这会儿功夫,惊蛰也进了雅间,对道痴说了那掌柜的身份。

    掌柜是王家宗房外管事,那这茶楼不用说,正是宗房的产业。

    道痴道:“真没想到,会是宗房的铺子,倒让掌柜的为难。”

    高康笑道:“我虽只出府过几回,可也晓得王家是安陆大姓,城里城外三、四成的买卖都是王家的,碰到王家的茶楼也不稀奇。”

    道痴叹气道:“别的尚好,我那大族兄是个周全人,得了消息,怕是少不得会劳动一趟。”

    高康点头道:“说起王家宗房那位大公子,王爷生前也赞过的。”

    果不其然,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珍就匆忙赶过来。

    王府大丧,小族弟也是王府中人,却溜达到街里上,身边有带了恁多人,如何不叫王珍惦记。

    道痴请他进了雅间,对高康道:“这是我大族兄,单名一个珍字。”而后才对王珍道:“大哥,这是殿下身边的高内官。”

    见他在介绍之中,将高康放在尊位,高康与王珍两个都微讶。这两个都是有城府的,面上都不显,只是言语之间越发客气。

    高康道:“原来是王家大公子,咱家这里有礼了。”

    王珍忙还礼道:“实不敢当。原还以为是我这小兄弟淘气,从王府私自出来,既有高内官在,那定是尊了殿下的吩咐出来的,倒是我多事。”

    等到见过,三人从新入座。

    王珍便说起楼下的定金,对道痴嗔怪道:“即便是奉殿下之命出来,到了家里的铺子,也不至于这般‘公私分明’。”说到这里,从袖子里拿出刚才掌柜收下的那二十两的银锭子,道:“快收了去,别臊了哥哥我。”

    道痴不接,道:“若是一日两日还罢,厚着面皮不跟大哥客气。可谁晓得要用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整个治丧期间都要包下。哥哥要是这般,弟弟我只能带大家换地方。若是大哥真心疼我,只叫掌柜的打个八折,就是给弟弟体面。”

    王珍晓得道痴年纪虽小,却是个主意正的,无奈道:“别提什么八折不八折,若是留下,只管打个对折就好。要是再多,我也不敢留你。”

    各退一步,兄弟两个都不是墨迹的,就放下包茶楼的事情不提。

    王珍想着王家房头甚多,子孙优劣各异,少不得对王珍嘱咐一句:“殿下因王爷薨逝心情正不好,打发我们带人出来,也是防着有宵小作乱,扰了王府治丧。大哥回去后还请禀告伯祖父,王府治丧期间多多约束族人。若真是闹出难看,引得殿下震怒,不仅连带着姑母跟着没脸,小心殿下发作王家。”

    王珍见道痴说这些“私密话”不避高康,不由心中一紧,悄悄地打量高康。见他只是含笑听着,并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

    王珍心里晓得,道痴如此不避人,多半是这两人交情好的缘故;可还是觉得道痴到底年幼,有些不周全。

    旁的话或许可以不避高康,至于世子心情不好、许是会迁怒外人的话怎么能随便说?万一这高康学给世子听,世子说不定会厌道痴多嘴多舌。

    他便道:“晓得你最是爱操心,就放心吧。家里即便无力为殿下分忧,也不会给殿下添乱。你与你七哥出来当差,正经要谨慎些,且不可因年纪幼小而懈怠,辜负了殿下。否则即便殿下心慈,拉不下脸来罚你们两个,祖父那边也少不得要你们尝尝竹板肉。”

    他这一端起长兄的架子来,倒是使得屋子里原来沉闷的气氛轻快不少。

    道痴笑道:“说起年纪小,我算什么?正经年纪小的,现下在北城。”说到这里,讲了陆炳去北城巡看之事,最后不忘道:“陆炳年纪虽小,可在府学对七哥与我多有照顾,若是大哥遇见,还请照顾一二。”

    王珍从王琪口中听过陆炳,晓得他是世子乳兄弟,年纪比道痴还小两岁。

    闻言陆炳也当差巡街,王珍心中惊诧,觉得太过儿戏。不过想想世子的年纪在那里摆着,愿意用这些少年伴读出来也不算稀奇。

    他想了想,便道:“其他人家我不敢说什么,若是王家子弟,断不会有不开眼的给陆小公子添乱。”

    说完这个,他又提及王府大丧之事。道痴这才晓得,王珍胞弟、宗家大房嫡次子王瑄是五年前的进士,入了行人司当差,现在是从七品的右司副。别看行人司品级不高,长官司正不过正七品,却是掌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等,朝廷都遣其行人出使。

    “朝廷总会使人过来,不知你二哥会不会接了这个差事。”王珍带了几分期待道。

    道痴没有接话。现在王珍这样盼着,等过几日宁王造反的消息传来,怕是就该怕王瑄出使了……

    想着道痴是出府办差,王珍没有久留,又说了几句话,便同两人作别回家去。

    茶楼这边也供应些简单的饭食,道痴便叫掌柜的安排了。等到第一批当值的五组人手回来,这边的已经用完午饭,接班出巡去了。

    虽说饭菜都预备得了,回来的人手却没有立时开动,几个仪卫先过来跟道痴与高康禀了上午巡视的收获。

    作乱的人不见,不过遇到几伙地痞流氓闹事,吆喝几声对方也就逃散。

    道痴仔细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看着众人脸上蠢蠢欲动的模样,心下了然,正色道:“地痞也好,无赖也罢,换个时间,绝没人拦着你们教训他们。现在不行,殿下是怕有人做耗惊扰了王府治丧,才使得我等过来,求的就是地方平稳。若是因你们缘故,使得那杆子小人狗急跳墙,闹出动静,大家都没脸。”

    众人讪讪,精神立时减了大半,耷拉着脑袋下楼用饭去。

    高康望向道痴的目光越发宾服。

    道痴垂下眼睛,这有什么难猜的?自古兵匪一家。西城富庶,大家又是奉旨过来当着,有大旗可扛。看似他们惦记的地痞流氓,实际上多半是盯上那些旺铺,想要寻由子刮油水了……

第七十六章 行使令王高巡西城(二)

    将耗子放在米缸里,还指望耗子不偷嘴?

    西城繁华,安陆城七成的商铺都云集此处。高康觉得道痴少年老成、思虑周全,满脸的佩服丝毫不遮掩。

    道痴可没这么乐观,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王霸”之气,随意吩咐两句,就能遏制众人贪念。

    这不是也正合他的年纪与身份么?思虑算是周密,可是能力不足。若真是小小年纪,就十全十美,太令人侧目。

    果不其然,等到下午,第二班兵丁衙役回来后,一个小队就因内部分赃不均闹腾起来。

    一个小队中,仪卫、府卫都是王府当差的,勉强还能算是一伙;地方差役三个,在小队中择没什么说话余地。

    王府里的人向来傲惯了,哪里会将差役放在眼中。在回来前,他们在后街“帮”一个的酒楼教训了几个吃白食的地痞,受了十两银子四吊钱的孝敬。

    领队的仪卫大咧咧地将银钱都收了,只拿出三吊钱给六个府卫、一吊钱给三个差役。他以为可是凭着仪卫司的名号压制住其他几个,就理所当然地占个大头。

    可是衙门里当差的衙役,哪个不是要钱不要命的老油条。他们三个见那几个府卫有不忿之色,暗中就挑唆了几句。

    回到酒楼,那六个人就闹腾起来。固然仪卫司当差是比府卫体面,可大家都是没有品级的兵,自己这方又是六人,有什么可怕的。

    拼着自己不落好,也不能让旁人占便宜,这也是人心常态。

    这边六个府卫七嘴八舌地“围攻”一个仪卫,其他轮休的几个小队长看不过去。

    先不说谁是说非,单说府卫敢冒犯仪卫,他们身为仪卫,就不能容?

    他们站出来声援,府卫们这边也憋着一肚子火,越发地呛声起来。

    道痴与高康站在二楼楼梯上,看着楼下这一切。道痴小脸绷的紧紧的,满脸恼怒的模样。

    高康亦皱眉不已,显然对于这些闹事的兵痞很是不满。

    “高公公,这些人该明知故犯,该怎么处置?”道痴恨恨道。

    高康闻言,不由惊讶地回头,望向道痴。在他看来,道痴年纪大小,可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不过看着道痴气的发青的小脸,还有眼中的愤怒与迷茫,高康才反应过来,眼下这个还是个半大孩子。固然能仗着世子耍耍威风,板着脸教导众人几句,可真要说起惩罚之类,则太难为了他。

    可不管道痴多大,即是世子身边的人,这些兵痞怠慢道痴就是怠慢世子。

    高康望向楼下众人,脸上带了阴郁道:“不能轻饶!要不然有样学样,就算西城是好的,也被他们给搅合乱了!”

    道痴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忙道:“那公公的意思?”

    “杀鸡骇猴!”高康道。

    下边这队敢伸手捞银子而后还不遮不避的十个人,当然就成了“鸡”。

    高康并没有下楼去对他们辩白对错,而是直接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惊蛰道:“你回王府去见殿下,替二公子与咱家禀告殿下,有人违逆殿下之意,借巡街之机扰民敛财,到底当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惊蛰看了道痴一眼,见他点头,就接了腰牌回王府去了。

    高康与道痴两个又转回雅间。

    见道痴似面带不解,高康好言好语地解释道:“殿下这几日这憋着火,断不会轻饶了他们。剩下的再想做耗,也要掂量掂量。”

    惊蛰去了半个时辰,便带了二十名仪卫折返。

    正如高康猜测的那样,世子听闻仪卫、府卫不尊号令惊扰地方,十分愤怒,下令一什仪卫过来拿人,又命另一什仪卫过来补缺。

    原本被拉开,在楼下还有一句、没一句的仪卫、府卫们,便见门口呼啦啦涌进来恁多人。

    高康与道痴听到动静,从雅间出来。

    高康也不罗嗦,直接指着方才闹事那队人道:“作乱的就是他们。”

    被指的那些人神色大变,刚想要辩白,已经被如狼似虎的仪卫给制住。

    接下来的事,跌落一地眼球。

    那三个衙役不过被制住,丢到一边,剩下七个王府卫士则被剥了衣服。除了外头的孝服,里面的公服也没能免。

    六个府卫吓的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那仪卫拼命挣扎着,按着自己衣襟,尖道:“郑老四,你他奶奶的是干什么?”

    那个郑老四冷哼一声道:“竟敢违逆殿下之意,殿下说了,你们不配给王爷服丧!”

    口中说着,他手下也不留情,三下两下将那仪卫身上的孝服、公服撕掉。

    旁观的那几十号人,都看傻了眼。

    不管是之前闹事那一队,还是他们这些旁观的,回到茶楼还不避讳外头的事,未尝没有试探道痴与高康底线的意思。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世子说的不单单是服丧之事,王府也再无这几人的立身之地。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楼梯处,看着高康的目光带了畏惧。心里几乎要咒骂了,怪不得都说太监是阴人,这行事也太狠辣了些。

    高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想着这些人之前眼中的轻蔑,只觉得快意无比。道痴在旁,看着这样的高康,心下思量,自己年纪还小,平素不好使力,是不是再扶高康一把?

    给这七人明知故犯的王府卫士除服后,那个郑老四便对道痴与高康别过,提溜着这些人回王府去了,那三个差役也没都能幸免。

    不管是亲眼所见的这四十人,还是回来后听到消息的五十人,都收了最初的桀骜,变的老实起来。

    天色将暮,行人渐稀、铺子也摘幌,众人算是完成一日差事,回到王府。

    其他几组人手都回来了,正在启运殿与世子说话。道痴与高康这一组,反而是最晚回来的。

    世子跟前,众伴读现下还是有座的,道痴给世子请了安后,就在王琪下首坐了。

    高康则与黄锦等小太监一样,在世子身后侍立。

    等到世子问起,众人才晓得,大家都将手下人马分了小队,只是分法各异。

    王琪将百人分为两个五十人队,他与黄锦各领一队,巡视东城;陈赤中则是分了五队,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巡视南城,他亲领一队策应;陆炳则是人分成四队轮休,兵休将不休,与一组的内侍一人领两队巡视北城。四人中,那三个都是亲力亲为,只有道痴在茶馆灌了一天的茶。

    陈赤忠脸上还看不出是什么,王琪与陆炳两个看着道痴,都带了幽怨。

    世子并没有说哪组行事最好,也没有干涉他们的意思,只是听完后,对道痴道:“是孤疏忽,西城商贾云集,本是是非之地。明日,你再从王府多点五十人。”

    道痴道:“殿下放心,有高公公提议的妙法,就是不添人手,西城也稳当。”

    世子听了,好奇道:“什么妙法?”

    道痴道:“除了巡街人手外,按照高公公的提议,每日单提出十人负责督查。如此,也不怕他们欺上瞒下、惊扰地方。”

    随后,说了具体的督查条例,还有些奖罚标准。

    世子听了,脸上添了笑意,道:“赏罚分明,大善。”说着,转过头看看身后的高康,道:“孤给你记一功,等事情完了再做奖赏。”

    高康忙跪下道:“为殿下效命,是奴婢福气,不敢当殿下的赏!”

    这几个太监,都是世子身边常用的,他们堪用,世子也觉得脸上有光,一时心情大好:“行了行了,别这么小家子气,难道孤是吝啬的?”

    高康这才不再罗嗦,又磕了个头起身。

    世子想了想,对陈赤忠道:“南城人口最稠密,当多添些人手。既然二郎他们那边不要人,那南城就添一百人。”

    陈赤忠起身应了。

    众人劳累一日,去卿云门外举哀后,便回了府学。几个内侍则被世子留下,看来是另有吩咐。

    刚进府学大门,王琪就将胳膊往道痴肩膀上一压,冷哼道:“臭小子,有那么妥帖的主意,也不知会哥哥一声。老实说,是不是昨晚想出来的?太不够义气了。哥哥今儿骑了一天的马,大腿根都蹭破皮。”

    道痴苦笑道:“将到西城才想着分人的,昨晚睡的跟猪似的,谁会想这个?”

    王琪依旧不忿:“就算后想起来的,你也当使人知会哥哥一声,不晓得哥哥是实在人,不会寻思这些么?”

    看着他这一脸忠厚像,道痴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才不信王琪没想过安排人手下自己在幕后,可是那样的话,怎么显得对世子的吩咐上心。明晃晃地骑着马逛荡一天,不是为了差事,更多的是为了给世子看。

    只是因陆炳与陈赤忠也是亲力亲为,王琪的“忠厚老实”就泯灭众人了……

    *

    众伴读不晓得,他们离开启运殿后,从世子身后的屏风后出来两人。

    正是袁宗皋与陆典两个,这两人从屏风后出来,重新看座。

    世子向二人点点头,先吩咐几个小太监对这四人行事点评一二。

    黄锦对王琪的评价是:“性子憨直,当差精心,少变通。”

    跟在陈赤忠身边的太监叫吕方,对陈赤忠的评价是:“有用兵之才。”

    高康点评道痴:“聪敏过人,善谋,只是年纪稚嫩,遇变故应对不足。”

    跟在陆炳身边的太监叫赵大善,评价陆炳:“极为用心,半点不敢懈怠,生怕有不足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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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压孝道青洪问贼讯(上架求月票)

    关于陆炳那一句,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谁不晓得世子待这个rǔ兄弟似手足,而且眼前又在陆炳的老子跟前,自然不会说出什么不好。

    世子这一番问询,自然是因了其他三人。

    他对袁陆二人道:“袁大人,陆大人,你们怎么看这三人?”

    袁宗皋看好王琪:“其他两人先不说,王琪却是可用之人。三郡主与王琪的亲事,王爷生前也是点过头。只因三郡主明年及笄,才没有定下来。殿下没有手足兄弟,以后王府的两个仪宾,就是殿下可信的助力。”

    陆典最喜欢的是道痴:“从文不从武,可惜了。”

    世子沉默了一会儿,道:“陈赤忠呢?众伴读中,他最是勇武。”

    袁宗皋抚着胡须道:“殿下可还记得,陈赤忠为何来王府?”

    世子眼神黯了黯道:“为了玄妙观。”

    或许其他伴读入王府为伴读,后边也有各自思量,可那是家族安排,并不是他们本人所图。陈赤忠这里,则是摆明车马地想要利用王府之势谋sī利。就因为晓得这个世子对陈赤忠的观感一直很复杂。

    袁宗皋道:“那殿下现下瞧陈赤忠求的可还是玄妙观?”

