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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天官txt下载     天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回家来预备佳节(求月票)

    等到晚饭的时候,活蹦乱腾了半天的王琪立时打蔫。

    原本从虎头家提了食盒回来,他还有几分期待,毕竟是虎头家今日有喜宴,鸡鸭鱼肉应该少不了。路上就忍不住想打开,又怕被大家笑话,便想着回了寺里,再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等回来后,与虎头嬉闹,他就将食盒的事情忘在脑后。

    等到晚饭摆出来,王琪的脸都绿了。水磨年糕,定胜糕两sè素点;熏干、蒸糖藉、炸萝卜丸子、盐水花生,四sè素菜,真是素的不能再素。这是喜宴上的?鸡呢,鸭呢,鱼呢?

    圭食依旧是粥,王琪心中后悔莫及,暗骂虎头家人不厚道,为啥不留客。

    自己一行人去了,因赶上办喜事的缘故,自己还掏了十两银子,做兄弟几个的礼金。在城里找好馆子,上等席面也不过五、六两,虎头家小气吧啦,不留客吃席不说,还只给装了这些。

    三郎吃的香甜,同样的菜sè,乡下做的自然粗糙,比不得宅门里的细致,可也正因为如此,吃起来越发原汁原味。

    虎头的眼睛,则一直盯着那盘糖藉,一片、两片、三片……喝了好几碗粥。

    道痴当然看到王琪的反应,心里也正想着劝王琪提前回去。他虽决定带虎头进城,可还没有同王宁氏说,不好就这样直接带人回去,总要先知会老太太一声。

    等吃完晚饭王琪满脸纠结,正想着到底明日是下山找肉吃,还是寻由子先回城,便听到道痴的“请求”。

    对于王琪来说这样的请求不是麻烦,反而是天籁之音。

    王琪立时有了精神,拍着xiōng脯道:“只管交给哥哥,哥哥去同叔祖母áng铺的事情,二郎也不用操心。不就是在你外屋添个木chuáng么哥哥来解决!”

    道痴道:“如此谢谢七哥。我与三哥、虎头还是按原计划,十三下山。”

    王琪想起一事,道:“二郎殿下本说好要在大丧后亲自来见虎头。你直接带虎头下山,扰了殿下‘礼贤下士,的戏码,殿下会不会恼?”

    道痴道:“殿下这些日子忙着治丧,也累坏了,放府学一月假,也有他自己好生歇歇的意恩。我总不能为了等着殿下‘礼贤下士”就将虎头独自留在山上。等过了中秋节,我会去王府一趟,告知殿下。”

    王琪点头道:“你主动去说也好,总比殿下问起来时再应对要妥当。”

    王三郎听着两人的话有些奇怪:“世子也知道虎头?”

    提及这个,王琪带了得意笑道:“是哥哥举荐的。三郎,虎头有熊力,以后进府卫想要升官还不容易。可笑虎头家里人,将这个宝贝当成草反而将他那个草包弟弟当成心尖子。

    哼,以后他们别想占虎头便宜。”

    王三郎欢喜道:“真好!”

    他虽不讨厌虎头,可人心都是偏的。尽管面上半点不显,不过对于老和尚将虎头交给道痴照顾,王三郎心中不无腹诽。在他看来,自己弟弟本就是个孩子,怎么好让其再照看旁人。外九房的日子不富裕,虎头又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需要多费心看顾,弟弟以后越发要受累。

    如今虎头这边,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并不需要道痴都费心,王三郎是真心欢喜。

    虎头坐在旁边,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依旧一脸懵懂。

    翌日,众人陪王琪下山,去王家窑雇了车,送走王琪。

    又过了一日,王二叔上山,带来一包衣服,还有一匣子自家制的月饼。

    衣服是给虎头的,月饼是新制的,给几位公子做小食。

    到了八月十三这日,来的不仅有宗房的马车,还有王琪本人。

    “左右也无事,哥哥便来接你们。”王琪笑着对众人道,而后就开始跟道痴表功:“叔祖母那里,哥哥都说得了:虎头的chuáng铺,哥哥也是使人弄妥当。”

    道痴作揖道:“谢谢七哥!”

    王琪笑着受了,扶了道痴的胳膊,道:“谁叫我是当哥哥的,我不费心谁费心!”

    王三郎面上也带了感jī,即便王琪行事带了孩气,可这一年多待他们兄弟两个真是没话说。

    虎头则是笑着看着王琪,脸上依旧是亲近,好像他这两天没离开似的。王琪“嘿嘿”笑着,从荷包里掏出块红枣大小的肉脯,塞到虎头手中,道:“吃。”

    虎头好奇地看着看着,等到王琪示范过了,才跟着往嘴里送。

    王琪又让三郎,三郎接过吃了。

    他虽没有像王琪这样无肉不欢,可茹素七日嘴里也正寡淡。

    兄弟几个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马车进城,便直奔外九房。

    王宁氏从早上就预备了一桌子吃食,等着几个孩子回来。对于道痴去西山悼祭老和尚之事,她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颇为欣慰。

    她是看出来,自己这个孙子嘴上说的少,可心里是个重情分的。只是这个情分要分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若是对他不好,他也能冷下心肠。

    不管是族里,还是外头,有过继的嗣子嗣孙,不管养父母如何疼爱,等到长大能当家作主,不乏去寻生身父母,骨肉团圆,明里暗里贴补,视养父母为仇人。

    骨肉天伦固然重要,可这样忘恩负义也忒不是东西。

    王宁氏庆幸,自己有几分晚来福气,过继个重情的孙子。

    至于带虎头家来,她心里也无异议。王琪不知道,她其实是见过虎头的,并且对那个少年印象颇深。或许旁人看来,会觉得虎头痴傻;可在她老人家看来,虎头只是个更稚气一些的孩子。心恩纯净如稚子,总比心存不正要强的多。

    王琪怕老人家嫌弃虎头,将虎头所受不公又夸大三分,又说了虎头以后的安排。

    对于虎头或许会从军之事,老人家觉得并不妥当,可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对于虎头的父母,竟然嫌弃亲生骨肉,王宁氏觉得很气氛,心里对虎头就越发怜惜几分。不管孙子是将虎头当朋友,还是当兄弟,老人家都支持。实在是自家人丁太单薄,现下孙子年纪尚小还罢,等到大些,支撑门户,多个兄弟友人也多份助力。

    顺娘听说弟弟今日会带个孩子回来,心里也有几分好奇。

    等到道痴几兄弟带了虎头回来,王宁氏祖孙两个便都望向虎头。虎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恩,躲到道痴身后,还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王宁氏与顺娘。

    这般孩子气,看的王宁氏与顺娘都笑了。

    又想着这孩子白长了这么大个子,烧坏了脑袋,现下还不怎么样,等长大后到底要比旁人坎坷,祖孙两个的心中都带了怜惜。

    看着老太太接受了虎头,脸上并无不快,王琪便与三郎告辞。

    三郎出来多日,家里也催了几遭……。

    “祖母!”道痴指着王宁氏,教虎头道。

    “祖母。”虎头随着老和尚去南昌府待了一年,口舌比过去好不少,如今说两个字、三个字的短句,除了慢些,倒是也利索。

    “姐姐。”道痴又指着顺娘。

    “姐姐。”虎头老实地学舌。

    王宁氏与顺娘本就是心肠极软的人,见虎头这般安静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只能说道痴太老成,祖孙两个在道痴身上找不到的照看小孩子的感觉,如今来了虎头,就像是家里多了个小小孩似的。

    道痴将王二叔带上山的包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昨天已经看过,是两套秋衫与一套棉衣。

    秋衫是新裁的,棉衣八成新。明显是成人的尺寸,王二叔虽没有说,不过瞧着这尺寸,应该是王二叔的衣服。

    这些衣服不改是没法给虎头穿的,道痴怕被顺娘看见又揽了去,等到顺娘去厨房看吃食,才将包袱拿出来,交给王宁氏。

    王宁氏听说连衣服都是虎头二叔给预备的,虎头父母没有任何反应,不免又唏嘘几声。

    中秋本就是重要佳节,又是顺娘在娘家最后一次过中秋,道痴便跟王宁氏商量,明日上街采购,过个热热闹闹的中秋。

    王宁氏本担心孙子为老和尚去世过于悲伤,见他有兴致,自然不愿违他心意。

    次日一早,道痴使惊蛰出去雇了马车,他带着虎头、惊蛰两个,与王宁氏一起去西城。

    西城三条繁华的街道,道痴一间间看过,圭要想寻个省心、又能“洗钱”的买卖。这期间,他陪着老太太买了月饼mì饯、瓜果葡萄等吃食,还给虎头买了两身成衣、两双新鞋。

    路过银楼时,道痴多看了几眼,却没有停下。

    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顺娘嫁妆里的首饰还没有打。不过在王宁氏跟前,他没有提这个,因为晓得提了也没用,早就决定“先斩后奏”。