    世子苦笑道:“孤看不出。怕是他自己都mí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袁宗皋道:“从去年入王府至今,期年功夫,就违了初衷,xìng子太过浮躁,难成大器。反而比不得王家兄弟两个真xìng情,一个是只求安逸、不求闻达,一个是心志坚毅、读书向上。殿下若是选人使唤,王家兄弟可用。”

    世子叹了口气,显然对陈赤忠的“变节”不无失望。他也不知自己对陈赤忠是喜是厌。他记得清楚,幼年曾听父王对母妃提及自己是纯一道人转世。

    虽说只听了一次,可是他因时“转世”之事好奇,到底记在心里。等大些,他自己也疑huò,是不是转世之说是真的。因为实在太巧,他哇哇落地那日,纯一道人无疾坐化。

    因这个缘故,知晓陈赤忠是纯一道人侄孙时,他的感觉就很复杂。时而觉得当顾念纯一道人的香火情,对陈赤忠照顾一二;时而觉得所谓转世之说无稽之谈,陈赤忠想用利用王府谋sī利实在可恨。

    翻来翻去想的烦了,世子也就有了主意。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陈赤忠,看到纯一道人是父王好友的情面上,等其离开府学时,自己还是成全他。

    没等到,陈赤忠渐渐变了,越来越世故,像道之心也没有那么坚了,世子真是很失望……

    次日六个伴读,两夹四武,依旧各居各位。

    除了陈赤忠依旧坚持自己的安排外;王琪与陆炳两个都毫不客气地照搬了西城旧例,有木有样地当起放手掌柜。

    虽只过来一晚,可高康与道痴之间多了几分默契,天南地北的,倒是也能聊得热闹。

    高康提及自己出京时的事。

    王爷爱重世子,为了更好地养育世子,上了折子,要求增加承奉司的内官人数。承奉司内官人数都是有定例,哪里会少了呢?

    王爷不过是嫌弃那些内官年岁大了,想要给儿子添些小太监使唤。皇上就如了王爷的愿,立时选了二十四个小太监派到安陆。

    世子那时才五岁,小太监们也是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不等。王爷从二十四个小太监中选出十人,陪着世子启méng,高康、黄锦等就是这十人之一。

    关于世子身边这些小太监的来历,道痴曾听过些,没想到他们几个不仅是近身服shì,还是世子早年伴读,怨不得世子待他们不比常人。

    提及往事,高康颇为伤感:“王爷使人给殿下讲的第一本经就是《孝经》,殿下事亲至孝,这些日子不知怎么难熬。”

    提及这个想起今日是王爷“接三”之礼,两人情绪都有些低沉。

    不知是不是被昨日的手段给吓到,今日巡街的兵丁衙役都成了小白兔,老实的不得了。

    一天下来,太平无事,等到日暮众人再次收工之时,道痴在茶楼外看到一人,是王三郎。

    王三郎穿着素服,神sè憔悴,带着个小厮站在楼下马车旁,巴巴地望着道痴,yù言又止。

    道痴好奇道:“三哥怎么在这里?”

    王三郎哑声道:“父亲病重,想要见二郎。”

    道痴闻言,心下微沉,转身对高康道:“舟公公,我伯父身体不好,我去探视一二,晚些再回王府。劳烦高公公与殿下说一声。”

    看着王三郎与道痴相似的长相,高康还哪里不知道的。他心下不由腹诉,好好的儿子嫌碍眼过继出去,如今看着殿下重用开始巴结么?好不要脸。

    他恨不得直接吃挞王三郎几句,替道痴出出气。可对方打着“父病”的幌子,用孝道压着,道痴除了听话,还能怎样?就是殿下在此,也不好拦着。

    他只能道:“殿下的差事重要,二公子早去早回。”

    高康带着众卫士回了王府,道痴带着惊蛰,上了王家的马车。

    马车里,王三郎压低了音量道:“二郎,父亲是心病。他打发我来寻你回去,估计是想要通过王府打听南昌府那边的消息。若是二郎为难便罢,若是二郎不为难,就与他说两句好话,也好安他的心。”

    道痴点点头,道:“三哥憔悴如斯,是得了宁王造反的准信?”

    王三郎耷拉脑袋,道:“我不知该担心老师,还是怨恨老师……若是因我之故,连累父母家人,那还不如……”。

    见他语带不吉,道痴皱眉道:“三哥怎么这样说?你不过稚龄之年机缘巧合跟在李御使跟前读了两年书。只要过几年世人忘了这一茬就好。不必胡思乱想。”

    王三郎苦笑道:“可是父亲到底是怨我了!”

    道痴闻言,心中一嗤。

    王三郎拜在李御使门下时,不过八、九岁的童子,难道还能自己给自己求老师不成?多半是王青洪看重李御使的身份,主动将嫡子送过去。如今因宁王造反,怕牵连到自己头上,就将过错推到儿子身上?

    对于王青洪这个生父,道痴真是越接触越是瞧不上。

    他开口安慰道:“伯父怕是想多了,三哥即便曾拜在李御使门下也是稚子无辜,伯父又从江西官场急流勇退。即便宁王造反,也攀扯不到你们身上。”

    王三郎闻言,眼睛一亮,道:“真的无碍?”

    道痴道:“自然无碍。只是可惜三哥满腹才学,往后不能显达与人前。”

    王三郎摇头道:“只有家人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二郎,我这两日真的很害怕……要是父亲有个……”说到这里,他颤票着说不下去。

    看来王青洪这病的不轻,竟将好好的孩子吓成这个模样。

    十二房的宅子本就在西北方向,距离西城并不算远,兄弟两个说着话,没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停了,到了十二房。

    王三郎带着道痴直接进了二门,去了主院上房。

    刚进屋子,便是扑鼻而来的药味。

    王青洪躺在chuáng上,面sè灰白。才再天半没见,他瘦得颧骨都凸出来。

    王杨氏端着药碗站在一边,看着样子像是才奉了药。

    看到道痴那刻,王青洪的眸子立时添了生气。他看了道痴一会儿,对妻子道:“慧娘,让我与二郎单独呆一会。”

    王杨氏没想到丈夫会打发自己出去,心里很是不自在,可还是笑语晏晏地应了,对王三郎道:“让这爷俩说话,三郎随我去看你姐姐。”

    王三郎虽有些挣扎,可还是点头应了,母子两个下去不提。

    屋子里只剩下王青洪与道痴两个王青洪坐起身来,道:“好好的,世子怎么会安排你们去巡街?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不好消息?”

    这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道痴想着过几日百姓都会晓得宁王谋逆之事,便也没隐瞒:“宁王反了,带了大军奔安庆方向。殿下怕消息传开,地方有人借此生事,才安排我们几个带队巡城。”

    “去了安庆方向?”王青洪闻言大喜:“如此甚好,安陆太平了。”

    王青洪这几日心里跟火煎似的,非常难受。对于读孔孟书长大的王青洪,自然瞧不起乱臣贼子,要是早知道李御使会从逆,他打死也不会将儿子送过去拜师。

    可是不说别的朝代,就是大明朝,还有“靖难之役,”有英宗与代宗的相争,每次朝野都要大换血。

    偏生王青洪这边,致仕求去时得罪了宁王府;嫡子拜师,又不好面对朝廷这边。

    不管朝廷与宁王谁胜谁败,过后追究起来,似乎都没有他好果子吃?

    王青洪越是想,越是害怕,已经一连两天没合眼:“王府那边,可有反王新消息?”

    道痴摇摇头,道:“只晓得他们离开南昌府,大军往东北方向行进。”

    王青洪似有不满道:“怎么就这么点消息?”

    道痴没有接话。

    王青洪反应过来自己口气有些糟,强笑道:“关系民生安危大事,若是二郎在王府便宜,就帮我留心些……”!。

第七十八章 亲不亲老僧归来(泪奔求月票)

    对于王青洪的话,道痴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瞧着王青洪的样子,要是真的没给他点指望,说不得真要惊骇成疾,重病不起。真是想不到,为何他承受力为何会这么差,难道是半辈子顺风顺水的缘故?

    道痴不愿引火烧身,让他将怨气归到自己身上,可也不愿被他借着生父名分呼来喝去,态度很是模糊。

    从上房出来,王杨氏与王三郎都在院子里。

    王杨氏望着道痴的目光有些复杂,她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晓得丈夫的六心病……”到底是什么。

    对于宁王造反之事,她尽管只是内宅fù人,可也不看好。毕竟天下承平许久,今上又不是失德之君。可是她也晓得,李御使既从逆,且做了逆王的“伪相”那儿子身上就带了污点,不管什么时候翻出来都是错。

    可是道痴,背靠王府,也在科举应试。即便现下成绩不如三郎,可以后仕途却不会像三郎那样坎坷。

    王杨氏不知该怨哪个。

    精细教养大的嫡子,还比不过幼时痴傻的庶子?难道三郎从此要绝迹仕途,仰仗庶弟鼻息?

    这一点王杨氏实无法接受,早些对于道痴偶尔生的那些怜悯也化作厌恶。

    道痴自是察觉王杨氏神sè有异,可他已经不是十二房的子弟,自然也没有必要看哪个的脸sè。

    他借口有事,推了王三郎的挽留,离开了十二房。

    外面天sè擦黑,王三郎不放心,便乘车相送。

    走到路口时,道痴对王三郎道:“三哥,我先绕道到家里一趟。这些日子我怕是无暇回家,为防过几日消息传过来吓到祖母,还是先告诉她一声。”

    听到这个王三郎的心又沉了下去,小声道:“二郎,会不会生灵涂炭?战火什么时候会烧到安陆?”

    道痴笑道:“宁王即便恢复王府三卫,乓马也不过万五千,即便裹胁南昌府周边几个所,人马也就是再加几千。可南昌府北上路上,有前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浙江督司。宁王府的两万人马,能顶什么用?造反又不是儿戏。”

    这些消息,是世子说与他们的。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外,世子对于宁王造反之事也淡定了。唯一担心的,是藩国内有人接此生乱,那样的话等到朝廷平叛后,兴王府说不得也要吃挂落。

    世子与当今皇上虽是同祖堂兄弟,可天家自古无亲情,兴王府怎么敢将让朝廷抓到小辫子。

    身为藩王,本就顾忌颇多。即便江西官府会召集兵马除逆勤王,地方卫所能应和,藩王这里却不能妄动,否则说不得就被按上“居心叵测”的罪名。

    世子既不用领乓,只需守着藩国这一亩三分地,当然也就不再担心宁王那边。

    听着道痴的话,王三郎精神一振,道:“二郎说的正是。”

    心里踏实下来的王三郎,问起道痴现下的差事,显然对他小小年纪就的世子重用很是佩服,不过还是不忘提醒他:“二郎若志在科举,不可耽搁太过。毕竟二郎初学时文,按照现下成绩应院试还很吃力。一年功夫,转瞬而至。”

    道痴点头道:“哥哥放心,不过忙这一阵。我晓得什么最重要。”

    提及科举,王三郎神sèlù出几分mí茫与无奈,道:“能考成绩好些就争取好些,若是成绩优异,父亲多少也会宽慰。”

    道痴晓得他为前途担忧,少不得劝慰一番。他却是不知,王三郎年纪虽小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到了十二房,王三郎并没有下车:“我若下去,叔祖母还要忙着待客,倒是耽搁你们祖孙说话。”

    道痴从谏如流,自己下车敲门。

    燕伯来开的大门,孙嫂子已经带了二柱家去了。

    看到道痴这个时候回来,王宁氏心中一紧。

    道痴怕吓到她老人家,笑着搀扶她坐下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个消息,要先告知祖母一声。省的过几日外头传起来,祖母心里不安生。”

    “什么消息?”王宁氏道。

    道痴道:“是南昌府那边宁王作说……消息估mō也快传开了。祖母无需担心,他那边闹腾不了多久。”

    王宁氏脸sè泛白,对于素日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来说“造反”是天大的事。

    道痴忙道:“宁王带着叛军奔南京去了,区区两、三万人马,奔着宿卫森严的南京,不是飞蛾扑火是什么?连世子都不担心,祖母更无须担心。我也是怕这些日子回不来,祖母听到人云亦云心下担忧才回来说这一句。”

    看着道痴镇定的小脸,王宁氏把着道痴的胳膊,满脸疼道:“寻常人家治丧,都够熬人的,更不好说王府那边。你们又是世子身边的人,少不得要陪着。瞧瞧,又瘦了,等过几日家来,祖母给你好好补补。”

    或许在老人家心中,千里之外的藩王造反,还比不得孙子晚饭吃没吃好之类的重要。

    外头越发黑,想着三郎还在外头等着,道痴便没有多呆,只是对王宁氏道:“世子安排了人手巡守四城,过几日官府也会有动作。若是有人趁机作乱,祖母只管使人找他们。若是王府的人,就直接报孙儿的名字。”

    王宁氏点头道:“你也不必担心家里,我会紧锁门户过日子,不会让歹人钻了空子。”

    该交代的交代了,道痴便离开家,坐着十二房的马车回了王府。

    接下来的日子太平无事,等到兴王“三七”的时候,宁王已经攻占九江与高康,正要从水路奔南京。

    藩王造反的消息,终于从民间传开。

    百姓惶恐,时有sāo乱,官府立时行雷霆手段,抓捕了十数个想要借机生事的地痞,安陆城里也开始实行戒严与宵禁。

    官府放出的消息,多是不利宁王的。什么天惩,使得宁王扯起反旗时打翻贡品,又有天火焚毁了宁王叛军先熊船队。如今宁王叛军被阻在安庆,南赣巡抚王守仁集合十万大军奉旨平叛,云云。

    真真假假,不过是告诫百姓,宁王造反老天不容,蹦跶不了多久的意思。

    民心渐渐安定,戒严与宵禁也慢慢放开。安陆城百姓,恢复平素的生活。大家唯一盼着的,就是兴王大丧早点结束。

    宁王造反不造反,对他们影响不大,可王府治丧不结束,才真正影响民生。

    现下虽然不忌宰牲,军民百姓不用再素服,可依旧禁音乐嫁娶。

    王府这边,则依旧是将全部精力放在治丧上。京城传下消息,皇上为兴王薨“梭朝三日”派武安侯郑刚到安陆祭奠,行人司副司正王遣到安陆掌行丧礼:慈寿皇太后与王爷生母太皇贵太妃邵氏分别委托承奉张佐与黄英赐祭。

    这些人等,已经从京中启程,现下在路上。

    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琪,尽管宁王在千里之外造反,可止步安庆:王遣等人从京城过来,避开安庆,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对于自己这位二堂兄,王琪甚是推崇:“二哥才华横溢,本是状元之才,可时运不济,乡试时屈居二魁:会试时是考了第四,二甲传胪。这还不算什么,没想到随后又因生病,错过‘馆选”最后补了行人司的闲差。

    道痴听着,觉得王遣的境遇现下还不算背:等到王琪做驸马,才是真正背会。

    前些日子,宗房二老爷王青江的两个儿子已经回安陆,准备参加今秋乡试。听王琪的意思,那两位学问也很好,会试且不说,乡试多半不在话下。

    王乓宗房,子孙不仅繁茂,科举上也硕果累累。

    瞧着这些日子世子对王琪的看重,像是默认了他与三郡主的婚事。

    算算时间,郡主要在出服后才能议亲。二十七个月服制,三郡主要到后年秋才会议亲。

    若是那时世子没有进京还罢,若是世子进京,三郡主成了三公主,那王琪还会期待这门亲事么?