    顺娘陪嫁的家具,是在王家三房名下的一个木器店定的,八月底交工,用的是上等的鸡翅木,只这全套家具,就用了一百六十两银子。当然,这个价格在王宁氏跟前回禀时,说成是六十两。

    算算日子,张庆和在省府正在考第三场,也不知今科能不能中……!。

第九十一章 分明一个女财神

    第九十一章分明一个女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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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直到天sè将午,才从西城出来。

    各sè过节东西,已经买个齐全。王宁氏慈爱地看着虎头,虎头手中正拿着块红糖烧饼,是刚才上车前王宁氏见虎头老看烧饼摊子给买的。

    虎头接了烧饼,回城的时候就往王宁氏身边坐,看那样子,就像是摇尾巴讨吃的小狗。

    人上了年纪,都喜欢儿孙撒jiāo,偏生顺娘与道痴兄弟两个,一个过于腼腆沉默,一个少年老成,都不是会撒jiāo的人。如今有了虎头,王宁氏觉得圆满了。

    她慈爱地道:“好孩子,慢些吃,别噎着,家去再给你做好吃的。”

    虎头不说话,只是乖乖地放慢了吃烧饼的速度。

    王宁氏见他这般乖巧模样,越发满意,想起王琪说过些日子送虎头去王府的事,皱眉道:“二郎,不送虎头去王府不行么?这孩子心实嘴笨,受了欺负也说不出来。”

    道痴道:“祖母,虎头多见见人,没有坏处。他没随大师父云游前,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现下已经强出那时好多。趁着他还小,有些事慢慢教,说不定还来得及。”

    王宁氏虽舍不得,可也晓得孙子说的有道理,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可紧着照看些,莫要白让虎头受了欺负。”

    听出她话中的不放心,道痴少不得将陆炳又夸了一番。陆炳行事端良,虎头过去与其作伴,绝对不会受欺负……

    回到家时,道痴扶着王宁氏下车,王宁氏看了眼停着的马车道:“是不是七郎来了?”

    道痴认出是十二房的马车,道:“许是三哥!”

    等祖孙两个进了院子,听到动静迎出来不仅是顺娘与王三郎,还有容娘。

    姊弟两个过来送节礼,王宁氏吩咐的顺娘与道痴先招待客人,自己回上房换衣服。

    容娘看到道痴带着虎头进内院,又晓得虎头的住处就在道痴外间,心里很是不赞同。毕竟这边家里还有个待嫁的顺娘。规矩人家,讲究的是内无三尺之童。

    不过想想,所谓礼教规矩,多是儒生们闹出来的。看到虎头,还能将这个孩子想歪的人,本身就心里不正。

    况且外九房就这几间院子,要是道痴视虎头为仆,安排在外院小房还没什么;要是真视虎头为亲人,当然没什么好避讳的。

    明日过节,今日送节礼,连个还礼的时间也不留,这不是送礼之道。

    道痴晓得,这姊弟两个上门定是有事,说不定还同自己前几日提及的嫁妆铺子有关。

    果然,在院子里寒暄几句后,容娘便说要到道痴屋子里坐坐。

    顺娘便道:“你们先去坐,我去收拾些吃的过来。”又将虎头也叫了去,留下这边的姊弟三个说话。

    进了道痴屋子,三郎方小声道:“二郎,我回去问了大姐姐关于铺子的事,大姐姐说叫我传话说不明白,非要亲自过来与你说。”

    他虽压低音量,可这屋子就这么大地方,容娘哪里听不见。

    容娘瞥了三郎一眼,道:“难道就你是二郎的哥哥,我不是二郎的姐姐?怎么来不得?”说罢,也不待道痴客气,就大咧咧地坐下。

    立时女王气场全开,三郎立时闭了嘴巴,寻了下首的位置坐下。

    容娘也不罗嗦,直言道:“二郎,你想要陪嫁铺面给顺娘姐姐,这个我支持。按年收租的话,一间位置的好的铺面,一年十几两银到几十两银子都有,十年八年就收回本来,不像买地,要靠天吃饭。可是我不赞成你收成品铺子陪送。张家太太去的早,顺娘姐姐过去就操持中馈,哪里有精力打理外头的铺面。再说,张家姐夫又在应试,中举后多半会进京参加会试。若是中了进士,就要阖家赴任;若是不中,张家姐夫年轻,即便几次不第也未必会弃考,说不定会客居京城。如此一来,再好的买卖,没有人精心盯着也荒了。”

    道痴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给顺娘添份嫁妆,也给家里增加个进项。

    容娘的话,确实有道理,道痴便熄了送顺娘成品铺子的想法,点头道:“大姐姐说的正是,是我想的简单了。顺娘姐姐的xìng子,也不合适打理外头的买卖。”

    容娘见道痴听见自己的话,“知错就改”,心情大好,道:“不过你能想到置个铺子,添个进项,这想法不错,也是长进了。就像你打算的,你以后想要进京见见世面。京城居、大不易,单靠家里几亩薄田的进项勉强糊口还罢,想要自在出行,口袋里还要有银子。你是世子伴读,如今王爷已故,世子就是一国之主。这安陆地界,你都可以横着走,正是借势生财的好时候。四姓人家,即便有异议,也不会这个时候与你对着干。毕竟你还姓王,并不是只凭王府势力的无根浮萍。我瞧着宗房大堂兄,这两年对你甚是照顾,对于你弄铺面的事情也不会反对才是。”

    见容娘一副xiōng有成足的架势,道痴道:“大姐姐莫非有什么好建议与我?”

    容娘道:“一说起赚钱买卖,很多人都盯着‘衣食住行’四样。可酒楼茶肆这些地方,费心劳神不说,鱼龙混杂,还极容易出是非,有什么好?瓷器铺、药铺、箱柜铺、粮食店这些地方,经营好了,也有些油水,不过都比不过一个行当。你们想想看,到底是什么行当?”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着道痴与三郎,开始卖关子。

    三郎虽不是不知世情的书呆子,可对于商贾之事知晓的还真不多,从自己的产业的想了一圈道:“是绸缎庄?虽说客人只是富贵人家,可是一年四季都少不得买料子,生意错不了。”

    道痴今天上午才在西城转了一圈的,想了想道:“是银楼吧……那里不仅买金银首饰,还有珠宝玉石,利润应该不薄。”

    容娘挑眉道:“绸缎庄是赚钱,可是货源、买家,一项一项的,处处需要人费心;银楼的话,又过于依赖技艺高超的大师傅……最赚钱的行当是当铺,价值十两银子的物件,送到当铺不过开价二、三两,转手卖出去,几倍利润。伴着当铺,还可以再开两个小铺子,一间成衣店卖旧衣,开在走卒贩夫云集之地;另一间是古董珍玩、文房四宝,则寻清雅之地。三间铺子,相伴而生,只要寻几个本分人看着,其他的都不必操心。”

    道痴听了,心中钦佩不已,这不仅是“产销”一条龙,而且还根据货物不同,也有了专门的定位。

    容娘这份见识,搁在这个时代,极为难得。

    当铺看着不是什么鲜亮的买卖,可胜在实惠,又符合道痴“洗钱”的想法。

    道痴站起身来,对容娘作揖道:“古人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姐姐有大智慧,小弟这里谢过了。”

    几日功夫,容娘便能想出这个生财的法子,且毫无保留地告诉给道痴,这份人情确实不轻。

    容娘安然受了,又道:“虽说涉及银钱,自家的买**合伙买卖要好。可是你既打算着进京,就要想的周全些。我建议你分出两成股给王琪,他仪宾的身份已定,以后不管你与三郎兄弟两个去哪里,王琪是扎根在安陆城的,正好可以照拂你的铺子。有他出面,即便王家宗房与别房的人眼红,也没有人再敢打主意。”

    道痴虽晓得容娘的建议有道理,可这回却没有点头。

    铺子要是合股,股东是有资格查账的,那样他以后真有遇到大笔银钱,想要借铺子“洗钱”就费事了。

    他想了想道:“宗房尚没分家,涉及银钱到底麻烦,我想着还是直接分两成干股给七哥,反而省事。”

    容娘听了,笑容淡了下来。

    所谓“干股”,就是未出资而获得的股份,实际上算不得真正的股份。因为并无对铺子的管理权,只能吃红。

    听起来,王琪得到的好像差不多,但是哪里能一样。真正合股要要列入文书,在衙门里登记铺面时也会注明;干股则是一种赠与,干股分红的多寡都要看道痴的意思,道痴随时有权终止。

    难道是舍不得银钱,想要吃独食?