    自从安陆城过了最初的sāo乱,道痴几个伴读就卸下差事。虽说王府现下依旧有些人手在巡视四城,可归到仪卫司总负责。他们几个伴读,不是在府学,就是跟在世子身边充做伴当。

    就是内府,几个人也进过几次。王妃待他们几个也颇为和蔼,时常有赐食过来。

    众人的日子,悠闲起来,觉得日子惬意无比。可在世子跟前,又不好lù出欢喜样,一个一个板着脸,倒是越发显得稳重。

    没等到钦差过来,王珍就使人过来告诉道痴,老和尚与虎头回了西山寺。道痴喜出望外,决定请假出城。

    王琪这些日子正闲的发霉,听说道痴要去出府,死活要跟着。

    道痴拿他没法子,便依了他,兄弟两个一起去世子跟前请假。

    世子对众伴读的背景来历知之甚详,晓得那西山寺里的老僧对道痴有养恩,不仅通快地给了三日假,还使黄锦预备了两盒素点给道痴带上。

    黄锦是个会来事的,前些日子同王琪相处的又好,借huā献佛给他们安排王府的马车,送兄弟两个去西城。

    王琪本想拉着道痴先回家打个转,不好却了黄锦这份好意,两人就直接出城。

    到了西山,看到作别—年的老和尚,道痴几乎要落泪。

    老和尚脸上褶子更多,眉毛全白了。

    虎头倒是窜的快,原本只比道痴略高,现在高了小半头…!。

第七十九章 雏鹰欲飞,不畏风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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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琪最是会看脸sè,见道痴难得动容,给老和尚见了礼后,就借口逛寺院拉着虎头出去,将禅房留给这一老一小说话。

    “痴心……”老和尚看着道痴的目光满是仁慈:“你说对了,宁王反了……”

    “是我多嘴,累及大师傅身处险境。”道痴懊悔道。

    他虽向来嘴硬,可这回是真后悔。若是老和尚在南昌有个好歹,他心里真的不能安生口老和尚笑道:“太平时节,有几个人有眼福能见数万大军集结?干你何事,是老和尚心里不安静,想要去看这个热闹。原以为宁王会闹出些动静,可惜了,他时运不济,多半成闹剧。”

    道痴听了,心下愕然口怎么老和尚这意思满是遗憾?难道他希望宁王成功不成?看来老和尚也是叛经逆道的,跟他一样,没有那些正统不正统的说法。

    老和尚道:“不过有这么一出,京里那些大人也落不下好。三、两年之内,不会有人再敢提选嗣之事。”

    原来随着宁王造反,南赣巡抚王守仁发出剿文,公布宁王罪状,其中就有图谋皇嗣这一条。

    早在几年前,宁王就买通京里的大太监与锦衣卫,想要将世子送到京城,在太庙礼中行帝嗣之职。若是那样的话,即便宁王世子没有过继到今上膝下,也取得继承大位的资格。

    因皇上忌讳子嗣之类的话题,宁王yīn谋才没有得逞。

    现下宁王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直接造起反来,以后想要将儿子过继给皇上的藩王就要寻思寻思,敢不敢背负这个嫌疑。

    道痴这才知晓,宁王还玩过过继这手,瞪目结舌道:“他不是皇上的祖父辈么?宁王世子就是皇上的叔叔辈。这得是多荒唐,才会想着让叔叔辈的去做侄儿辈的太子?不成正常,要是真成了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老和尚指了指脑袋,道:“若是宁王这里不是浆糊,怎么会想着造反?朝廷养猪似的养了藩王一百多年,早就将这些人养废,哪里去比上马领兵、下马治国的太祖诸王。”

    老和尚又讲了些南昌府见闻,宁王在藩地霸占良田,逼得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御状都告到京中。宁王之所以仓促造反,也是因京中下来钦差查案的缘故。

    道痴这边,便也讲了自己这一年的生活,县试、府试的过关,前些日子兴王薨后,众伴读的当差,等等。

    力和尚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道痴的成绩并不出sè,也没有说什么:待听到兴王薨时,老和尚念了声佛号,道:“兴王就藩二十余年,广施德政,确是位好国主。

    待听到世子重用王氏兄弟两个老和尚脸上笑得越发温煦。

    他看着道痴,道:“君子得名,小人得利。世人多易以好恶取人,喜君子而不究其恶,厌小人而无视其善。即便行小人之道,也不可失君子德行。”

    道痴躬身道:“谨记!”

    老和尚到底毫孝高寿,千里跋涉而归,与道痴说了一会儿话便面lù乏sè。

    道痴服shì老和尚午歇后,便从禅房退出来。

    他冉为王琪带着虎头在前院耍,可是找了一圈不见这两人,便踱步去了后山。

    没等到山涧,就见王琪与虎头两个正在角力。王琪显然不是虎头的对手,一个回合下来就被虎头抱住腰,随后高举起来。

    王琪倒不像害怕的样子,反而兴奋地哈哈大笑。虎头见了,备受鼓励,举着王琪跳上跳下。

    等虎头放下王琪,王琪挥着胳脖道:“再来!“虎头就颠颠上前,两人重复刚才的情景。王琪“哈哈”笑个不停,虎头也跟着咧嘴。

    道痴看了,嘴角直抽抽。虎头还罢,毕竟只有十二岁,心智又如稚童;王琪可是十五岁,四月里行了成童礼,还这般幼稚。

    看到道痴过来,虎头放下王琪,跨步奔了过来。

    道痴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不错,力气使的越来越趁手。“虎头眨着眼睛,脸上缓缓地带了欢喜。

    王琪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才对道痴道:“二郎,虎头有巨力,埋与乡野,实在太糟蹋!”

    这个问题,道痴也犹豫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虎头心如稚子,不适合复杂的生活。可是这样籍籍无名,被父母兄弟厌弃,过几年娶个乡fù生孩子,然后依赖兄弟侄儿照看的生活就好么?

    偏生虎头自己没有这个决断力。

    道痴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却不愿意背负旁人的人生。

    王琪与虎头耍了这半响,当然也晓得他异于常人的地方,道:“要是让虎头去其他地方,别说你不放心,就是我也舍不得。可是现下正有个机会,可以去世子身边,又有什么危险?世子是个有主意的,最是见不得旁人不听话,才彻底厌了蒋麟。虎头这个样子,说不定正合世子的意。”

    道痴依旧犹豫,他晓得王妃有意让蒋麒负责世子亲卫,可世子现下已经厌了蒋馈,将此事压着。虎头要是这个时候入王府,随龙伴驾,即便现下年纪小,只能凑数,可以后在天子亲卫中定有一席之地。

    可是不单单是虎头的问题,老和尚怎么办?

    自己骤然离寺,还有虎头接空挡,填补老人家的孤寂;虎头也离开,老和尚身边就没人了。即便宗房安排下仆来照看老和尚,到底与儿孙似的虎头不同。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决断,道:“不急当差的事情等虎头稍大些再说。”

    “就算当差的事情过两年再说,可这么好的苗子,也不好荒废了。我瞧着他除了力气,就耍长拳与棍法,再无其他。”王琪道:“要不改日带虎头见见陆大人……若是陆大人爱才,收了虎头做徒弟,等虎头以后入王府,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受欺负。”

    陆家的王府地位超然据他们这些伴读看,就是姻亲蒋家都没有陆家有体面。

    陆典爱才之事,道痴深有感触,听了王琪的话,不由心动。

    他抬起头,看着虎头道:“虎头,你想不想骑大马做大官,让人怕你?“虎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吃糖……”

    “有糖吃——道痴点头道。

    虎头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骂我……””

    道痴皱眉道:“他们不敢再骂你!”

    虎头看看道痴,指了指王琪,眼睛闪亮,道:“如……”

    道痴见状,心中一软。虎头看着壮实实际上毕竟走十二岁的大孩子天xìng还是喜欢玩耍。这一年多,陪着老和尚不是在山中,就是在寺里,委实可怜。

    道痴道:“他或许没空陪你玩耍,可有其他人,陪你摔跤、举石头——

    虎头的眼睛更亮,可依旧没有点头:“小师傅……”

    道痴笑了:“就算不在我身边,见面的次数也会多的。”

    虎头不在吭吭哧哧,使劲地点头:“骑马……做官……”

    道痴道:“那就好好的练力气我去请个师傅给你。

    虎头想了想,乖巧地点头。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王琪在旁,急出一脑门子汗,小声对道痴道:“还走二郎厉害,我都不晓得虎头到底说什么?是不是找人好好教教他,口舌又没毛病恁地说话这么费劲?——

    道痴道:“这已经是强许多,之前他多是一个字……不是口舌问题,是反应的较常人稍慢些。”

    王琪翻了个白眼,这还叫“稍慢”是“十分慢”才是。也就是道痴这里好言好语,换做其他人谁这么有耐心与虎头说话?

    不过想着在虎头眼里,道痴排在“糖果”、“是否挨骂”、“玩耍”后,王琪又有些幸灾乐祸,道:“二郎跟小家长似的,可在虎头心里还是排了第四位,连糖果都不如。”

    道痴瞥了他一眼,道:“我心里不仅当虎头是家人,还当七哥是亲兄长,不知七哥心里,弟弟能排第几位?”

    王琪讪笑,回答不出来。

    王珍先前安排的两个下仆还在,晚饭做的米粥咸菜。

    王琪是无肉不欢的主,即便这一年来控制口腹之yù,可也只是不吃肥肉,鸡鸭还是不离口的。他就着咸菜,喝了两碗粥,依旧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开始撺掇道痴明日回城。

    道痴却不理他,依旧待到第三日中午,才准备下山。

    下山之前,他再次去了禅室,心里已经想着劝老和尚下山。

    看着老和尚的精力越发衰减,在老和尚最后这段日子,他想要陪在老和尚身边。若是老和尚不愿意下山,他就准备在王府大丧后与世子请假,回山上住些日子。

    可是没等他开口,老和尚已经说出他的安排:“这次算了,下次你回来,就带虎头下山。他正是学东西的年纪,不好一直陪着老和尚身边。老和尚这里,不用痴儿操心。老和尚已经同王珍说过,留下那两个看寺的下仆——

    若不是晓得王琪这两日没进禅房,道痴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显然,老和尚与道痴一样,不看好虎头的家人,将照顾虎头的责任,交别道痴身上。

    道痴犹豫道:“虎头心如赤子,若是挨欺负了怎么办?”

    老和尚道:“男儿在世当掌权,难道就为了怕风雨,就拦着你们这些雏鹰、不让你们学飞么?”!。

第八十章 闹府学谁是无辜人(求保底月票)

    老和尚再次拒绝道痴关于下山的建议,道痴便没有再啰嗦。

    只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过了王爷大丧便请假出府,除了多陪陪老和尚,也可以全部精力用来预备应试。要是明年院试落第,就要等到后年六月。谁晓得世子何时进京,自己这边当然预备的越早越好。

    黄锦安排的“周道”再安排马车送这兄弟二人出来时,便热情地问了他们两个的归期。于是,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山下候了一会儿了。

    王琪与道痴上了马车,兄弟对视一眼,真心有些无奈。原本他们还打算进城后就各回各家,明早再回王府。如今黄锦既“好意安排”他们反而不好节外生枝。

    在马车上,道痴提及老和尚想让虎头下山之事。

    王琪闻言,眼睛闪亮:“太好了,我去同陆大人说。”

    道痴摇头道:“是否让虎头进王府,主要的不是看陆大人,而是看殿下。若是殿下愿意接纳虎头,往后才会真心护着虎头。”

    王琪拍着xiōng脯道:“这有何难?我去同殿下说……殿下现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要是虎头再大些,混个小头领都不意外。可惜了,实在年岁小了些……”

    道痴笑着听了,心里寻思世子的xìng情。

    即便是出身尊贵,可世子的年岁在那里,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孩子通常都是乐意装大人的,而且愿意照顾那些比他们更小的孩子。这一点,从世子与陆炳、道痴两个多有关照就能看出来。

    若只是关照陆炳一个还能说是对rǔ兄弟亲近;连带着道痴都借光王琪还没有那么大面子。

    回到王府,已经是黄昏时分,兄弟两个回了乐群院。

    进了乐群院,道痴就觉得院子里气氛有些不对。

    四周屋子里都静悄悄的,空气中隐隐地传来药味。

    道痴脚步顿了顿,没有直接回屋,而是顺着味道移步茶水房,就见刘从云的小厮在那里看炉子,炉子上煎着药。

    道痴道:“你家公子病了?”

    刘从云的小厮摇头道:“不是我家公子是陈公子的药……”

    “陈赤忠病了?”惊诧的是王琪。

    他看见道痴过来,便也跟过来,没想到正听到这两句:“那家伙平素健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二郎,我们快过去瞧瞧。”

    他听风便是雨的,拉了道痴就走。

    道痴在刘从云的小厮脸上看了两眼,回头从惊蛰点点头便随王琪去了西厢。

    陈赤忠的屋子里,除了躺在chuáng上的陈赤忠外,chuáng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人,手中正拿着块湿毛中。

    王琪见状大笑道:“笑死哥哥了,到大猫你这是在shì候人么?”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刘从云,他听到动静站起身来,脸上不见平素笑容,就那样看着王琪。

    王琪只觉得脖颈发凉,笑声也止住,讪笑道:“这不是觉得太稀罕了么。”

    刘从云看了王琪身边的道痴一眼,对王琪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好运道的沾了二郎的光避过一劫!”

    王琪听着糊涂,望向chuáng上的陈赤忠,这才察觉不对。

    陈赤忠闭眼躺在那里,面sè惨白眼角嘴角两片乌青。他身上没有盖被子,右臂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看着很是骇人。

    王琪竖看道:“陈老大这是怎么了?”

    刘从云狠瞪了他一眼,道:“轻声些他刚刚才睡下。”

    王琪捂着嘴巴,神sè讪讪不敢再吭声。三人从陈赤忠屋子里出来,去了乐群堂说话。

    王琪已经是杀气腾腾,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打陈老大,还下这狠手?”

    自蒋麒、沈鹤轩退出府学,陈赤忠是众子最年长者,王琪就这样叫他。他没有拒绝这称号,在以后的日子,能帮大家的时候就帮一把,倒是真有些做老大的样子。

    刘从云与吕文召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xìng子,鲜少去寻人帮忙。道痴又是讨厌麻烦的人,只有王琪人懒心黑脸皮厚,能支使人的时候绝对自己不动手,用到陈赤忠的时候最多。

    一来二去的,王琪倒是与陈赤忠的关系亲近不少。

    眼下见陈赤忠被打成这样,王琪当然跳脚。

    刘从云咬牙道:“还有哪个?蒋麒那混蛋昨天来了,本是嚷着找你的,你不在,就奔着陈老大去了。”

    王琪皱眉道:“寻我作甚?陈老大又哪里招惹了他?殿下呢?”

    “殿下去了纯德山。蒋麒定是打听好殿下不在,才过来。”刘从云道。

    纯德山在城东千五里外,兴王墓地就选在那里。

    王琪眉头皱成个“川”字“腾”地站起身来,道:“不行,我要家去找祖父。我们进王府是给殿下做伴读,不是给蒋家做奴仆,凭什么任由他肆意打骂?

    道痴忙拉住他,道:“七哥稍安勿躁,先听刘世兄说完。”

    王琪“呼呼”地喘着粗气,重新坐下来,看着刘从云道:“刘大猫你也不清白吧,若是其中没有你的干系,你怎么会去shì候陈赤忠?”

    刘从云面sè赤红,耷拉下眼皮,淡淡道:“陈老大的胳膊,是为了救我断的。蒋麒使了那些人殴打陈老大,似是不过瘾,又来寻我的不是。陈老大站在我跟前,伸手替我拦下一棒子,折了胳脖!”

    王琪与道痴闻言,都变了脸sè。

    不是为陈赤忠的胳膊,而是为了这几句话背后的意思。陈赤忠打小练着道家功夫,身体本就比常人结实。一棒子打断手臂,这得是多大的力道。就刘从云这文弱的小体格,要是真挨上一棒子,说不得就要送了半条命。

    这得多大的仇怨才能使得蒋麒下这么重的死手。

    王琪青着脸,盯着刘从云道:“大猫,你是抢了那混蛋女人还是怎地?作何将你恨成这样?”

    刘从云涨红着脸,瞪着王琪道:“与那混蛋抢女人的是你!你以为,你若是在,能比哪个好些?”

    王琪皱眉道:“那这说不通,他虽跋扈些,又不是疯狗,怎么想起咬起你来?”

    刘从云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王琪。

    道痴道:“殿下怎么说?”

    刘从云闷声道:“殿下过来看过,说让陈老大安心养病,他会陈老大一个公道。”

    王琪闻言,脸sè一松,道:“殿下向来说话算话,断不会让陈老大白吃这个亏。”

    刘从云“嗯”了一声脸sè依旧有些不痛快。

    王琪还想追问,被道痴给拦下。

    说完事情究竟,大家也没有闲聊的兴致,便离了乐群兔刘从云依旧去了陈赤忠屋子,王琪则随着道痴到了他房间。

    “怎地补叫哥哥问?那刘大猫含含糊糊的,饼晓得隐瞒了什么?”王琪不满道。

    道痴没有应声而是出来招呼惊蛰过来。

    这会儿功夫,惊蛰在茶水房已经打听得差不多:“蒋麒带了七、八个人过来,都是仪卫司的好手。他先是嚷着要寻七公子,听说七公子不在,才说找陈公子。等到陈公子从屋子里出来,他便说陈公子无耻钻营算计他,叫几个人围殴陈公子。他带了两个人看热闹。刘公子觉得不对劲从屋子里出来想要寻黄内官与高内官出去报信。被蒋麒看见,说刘公子也不是好东西,癫蛤蟆想吃天鹅肉,叫剩下的人揍刘公子。陈公子见状拦着这才断了胳膊。蒋麒他们还想要再打,黄内官与高内官带了人来,连求带吓的,才使得蒋麒走了。这过程中吕公子始终闭门不出,吕家小厮也躲起来。这以后刘公子就不搭理吕公子。”

    吕文召本就不像是义气的,对于他的反应,王家两兄弟倒也不算意外。

    王琪心中惴惴,等惊蛰出去,方对道痴道:“二郎,刘家是不是也惦记三郡主,蒋麒才会听风就是雨?”