    容娘本是大方的xìng子,才会将赚钱的法子双手奉上,实见不得为了银钱算计来算计的小家子气。再说,王琪这一年多,待道痴的好,她与三郎都看在心里。同她与三郎相比,王琪更像是道痴的亲兄弟。

    若是道痴为了银钱,连王琪都防着,那她也就没必要在这个弟弟身上费心。

    道痴仿若未见,接着说道:“要不是大姐姐想的好点子,我也想不到此处。偏生对于经营之事,我又一窍不通。对于选址、聘人之类,少不得还要请大姐姐多费心。虽晓得大姐姐不缺银钱,可若是当我是弟弟,也不要却了我的心意。铺子的红利中,拿出一成给大姐姐做脂粉钱,算酬谢大姐姐的辛苦。同样是姐姐,顺娘姐姐那里,我也留出一成。我以后会去京城求学,三哥会在哪里?多半是中了进士,在哪里做父母官。我不希望自己的兄长千里做官只为刮地皮。即便伯父伯母富足,会给三哥置产,可银子哪里嫌多?也给三哥留一成。虎头与我相伴长大,情同手足,他爹娘偏疼次子,疏忽与他。我既接了过来,总要管到底,就给他也留一成。至于五郎,现下他还年幼,暂时并不缺银钱使,等以后再说。”

    容娘本对道痴不肯分实股给王琪心有不满,听了这一席话不由愣住。

    两成、一成、一成、一成、一成,确定分出的就是六成红利了;而听这话的意思,五郎那份将来也会留出来……RQ!。

第九十二章 中秋月下人团圆

    容娘在用“生财有道”的良方在试探道痴,道痴何尝不是在试探这个小姑娘?

    显然,比起脸厚心黑来,宅门里的小娘自己完败。奇无弹窗qi

    她板起脸来,道:“浑说什么,是开铺子,又不是过家家。是为了赞些银钱才开的铺子,利润都分出去,还折腾什么?你的心意,我与三郎领了,至于分成之类的话,莫要再提起。若是我真贪这几个银子,还过来与你说甚?自己着手开铺子又不是开不得。不仅是我与三郎,就是顺娘姐姐与虎头的分红,我也不同意你给。这种不劳而获的外财,最初入手,可能会让入觉得好不好意思,可占便宜容易瘾,入心易贪。若是赶他们手头紧,你帮扶一把,他们会念你的好;你这样固定地白给,不仅落不下好,哪日想要不给都不行。另外,不管顺娘姐姐与二郎关系多好,出嫁前与出嫁后倒地是不一样。顺娘姐姐身边有张姐夫,二郎这里以后也会取媳妇,到底是两家入,银钱斯巴不清,以后有的心烦。姊弟关系好,不在这个。一年分顺娘姐姐百十两银子,还不若你出息了,顺娘姐姐有靠山。”

    这几句话,容娘是真心为道痴好才开的口。

    毕竞道痴只是嗣子,顺娘才是王宁氏的亲孙女。道痴愿意厚待顺娘,王宁氏肯定只会欢喜,不会说旁的。

    可容娘不愿见道痴太吃亏。

    在她看来,道痴为外九房已经做了不少。外九房贫寒,众所周知,即便顺娘许张家算是高攀,置办嫁妆这块也当量力而行。崔姨娘虽留下一份嫁妆,可道痴以后进学、说亲哪样不需要钱,万没有将嫁妆都折腾光了陪给顺娘的道理。

    唯一庆幸的是,道痴现下年岁还小,还有三、四年才说亲。好好帮一把,在他成亲前说不得也能攒下一些家业。

    三郎涨红了脸,道:“我也绝不会要。难道在二郎心中,我这兄长就是贪官胚子?哪个要你操心,你只好好的攒些家业是正经。”

    若有缝,他恨不得钻进去。

    道痴与他虽是异母兄弟,可按照大明律,分家的时候是诸子均分。道痴被过继到寒门,勉强度日,有了赚钱的生计,还想着他们这些兄姐,连牙牙学语的幼弟都没拉下;他们在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早点帮着道痴置些产业?

    若不是因顺娘出嫁在即,道痴想起陪嫁铺子,说起这个,他还想不到自己疏忽至此。

    以前只想着等长大些,一定好好照看这个弟弟,却忘了,这个弟弟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支撑门户,日子过得正辛苦。等他长大了,弟弟也大了,雪中送炭没等到,哪里还稀罕他锦添花?

    显然容娘心里为了这个,也略有不安,倒不是愧疚之类。只是担心道痴日子过得不好,会对十二房生怨。

    为了道痴出继之事,十二房受到诸多非议,连带着他们几个小的都不能幸免。后来因三郎与道痴交好,族里的风声才渐少些。若是三郎与道痴兄弟反目,到时候还不知旁入会说什么。她明年就出嫁京中,安陆的风风雨雨影响不到她身,可非议太多,到底对三郎到底不好。

    姐弟连连番表态,道痴面露出几分迷茫与不安。

    容娘已经拍板道:“你自小在山里,下山没几日去了王府,叔祖母又是极清高的性子,所以不晓得外头的龌蹉事。银子这东西固然好,也是恶之源。多少入家为了银钱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拿银子去试探入心。又涉及到生意的事,千股之类的提一次,就不好轻易收回。你现下年纪还小,这些道理以后就慢慢懂了,这回先听我的。至于铺面入选之类,也不用你操心,我这些日子正闲着。”

    大包大敛了去。

    道痴忙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小声道:“怎么好这样劳烦大姐姐。大姐姐不是应……应跟顺娘姐姐似的,在家绣嫁妆么?”

    提及这个,容娘倒是落落大方,没有寻常女儿听闻亲事时的娇羞,道:“那些东西,早预备齐整。我现在不过是混日子、享清闲,每夭除了教教五郎说话,再没旁的正经事,正闲着发霉。二郎也莫要再罗嗦了,难道我不是你亲姐姐?再要客套,可就没意思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道痴只能郑重谢过。

    说完正经事,容娘与三郎没有略坐坐,便起身告辞。毕竞明日是中秋,他们家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忙……马车离了外九房,三郎低头道:“大姐姐,是我疏忽了,早看到二郎这边的窘境,却没想着帮一把。”

    容娘道:“怎么帮?就算你想要送银子,也得二郎肯要成行。父亲母亲又不是没送过,叔祖母那边都过不去。现在也不晚,二郎还没到用银子的时候。就按我方才说的,将几个铺子相继开起来,每年的进益足够二郎自在度日。我瞧着二郎的性子,虽是个有主意的,可并不将银钱放在心的,还算是厚道。”

    三郎点头道:“二郎待入实诚,听七哥曾提及,他将崔姨娘的嫁妆处理得差不多,又将王府那边赐下几样东西都典当,筹了银钱给顺娘姐姐置办了几十亩妆田。”

    容娘闻言,沉默不语。她还真没想到,道痴能为顺娘做到这个地步。

    作为十二房唯一的嫡女,她的嫁妆多年前就预备妥当,不说旁的,只庄田就千亩。对于十二房来说,这样的嫁妆并不算什么,父母并非无力为她置办更多,只是不愿过于惹眼罢了。更多的金银,会以其他名目贴补给她。

    顺娘即便陪嫁几十亩地,与她这边相比也不算什么。可东西虽不多,却是道痴倾家置办,分量未必比她的嫁妆轻。

    那边只是嗣姐弟,道痴都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没有出继出去,会是什么情形?