    道痴摇头道:“不像。像是另有缘故。”

    王琪抓耳挠腮道:“除了郡主,谁还能算是天鹅肉?”

    道痴道:“蒋家不是还有位千金么?”

    王琪皱眉道:“王爷大丧中,刘家总不会那么糊涂,这个时候想要给刘大猫求蒋凤吧?殿下晓得,能有他们家好果子吃?”

    道痴道:“不会是刘家的缘故,瞧着刘世兄的样子,倒像是无妄之灾……”

    凤翔殿,西阁。

    王妃一身缟素端坐在榻上,上首的位置,坐着抹着眼泪的吴夫人,小吴氏站在吴夫人身后“嘤嘤”地哭着。

    王妃面带寒霜,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盏,惘若未闻。

    吴夫人轻咳一声,道:“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年少血热的时候,就算动起手来,也多是意气之争。殿下也太狠心了些,那是他嫡亲的表兄弟,就算有错,纵有不对之处,说给我们,我们好生教训他就是,怎能下狠手,叫人打断他的tuǐ?就算殿下待那些伴读再亲近,也不能漫过他表哥去!王爷最是宽厚仁慈,殿下却这个暴虐脾气,要是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小吴氏也哭着说道:“就算我们是不上牌面的,到底是王妃的娘家人。殿下半点情面都不留,哪里将王妃放在眼中?王妃还是好生管教管教吧,莫要让那些小人撺掇殿下行不孝之事!”

    王妃在旁,脸sè越来越难看,lù出几分讥讽道:“我倒是不晓得,蒋麒带人在王府喊打喊杀,就是意气之争;我的孩儿不过是惩治个恶徒,就成了暴虐不孝之人?”!。

第八十一章 驱姻亲王府新格局(二更求月票)

    听到“恶徒”两字,吴夫人与小吴氏脸sè都耷拉下来。

    吴夫人还在皱眉,小吴氏已经忍不住,尖声道:“麟儿品貌双全,怎地就成了王妃口中‘恶徒,?若是我们家都是恶人,那王妃身上也流着蒋家的血。好好的孩子,为何去府学闹腾,旁人不晓得缘故,王妃还不晓得?就算看不起我们这门穷亲戚,也不当这样糟蹋人。三郡主就不说了,王妃嫌弃我们穷,想要给女儿找富贵人家,我们也都能体谅。凤儿又有什么不好,连王爷都是赞过的,怎地就碍了王妃的眼?就算我们攀不上贵府高枝,上面有老爷和我这亲生爹娘在,还有老太太这个老封君,婚配之事还真是不劳您帮着操心。”

    王妃冷笑道:“是不是少说了两句?撺掇老太太,三番五次在我跟前说嘴,不就是想要让蒋凤让以子媳礼为王爷送丧么?王爷照看你们二十余年,就是养条狗也早就养熟了,这是养出个仇人来。你们还有心没有,半点不念王爷的好,反而趁着王爷大丧算计我们母子。我念着你们是我的娘家人,才好言好语地给你们安排个台阶下,刘家是安陆四姓之一,他家的嫡子哪里就配不上蒋凤?真是好心喂了狗。王爷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外人还没欺负到头上来,倒要先防着你们算计,真是我的好哥哥、好嫂子!若是王爷在,蒋麟敢在王府仗腰子?不过是你们欺负我儿年岁小,又寻思占着我娘家人的身份我儿不好与你们计较。恁是怪道,凭甚么你就觉得,我这当娘的要容你们白欺负我儿?”

    王妃面上寒意更甚,小吴氏依旧嘴硬道:“谁敢欺负世子?麟儿与世子是嫡亲的表兄弟,正是当为世子的臂膀呢。世子却信了小人谗言疏远自家血脉……”

    王妃也不看她,只望向吴夫人道:“蒋麟的tuǐ,是我命世子打断的。没有人能在王府撒野,即便他姓蒋也不行。正是因为他姓蒋,才只断了两条tuǐ,保全了一条命。世子脸面,不容人冒犯;王爷大丧亦不许人添乱。我不知蒋麟怎么会成这个德行,这里是容不下他这个大爷。仪卫司的腰牌,我已经命人收回。老太太以后想过来逛逛我不拦着,只是这个蠢fù王府恕不接待!”最后一句,是指着小吴氏说吴夫人涨红着脸,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都是至亲骨肉。”

    小吴氏原来以为儿子被打断tuǐ是世子命人打断,才拉着婆婆入王府来告状没想到竟然是小姑王妃下令,而且还除了儿子的差事,愤愤难平,刚想要说什么,就听王妃道:“点汤!”

    吴夫人看出王妃是真恼,即便是王妃生母亦不敢歪缠,忙起身道:“你先消消气,我们先家去,过几日带麟儿给你赔罪………………”

    小吴氏还要开口,吴夫人掐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要连累你老爷也丢差事?”

    小吴氏这才不甘不愿地随吴夫人出去。

    王妃端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起身亲自送客的意思。

    待吴夫人婆媳出去,珠帘挑起,世子走了出来。

    看着王妃余怒未消世子讪讪道:“母妃,是不是儿子太鲁莽?儿子实在是太生气,若不是黄锦与高康两个机灵,陈赤忠与刘从云就要被打死了。他们都是儿子身边的人,又是在王府之中,儿子都护不住……”说到这里,带了几分丧气。

    王妃长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儿没错,你是世子,是藩国未来国主。不管是谁,冒犯了你都不能轻饶。只是有我在,处置人这些,我儿就尽量别沾手。你只需学你父王,做个仁爱宽和的国主就好。”

    世子有些不解道:“就算儿子厉害些,又碍着旁人什么?”

    王妃摩挲着他的头顶,缓缓道:“这世上有些人,就见不得旁人好。若是你表现的聪慧果决,说不定就碍了旁人的眼,各种谗言就会接踵而来。只有你表现的良善好欺,那些人才会放心,才不会来招惹你。璁儿,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

    世子由王爷亲自教导长大,哪里不晓得藩王看似尊贵、实则尴尬的身份。

    世子犹豫道:“蒋麟还罢了,母妃为何也使人收了舅舅的腰牌?”

    王妃道:“他本就挂着名,没有领正经差事,要腰牌作甚?既是赶上这个机会,一并远了吧……………你舅舅是个胆小的,撑破天去不过是养两个外室、收个歌姬,惹不出大祸;蒋麟、蒋凤两个被他们惯的不成样子,如今连才多大年纪,就能因妒行凶;再大些,岂能得了?就算撵了他们出去,只要你舅舅还常出入王府,他们就会觉得有依仗。只有让他们绝了王府这边的指望,他们才能安分下来,踏实过日子。对他们来说,这不是坏事。”

    对于王妃这个决定,世子既是欢喜、又是不安。

    王妃看出他所想,苦笑道:“璁儿不必多想,即便没有这次之事,我也想着在你父王大丧后寻由子远了他们。说来都是我的不是,早就晓得他们不妥当,要是早做惩戒,也不会将他们惯成仇人。不过是顾念我自个儿的脸面,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让你们姊弟几个,也跟着吃了不少委屈。”

    世子见王妃是打听主意,疏远蒋家,只觉得心里分外舒畅,道:“母妃,孩儿们不委屈,不过是他们不懂事,谁会跟他们计较?舅舅向来花钱大手大脚,即便离了王府,也不好拘了他,就让舅舅领双俸……”

    自己肠子里钻出来的小东西,王妃哪里还看不出儿子的喜怒,点了点头,柔声道:“就按我儿说的安排………………”

    彻底将娘家人驱除出王府,王妃心中不无怅然,可是看着儿子眼中的欢愉,又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早做决断,否则一味护着不懂事的娘家人,怕是儿子就要跟自己离心……

    凤翔宫的闹剧与王妃教子的戏码,伴读们当然不得而知。

    翌日,世子出现在乐院时,带来了对陈赤忠的补偿。玄妙观的房宅地契,还有观下挂着的五百顷土地,都换上陈赤忠的名字。

    五百顷土地,即便都是中田,也值三十多万两银子。

    世子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时,并没有避着其他人。

    蒋麟一闹府学,去了个沈鹤轩;蒋麟二闹府学,他要是再不表示表示,人心就要散了。

    不过是几张薄薄的纸,陈赤忠左手拿着,感觉重于千斤。

    陈赤忠呆住,迟迟不开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

    王琪眨眨眼,笑道:“哎呀呀,陈老大还不快谢谢殿下,真是羡慕你,一下子成了大财主了……”

    陈赤忠这才醒过神来,翻身下地,哽咽道:“小人谢殿下成全!”

    世子看着他,眼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其他,道:“你………………要去做观主?传度文疏这里,要不要孤帮你弄一份?”

    陈赤忠摇头道:“小人想留在王府shì奉殿下………………”

    世子皱眉道:“那玄妙观?”

    陈赤忠道:“殿下,并非小人贪婪窥视观产,只是这玄妙观的观产,本就大半是我陈家祖业。伯祖父生前也曾发话,会将玄妙观传给小人父亲。不想伯祖父仓猝离世,他的几个徒弟不仅占了玄妙观,还诬陷小人父亲,逼得小人父亲远走他乡,使得小人父亲死不瞑目。夺回观产,算了却小人父亲的心愿。当年首恶已经离世,其他的人到底是伯祖父徒子徒孙,就这样吧。”

    陈赤忠面带不忿,说的咬牙切齿,王琪、吕文召、陆炳几个都lù出同情之sè。

    世子看着陈赤忠,道:“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立志问道,孤也不好耽搁你。”

    陈赤忠抬头,满脸坚毅道:“殿下,小人已经想好………………稚龄学道,小人是想承父祖之志,shì奉殿下左右,却是小人自己的志愿!”

    世子慢慢lù出笑意,道:“既然你有了决断,就留下吧………………刘从云与吕文召去长吏司学习,你就去仪卫司。”

    “谢殿下成全!”陈赤忠面带感jī,叩首道。

    世子点点头,又看向刘从云道:“孤既送了陈赤忠压惊之物,也不好落下你。只是孤也不晓得,你缺什么。在孤不为难的情况下,孤允你一个请求,等你需要时,与孤开口就是。

    这个一个允诺,国主的允诺,有的时候未必比那五百顷土地轻。

    刘从云闻言,不由动容,忍着jī动道:“谢过殿下。”

    完美谢幕。

    没人有不知趣地去问蒋麟受到什么责罚,世子是不是该公平之类的,皆大欢喜。

    等待世子带着陆炳离去,众人都向陈赤忠道喜。

    陈赤忠不仅一下子身价丰厚起来,差事的事情也基本定下。

    陈赤忠显然也极高兴,极力克制着,可依旧忍不住嘴角飞扬,很是让人觉得碍眼。

    王琪就有些看不下去,说笑几句,寻了由子,拉着道痴回房。

    回到房间,王琪的笑容就褪去,lù出几分不屑道:“我就不信,世子不知玄妙-观当年争产的闹剧。没想到陈老大倒是个脸皮厚的,竟然真有脸接手这产业………………”!。

第八十二章 分派系王琪荐虎头(100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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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王琪这么说,道痴也晓得陈赤忠的话不尽不实。否则的话,以兴王与纯一道人的交情,怎么会眼看着他的血脉后人挨欺负。陈家更是可以在当年就理直气壮上门求助,王爷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不过陈赤忠的父亲也未必有大恶,其父真是大恶之人,那样的话王爷不会点头让他入王府,世子也不会成全他。

    不过是贪心yù望那些事儿,估计两边吃相都不好,才没脸闹到王爷跟前求做主。

    时隔多年,陈赤忠毕竟占了陈家血脉后人的大义。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陈赤忠的这个身份,就比玄妙-观纯一道人的徒孙们更有优势。王爷与世子的成全,多半也是因这个的缘故。

    王琪烦躁,倒不是为了陈赤忠白占了这大便宜。

    他耷拉着脸道:“二郎,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吕书呆同刘大猫去了长吏司,陈老大去了仪卫司怎么就拉下我?是不是蒋家那边说什么,殿下不会拿我顶缸吧?还是殿下厌了我,没想着将我留在王府?”

    因道痴与陆炳年幼,他倒是没有将这二人算在内。

    道痴闻言,哭笑不得:“蒋家又不是天王老子,明显是他们犯了大错,还要世子给他们赔不是不成?七哥想想守城门、想想巡四城,众人中殿下看重哪个,七哥心里不明白?你们几个年岁相仿他们都开始学着当差,七哥这边估计也快了。

    只是七哥与他们到底不同,你的差事,或许殿下还要考虑考虑。”

    听着道痴这话,王琪心里才算踏实下来,嘟囔道:“二郎没瞧见吕书呆那得意劲,倒好像他是殿下左膀右臂哥哥是废人似的。”

    不过对于陈赤忠进仪卫司,他还有有些不意外然:“殿下不过是矬子里面拔大个,毕竟咱们这些人里,只有陈老大与陆炳习武。等到虎头过来,陈老大又哪里够瞧的?”说到这里,又笑了:“要是虎头将陈老大举起来还不得把陈老大给臊死。”

    见王琪对陈赤忠的态度,道痴有些奇怪:“七哥不是与之较亲近么?”

    王琪得意道:“哥哥这就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他虽看着行事大方,可xìng子yīn郁,并不是豁达之人。都在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苦白得罪了他………………”说到这里,皱眉道:“哥哥可不信刘大猫看不出陈老大是什么人可是瞧着他的架势,是要与陈老大结盟。不会是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烂戏码吧?”

    道痴沉默了一会儿道:“从王爷薨逝开始,他们三个本有结伙之势,只是因蒋麟闹事的缘故吕文召被排挤出来。”

    这话题太沉重,王琪向来是只求和乐的,忙哼哈两句岔开话。

    翌日,是王爷烧“四七”众人又跟着忙活一天。

    没等王琪找到机会与殿下提虎头之事,王家老太爷与当家主事的长孙王珍就被请进王府。

    王夫人出面,在自己的麟趾宫见了老父与侄儿。

    世子年幼,且无手足兄弟,王爷膝下荒凉。王妃的意思,想要让王琪出面,主持王爷“六七”,请王夫人传话,也是想要听听王家人的意思。

    当下习俗烧七中,“头七”、“三七”、“五七”、“七七”是大祭,由儿子主祭;“二七”、“四七”、“六七”则由出嫁孙女、孙女婿;出嫁女与女婿主祭。

    虽不知为何王妃现下想起此事,可王老太爷与王珍听了,都是喜出望外。

    那样的话,就等于正式宣告王琪为未来三仪宾。虽然在大多藩国,仪宾不过是吃闲饭荣养的,可兴国不同。世子没有兄弟叔侄,两个姐妹就是同产而出。王爷虽能信赖的姻亲,在妻族不明、小郡主尚幼的情况下,便只有母族蒋氏与王家。

    王夫人也很满意,她看着王琪长大,本就对这个侄儿多心疼些。为王府仪宾,富贵太平一生,对xiōng无大志的王琪来说,自然是最好选择。

    她唤了贴身shì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shì女福身下去,少一时回转过来,传王妃话,请王夫人与王老太爷过去吃茶……

    王琪还不知,自己“妾身未明”的状况终于有了变动,拉着道痴前往启运殿外。这段日了一除了在灵前外,世子就在启运殿这里处理庶务。

    王琪自己不知王家人进府之事,世子却是知晓的。

    虽说对于王妃的安排,他心中并不怎么赞同。毕竟按照礼制,郡主正式选婚,要在郡主及笄后,王府这边拟好人选,报到朝廷。等到朝廷下旨,才算正是婚配。如今仓促形式,倒是便宜了王琪。对于这个姐夫内定人选,他原本打算再看些日子。

    可是他也晓得王妃这般安排,是一片慈母之心。是担心在驱逐蒋家人后,他们孤儿寡母困于王府,身边缺乏信任之人,容易被内外属官méng蔽。

    现下就将王家拉上王府这辆车,也是为他顺利接掌内外大权着想。毕竟王家不仅仅是安陆的地头蛇,朝中还有京堂可呼应。

    听说王家兄弟过来世子还以为他们为“六七”之事过来,便叫人传进。

    等兄弟两个进来,世子看到的便是道痴的无奈,与王琪的满眼放光、跃跃yù试。

    他不仅纳罕,王琪并不像是轻浮的人,即便听到安排他主祭“六七”,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这是怎么了?

    “殿下昨日殿下在乐群院就打了个转,有些话我没来得及回禀。今日实在忍不住便过来见殿下。”王琪道。

    世子笑道:“什么事,七郎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告知孤?”

    王琪兴致勃勃道:“殿下,我随二郎去西山,发现个人才,名叫虎头。虽是乡野少年,却有熊力。”说到这里,比划下自己:“就我这百六十多斤的分量他单手举起,盏茶功夫不喘气,就跟玩儿似的。”

    世子听了,不由被吸引住。若是单手提起一百六十斤,不算什么;要是单手能举起一百六十斤,还能支持盏茶功夫那还真不是只用巧劲就能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说来听听?”

    王琪指了指道痴道:“那虎头道痴也认识,详细的让他说与殿下。”

    世子望向道痴,道痴当然不会傻傻地说什么虎头与他相伴长大之类的话,斟酌了一下,道:“虎头是西山寺山下村长的孙子,因他曾祖与寺里大师傅有旧虎头经常出入西山寺……他曾祖曾学少林功夫便就教了两套拳脚给虎头。虎头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异于常人,可是他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不通世情,言行如稚子。”

    世子听到“异于常人”眼睛发亮,待听到“不通世情”时又皱眉:“可是如顽童似的,不服管束?”

    就算是“异于常人”可要是不服管束,那也不适合入王府。

    道痴摇头道:“不是只是脑子反应慢,口舌上笨拙,说话不太利索。”

    王琪看出世子担心,在旁道:“殿下您就放心吧,真是调皮捣蛋,我也不敢往殿下身边荐。是个老实孩子,多给两把糖准能哄得他服服帖帖。只是可惜年岁小了些,暂时当不得大用。”

    “年岁小?他到底多大?”世子好奇道。

    王琪指了指道痴道:“与二郎同庚,比他还小两月。”

    世子听了,眼睛更亮。十二岁是少年,十八、九岁也是少年。即便是身有熊力的少年,十二岁的比十八、九的更合世子的心意。尤其是,因还年少的缘故,虎头以后还有进步余地。

    “若是如此,还真是个人才,怎好埋没与乡野?”世子想了想道:“冒然想召,又过于草率,还是等父王大丧后,孤亲自走一遭的好。”

    王琪瞪大眼睛,道:“殿下这是要‘礼贤下士,?”

    世子心情大好,道:“怎地,莫非在七郎心里,孤是傲慢之人,不能与人折节相交?”

    王琪讪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是羡慕那小子有福气,竟能得殿下这般看重。”

    王琪几乎要跺脚,就虎头那样,给上一把糖就能哄走的主,世子却当成人才,还要正经八百的“折节相交”;可在这些伴读跟前,世子拉拢是拉拢,可上位者的架势也摆得越来越足。

    不用说,等到虎头进府,真合了世子的心,那地位绝对不亚于他们这些伴读。

    等出了启运殿,王琪便皱眉苦脸道:“二郎,不说虎头旁的,就凭他的武力,升官发财还不跟玩似的,到时你我兄弟说不得都要在虎头跟前点头哈腰。倒不是哥哥心里不服他,可哥哥是急xìng子,要是shì奉这样的上司,岂不是急死?”

    道痴笑道:“七哥真是杞人忧天。虎头或许会盖过旁人,还能越过七哥?藩地文武,最高品级才是三品。只要哥哥的婚事无变动,往后在藩地等着旁人点头哈腰就好。”

    王琪听着有些飘飘然,又有些患得患失,开始念叨:“还有小三年呢,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PS:兴王府内宫,确实中间是凤翔宫,东边关雎门,西边麟趾门,门后是两侧宫。!。

第八十三章 钦差到大丧倒计时(求月票)

    在府学门口,王琪与道痴见到了王老太爷与王珍祖孙,带来的消息让王琪震惊。

    “七郎,明日开始你去承奉司。”王老太爷依旧是中气十足。

    “承奉司?”王琪立时满头冷汗,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音:“祖父,大哥,就算殿下身边少人shì奉……也不至于送孙儿去承奉司啊?”

    王珍一愣,王老太爷则是伸手给王琪一个脑门:“混小子,那小鸡=鸡没不了,瞧把你吓的………………是王妃的意思,让你去跟承奉太监学半月礼仪,等到王爷‘六七,时,以子婿礼支持祭礼。”

    王琪先是吃惊,随即涨红了脸,“嘿嘿”傻笑着说不出话来。

    王老太爷瞪了他一眼,道:“好好学规矩,要是敢丢人现眼,回家板子shì候!”

    王家祖孙没有在王府继续逗留,又交代了王琪几句就出府。

    府学里,刘从云与吕文召去了长吏司,陈赤忠在屋子里养伤。

    王琪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强忍着回到屋子,方得意洋洋地对道痴道:“二郎,以后哥哥是真的不用再让着蒋麟,他要是再敢在哥哥面前张狂,哥哥就狠狠教训他。”

    有品级的王府仪宾,是王府半个主人,不比蒋麟这姻亲分量轻。

    不过得意是得意,等到晚上刘从云与吕文召两个回来时,王琪也没有张扬。他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外人眼中,王府仪宾靠着妻子享受尊荣,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是很乐意吃软饭不假,可在少年同伴面前多少有些抹不开。

    因体谅陈赤忠在屋子里闷了一日,大家用完晚饭后便各自搬了椅子出来,在院子里纳凉说话。连被大家冷落的吕文召,也厚着面皮凑过来。

    刘从云给大家带回来个大消息,王妃命人打断蒋麟双tuǐ之事,众人始知。

    吕文召忙道:“王妃圣明。”

    陈赤忠:“……”

    道痴:“……”

    王琪则是咽下一口吐沫,震惊了。就算想着蒋麟大闹府学说不定会得责罚,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重,而且还是王妃亲自下令。看来王妃是真的恼了蒋家人。

    蒋家人在王府之所以猖獗,不过是仗着王妃的势这下王府上下都晓得王妃不待见娘家人了,蒋家也蹦跶起不来了。

    或许是涉及王妃,此事众人听在耳中,尽管感想各异,可嘴上并没有做什么评断。

    次日开始,王琪便每日随黄锦入承奉司学习祭礼,道痴与陆炳一道随shì世子左右世子出入卿云门的时候也带着他们两个。

    道痴进王府一年,才算将兴王家人认全。小丫头不用说,道痴见过几遭的;三郡主,道痴是头一回见。

    因这王琪的缘故,道痴不免多看三郡主两眼。

    蒋王妃当初能被遴选为皇子妃,凭借的不是家世而是一副好容貌。她这几个儿女,连带世子在内,都肖母,三郡主也不例外。

    十四岁的少女,身量已经抽条,鹅蛋脸,眉眼弯弯看着敦厚可亲。

    道痴心中暗赞两句对于王琪的愧疚又减了几分。

    将这样这样美貌、xìng情又温柔的三郡主娶做老婆,王琪不亏。若是个泼辣货,即便享受尊荣,回家也不消停。

    关于道痴与陆炳两个随shì世子其他几个人看着很是眼红,可是眼红也没法子。道痴与陆炳两个还算是童子,出入无需避讳的时候,其他人年岁都不算小。

    最高兴的不是道痴而是陆炳这小子。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个伴,待道痴越发好。因他就在王府偏院里他就常拉了道痴家去。

    范氏看着高大粗壮,却有一副柔软的心肠。她从儿子口中知晓道痴的身世后,面上没有lù什么同情怜悯,可吃食、衣物都没有断过。

    陆家大小姐陆灿见了,道:“若是娘实在怜惜他,就收他做个义子,瞧着爹也老提他,想来也是真心新欢他。”

    范氏摇头道:“哪里那么容易,若是我没有奶过殿下还好;我既奶了殿下,咱们家的关系就越简单越好。”

    陆灿沉默了一会儿,道:“娘是不是想多了?”

    范氏道:“王家是王妃选出来给世子做助力的,我们可以亲近,却不好越过王妃去……”

    对于王琪的去向,陈赤忠等人也好奇。王琪没有去长吏司,也没有去仪卫司,难道去了府卫司?

    可是他们问了两遭,王琪都含糊道:“过些日子再告诉大家。”

    大家逼不出来,也只能任由他。

    在兴王“五七”前两日,京中吊祭的钦差一行终于到达安陆,同时带来宁王的新消息。

    宁王大军被阻在安庆半月,依旧僵持不下。京中天子下令御驾亲难一天子大军正在集结,南赣巡抚王守仁集合十万大军奔南昌府去。宁王若是不回援,就要被抄了老巢;宁王要是回援,不拘胜败,叛军势气都由盛转衰。

    世子闻言,心里越发踏实。不管是天子率兵南下,还是王守仁率领十万军民与宁王对上,宁王叛军都得不了好,战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皇上给王爷选定的谥为“献”,聪明睿哲曰献,知质有圣曰献,算是美谥。对于这个,世子还算满意。

    对于天子堂兄,他虽困在藩地,无缘得见,可在王爷身边也听说其不少“丰功伟绩”。他原本还真担心堂兄没谱,在自己父王大丧应对上出现纰漏,现下看来不管皇上顽劣不顽劣,身边大臣明白,就办不了糊涂事。

    今春为了皇上南巡之事,京城阄了不少动静,世子也听王爷提过两遭。

    当时他还好奇,一是好奇天子堂兄年将而立,还像个孩子似的贪玩;而是惊讶朝臣的力量。即便天子坚持,在朝臣抱团努力下,失败的还是天子。

    为了这个,他还专门问过王爷:“父王,天子不是一言九鼎么?为何皇上贵为天子,还不能随心所yù?身为臣子,不是该恭顺shì君,为何他们还敢忤逆皇上心意?”

    兴王回道:“所以说,我儿要从中吸取教训。皇上之所以不能成行,是因为臣子占了大义。他们自诩为忠诚,为了减少国库开支与天子安危,才再三阻拦天子南巡之事。皇上失败,不是败在臣子面前,是败在大义面前。因为他开始说的就是游玩,而不是其他。若是他借着巡视河工、赈济百姓之名,又怎么会硬气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因皇上年少登基,那些所谓的‘忠臣,习惯了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充当老师与指导者的角sè。加上皇上宽和,并不与那些老货计较,才纵出现在的局面。”

    慈父声音,犹在耳边,年少的世子跪在灵前,眼泪簌簌落下………

    “五七”大祭,京中的钦差,省府的官员都过来安陆,王府内外好一番热闹。

    大祭过后,钦差依旧没有启程,他们要等到“七七”大祭后才返京。

    兴王仓促离世,王墓也是王爷薨逝后才划定。如今那边先盖享殿,兴王“七七”后,灵柩将送到享殿暂奉。等到王墓修好后,再选择吉日正式下葬。

    同“五七”的热闹相比,“六七”属家祭,出面的仅限于王府中王府属员与体面的管事下人,都得了恩典,进了卿云门。

    当看到主祭人的位置站着的是王琪时,最震惊的不是王府属官,而是乐群院三伴读。

    王琪因这半月苦学祭礼,体重又减了十来斤。五尺三寸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看着只是略富态些,不显痴肥。

    祭乐声中,王琪圆圆满满地主持完祭礼。

    等回到乐群院时,他已经顾不得多说,就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中,将道痴拉近厢房。

    “勒死哥哥了,快帮哥哥解开。”王琪扯了身上的孝服便道。

    道痴这才发现,王琪后背上系着小手指粗的牛筋。原理有些像后世的“背背佳”,就是让王琪能一直保持tǐngxiōng的东西。

    “怎么想起用这个?”道痴一边帮他揭开,一边问道。

    这大暑天,用牛皮筋勒肉,还能有好去。那一道道的红檩子,挨着皮肤的地方也破了一层皮。

    牛筋解去,王琪的身体立时成弓行。

    他往榻上一趴,死猪似的哼哼,道:“一套祭礼下来,要将近两个时辰,哥哥都要tǐng着身板,哥哥实在坚持不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取巧法子。若没有这个,跪跪起起的,哥哥早就坚持不下来………………”

    对于王琪“身份分明”之事,其他三伴读反应各异。吕文召是不屑一顾,回到乐群院,也使劲地摔门,没有出屋子;陈赤忠与刘从云则相伴到王琪房间,向他道喜。

    刘从云依旧带了笑,陈赤忠也是一副老大模样,可到底不一样了。

    两人走后,王琪不无惆怅。

    道痴懒得见他“无病shēn吟”,开始寻思自己在“七七”后如何与世子开口。

    根据这些日子隐约的来的消息,世子在大丧后的学业还会继续。只是依旧是大家各回各位,依旧是六伴读陪世子读书的格局;还是四个年长的学差,两个小的做伴读,道痴有些拿不准。

    前者的话,他请假出府不显眼;后者的话,请假就错过了与世子、陆炳更加深一步的机会……!。

第八十四章 王府大丧,宗房相邀(求月票)

    (这是昨天第二更)

    因国主大丧在即的缘故,乐群院众伴读七月末的月假就延期。

    世子说了,在兴王大丧后,众伴读给假一月。毕竟大家跟着治丧多有辛苦,六月月假也没休,八月又赶上中秋节。给假一月,大家也能好生歇歇。

    众人闻言,喜出望外。不单单是想家的缘故,他们如今多开始学差事,还有不少事情需禀告各家长辈,请长辈们帮着拿主意。

    像陈赤忠这样的“大财主”,也要出面,玄妙-观观产。

    没等到兴王大丧,又出来好消息。南赣巡抚王守仁在南昌府大败宁王叛军,宁藩逆王与从逆文武都已经拘拿,宁王从起兵到被俘,只有四十三日。

    即便是千里之遥的叛乱,可安陆百姓得了消息,也有不少人放鞭炮。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要是宁王叛乱bō及起来,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转眼到了八月初五,兴王“七七”出殡之日。

    除了朝廷钦差,护馆省府文武大员,王府众属官,安陆城乡绅父老,齐送兴王出殡。

    当王爷灵柩被拉出王府时,王府内外一片哭声。

    王府大门外,呼啦啦跪了近千的地方父老,多是南城百姓,这些年受过王爷活命之恩。他们哭声震天,共同哀悼兴王这个好国主。

    从王府到城门口,自发来送人,有又上千人。旁人还好,安陆知州满脸菜sè,生怕有不开眼的,乱了王爷大丧。衙门里那些人手,虽已经派下去可那点人数,又顶什么用。

    行人司随着行人司司副王瑄过来的两个行人眼睛可不够看。

    朱明传承百五十年,亲王藩数十,郡王藩数百,国主大丧,对于这些经常下地方传诏的行人们,司空见惯。

    虽说有的出殡时,也会安排军民相送的戏码,可与眼前这情景实是没法比。

    一个行人感叹道:“都说王爷在藩国实仁政司里还有些说嘴,说多是沽名钓誉之举。若是他们看了眼前此景,就得将自己说出的话再吞回去。”

    另一个行人道:“请迎养,宗正道,禁异端,躬节俭,杜yín巧敬神明,笃孝敬,去奢侈,却进献,溥恩泽,正圣心优老臣,慎刑罚,舒民困,崇圣学,礼大臣,赈荒旱,救水灾轻禄利广仁恩,感祈祷,济不给,助边患固城池,优乡宦,资忧制,惠去官恤民隐,谨礼度悯故官,育人才,远倡优。”

    听着先头那个行人mí糊:“这是什么,竟是好话?”

    另外一个行人回道:“是守备太监杨保给皇上奏折中,对王爷的赞誉,德政三十二条。”

    先头那个行人咋舌:“这个杨保倒是真敢写,他到藩国本就行监看之则,这般说兴王的好话,就不怕京里着恼?”