    过了半响,她方叹了一口气道:“叔祖母好福气……父亲真的错了……”

    又想着道痴功课虽不及三郎,可胜在勤奋肯学,一次就过了县试、府试。这样下去,明年的院试多半也没问题。十三岁的秀才,就算乡试、会试多磋磨几科,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父亲心里,有没有为当初的草率后悔。

    现在父亲没起复还罢了,即便外入对他将庶子出继之事有些闲言,也影响不到什么;等到起复后,让政敌晓得这个短处,又是一番风波。

    将到家里之前,容娘便吩咐三郎将自己帮二郎筹划当铺这件事保密,不要让父母知晓。

    王青洪行事带了的清高,对于当铺这样的买卖向来不喜;王杨氏那里,心肠虽软,有的时候却嘴硬。要是晓得他们姊弟两个主动帮庶弟,肯定也不赞同。

    三郎道:“大姐姐放心,我又不是长舌妇,哪里会提这些?倒是大姐姐,就算在家里闷了,想要借此多出去散散心,也别落下我。只有我陪着,母亲那边才不会多问……”

    翌日,中秋佳节。

    正赶晴夭,晚安陆城的万千入家,便看到一轮皎洁明月。

    黄昏十分,顺娘便带着腊梅在院子里设了祭桌。

    中秋节,除了阖家团圆外,还有拜月之礼,由家中女性长辈或当家主妇主祭。按照习俗,男不拜月。男子在拜月仪式,多充当赞者或执事。

    拜月从月升开始,因去年经过一遭,道痴对于赞者之职也轻车熟路。

    家中女性,除了王宁氏祖孙,就是腊梅与燕嬷嬷,一一随祭下来,整个拜月礼也不过两刻钟就完毕。

    拜月后,众入才重新落座,赏月吃月饼。

    月饼是五仁馅,里面放了冰糖,显然是对了虎头的胃口,他笑眯眯地吃了三块。王宁氏怕他积食,将他跟前的月饼盘子挪开,他才歇了嘴。

    道痴想到张庆和,低声道:“祖母,张大哥什么时候从武昌府回来?”

    王宁氏在心里算了下,道:“今日出考房,二十五放榜。要是榜有名,还要拜房师、会同年,早说也要下月初才回来……若是考的不顺,二十八、九就差不离到了。”

    说起这个,老入家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要是张庆和榜有名,接下来迎娶,是双喜临门,顺娘也直接成了举入娘子;若是张庆和乡试失利,心情不好的话,会不会影响小两口感情?

    道痴见状,劝道:“祖母不过太担心,我使七哥打听过了。城里几位大儒,都赞过张大哥的文章。张大哥此次下场,是厚积薄发,多半过的。”

    王宁氏道:“只盼着好。”

    容娘坐在道痴对面,对于祖孙两个的对话听不真切,只听到“张大哥”、“文章”之类,不由红了耳朵。

    她侧过身来,看着虎头眼巴巴地看着挪到一边的月饼盘,心中不忍,可也不敢让他多吃,便拿了一牙西瓜给他……中秋过后,道痴又等了一日,八月十七这日,去了王府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心存奇世子出府(求月票)

    第九十三章心存奇世子出府(求月票)

    (泪奔求月票,大家看看呢,说不定出月票啊)

    世子在前阵子治丧中,清减许多,歇了小半月,气色好转不少。

    听说道痴求见,他心里有些意外。毕竟一年多相处下来,他也瞧出来,道痴并不是多事的,假期中间入府,定是有什么事。

    他便没有耽搁,直接吩咐内侍将道痴带到启运殿。

    大丧过后,每日除了去凤翔宫请安之外,他就在这里,整理兴王生前的一些手书随笔,也处理些王府事物。

    十数日未见,道痴进门,自然要先大礼参见。

    世子抬手虚服一把,道:“快起吧。”

    看了两眼道痴,他倒是有些奇怪,道:“怎地你休息小半月,面容反倒清减了?旁人都苦夏,二郎还苦秋么?”

    道痴起身,长吁了口气,道:“出府后,得了大师父丧信,我便出城悼祭,中秋前方回来。”

    道痴七月里还请了假,就为了探望西山老僧,世子自是记得此事,不免唏嘘道:“真是世事无常,孤还以为你们放假撒欢,日子过的爽快,没想到你又值丧亲之痛,孤这里给你道恼了。”

    道痴道:“谢过殿下。西山寺除了大师父与虎头,便只剩下两个老仆。虎头不知世事,我实不放心,下山时就将他带了回来。”

    世子倒是没想着道痴是不是饶了自己“礼贤下士”的计划,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他眼睛一亮,带了几分期待,道:“二郎今日带人来了?”

    道痴摇头道:“没得殿下点头,我怎么好带人过来。”

    世子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带了雀跃。

    兴王在时,父子两个常穿常服出王府,即便守着规矩很少出城,可市井之间也是常转的。前两个月忙着王府治丧之事,世子哪里有功夫、有心情出去。

    如今闲着无事,又晓得自己期待的“异人少年”进城了,世子不免有些意动。

    “孤随你出府去瞧瞧,可好?”世子犹豫不决问道。

    道痴一愣,还真没想到世子要出府。他原以为,世子得了虎头消息,会让他早日将人带进府。

    “寒舍简陋,殿下身份贵重……”道痴迟疑了一下,如斯回道。

    他虽愿意抱着世子这条大粗腿,可也不敢撺掇他出去,要是传到王妃耳中,哪里能落下好。

    世子出府不出府,本还在两可之间,见了道痴的反应,反而越发想要出王府透透气。兴王薨,王府一下子就冷清下来,前两日的中秋节,一家人团坐一起,都红了眼圈。小郡主甚至忍不住悲泣,扑到王妃怀里,大哭了一场。

    世子在母亲与姊妹面前没有落泪,晚上就寝时却湿了枕巾。逝者已矣,生者犹在。世子也不愿自己每天悲戚,想着早点振作起来。

    他挑挑眉,道:“安陆城的富贵之地,还有比得上王府的么?”

    意思很明显,同王府比起来,何处不是陋室,道痴不必因家舍简陋寒酸而不好意思。

    道痴心中苦笑,他在乎的哪里是这个?

    道痴晓得世子的脾气,最不喜人忤逆,便也不再啰嗦。只是祈祷世子能想起来去王妃知会一声,至于提醒之类,还是免了。

    世子本就将他与陆炳看成小的,多照顾一二;他要是摆出老成的模样,提醒世子这个、提醒世子那个,肯定第一个被厌弃。

    还好世子至孝,就算任性想要出府,也没有忘记王妃那边,对道痴道:“你去寻陆炳,孤去母妃跟前说一声,两刻钟后在王府门口见。”

    道痴应了,出了启运殿,去寻陆炳。

    走到陆家院子外,便听到里面隐隐孩童的啼哭声,道痴不由有些踌躇。可是世子吩咐他来寻陆炳,是要带陆炳出府的意思,他又不好多耽搁。

    想到这里,他抬手叩门。

    院子里哭声渐止,“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陆炳红着眼圈出来开门。

    见到道痴,陆炳眨眨眼道:“二哥怎么来了?”说话间,打开门,将道痴往院子里让。

    道痴脚下没动,道:“虎头进城了,现下在我家。殿下想要过去看看,打发我来叫你。”

    陆炳自从听王琪提过虎头,一直在盼着,原以为要等到九月伴读们假期完了才能得见,没想到现下就有了消息。

    “去二哥家?”陆炳先是欢喜,后是犹豫道:“殿下出府,那王妃那边?”

    道痴道:“殿下亲自去王妃处禀奏了,让我们两刻钟后王府门口集合。”

    陆炳这回是真笑了,拉了道痴进院子,道:“上回我在北城巡城,就想要去二哥家转转,怕是冒昧才忍着。这回沾了殿下的光,总算能得偿心愿,怎么能空手去?”

    范家这个小院,处于王府西南,小小三合院,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范氏虽是五品诰命,可因住在王府的缘故,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入府,帮她照看几个孩子。另有王府安排的两个才留头的小姑娘,负责院子里的扫洒。

    陆炳同道痴说完话,便对正房扬声道:“娘,王二哥来了。”

    范氏挑了帘子出来,招呼道痴进屋坐,又抓干果吃食给他。

    尽管范氏言谈之间带了热络,可脸色有些僵硬,里屋偶尔还有饮泣声。

    道痴坐得不自在,道:“师母,是殿下打发我来叫大郎,我们俩这就该过去了。”

    陆炳却是蹭到范氏跟前,道:“娘,殿下要带孩儿去王二哥家接虎头大哥,孩儿总不好空手去,娘帮孩儿预备礼匣子。”

    范氏早听儿子念叨了几次虎头,晓得是王琪举荐的勇武少年,过些日子要入王府。

    现下听了儿子的话,旁的她还没在意,“去王二哥家”那句,却引得她变脸:“殿下要出府?”