    另外一个行人道:“又不是扯谎,有什么好怕的。兴王仁善,又不是一日两日,先帝与皇上都是下旨褒奖过….…………”

    地方百姓尚且如此哀痛,更不要说王府众人。

    想着王爷的宽和仁爱,王府属官这边也跟着哭声震天。

    道痴跟着陆炳,亦浑身缟素跟在送丧的队列中。陆炳哭的真心实意,即便没有像旁人那样嚎叫出声,可眼泪簌簌落个不停。道痴也跟着落泪,当然不是为王爷。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哭一场,为了什么而哭。

    同旁人的嚎啕大哭相比,这两个小少年的无声饮泣就泯灭众人。不过该看到的都看到了,陈赤忠与刘从云用袖口拭泪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泪如雨下;吕文召是哼哼唧唧半晌,才使劲揉了揉眼睛,倒是也将眼睛揉得通红。

    王琪哭的响亮,脸上的哀痛毫不作伪。只是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哭兴王,还是在哭自己个儿的父母。

    百姓爱哭,风云变sè,没等灵柩出城,便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似是老天都在为兴王悲泣。

    王爷墓地在城东十五里。

    除了王爷家人与长吏司的两位老大人与钦差等人有车架,王府众人都步行,速度不免有了慢了下来。送丧的队伍,行了小两个时辰才到达那里。各项悼念仪式,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众人将王爷灵柩送到享殿暂奉,返回安陆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大家都累的跟死猪似的。

    即便小雨未止,众伴读依旧去了东苑澡池,“坦诚相见”。上次大家来时,正是王爷薨逝那一晚,想起这四十九日治丧期间的林林总总,众人不免唏嘘。

    次日一早,众伴读离开王府,开始享受一月的长假。

    看到道痴的那刻,素来淡定的王宁氏也不禁动容,拉着道痴不撒手。从六月中旬道痴回家的那次算起,祖孙两个已经小两月没见。

    幸好道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便王爷大丧这段日子跟着世子跑东跑西累了些,可并没有耽搁吃喝,并未清减多少,王宁氏才稍稍安心。

    听说这回的假期是一月,王宁氏直念“阿弥陀佛”,半天才撒顺娘在旁,早等的不耐,见祖母终撒手,立时走到道痴跟前,mō了mō他的肩膀胳膊,口中不时感慨:“二郎又长了一寸半。”

    等到张庆和乡试回来,两家就要行大定,正式迎娶定在十月。顺娘能在娘家待的时日有数,她想要在出门子前给祖母与小弟多缝两套衣服。

    见她这动作,道痴哪里有想不到的。

    他望向顺娘,便见她眼中的红血丝,眼底早已消逝的青黑又有了。

    他皱眉道:“我不要姐姐给我裁新衣,只要姐姐养的漂漂亮亮的出嫁。”

    顺娘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道:“二郎去年的冬衣小了道痴道:“那也不用姐姐操心,不是有田嫂子吗?我与祖母的衣服,田嫂子愿意接就接过去,不愿意接就请裁缝,不用姐姐狠熬。”

    王宁氏在旁,仔细看了顺娘两眼,道:“张家是大姓,你做新媳fù,到时候要送不少鞋袜荷包出去,老婆子还以为你这几日点灯做活是为那些,才没有拦着你。听你弟弟的,莫要逞强,这些日子你正是当调理的时候,明日便请大夫过来,给你开几贴补身的方子。出门既是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到时候有你累的。”

    顺娘红着脸低头,小声道:“祖母的冬衣,孙女已经缝完了,二郎的也裁了,垫的棉花,只是怕二郎身量有异,还没有收边。

    王宁氏无奈,道:“那就做完吧。要是嫁妆那边的东西都预备好了,你就停些日子针线,也好好养养精神。”

    听到王宁氏要给顺娘调理身体,道痴取了带回来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有几只精致的掐丝珐琅带盖盒子,直径三寸,高两寸,看着像一只只小碗。

    他取出一只靛蓝sè镶边的,推到王宁氏跟前,另外两只相似的放到顺娘跟前:“祖母的是人参膏,姐姐那两盒是珍珠面脂,都是擦脸擦手的。”说罢,又取出两个匣子来,道:“这里还有一斤燕窝两只人参,给祖母与姐姐调理身体用。人参膏与面脂是范宜人给的,人参与燕窝是王妃所赐。”

    自打顺娘定亲,道痴就想着给顺娘好生调理调理。每月末回来,都要带些燕窝、银耳等滋yīn养颜的东西回来,假托是王府所赐。

    王宁氏与顺娘虽有些不安,可有王琪帮着圆谎,祖孙两个也就信了。将一年的功夫,顺娘的气sè好了不少,皮肤也细nèn许多,只是一双手,依旧略显粗糙。

    外头铺子里的东西,道痴也去看过,还是不放心;这次回来带回来的,便是他专门向范宜人求的。

    范宜人晓得他是给备嫁的姐姐,不仅给他准备了这些,还答应下个月再给他四盒。

    而这回带回来的燕窝与人参,还真是王府所赐,并不是外头买的。不单单是他有,其他伴读也人人有份。

    道痴这一年来,常往家里带东西,一来二去的王宁氏也不再就此唠叨。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便听到二门有动静。

    少一时,腊梅进来禀道:“宗房老太爷派了车来,要请公子过去。”

    王宁氏闻言,对道痴道:“你去看看也好,瑄二郎钦差事毕,也该返京。老族长召你过去,多半是想让你们族兄弟香亲香亲。”

    道痴应了,出门上了宗房的马车。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次相召,不是见王瑄的事;王瑄身为钦差,这些日子多在王府,道痴碰到过他。族兄弟两个还聊了一会。

    对于道痴有科举出仕之心,王瑄还多有勉励,关于院试时的注意事项也指点一二。

    瞧着他的架势,即便初入仕略有挫折,可依旧很有信心的模样。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宗房二老爷。

    道痴有些明白宗房繁盛的缘故,归根结底还是因那条长子长孙持家庙,不得出仕的家规。

    长子不能出仕,支撑家族前程的就是次子、三子等。长子在时还罢,兄弟做助力;等到长孙一辈,则是要靠着叔叔、堂弟。主支弱,旁支强,族长一房的地位就微妙。为了破局,只是拼命培养自己的亲兄弟、亲儿子苦读。

    一来二去的,宗房成才的子弟便越来越多…………!。

第八十五章 闻已逝道痴赴西山(求月票)

    (这是今天一更,二更在0点前后。200票加更明天更)

    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当看到王老太爷屋子里,只有面容肃穆的王老太爷,再无旁人时,道痴心下发沉。

    道痴原以为自己能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可是听到消息的那刻,还是不由失态。他只觉得脑子一下子空了,身体软绵绵的,双手按着椅子把手,从没有从椅子上滑下去。

    “眸清目正,痴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和尚时,老和尚说的第一句话。

    老和尚目光慈爱,里面盛的是洞明世事的睿智。

    那一刻,道痴分外惊慌。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他没想到自己死后重生,竟然是在寺庙里,看到的是一个老翁与一个光头和尚。

    鬼神之说,他本不屑一顾。然而在小小的幼童身上重生,他自己也懵着。

    自己算不算孤hún野鬼?老和尚会不会看破他的身份,要抓鬼?会不会当妖孽将他烧死?他忙合眼,遮住眼中的惊恐。

    老和尚枯干的大手,就在他头顶摩挲着,说话的声音隐隐带了笑意:“广德,痴儿既已开窍,明日起就教他说话”

    至此,西山寺水静无bō,只是少了一个痴呆儿,多了个牙牙学语的光头小和尚。

    老和尚早就看出他不同吧,可是从没有探究什么。只是在他稍大些,开始亲自教导他,安排的课程似乎五花八门。

    僧道儒,三教都有涉猎。

    等到最后老和尚专门为他讲史,道痴才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些应该是老和尚在探看。道痴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表现的向佛向道,老和尚定会教出个少年高僧或者是少年道士出来。

    只是道痴也发现,当他表现得对历史权谋感兴趣时,古井无bō的老和尚就像是焕发了第二春。

    老和尚经常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怀念什么。

    再后,道痴开始学习《谋书六卷》…

    当他下山时,《谋书六卷》就剩下《小人经》的几章过后他回山的时候,老和尚就将下边的讲完了。

    当讲完的那刻,老和尚的身上似乎一下子松快下来。

    当道痴从禅房退出去,听到老和尚低不可闻地自语声:“可惜了…”

    道痴晓得老和尚在可惜什么,老和尚是可惜现下是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学习谋略之术,不过是官场上好过一些;只有乱世才能造就英雄。

    老和尚之所以亲自前往南昌府,还是不死心。他想要看看,宁王到底有没有机会将天下搅乱。

    一个内陆藩王,手上府卫也没有立几年,又被朝廷防范,能有多大作为?

    所谓“南昌有天子气”更像是一句笑话。结果当然是失望所以只说自己去看了热闹……

    就像老和尚在默默观察他似的,他也在默默观察老和尚。

    不知不觉,道痴已经泪流满面。

    王老太爷叹气道:“好孩子,莫要难过。大师父是年岁到了,无疾而终,并没有遭罪。”

    “是……哪天走的?”道痴低头问道。

    王老太爷道:“七月十四晚上,中元节前一日。”

    道痴在脸上抹了一把七月十四就是他与王琪离开西山寺回王府后三天。

    当时看着老和尚除了略有乏sè,其他尚好,怕是已经是强弩之末。

    自己却是没有看出来,是该怪自己笨还是该埋怨老和尚心狠。

    老和尚咽气之前,便写了两封手书,一封给王老太爷,一封给道痴。

    老和尚给王老太爷的手书中交代遗言是,火化不治丧无服,暂时不必知会道痴。虎头可暂居西山寺,等道痴过后去接。

    “送信的下人晚上没法进城,我是次日早上得的消息。便尊了大师父的吩咐,带你洪大伯过去料理的亲事。原想要去王府接你回来,可不好违了大师父的的遗命,就拖到现下才告诉你。”王老太爷长吁了口气,道道痴抚着额头,眼泪再次落下。

    老和尚真是了解他,同这样后知后觉得了消息相比,去看着老和尚的尸身火化,对他来说更是痛苦。

    可是老和尚晓得不晓得,不管什么方式得了他的丧信,道痴都会懊悔。

    那冷冷清清的西山寺,那冷冷清清的禅房,道痴既承了老和尚的教养之恩,就不该让老和尚这样冷冷清清地离去。

    他没有矫情地去问老和尚的骨灰在那里,墓地建在何处。因为他早就晓得,老和尚本就是个“死人”。

    就是死人,当然早有墓地,哪里又需预备新的呢?

    道痴站起身来,道:“伯祖父,二郎想要去趟西山寺,为大师父诵几遍经……”

    王老太爷自是晓得道痴与老和尚的情分重,道:“难受就过去住几日,就用方才那量马车。虎头那孩子也等了你好些日子。他家人要接他下山,他都不肯,只说等着你去接他。你祖母那边,我使人去说。”

    痴低头应着,从王老太爷手中接过老和尚留给他的遗书,从宗房出来。

    “你回家里,这些日子我在西山诵经,家里这边你多照看些。

    若是有事,不着急的话,可以请十二房三公子帮忙;若是急事,再出城寻我。”道痴吩咐惊蛰道。

    惊蛰方才随他过来,并没有跟着去见王老太爷,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很是mí糊。

    道痴吩咐这一句,显然没兴致多说,liáo开马车帘,就见里面坐着身穿素服的王琪,手上还提着一个大提盒。

    看着道痴神情木然、双眼赤红,王琪口中早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又咽了下去,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神sè惴惴,生怕道痴要撵他下车,把着车架子道:“莫要说哥哥,哥哥是打死也不会下车的家里太闹腾了,哥哥要随二郎清净两日……”

    道痴顿了顿,依旧选择上了马车。

    王琪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听祖父说,老师父今年满九十。搁在外头,也算喜丧,二郎你也莫要太难过,省的老师父走的不安生。”

    痴应了一句,便闭上眼睛。

    这一路上,道痴都没有再睁眼。

    王琪平素虽是话痨,这个时候却乖觉,并不打扰道痴。只是望向道痴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悲伤。

    二郎无父母缘,被老和尚养大,在他心里,老和尚就是他的父母吧?就如他似的,身为孤儿,心里分外依赖将他照看大的rǔ母。

    当rǔ母病重不治时,他的心里也跟天塌了似的。即便身边还有租父母陪伴,到底是不一样。二郎此刻的心境,是不是就如当年的他一般?

    在车辙“咿呀”、“咿呀”声中,马车终于到了西山脚下。

    王琪随着道痴下了马车,王琪想了想,吩咐车夫道:“你先回城,七日后再过来接……”

    话音未落,便听到“呜呜”的哭声,由远及近。

    从上下的小路上冲下来个高壮少年,直接奔到道痴跟前,将他的胳膊狠狠抱住:“死了嗷嗷……不来……嗷嗷怕”

    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稚nèn的脸的,是满眼满脸的委屈。

    这偌大的嗓门,惊得林间的鸟雀都“扑棱棱”地飞起来,拉车的骟马也不停地用蹄子刨地。

    王琪则是揉了揉耳朵,觉得脑袋里被震得“嗡嗡”直响。

    不少人说他是大嗓门,如今他才是见着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嗓门。

    看着这样的惊惶无措的虎头,道痴眼睛酸涩不已,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他说话,虎头抽泣着,抬起头来,慢慢地摇了摇头:“胆小……虎头…”

    尽管脸上依旧带了委屈,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生气恼恨之意。道痴这么长时间才再次上山,他确实委屈;可是他不觉得道痴有什么错,反而觉得是自己太胆小。

    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总是能最直接地感受旁人的好恶,而后全心全意地信赖善待他的人。

    虎头能感觉到,道痴对他的好,也察觉出对方的愧疚,才反过来安慰道痴。

    这是撒jiāo呢,还是撒jiāo呢,还是撒jiāo呢。

    王琪在旁,看得直拽头发。

    虽早晓得虎头心智如孩童,可上次相处两日,不过是他反应慢些,说话不利索些;现下真情流lù,与他大堂兄家小侄子没甚区别。可是他那小侄子,今年才三岁半啊。

    四、五岁的小孩子,就有了孩童的狡黠,可以与之讲道理;三岁的孩童,怎么让他明白是非对错?

    这样的虎头,被他举荐给世子,还被世子当成异人,要“礼贤下士”亲自过来相请。他有些不敢想象,世子若看到现下的虎头,会不会以为自己再戏耍他。

    道痴的目光越发柔和,道:“我来接你了,给老和尚诵完经,就带你下山…”

    虎头的眼睛闪亮,缓缓地点点头,脸上都是眼泪,可嘴角还是慢慢弯起,心中的欢愉直白地表现在脸上。

    王琪看虎头只腻歪道痴,瞧也不瞧自己,心中吃味,在脸上划了划,对虎头道:“又哭又笑,小猫撒尿,羞羞脸!”

    虎头歪着脑袋,看着王琪,面lù懵懂,像是不晓得他在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手足情重,三王齐聚(求月票)

    (凌晨没码完,延迟到早上,抱歉)

    王琪轻牛一声道:“还虎头呢,猫头差不多。恁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道痴在旁见了,真是无语。怎么自己这个堂兄,每次见了虎头就没谱,变得这般幼稚。难道心智低也能传染?

    虎头无辜地眨眨眼,脸上越好好奇地看着王琪。

    难道虎头不记得自己了?自己可是陪他玩了两天,还给他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王琪正想着,就腾空而起,吓的不由尖声大叫。

    送道痴与王琪过来的车夫还没走,见到虎头将王琪举起来,不由吓的变了脸sè,刚要上前,就听到王琪“哈哈”大笑起来。

    王琪一笑,虎头也跟着笑起来,哪里还有委屈哭泣的样子。

    变化太快,车夫一时反应不过来。

    王琪已经拍着虎头的胳膊,〖兴〗奋道:“虎头,上山,上山,正好哥哥懒得走!”

    虎头倒是真听话,举着王琪,大踏步地往山上去了。

    车夫看了脸sè发紫,求助地望向道痴:“二公子,我们七公子这样……………”道痴道:“大叔放心,虎头手上有分寸,不会摔了七哥。”说话的功夫,他掏出块碎银,递给车夫:“大叔留着吃茶。”

    车夫忙谢了赏,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山路,直到虎头与王琪的身影看不见,才甩着马鞭掉转车头。

    道痴顺着台阶,一步一娄往山上走。

    前头不远处,还不时传来一阵笑声,看来王琪与虎头的这个“举人”游戏玩得还很乐呵。这两个家伙,没心没肺的,倒是将道痴心里的悲痛驱散不少。

    不单单是逝者已矣的缘故。

    八月初的山中,依旧是初秋时节,虽说因安陆地处南方的缘故,林中草木依旧青翠繁茂,可阳光也没有那么足,走在石板路上,秋风习习。

    道痴从袖子里取出老和尚的信,打开来。

    老和尚的遗笔中,第一段交代他自己是安陆王家第四代子孙,亦是西山寺第三位主持,在他之前,安陆王家的始祖,三代先祖都曾避居西山寺:第二段话是告诫他要感恩,若是有人一分好知,定要回报三分,方是忠厚之道:第三段话,则是告诫他男儿立世,当顶天立地,为家人尽责。

    看似只是平常信件,似乎能够透过这封信看到一个耄耋老人对他养大的少年的殷殷教导。真正的意思,只有道痴知晓。

    他拿着这单薄的两张纸,觉得重于千金。若是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就不用这般纠结,可是他做不到完全小人。

    第一段交代的是王家一份藏金的“钥匙”第二段是允许道痴动用这笔“祖产”要求取一还三:第三条则是接受王家这份“援助”的时候,也要承担照顾族人的责任。

    关于王家祖上有藏金之事,老和尚先前也透过口风。不仅是王家这一脉的始祖留下十万藏金,西山寺里第二位主持与老和尚这个第三代主持都留下了藏金。道痴从西山寺拿回去的那些金叶子,就是老和尚从自己的藏金中拿出去的。

    第一代始祖的金子是在征伐天下时攒下的。当时王家始祖放弃大好前程,从军中退出回王家,并非只是因伤病的缘故,还因无意中发现的一笔藏金,并且隐匿下来。

    这些金子被王家那位始祖分成两份,一份在安陆卖家置地,一份则是藏在西山做个后备,以防在安陆立身不稳留条后路。

    藏金的秘密,由王家始祖口耳相传传下来,每次都是选定的心智坚定之人,连执掌祭祀的族长一系都不晓得。这样的目的,当然是怕有人见财起意,将公产变成sī产。

    至于三代先祖与老和尚的藏金,不用说,多半是因那“借一还三”

    规矩。

    想到这里,道痴不由苦笑,自己这个小身体才十二岁,老和尚怎么就看出“心智坚毅”来?

    这也太不负责任,将三份数以万计、十万计的黄金,摆在他跟前,就不怕他生出贪念?

    可是不得不说,老和尚这“祖产”托付,使得道痴格局大了,不用再受困经济拮据。即便是到了官场,道痴也底气十足,不用再为银钱钻营。

    不过这“借一还三”真要做到,也并不容易。

    道痴收好信,慢慢思量。看来得想生财之道,就算这些黄金在紧要时候可以取出来用,可家里收益总需要个障眼法。

    现下借着给姐姐添嫁妆的名义买铺子,倒是也说得过去没,不显唐突。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山门,进了西山寺。

    王家先前留守的那两个男仆,在老和尚故去后便回宗房,如今看寺的是一对老夫fù,也是宗房下仆。随着老和尚逝去,西山寺要封寺。王珍之所以将之前的两个健仆调回去,另委了一对养老的老仆看寺。若不是经年老人,有几个能受得了山居寂寞。

    这对荆卜都是极本分之人,给几位见了礼。

    看着这夫fù两个都有了年纪,道痴不由想到后山的台阶。别的还好,这抬水上山是问题,结果等他开口相问,才得知厨院的秘密,在西厢一间早年封门的杂货房里,竟然有一口尚没有荒废的水井。老仆夫fù上山后,便在井上按了轱辘,那口水井,重见天日。

    院子里明明有井,可道痴打小就看着王老爹每日担水,看来是将担水当成修行。等到自己稍稍长大,也是如此。

    道痴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回了禅房。

    王琪与虎头两个不知是玩够,还是怎地,老老实实地跟在道痴屁股后边,进了禅房。

    地上依旧是几个旧蒲团,道痴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看着老和尚最常用的蒲团,半响不说话。

    老和尚肉身已经烧了,又无人设灵位,只有眼前这些旧物,似乎处处还留着老和尚的痕迹。

    王琪放下手中的大提篮,打廾上面盖着覆着的棉布,lù出里面东西,里面是糊白的灵主,白蜡、檀香、冥钱等物。

    “伯祖父使人预备的?”道痴问。

    王琪点头道:“嗯,祖父说了,你若难受,就自己设香案来祭祀。”道痴看着那灵主,低不可闻道:“老和尚最不爱受束缚,莫让这灵主拘了它。”

    他叫虎头取了个陶盆,将灵主、冥钱都焚化了,剩下白蜡与檀香,在老和尚常坐的蒲团前,点了三炷香。

    道痴分外平静,王琪却察觉出他的压抑,拉着虎头在香炉前拜了拜,两人便退出禅室。

    稍时,禅室里传来一声声的木娄声,伴着低声的诵经声。

    王琪听着,心里直发紧,小声对虎头道:“二郎不会娄了刺jī,想要当和尚吧?”

    虎头只歪头看着他,没有应答。

    禅室的诵经声、木鱼声,一直持续到晚饭前后。

    王琪与虎头从老仆手中接了饭食,端到禅室。王琪正想着该如何相劝,才让道痴吃饭时,道痴已经端起一碗粥,夹着咸菜吃起来。看不出食yù大振,可也不是厌了食的。

    王琪要劝慰的话,生生憋了出去,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小族弟冷心肠,而是佩服他的自制力。就像是始终由他操控悲喜,而不是悲喜再操控他。

    王琪竟是难得地开始反省起来,而后无奈地发现,自己不管是同小

    大人似的道痴相比,还是跟言行如稚儿的虎头相比,似乎都没啥能拿得出的优点。

    一时之间,他精神恹恹,只觉得味如嚼蜡,都没心思挑剔饭食的寡淡……………,

    一夜无话,次日道痴依旧是入了禅室。

    王琪经过一夜,又活蹦乱跳起来,给道痴留清净,也不上前,拉着虎头去后山耍去了。

    等到他回来,已经将近中午,前院出来云板声。

    王琪便与虎头过去探看,门外是个素服少年。

    “三郎,你怎么来了?”王琪诧异道。

    王三郎一个人,手中也带了一提篮的祭祀用品,道:“我去看二郎,听说二郎与七哥过来祭拜,便也跟了过来。”因惊蛰与立秋都没有跟来西山,王三郎便也没有带长随、小厮。

    看到虎头的时候,他心中有些纳罕,寻思是不是哪家的族兄弟。

    虎头看着王三郎,脸上也是毫不遮掩的好奇。

    王琪看出来,笑着对虎头道:“这是二郎的亲哥哥,是不是长得同二郎很像?”

    虎头歪着头,盯了三郎半响,方慢慢地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王琪笑道:“你说他们又像又不像啊二郎那家伙跟小老头似的,要是三郎也成了小老头,哥哥岂不是要闷死”

    老和的既逝去,西山寺就成了无主的空屋子,之前那些能入不能入的族规,也成了空文。

    看到王三郎过来,道痴并没有觉得被打扰,反而有些欢喜。

    他看着王三郎,道:“大师父与我有养恩,三哥也随弟弟斋戒几日、以寄哀思吧!”

    他说的理直气壮,王三郎答得痛痛快快:“应该的,即便二郎不说,我也当如此。”

    王琪在旁,却是看不下去,跳脚道:“二郎,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三郎是哥哥,我就不是哥哥了?凭甚落下我”!。

第八十七章 解心结二郎定策

    西山寺的日子,平静宁和。

    王琪虽口口声声说要与道痴、三郎两个一起“斋戒祭祀”可坚持半天就在禅室呆不住,讪笑着拉着虎头去后山耍去。

    抖走王三郎,莓当道痴诵经完毕,就拉着道痴询问他过去的生活。

    道痴便一边回忆,一边讲述自己的山居岁月。开始是一个老仆、一个老和尚,还有个孩子;后来,老仆又带来一个孩子……

    开méng,挑水……学佛……

    往事一幕幕,都印在道痴的脑子中,王老爹与老和尚的模样,也是那样清晰。

    王三郎听后,便是安静地听道痴诵经;等到道痴诵经完了,便再次问询。或许他是对弟弟的山居岁月好奇,或许他只走陪着弟弟一起怀念两个已故老者。

    在平淡如水的讲述中,道痴心中的伤痛慢慢抚平。

    老和尚即便地下有知,也在等着他大展宏图,而不是哀哀切切。

    想通这些,道痴就停了诵经。王老爹在地下,听到他诵经百遍会觉得高兴:老和尚在地下,若是听他诵经百遍,怕是要骂他糟蹋功夫。

    想到这些,道痴便笑了,身子往后一仰,呈大字躺在禅室的地板上。

    王三郎在旁,吓了一跳,忙起身过来,道:“二郎你怎么了?”

    道痴眨眨眼,道:“坐得累了,三哥也躺一躺。”

    王三郎仔细看着弟弟,看到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才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躺下,侧过头来看着他。

    道痴看着他道:“西山寺不适合三哥,三哥莫要打它的主意了!”

    王三郎闻言,身体一僵,移开眼,幽幽道:“二郎住得,我哪里就住不得?‘。

    “李御使曾为二品京官不假,可二品京官并不单单只有一个李御使。就算他现下出些风头,过两年终会沉寂下来。三哥才十二岁,等到三哥及冠出仕,还有几个人会记得李御使?”道痴说道。

    王三郎低声道:“不单单是我的前程,我也连累了父亲。父亲虽渐好,可这些日子常酗酒度日……即便父亲得以起复,我曾是李御使门下之事,这会是父亲的污点。

    不仅仅是酗酒,父亲还纳了两个美婢。

    道痴皱眉道:“污点就污点,难道还能掩耳盗铃不成?就算你避居山寺,难道这件事就能抹去,可笑至极。再说三哥真要那样做,落到旁人眼中,说不定就是‘做贼心虚’。”

    三郎没有立时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哑声道:“我舍不得母亲与祖母、舍不得姐姐与二郎、五郎……”。

    道痴坐起身来,瞪着他道:“人真是不能太闲,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若是你真有好歹,那些想要攻讦令尊的人,说不定又找到好话柄,那就是令尊为了自己个儿前程‘虎毒食子’!”

    三郎听得一jī灵,跟着坐起身,摇头道:“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道痴冷哼一声道:“我当然晓得令尊不是那样人,历史上做到‘虎毒食子’的,无一不是当世枭雄英豪:令尊学的是孔孟之学,行的是君子之道。”

    听着道痴一口一个“令尊”连“伯父”都不叫了,三郎不由有些忐忑,小声问道:“二郎心里,怨恨父亲?”

    瞧见王三郎脸上各种愧疚不安,道痴不由抚额。

    王青洪的确是他这个身体的生身之父,可就在他在这个世界睁眼,那个可怜的婴孩咽气时,所谓的“父子缘分”就断了。

    不过是因上辈子就没什么家人缘分,使得他在心底对王青洪曾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当时他想着,即便这个男人实际上比他这苍老的灵hún大不了几岁,即便这男人言行有些迂腐,可要是给予他一份所谓父爱,那他走不是也可以尝试着去融入自己的新身份,努力去经营“好儿子”这个角sè,然后混吃混合做个纨侉二代,轻轻松松的过日子。

    不过王崔氏的当头一棒,打碎了道痴的幻想。

    现实再次告诉他,谁也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除非他真想要装孙子,愿意去看各种脸sè,否则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还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至于怨恨愤懑之类的情绪,一丁点儿都没有。

    他又不是真的十二房庶子,还没有那么强的代入感。在微微失望之后,早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过是借个身份,十二房也好,外九房也好,得以立世安身就好。只是从富贵纨侉变成寒门学子,生活条件上降低不少:不过世人重嫡庶,若不出继出来,他也没资格入王府为伴读。

    他不想在三郎面前作伪,也不好直白自己本同王家人没关系,便道:“没有怨恨N下山之前‘我都不晓得自只还有个父亲。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丢在山寺外,被老和尚收养。后来晓得母丧父存,多少有些好奇,也仅限于好奇这里,他顿了顿:“所谓生身之父,到底有生恩,另外我能在西山寺长大,也是沾了王家子孙‘这个身份的光’我只应感jī,怎么会怨恨?——

    王三郎看着他,轻声道:“我能察觉出,二郎不喜父亲。”

    道痴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不平……若是十二房贫寒还罢,一个襁褓中病弱痴傻的孩子,弃了就弃了,也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可十二房的境况显然并非那样,不过走安排两个下人照看,huā几两银子抓几副药,怎么就会那么难?”

    若是没有被遗弃的话,这身体的本主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天折。

    虽说他晓得,要是本主的天折,就不会有他的重活,可这并不妨碍他就此事发表看法。

    王崔氏与王青洪都是嘴上说着重情义的话,可行事过于自sī刻薄,道痴不希望王三郎“近墨者黑”才想着多说两句。

    王三郎脸sè愧疚更威,下巴都顶到前袂上。

    道痴移开眼,没有开口劝慰什么。

    对于那个天折的王四郎,王三郎这个境遇截然相反的哥哥确实当内疚。

    不过道痴也反应过来,两人方才跑题了,还跑了八百里远。

    王三郎小小年纪,被骇惧至此,连轻生与出家的年头都有了,不开解还真不行。即便十二房的长辈们不讨喜,可这几个孩子还算不错,看在老和尚的面子上,道痴愿意费费心。

    道痴想了想,道:“李御使的事,三哥也莫要太过担心。令尊本就再三上了折子,以‘养亲’致仕,若是回乡一年多功夫,就谋求起复,岂不是落人口舌?好生歇两年,厚积薄发,未必是坏事……——至于三郎,则过于草木皆兵。要是只因为担心李御使学生的身份遭受灾祸,就做一辈子缩头乌龟,那即便太平一辈子也太无趣些。就像我说的,三哥只要泯灭众人,谁会专门去为难三哥?等到三哥中了进士,谋个外放,在地方上用心经营,朝廷又有族人姻亲为援,只需好好做事就走。等到三哥熬成一方大吏,显达人前,少说也要二三十年的功夫,即便有人挖出李御使的事情攻讦三哥,又能将三哥怎么样?说不定皇上都换了几茬,谁还会晓得李御使是哪个?”

    王三郎脸上慢慢有了鲜活,眼睛闪亮道:“二郎真的怎么想?”

    道痴点头道:“三哥是当局者mí,太将李御使从逆当回事。按照三哥所说,李御使即便从逆,也是宁王胁迫所致。三哥都知晓的事情,朝廷哪里会不晓得。殃及李御使的家人还罢,再往外bō及,不安的不是三哥,而是那些朝臣。李御使做了几十年京官,官至都御使,亲朋故旧门生等人数以十计、百计。就算朝廷真要借故发作一批人,也轮不到三郎头上。不让三郎木秀于林,防的也不是朝廷,而是防着借题发挥的小人。”

    王三郎本就是极聪明之人,这些日子有些想不开,也是因关心则乱的缘故。听了道痴这番开解,他也明白自己太“杞人忧天”。

    不只是他,就是他父亲,所担心的估计也不是朝廷的追究,而是怕政敌借此攻讦。

    王三郎只以为自己连累父亲,使得父亲担心开始借酒消愁、沉mí美sè:现下想想,父亲之所心情不好,是因为他也晓得,自己失了起复良机,即便修堤有功,有资格起复,也只能选择继续隐退。

    对于正值壮年、成手握权柄的人来说,这一点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王三郎想到这里,目光越发清明。

    他看着道痴,道:“谢谢二郎。”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二郎是个心软的人。”

    这满眼的怜惜与心疼算什么事?

    道痴被看得直发毛,讪笑两声道:“考场上,想要考好难考坏容易,可最难的还是考的不好不坏那个度。三哥在时文上也要多练练手,才气也收敛收敛。”

    提及这个王三郎果然lù出几分认真,想了想,道:“中庸之道,确实不容易,我也不知那个度在那里。要不,以后我开始参考二郎的功课?二郎在府试的成绩就是中等偏下。”

    道痴忙摇头道:“我现在还没底,三哥要是参照我,两个都落榜了可怎么好?”

    王三郎脸上,已经不见yīn霸,神采飞扬地笑道:“落榜又如何,院试三年两考,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十四岁的秀才也不丢人……”!。

第八十八章 别亲人四小村游(求月票)

    (泪奔,加更延后。小九体力不足啊,每次三更后,就要废材两天)

    王三郎的心静了,道痴的心也静了。

    接下来的山居岁月,对于这兄弟两个来说,更像是度假。不管之前经历过什么,以后会遭遇什么,这一刻他们的心都是平静祥和。

    可是这样的日子,对于王琪来说却是折磨。

    上次陪道痴过来,他刚遇到虎头,两人正玩得投机,时间掐头去尾又只有两天,吃食寡淡也就忍了,毕竟还有那些王府的细点可以吃;这次他坚持到第三日就有些坚持不去。

    他厚着脸皮跟来,又说好让家人七日后来接,总不好就夹着尾巴回城。

    可是让他继续每天吃素,他就要疯掉。

    连着两个晚上,他都半夜饿醒,满脑子都是各种吃食。

    既然不好回城,那去山脚下的庄子弄得吃的总无碍吧?他身上可是带了银钱。在知晓虎头的爷爷就是山下那个村子的村长时,王琪这个想法越发强烈。

    在第四天早上,用早饭前,王琪端着粥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二郎,你要带虎头进城,是不是要对他家里人知会一声?”

    这个问题道痴也想过,原是想着回城前一日,带着虎头去王家窑村走一遭。不过瞧着王琪抓耳挠腮,估计是惦记村里的鸡了。

    想着无肉不欢的王琪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道痴痛快地点头道:“是该知会一声,用了饭就下山去虎头家。”

    除了虎头依旧面带懵懂外,王琪与王三郎闻言,都有些雀跃。

    少一时,用完早饭四人便下山。

    将到王家窑村时,王琪看着村口篱笆墙内外“咯咯哒”叫得正欢的母鸡,双眼直放光,不由自主地就加快脚步。

    虎头到了村口时,却是放慢了脚步,脸上也难得地lù出懵懂之外的表情,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

    王三郎瞧着不对,低声道:“二郎虎头不是回家么,他在怕什么?”