    陆炳道:“娘莫担心,殿下去王妃处禀告去了。”

    范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了两句,晓得是世子临时起意要出府,面上难免露出几分不赞同来。

    可世子不在,跟两个小的说也没用,她便没有说什么。

    里屋童子抽抽搭搭的哭声又起,夹杂着少女的轻声细语。道痴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再迟怕殿下心急。”

    范氏点点头,对陆炳道:“这次你是随殿下过去,多半是打个过场就回来,哪里算是拜会。等下次你单独去时,我再帮你预备礼匣子。”

    陆炳见范氏没精神,便老实地点点头,随着道痴出来。

    出了院子,他的小脸就耷拉下来。

    道痴轻声道:“是炜二弟在哭?这是怎么了,连带着你也跟着难受?”

    陆炳伸出左手,带了几分委屈道:“早上去给王妃请安,二弟折了王妃的菊花。娘不仅打了二弟屁股,还说我没看好二弟,打了我二十个手板。”

    他方才左手一直在袖子里,现下露出来,掌心又红又亮,肿得跟小馒头似的。

    道痴看了,不仅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花这么金贵?引得师母这么大的火,将你们兄弟都打了?”

    “是王爷生前移摘的两株墨菊,王妃最爱的。”陆炳越说越没底气。

    确实是闯祸了。

    现下菊花花期未至,满盆的绿叶子,哪里就吸引了小孩子?

    陆炳的弟弟陆炜今年五岁,是有些调皮捣蛋,但也不是不听话的孩子。

    道痴早就察觉出,陆家在王府的地位很微妙。王爷与世子甚是看重范家,听说两位小郡主与陆家大小姐也是闺阁好友,可是却没有听过王妃对范家人亲疏之类的话。陆家人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丝毫没有王爷器重就嚣张跋扈的意思。

    王府里的男主人没了,王妃与范氏一个是世子生母、一个是乳母,关系有些微妙。

    见道痴不接话,陆炳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晓得那两盆菊花就是王妃最爱的墨菊,刚好今天换盆,一堆花草都混在一处,有鸣虫叫,二弟就被引了过去,踩了个正着。”

    这句话,倒是真证明这里头的“巧”。

    不过这是王府内务,道痴不过听听便罢。

    多半是下面人在搞鬼,以王妃的身份,真要想敲打范氏,也不用这般费事。只是不知道算计的到底是范氏还是王妃。

    道痴道:“不管有心无心,错就是错,师母的罚的没错。你也是被殿下惯的,行事越发随意。师母管教你们,总是为了你们好。”

    陆炳举着自己的“猪蹄手”,呲牙道:“我都这般疼了,二哥不说安慰两句,反而也来说教。”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王府南大门,陆炳早缩回左手,脸上也平静如常。

    等着盏茶的功夫,便见世子穿着素服,带着黄锦、吕芳两个小太监过来。

    即便世子是轻车简从,可马车前后跟着的仪卫也有七、八十人。

    这也太显眼了。

    世子见状,不由皱眉,唤人生前,吩咐了几句。仪卫这才前后散开,饶是如此,马车左右也留下二十来人。

    世子带着道痴与陆炳上了马车,无奈道:“孤本想要借此出来转转,母妃却是发话,命孤接了人即回。”

    听到一个“接”字,道痴道:“殿下,虎头不谙世事,总要先教教规矩……”

    世子道:“学规矩的事不急,孤会慢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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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试深浅谁深谁浅(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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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世子身份显贵,可毕竟是外姓男子,没有登堂入室的道理。因此,道痴到家后,便直接将世子引到南厅。

    至于那些随从,除了黄锦、吕芳,另有四个近卫随着进门外,其他人就分在道痴家门外,街头巷口几处警戒。

    饶是如此,一行八人,加上道痴、惊蛰主仆,就是十人,进了小厅,小厅里也立时局促起来。世子虽面色如常,可显然没涉足过百姓人家,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这小厅。

    陆炳与黄锦几个都难掩诧异,早听说道痴家里不富裕,也没想到会寒酸成这样,这两间小厅,还不如王府净房来的敞亮。刚才从门口走到这里经过的小院子,也逼仄得紧。

    道痴吩咐惊蛰奉茶,自己同世子告声罪,往内院去了。

    王宁氏已得了消息,晓得道痴带了两位小公子家来,后边还簇拥着好多随从。

    孙子去王府之事,王宁氏是晓得的,这一寻思就骇出一身冷汗。

    她吩咐顺娘与腊梅回屋子,自己站在正房门口,等道痴进了院子,便急匆匆招呼道痴到身边,低声道:“真是那位来了?”

    道痴无奈道:“可不是那位。”

    王宁氏叹气道:“你这孩子,恁也大胆。要是有个闪失,这一家子都讨不了好去。”

    道痴心里虽忐忑,可不忍见王宁氏担心,低声道:“祖母莫担心,殿下禀告了王妃后出来的,带了三百亲卫跟着,都在这条街上警戒,断不会有半点闪失的。”

    人数夸大了几倍。

    王宁氏听了,提着的心这才放心,不过依旧道:“还是早送走的好,我们担不得这干系,惊扰了街坊邻居也不好。”

    道痴应了,望向站在旁边的虎头,虎头手中抱着一只大公鸡。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已经蔫吧下来,无奈地冲着道痴拍拍翅膀。

    道痴道:“虎头怎么折腾起它来?”

    王宁氏笑道:“你走后,这孩子就在鸡栏前站着,看来是瞧着鸡稀罕呢。这公鸡啄他,这孩子也不避,倒是与它玩到一处。”

    道痴笑笑,对虎头道:“快将公鸡放了,带你去见客。”

    王宁氏只当虎头孩子气才在鸡栏外,道痴却晓得这家伙定是看着公鸡,想着鸡腿、鸡翅之类的。全文字无广告就算他不知道怎么将活鸡变成那些好吃的,也知道这些就是肉肉,才当成宝贝不撒手。

    虎头虽恋恋不舍,可还是“哦”了一声,将公鸡放回鸡栏。

    那可怜的公鸡一落地,便飞似的去了,钻进鸡笼不肯再露面,显然被蹂躏的怕了。

    王宁氏将虎头的衣襟抻了抻,将他袖子上沾着的两根鸡毛也摘了去,才推了推他,道:“好生听你二哥的话,随你二哥去。”

    说罢,王宁氏又道:“贵人既家来,我总要去拜见。我去换衣裳,等世子要走前,你使人知会一声,我过去请安。”这是对道痴说的。

    道痴虽不愿折腾老太太,可也晓得这是没法子的事,点头应了,带了虎头出去。

    小厅这边,世子已经等得有些烦躁。

    虽说已过中秋,可秋老虎正厉害,这南厅里不仅狭窄,而且通风也平平,屋子里很是闷热。另外家具器具都上了年头,屋子里即便常开窗子,也有股淡淡地霉味。

    惊蛰喊燕嬷嬷取了热水,给世子与陆炳奉了茶,可这简陋的器具,散茶饼子,黄锦与吕芳哪里敢让世子用。

    内院到南房不过几步路,道痴带了虎头抬腿就到了。

    虎头显然没想到,道痴口中的“客”不是一个,而是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怕生,愣了愣,便将自己往道痴身后藏。

    他比道痴个子还高半头,哪里藏得住?

    世子与陆炳都好奇地打量虎头,觉得王琪有些夸大其词,即便虎头看着稍健壮些,也瞧不出有半点“熊力”的影子;要说“异于常人”之处,则是这大个子行事太稚气些

    虎头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黑眼仁多,白眼仁少,加上眼中的稚嫩,脸上的怕生与乖巧,怎么看都是纯良无害的小羊羔。

    世子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笑着对道痴道:“七郎说虎头有熊力,二郎家里有没有石锁?”

    即便喜欢虎头,他也想要先看看虎头的分量,毕竟他出来前,在王妃跟前夸了海口的。要是虎头差不离还好,要是差的太多,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道痴自是看出世子眼中的犹豫,心里晓得眼下不是让虎头藏拙的时候。他摇头道:“没有石锁……不过虎头臂力尚可,单手就能将七哥举起来。”

    王琪这一年多虽瘦了不少,可也分跟谁比,跟众少年同窗相比,依旧像个小肉墩子。

    世子闻言,眼神微闪,转头看了看身边侍立的几人。黄锦与吕芳都是少年,百十来斤肉;那四个近卫,可都是身高将近六尺,身上紧紧绷绷地,隐隐地看出身子的腱子肉。

    于是,世子便指了指其中一个道:“你上前去,让虎头试试臂力!”

    那近卫听着众人说话,对于道痴身后若隐若现的那个少年,有些不以为然。所谓“身有牛力”、“身有熊力”这些话,在武人中不时有听闻,可没几个能信的。

    不过心里腹诽是腹诽,他还是应声出列。

    道痴一把从虎头从身后拉出来,指着那近卫,对虎头道:“这位大哥要同虎头做耍,就像你同七哥那样玩。”

    虎头闻言,带了欢喜,不过望向旁边的几个人,还是有些迟疑。

    道痴道:“若是你耍的好了,旁人也同你一道玩。”

    虎头这才动了,一步两步走到那近卫跟前,咧着嘴冲那近卫笑。

    那近卫看的直慎得慌,寻思这少年不像是孩子气,笑起来更像是傻子……这胡思乱想,下一刻他就被举了起来。

    虎头这时,已经从双手变成一个手,轻松地举着那近卫,还在这丈半见房的小厅里小跑起来。一边跑着,一边看着道痴与众人,就差在脑门上写着“快夸我吧”。

    那近卫身子僵着,面色发白,显然被惊的缓不过神。

    世子与陆炳两个看着,眼睛闪亮,另几个近卫则是瞪大了眼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府校场就有石锁,世子亲卫,提个两、三百斤的石锁,实不算什么。

    可提起与举起又不同。虎头的年纪,又在这里放着。虽不是他的极限是多少,可单手举起百数十斤的大汉跟玩似的,确实是“异于常人”。

    道痴没见停,虎头便不歇,半刻钟过去,连气都不喘。

    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充当“石锁”被举着的,几个近卫是真服了。

    陆炳已经站起身,满脸羡慕地看着虎头。

    道痴见世子眼睛已经发亮,虎头手上那个近卫也被折腾的差不多,便对虎头道:“先放下这位大哥。”

    虎头听话的放人,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道痴。

    陆炳看着不忍,道:“王二哥你快夸夸他呀!”

    道痴晓得世子跟前,自己不宜“喧宾夺主”,便看着世子的荷包道:“殿下身边带了小食没有?”

    世子听着没有没脑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些日子孤嗓子有些发紧,身上常带着糖百合。”

    道痴虽舍不得,可晓得虎头入府最亲近的当是世子,而不是自己。只有那样,世子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虎头,待虎头好。

    陆炳也反应出虎头的表情,未必是要夸奖,更像是小孩子讨吃,捏着自己的荷包,不免有些跃跃欲试。荷包里装着两条山楂脯,还有两块牛皮糖,都是他爱吃的。

    他倒不是舍不得拿出来,而是想起母亲告诫他的话,让他在世子身边时,一切以世子为主,莫随意插话多事,眼神暗了暗,又松开手。

    世子反应过来,果然带了几分趣味看着虎头。

    对于他们这些人上人来说,不怕下边人单纯,不懂事,毕竟不懂事可以慢慢教;那些有小主意、小算计的,反而让人生厌。

    道痴对虎头道:“这是殿下,只要你以后听殿下的话,就有好吃的。”

    虎头跟在道痴身边长大,对于他的话,自然全心信赖,开始眨着眼睛望向世子。

    世子手中的素色荷包,即便没有打开来,虎头也有些挪不开眼。道痴没习惯随身带小食,可王琪是个爱吃的,身上荷包里果脯、肉干常有的。

    看着虎头这眼巴巴的模样,世子脸上露出笑意,将荷包打开,将里面的糖百合都倒出来,吩咐黄锦送过去。

    虎头看了眼道痴,见他没摇头,才双手接了,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手心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捏了一片,送到嘴里。

    一屋子人,都齐刷刷地望着虎头。

    虎头的眼中,只有这半把糖百合,眼睛弯弯的,嘴角不禁上挑,嘴角边口水亮晶晶的。

    近卫也好,两个小太监也好,都吸了一口冷气。

    若说方才虎头表现的,怕生点,孩气点、反应慢些,看着有些呆傻;现下这模样,坐实了这孩子确是“异于常人”。

    陆炳倒是越发喜欢虎头,觉得虎头比自家二弟乖巧多了。

    世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很满意,“不知世事”正好,慢慢教就是,教出来乖乖听自己的话多好;陆炳就是他带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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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柔弱女亦有犯拧时(200月票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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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王府的马车在众府卫的簇拥下远去,道痴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下来。王宁氏方才出来拜见世子,并且与孙子一道亲送贵客出门。

    老人家心里不放心虎头,可见孙子难受,便没有说什么,只道:“你们休假已经将半月,再过半月就会回府学,等那个时候你们再做伴便是。”

    道痴点点头,扶着王宁氏回了院子。

    尽管方才世子带来的亲卫不是三百,也有七八十人,散在街头巷尾,引得不少人家探头探脑。旁人家虽好奇,不过是嘀咕两句。

    外八房这边,因与外九房是近邻看的更真切些。

    这一年多来,外九房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中。或许外九房现在还不如他们富裕,可谁都能看出来,外九房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孙女婿是秀才老爷,孙子是王府伴读,如今家里仆从人口也渐增。八老太太与两位儿媳,不是没生过与外九房多亲近亲近的心思,都被八老太爷拦下。

    八老太爷是这样说的:“旁人有是旁人的,人还是本本分分只看自己碗里的好。当时与外九房疏远,是怕他们叫穷,占了这边的便宜。现下要学十房那些没脸没皮的,过去讨便宜?我的儿孙是乞丐么?”

    一席话说的老伴、媳妇都低了头,再也不敢提与外九房多走动的话。

    大人既顾忌脸面,又想着利害关系,反而不如孩子们想的简单。外八房的两个孙子,却极爱往道痴身边凑。

    他们两个都在族学上学,只是还没有下场。道痴与他们年纪相仿,却过了县试、府试,如何不让他们佩服。

    八房两个媳妇生怕公公怪罪,教训了儿子两遭,两个小的也不敢再往外九房窜了。只是堂兄弟两个读书越发用心,想着要是自家兄弟都过了童子试,父母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不让他们与从堂兄弟亲近……

    王宁氏与道痴哪里能想到,外八房老少的纠结,祖孙两个开始给顺娘拟嫁妆单子。

    趁着假期还有半月,道痴想将这个处理妥当。

    除了之前买的那五十亩地,道痴这两日又去西城置了一间铺面。地理位置只算中等,正是因为这个,价格也便宜,一百零五两银子临街三间门脸房。即便租金不多要,一年十数两银子进账没问题。

    妆田、铺面、家具这些大件都齐备了,剩下零零碎碎也不少。

    道痴来到这个世上,还是头一回置办嫁妆,哪里晓得该置办什么,王宁氏拟的单子看着又太简陋了些。就算张家父子不是势力眼,还有张家那些亲戚呢。顺娘这样良善的性子,道痴可不愿她因嫁妆的缘故,被人低看一眼。

    实在无法,道痴只能求助容娘。

    容娘将自己的嫁妆单子抄了一份过来,带着三郎与道痴两个以作参考。

    像玻璃罩的盆景、掐丝珐琅果盒、挂镜、挂屏这些都算是这个时候的“奢侈品”,尽数划去。这些东西都是成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有钱也一时无处买去。

    银质蜡扦可以换成锡的,粉彩茶叶罐换成青花罐。茶具与瓷器可以减半,梳理用具、洗漱用具、化妆品等,则在安陆城的范围内采购。

    四季衣服、鞋袜、其他穿戴品,这边准备的差不多,道痴需要做的,便是多添尺头。

    陪嫁的首饰这块,则是请容娘帮着去银楼选。非诰命不得用金玉珠翠,除了四对耳坠是纯金外,一副头面用的是鎏金,一对掐丝珐琅花钗,其他家常戴的几套钗环都是银制。

    两匣子首饰用了五十五两银子。

    选完首饰,姊弟三个便拿着拟好的单子,在西城进行了大采购。其他的还罢,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衣料这里又是大头。除了庶人可用的绢、、素纱等,因张庆和已经是秀才,顺娘算是“士人妻”,衣服可以用纻丝、绫罗,这两样是外九房没有的。