    道痴轻声道:“人心都是偏的。偏心的父母有时比侩子手更可怕。”

    王三郎闻言一愣,道痴已经走到虎头跟前,道:“见了你爷爷,你就可以跟我进城,城里有糖吃。”

    听到“糖”字,虎头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过来脸上的畏惧褪去,就剩下满脸期待。

    在虎头心中,果然糖果的yòuhuò最大。道痴若有所思,看来在虎头见王府前,等想个法子让他将这个毛病改改。否则的话,不是谁给几块糖都能勾走。即便以后成了世子近卫世子也不敢用。

    王三郎看着道痴,心头回dàng着他方才的那句话“偏心的父母有时比侩子手更可怕”,只觉得脸上滚烫。

    没等到虎头家,便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而后便从虎头家西院涌出一行人来,两人一台,抬着红绸覆着的箱笼等物总有三、四十号青壮浩浩dàngdàng地往村里的方向去。

    王琪满脸放光,兴奋道:“有人家办喜事?有梳妆台,是送妆吧。我们用不用过去随礼,然后好好地吃一顿”

    王琪的心沉了下去。王老爹与其说是老和尚的旧仆更像是养儿。王老爹并不是安陆人,祖籍早已不可考。他只记得自己是流民出身,父母双亡,被亲戚卖到戏班。一次师傅打的狠了他偷跑出来,遇到老和尚被老和尚赎身出来。

    没有老和尚,王老爹xìng命都未必能保全,子孙就不用说。

    不管王家其他人晓得不晓得,王福平定是晓得老和尚与王老爹这段渊源,因此在老和尚面前分外恭敬,不仅仅是当成父亲的旧主,还当成自家恩人。

    这就是人走茶凉?老和尚没了不到一月,王家就热热闹闹地办起红喜事。方才那院子,是虎头的叔祖王福安家。

    没等到近前,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喧嚣声,不单单是王福安家,王福平家这边也有客人在大门敞开,院子里搭了喜棚,门口也有不少红sè鞭炮碎屑。

    道痴站在那里,一时没有上前。

    王琪也有些踌躇,看了众人穿着一眼,即便没有服白,可也都是素服,虎头家要是办喜事,这样进去是不是太失礼?不过他看到虎头时,反应出不对。虎头是王家嫡长孙,西山寺离王家窑又这么近,虎头家办喜事,怎么没人来接虎头?

    虎头耷拉着脑袋,站在道痴身边,分外乖巧。

    这时,有人看到他们,探头回去。

    片刻后,便出来个青年。他一下子就看见虎头,脸上lù出欢喜来:“虎头……”随后才带了疑huò,看向其他几个。

    他正是过去常上山的王福平次子,虎头的亲二叔。尽管道痴已经蓄发,身量也高出许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小是二公子…”

    他虽不善言辞,可脸上的欢喜与欢迎,写的明明白白。

    “我有事要见村长,不知现下村长可方便?”道痴开口道。

    王二叔道:“方便,前几日我爹还念叨着,二公子怎么还不来…”

    说着,他看向与道痴面貌相似的王三郎,有些疑huò。

    道痴指着王琪与三郎,介绍了二人身份,而后道:“劳烦给他们先寻个地方吃茶,我带了虎头去见村长即可。”

    听说一个是宗房七公子,一个是内十二房的三公子,虎头二叔不由有些傻眼,略带不安地对道痴道:“要不,小人先进去”

    十二房还罢,即便是道痴的生父家,与这边没有直接利害关系;宗房就不同了,王家即便现下是良民,可小一辈也多在宗房铺子里当差。

    看到王琪上门,王二叔就添了郑重,觉得自己这样领人进去有些不恭敬,想着是不是告之自家老爹。以老爹的xìng子说不定会出来亲迎。

    道痴在旁,将王二叔的变化看在眼中,觉得十分无趣。“恩”比不过“威”,人心这东西,真是不可捉mō。

    在王老爹的孙子中,王二叔还是实在的,已晓得以权势分人。

    “劳烦带路。”道痴没兴趣在门口傻等,开口道。

    王二叔犹豫一下,还是点头道:“几位公子随我来。”

    喜棚子有不少外客见进来几个素服少年,都好奇地望过来。王二叔先唤了堂弟过来,吩咐他带王琪与三郎去吃茶,而后自己才带了道痴与虎头两个过了穿堂,去了后院。

    看到王福平的那刻,道痴心中的邪火去了不少。

    王福平穿着素服,借口身体不适避在内院,没有出去见客。

    看到道痴与虎头过来,王福平很是欢喜道:“我还以为二公子月末才会来。早知二公子已经上山,小老儿当早过去才是。”

    道痴没有立时说话,而是看了看旁边奉茶的王二叔。

    王福平见状,对次子摆摆手道:“这里没你事你去前院待客。”

    王二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道痴道:“村长既觉得我定会过来,想必也知晓大师父遗言。我这次来西山,除了悼念大师父,就是接虎头进城。”

    王福平面lù为难,道:“二公子,我盼着二公子早日过来就是想要同二公子商量此事。”

    道痴没有开口只看着王福平。

    王福平道:“虎头太笨拙,哪里好在二公子身边shì奉?二公子记得虎头,以后照拂一二,就是虎头天大的福气。”

    道痴皱眉道:“这是村长的意思?”

    王福平看出道痴不快实话实说道:“是虎头的父母不肯。他们有心让我次孙读书出仕,怕虎头入了奴籍,影响了虎头弟弟的体面。”

    老和尚逝去后,王福平在族长面前听了老和尚对虎头的安排时心中并无反对之意。他也晓得家里人对虎头多有轻待。虎头在家里不快活,道痴是王府伴读前程大好,虎头在他身边,得他照顾,也是好事。

    可是回到家中,他就被长子、长媳说动。

    虽晓得道痴即便接走虎头,未必会让他入奴籍,可只要分了主仆,就不好听。

    另外,长媳还有意相看媳fù人选。那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过老和尚。

    虎头虽憨傻,可却听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家里时,就被他亲娘使唤得团团转。若是给虎头娶个媳fù回来,家里又添个干活的,说不定她这个当婆婆的就能将家务都推出去,专心照看儿子读书。

    王福平虽不喜长媳的小心思,可也担心虎头为仆会影响到其他儿孙,才想要与道痴商量,留下虎头。

    道痴正sè道:“我接虎头回去,并不是要添个小厮,虎头不为仆,我会将他视为手足兄弟。”

    王福平道:“可是二公子在王府做伴读,哪里有功夫照看虎头?”

    道痴道:“我会带虎头入王府。”

    王福平一下子愣住,道:“二公子,老头子是不是听错了?二公子方才说的是……王府?”

    道痴点头道:“正是。”

    王福平有些坐不住,道:“那虎头是什么名义入王府?”

    道痴没有立时作答,想了想道:“先是在府学吧=想来你也晓得,虎头力气有些大,我不想荒废了他,想要在王府给他寻个武师父。以后还不知会走到哪一步,还请村长先保密。”

    说一半、留一半。即便这里都是虎头至亲,可是真心想着虎头的却没两个。

    王福平早就觉得老和尚平白留下那一句让道痴照看虎头的遗命,定是有什么古怪,没想今日听闻,却是难得的意外之喜(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生奢贪念老实人不老实(求月票)

    虎头打小力气就异于常人,有老和尚与道痴的吩咐,极少在人前显lù口可平素在家中,家人多少也有些察觉。他们倒是没有细探究竟,只觉得虎头是傻个子、傻力气,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不过想到长孙的短处,王福平心里立时又拔凉拔凉,犹豫道:“二公子有心提挈,小老儿感jī不尽,可是虎头不比寻常孩子,会不会辜负了二公子的苦心?”

    王府伴读,岂是谁能都往拼凑的,偌大的王氏家族,也只有两个人入王府口他们虽也姓王,却是主家赐姓,原姓早已不知,连王家的旁系族人都不如,哪里有资格送子弟入王府?

    二公子也只是说了虎头入为府学,瞧着那意思,并没有伴读的名分。

    王福平这样说着,心中摇摆不定,时而觉得这是个机会,不管虎头最后能不能出息,只要交好了道痴与王琪,也是好事;时而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给虎头是不是浪费。要是将聪明伶俐的二孙子推出来,会不会更好。

    可是看着道痴不冷不热的神情,王福平又想到二公子并不欠他们家什么。

    老和尚的遗命,也并不是照看他们这一家子,而是单提到虎头,不是他们想将虎头替下就替下的。

    他心中不由懊恼,自从老爹死后,因守孝缘故,与西山寺的关系远了;否则话,老和尚要是留下一句照顾他这一家的话,就是宗房那边也会待他们更看重许多。

    如今后悔也晚了,他只能怪长子长媳鼠目寸光,这么好的大树不靠,合家指望个小孩子,科举考试岂是那边便宜的。多少人家,耕读几代人也未必能出一个秀才。

    道痴道:“世子的rǔ兄弟今年十岁,痴mí武术,府中并无适龄玩伴。我想带虎头入府,便是与其作伴。”

    王福平摇摆的心一下子定了,原来长孙入王府,是给世子的rǔ兄弟做玩伴。如此说来,还真没有他二孙子什么事。

    虎头脾气好,又听话,只是脑袋太笨了些,若是跟着去学文识字,想也不敢想会什么样;若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耍,则是无碍。

    又想着世子没有亲兄弟,这个rǔ兄弟,连二公子这样的世子伴读都讨好,那在王府显然极有地位。虎头即便只走过去做玩伴,以后的好处也少不了。

    王福平面lù欢喜,道:“那虎头以后就劳烦二公子多照看,他爹娘那里小老儿会去说。”

    道痴想了想道:“虎头的亲事,村长这边也不用费心口等虎头大些,我会请族姑母给虎头保媒。”

    王福平惊得睁大眼睛:“二公子说的,是王府里那位姑奶奶?”

    这句话,却是道痴扯虎皮。他可不想村长家哪日就多了个小媳fù,顶着虎头妻子的名头;也不想虎头以后出息时,他爹娘出来对虎头的事情指手画脚。

    道痴点点头,道:“自然就是她。虎头毕竟姓王,又是我与七哥带进府,以后自然多赖族姑母照拂。”

    王家这边,不愿虎头为仆,不过也是想着子孙读书出仕,过个三、两辈,隐了出身。到时挂在王家哪个房头下做个干亲,谁还能求细究他们的出身。

    现在听到会得王夫人的照拂,王福平自然喜出望外。他们这一大家子,说是王家旧仆,可实际上除了已故老太爷曾为仆外,从王福平兄弟到下边孙辈,都是良民。

    若是虎头真入了王夫人的眼,说不定他们这一家子都有休面。寻个房头挂干亲之事,也不用等两、两辈子后。

    想清楚这些,王福平恨不得立时将虎头打包,总算没有得意忘形,说了几句感谢二公子之类的话0

    道痴说完正事,无心留着,王福平看着他身上素服,心里发虚,将留客的话也咽了下去。

    不过因听说王琪与王三郎也过来,王福平还是亲自送出来,还让次子去装了一大提盒吃食,吩咐儿子亲自送他们回西山。

    虎头他爹也在前院待客,lù面出来见了见道痴与虎头。虽是yù言又止的模样,可是被王福平瞪了两眼也老实。还是王二叔,看来是真心疼伤儿,不知何时取了糖,将虎头身上几个布兜都装的满满。

    虎头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嘴边亮晶晶地流着口水,看着越发痴傻。

    虎头他娘在西院陪客,不知晓不晓得这边动静,反正从头到尾没有lù面。

    虎头那个同胞兄弟,十来岁年纪,穿着簇新,跟在他爹身边,望向虎头的目光带了轻蔑与嫉妒,看的王琪火大不已。

    道痴留下提盒,婉拒了王二叔的相送,四人原路返回。

    想着虎头那个二弟,王琪满心不忿道:“狗屁兄弟,那是什么眼神?就这样还有脸做神童,不知孝锑的东西,我要是有这样的兄弟,一天非打八遍不可!”

    听他这般说,王三郎便看向虎头。

    虎头正满脸纠结,眼泪几乎要出来。

    王三郎吓了一跳,忙拉了拉王琪道:“七哥,少说两句。”

    王琪这才发现虎头不对,讪笑两声,拍着虎头的肩膀,道:“虎头你别难受,他没将你当哥哥,你也别将他当弟弟就是,往后哥哥罩着你!”

    道痴在旁,闷笑不已。

    真是鸡同鸭讲。

    虎头要是会将那些放在心上,就不是虎头。

    虎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抽了抽鼻子,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对着王琪,伸出拳头。

    王琪与王三郎都不解其意,站下来看着虎头。

    虎头的拳头慢慢打开,里面是块湿乎乎的半寸进方的松子糖。

    虎头脸上的纠结已经褪去,只剩下分享的喜悦,看着王琪道:“吃!”

    王琪瞪大眼睛:“这是给我的?”

    虎头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松子糖上,又生生地拉开,垂着眼皮点点头。

    王琪只觉得浑身熨帖,丝毫不嫌脏,立时取了抛在嘴里,哈哈大笑道:“虎头真不错,晓得谁好谁赖!”说话之间,挑眉望向道痴,分外得意。

    王三郎这才晓得,虎头方才的纠结难受,压根就不是为他弟弟的白眼,而是为了这块松子糖,不禁莞尔。

    他想着虎头会不会也给自己一块糖,结果虎头笑嘻嘻地看着王琪,双手却紧紧地捂着他装糖的口袋,丝毫没有再取糖的意思。

    王三郎也不以为忤,他上山这几日,每天与道痴在一起,并不像王琪那样整日陪着虎头玩耍,虎头更看重王琪也不意外。

    王琪的得意,并没维持多久。

    等回到西山寺,王琪就悲催了。因为虎头将所有的糖都掏出来,推给了道痴。他不过多看了那堆糖一眼,就被虎头防范住,瞅着他的样子,就像他是偷糖的贼似的。

    道痴取了个纱袋,将这些糖都装进去,又递给虎头,道:“依旧每天三粒。”

    虎头笑着点头,捧着糖袋子出去了。

    王琪瞧出些门道:“二郎你限着虎头吃糖?”

    道痴道:“虎头自小嗜甜,若是不限着,牙早烂了。”

    王琪有些垂头丧气:“虎头还是听你话。”

    道痴笑道:“虎头话虽少,可心里明白,晓得我管着他是为他好,才听话的;以后七哥对虎头好,他自然也听七哥的。”

    王琪想想也是,立时又得意起来道:“说起来还是哥哥与虎头最投契,我们哥俩才能玩到一起,我去看看那家伙到底将糖袋藏哪里!”说罢,起身出去寻虎头取了。

    道痴与王三郎对视一眼,都lù出笑意。

    王琪虽也是长子,可打小被祖父母宠溺,更像是孩子。虽说他一口一小“哥哥。”平素交往也视道痴与三郎为弟弟,可这小哥俩眼中,王琪更像是弟弟,需要哄着。

    虎头藏、王琪找,院子里时而传来两人的笑声。

    道痴与王三郎不去凑热闹,说起家常来。道痴想着这一年多来麻烦王珍的次数太多,有些不好意思,买铺面的事情不想再麻烦他,就问起容娘来。

    容娘已经及并,许亲给京城的两姨表兄,婚期定在明年。如今在家,跟在王杨氏身边学习料理家务。

    提及这小,王三郎面lù遗憾:“我与姐姐早年曾说好,姐姐要是嫁到京里,我便考国子监,进京给姐姐撑腰。那样即便父亲以后在外任上,也有娘家人给姐姐做主。

    道痴道:“我会考国子监!”

    王三郎面lù感jī:“二郎……。”

    道痴摇头道:“三哥莫误会,我并不是为了大姐姐,这是我早就有的打算。听说京城繁华,我想去见见世面。”

    王三郎欢喜道:“不管二郎为了什么,只要能进京就是好事。难道姐姐真遇到难处,你还会旁观不成?有二郎在,我就放心了。姐姐虽好强,到底是女子。若是嫁到旁人家,受了委屈还能请舅父舅母做主:姨母家是姻亲,舅父、舅母反而不好说话。”

    道痴道:“三哥可晓得大姐姐用什么铺面做陪嫁?”

    王三郎摇摇头,不好意恩道:“这个我还真是不晓得。不过母亲当年陪嫁的那些铺子,大多会留给大姐姐吧。”

    道痴道:“劳烦三哥帮我问问大姐姐,什么铺子出息好,我姐姐今秋出阁,未来姐夫又是读书举业,我想要给她添个铺子,增个进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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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介绍:
正德十三年,京城正德皇帝挂帅巡边,南昌宁王图谋造反,安陆兴王沉迷炼丹。
安陆州外西山寺,现身一个小和尚,回到欲海沉浮中,诵起一部虚妄经。
红尘摆渡,谁是唱戏人。
简单的说,就是从小和尚到官居一品的故事……天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