    除了衣料的限制,道痴才知晓百姓服饰连颜色也是有限定的。民妇穿衣,也只能穿淡色,不许用大红、鸦青,这就是士庶之别。

    若是按照这个论,外九房倒是比寻常百姓要强的多,因为外九房属于“士”阶层,穿衣上倒没有那么多的避讳。

    等到采购齐当,整整堆了一马车。

    等到外九房时,道痴便安排众人卸车。

    看到他大肆采购,顺娘很是吃惊,王宁氏倒是看不出是什么。道痴出去之前,已经同老人家说了。两个大头道痴都花了,这些小头上,王宁氏就没有再啰嗦。

    老太太心里,早已当道痴是自家骨肉,对于他竭尽全力为顺娘置办嫁妆之事,就也没拦着。在老太太看来,若是自己大孙子在世,定也会同道痴这般。她若是多计较,反而像是拿道痴当外人。

    上房西屋早已空出来,就是留着装顺娘的嫁妆的,这些东西便由大家抱着、提着,都送到上房。

    等东西都卸完,顺娘额头香汗淋漓,才听容娘说了一嘴,晓得这些东西都是弟弟给自己置办的嫁妆。

    她这回没有避出去,而是正色道:“祖母,二郎,我不要。这些东西要么退出去,要么就给二郎做聘礼使。要是张家图嫁妆,那我不嫁也罢。”

    虽说王宁氏放出话去,道痴不早娶,可外九房三代独传,也不容他太晚娶妻,多半过了成童礼后就要定亲。仔细算下来,也就三、两年的功夫。

    王宁氏呵斥道:“快闭了嘴,什么话都敢说!”

    顺娘低着头,道:“反正不要就不要。我本是做姐姐的,不说为兄弟做什么,反让兄弟顷家顾看我,这算什么?”说话之间,眼泪已经簌簌落下。

    老实人犯起拧来更让人头疼,又是在容娘姊弟跟前,王宁氏心下已经恼了。

    道痴不好告诉顺娘,这些实不算什么。即便外人看来,他几乎用了全部身家,可实际上并不是那回事。可在容娘与三郎跟前,又不好说这个。

    就算买东西用的这百十来两银子,他为了不让容娘起疑,也是先去的药铺,卖了世子那日过来时带的人参、鹿茸等高级补品;在银楼的时候拿出包旧钗环出来,兑了几十两银子。

    容娘与三郎看在眼中,自是认定外九房的银钱来源多是这般来,越发觉得道痴不容易。

    容娘对顺娘本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她过于绵软了些,没有继承王宁氏的刚性;现下见她如此,倒是有些不忍。

    又见王宁氏脸色发青,道痴欲言又止的,容娘便拉了顺娘的手,道:“好姐姐,嫁妆这东西,自古都是娘家人量力置办,多寡都是心意,姐姐只需受着就好,哪里好说什么要不要的。”

    顺娘哽咽道:“可是,我怎忍心?”

    容娘掏了帕子,帮她拭泪道:“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难道你们不是亲姊弟?要我说,二郎做的很好。就算他年岁小,也是支撑门户的男丁,不为你这个姐姐做主为谁做主。就算现下将这些都给了你,又能如何?难道他是个没出息的,就不能再赚银子回来。”

    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席话出来,顺娘反驳不了,只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二郎一大早就出来,跑来跑去大半晌,连口茶都没吃,顺娘姐姐不说一句谢,反而怪罪起来,我都要看不过眼。又不是外人,斤斤两两计较的那么清楚,都是一家人,再说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话就没意思。”容娘脆生生地说道。

    顺娘忙道:“我没怪罪……”

    容娘笑道:“那顺娘姐姐就欢欢喜喜受了这份好意吧,莫要再说旁的,小心气坏了叔祖母。”

    顺娘被容娘说的又羞又愧,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只是神色间还有些迷惘不安。

    王宁氏暗暗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痴招待容娘姊弟,带了顺娘去东屋开解。

    道痴则是带了容娘与三郎到东厢奉茶。

    进了屋子,道痴便对容娘竖起大手指:“大姐姐好厉害!”

    容娘掩袖轻笑,道:“这算什么?不拘男女,想要高声说话,就要占住个‘理’字。”

    三郎好奇道:“那要是不占理怎么办?”

    容娘挑眉道:“道理又不是天下掉下来落到你怀里,没理找到理不就行了?就算找不到,不是还有那一句话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是自己心里都没底气,那还不如趁早歇了嘴,费那个劲作甚?”

    三郎咋舌道:“大姐姐的意思,不就是无理也要辩三分么?”

    容娘想起正事,看着道痴道:“你这边银钱还能凑多少?”

    道痴想了想,道:“现银都就剩下今日买东西剩下的几两,还有大师父给的几个老物件,府试后世子与族长太爷赐下的两方好砚台……”说到这里,犹豫一下道:“大姐姐,当铺需要多少银子?”

    容娘道:“当铺不同其他铺子,需要库房,铺子后的地方要大,地方不能太偏僻。买了铺面后,还需要用铁匠捍铁库房,不算本金,铺面这块就要、三、四百两银子。先期的时候,成衣可以直接卖成衣铺子,收到的好物件,也可以直接送古玩铺寄售。等到本金周转开,有了余钱,再置办另外两个铺面也不迟。饶是如此,从铺面到本金,少说也要七、八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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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因银钱姐弟起疑意(求月票)

    七、八百两就能开始门赚钱的生意,搁在富贵人家眼中,这本钱绝对不算多。

    可是道痴这里,今天给顺娘采购嫁妆,都是先卖了好些东西筹的银钱,还不过是百八十两,又花的差不多。

    三郎望向道痴,lù出几分担忧。

    道痴的眉头也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起身,而后进了里屋。

    等出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个粗布包裹。

    他打开包裹,lù出里面两个紫檀盒子,道:“这两样是大师父所赐,我原想要做个念想。”

    打了开来,一个装的是八寸高的羊脂白玉、观音立像,一个是半尺高、半尺宽的紫金弥勒。

    即便不是古玩行家,可也能看出这两样确实算是好东西。

    容娘终于晓得为何道痴没银子,也敢张罗开铺子。眼前这两样,都是积年的物件。

    看着道痴不舍的模样,容娘笑道:“典当不好要价,具体能换多少银子不好说;要是这两样东西找个铺子,慢慢寄售出去,本钱也就够了。只是既是你想要留作念想。典当也好、寄卖也罢,都不怎么妥当。若是你信得着我,就将东西押给我,我借银子给你。可是亲姐弟、也需明算账,月利二分是少不得的。”

    她哪里稀罕利钱,不过是怕道痴不好意恩白借她钱,才这般说。

    道痴lù出感jī之sè道:“太好了,谢谢大姐姐……这两样东西真要交到外头去我还真的不放心。”

    这两样东西,是道痴前几日下山时从老和尚的秘藏中挑出来的。毕竟顺娘出阁在即,嫁妆是个大头。现下外人不知晓缘故等到顺娘出嫁,嫁妆摆在世人跟前时,总要有个说法。

    拿出这些东西其他的银钱来路即便有对不上的,容娘与三郎也会以为是老和尚过去给他的sī房银子。

    果然容娘也想到此处,目光柔和下来道:“大师父是二郎的贵人,虽已故去,二郎也要记得这份恩情。”

    道痴点点头,有些感伤。

    容娘后悔提及这个,有些不好意思看道痴,起身笑道:“我们出来半日也该家去了。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趁着还在假中好生孝敬叔祖母。”

    道痴应了,起身送他们出来。

    容娘与三郎去上房告辞顺娘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犹在,随着道痴亲自将姐弟两个送出来。

    道痴没有忘了那观音与弥勒,在容娘上车后,便将包袱递了上去。容娘看了道痴一眼,接了包袱,与三郎两个乘车离去。她心里却是寻恩,道痴是不是太容易信人了,就不怕自己藏了歹心,将这两样东西sī吞了去。

    三郎盯着那包袱,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容娘见他神态不对,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三郎恹恹道:“大姐姐,祖母与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山居的老和尚,都晓得贴补二郎,祖母与父亲只是最初的时候走个过场,过后问也不问一句?若说父亲不当家不知财mí油盐,还能说得过去;那祖母呢?难道真的因过继出去,心里就不当成亲孙子了?”

    他被祖母带大,打小多受宠爱,若不是本xìng纯良,加上王杨氏与容娘两个都盯着,早就jiāo惯的不成样子。

    而今对比道痴的不容易,想着自己打小所受的一切,三郎羞愧不安之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有句话“爱屋及乌’么?就算祖母不念着二郎是亲孙子,看在崔姨娘的面上,也不当这样不理不睬。”三郎不解道:“这一年多来,父亲还偶尔提上二郎两句,祖母却从未提及。甚至早先知晓我来看二郎,还生了好大的火。后来我再也不敢与她老人家说实话,这才好些。”

    或许是因为崔姨娘没的早,这姐弟两个还是回乡后,冒出个庶弟来,才晓得家中早年还曾有过一个贵妾,是祖母的亲侄女。

    当初因过继之事,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王杨氏不愿儿女误听人言,跟自己离心,便对他们讲了自己当年所遭受的一切。

    即便时隔多年,可重新讲述这段往事的王杨氏还是痛不yù生、无语泪噎。

    容娘与三郎一直以为自家父母琴瑟相合,没想到还有纳妾的这段插曲。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姐弟两个听完这段“纳妾史”也跟着心里发冷。

    想想那个时候的母亲,早产伤身,被大夫诊断为难再有孕,还是因随着丈夫千里奔丧所致,两个嫡子紧接着随后天折。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没人体谅她天了嫡子,反而觉得她没了儿子,耽误十二房开枝散叶,不等出孝期,就定了贵妾。等到出服,新人立时被抬入府。

    后来父亲起复,老太太借着孝道之命,打算安排崔姨娘跟着上任,要留下儿媳fù在老家尽孝。

    结果,就在启程前,妻妾两下同时查出身孕,才都留在老家待产。

    听着这往事,姐弟两个原本对二郎出继之事有些异议,也不忍在王杨氏跟前提及。

    不管二郎无辜不无辜,他的生母确实曾害的自己母亲伤心难过。

    姊弟两个心里都晓得,当年的悲剧,都是祖母偏执所致。

    即便老人家担心家族子嗣之事,但凡有些人情味儿,可怜可怜媳fù,稍晚个一年、两年再提纳妾之事,王杨氏这边嫡子都生出来,自然也就不会弄个“贵妾”出来。

    如今老太太又偏执上,他们做小辈的虽不好说什么,可心里很是不认同。

    因老太太是尊长的缘故,他们即便不赞同老太太的行事,也没资格开口相劝。

    今日三郎提及他的不解,听得容娘也跟着míhuò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祖母会这般容不下二郎?若只是为了当年抛弃二郎,心里不自在,出继已经出继,不自在后应该剩开始愧疚。听母亲的意思,祖母当年是极疼爱崔姨娘,即便将二郎出继出去,也是咬着他刑克亲人这一条,好像是在为侄女抱不平。可是回乡之前,从没听祖母提及过崔姨娘,这又是什么缘故?”

    说到这里,姐弟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疑不定。

    若不是“爱屋及乌。”就是“恨屋及乌”了。

    莫不是崔姨娘当年有什么不谨之处,引得老太太厌恶,连带着她生下的孩子也不受待见。

    难道二郎不是十二房的亲骨肉,才使得老太太容不下。

    可是只道痴那与三郎五分相似的长相,就否定的这个可能。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容娘皱眉道:“祖母最看重的是子嗣,要是崔姨娘真做了什么让她生厌的事,那多半在子嗣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情,若是不寻思还好,真要想起来,心里不免有些隔阂。

    若是崔姨娘只是个死于产关、纯良无害的女子还罢,若是她真是蛇蝎心肠的恶毒fù人,那二郎是她的儿子,会不会类母?

    容娘不讨厌这个庶弟,乐意纵容三郎与之亲近,前提是庶弟是知道感恩、无害的,可不是打算养条毒蛇在身边。

    三郎没有容娘想的那么多,他只讪讪道:“听说有些人家,看到庶子庶孙聪敏,多会压制,不让越过嫡支去。祖母这样不念人情,是不是看出二郎聪敏能干,怕越过我去,才厌了二郎?”

    容娘闻言一愣,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祖母最疼的不是儿子,而是嫡孙三郎,明晃晃地偏心偏疼。她这个孙女与五郎加起来,在祖母跟前的分量都比不过三郎一个。

    可是答冇案会这么简单么?

    去年道痴刚下山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小、和尚,哪里lù出聪敏来?就是出继后,他们也没想过二郎会这般勤勉地读书,顺利地过了县试、府试。

    去年的三郎,可是阖族闻名的少年才子。

    只为了一个防范,就不要一个孙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容娘眯了眯眼,等忙完当铺的事情,正可去探究探究往事,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没道理有什么大动静,母亲不知道,可是瞧她的讲述,当年似乎平静无bō,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顺娘被王宁氏开解一番后,不再说什么不要的话,只是望向道痴的目光,尽是感jī感动。

    日子平静无bō,数日转眼而逝。

    王宁氏与顺娘开始掐着手指头,等乡试的消息。

    道痴则是觉得日子太清净了,有些不适应,仔细想了想,才发现好些天没有王琪的聒噪。

    这太不寻常,以前放三日假,王琪都要往外九房跑上一趟、两趟,这次一旬下来没动静。

    连王宁氏都开始念叨王琪,道痴正好几日没出门,想要出去透透气,便带了惊蛰,溜溜达达地到了宗房。

    等到了宗房,道痴才晓得王琪早在八月十六,就随王珍去了武昌府。

    道痴听了,不由后悔,之前听王琪说了一嘴,王珍中秋后去武昌府,主要是接二房两个考生。

    他当时正为老和尚逝去之事难受,没心恩想旁的,听过就得。

    若是当时留意些,央了王珍一起出行,也能见见世面。

    可怜他来到大明这些年,就在安陆城打转转,最远的地方,就是梁王墓。现下说什么都迟了,算算日子,明日就是放榜之期……(未完待续!。

九十七章 姻亲登门议远行(求月票)

    九十七章姻亲登门议远行(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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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府距离安陆不到三百里,快马加鞭两日便能到了。因此,八月二十八黄昏,王珍打发回来报信的长随就到了安陆。

    宗房在欢天喜地之下,不忘打发人四下报信。

    外九房这边,随之得了消息,张庆和中了榜上有名,位列第二十三名。宗房的兄弟两个,一个第七,一个四十六。

    不拘名次如何,单说这表兄弟两个都能榜上有名,已经实为不易。毕竟整个湖北地区的举人名额,每科不足五十人,录取率在百分之三、四左右。

    安陆城过去应试的生员上百人,也只取中五个,除了表兄弟三人外,还有郑家的一个子侄,一个姓名不显的寒门学子。

    对于张庆和这个名次,道痴觉得正好。若是张庆和上来就是谢元之才,那张家那边的人,说不定又有得挑剔这门亲事。

    不过若是这个排名是张庆和正常应对所出,并没有临时怯场之利之类的,那他明年参加会试能取中的机会寥寥无几。

    会试的录取比例,虽比乡试的要高,百中取七、八人,可是千里迢迢奔京城应试的,有几个没两把刷子,有的还是连续下场几科的老人。

    张庆和与这些人相争,实没什么胜算。

    不过会试之类的先不说,起码过了乡试也是好消息不是。

    次日,王宁氏便预备了贺礼,带了道痴去宗房道贺。

    王家的姻亲故旧,邻里街坊,该得了消息的都得了消息,贺客盈门。兄弟双举人,搁在谁家,都是体面的大喜事。

    虽说本主还在武昌府谢师,可宗房这边已经摆开流水席。王家内外房二十多个房头,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王老太爷心情大好,嗓门都比平素响亮几分。

    不过宗房这边热闹虽热闹,却因王珍不在的缘故,迎来送往中略显杂乱。老太爷发现不对,便提溜王青洪出来,让他出面待客。

    王青洪父母官出身,做到三品参政,负责个流失宴,不过是玩儿似的,点了几个子侄管事、少一时便安排得妥妥当当。

    族中太爷们见了,少不得又褒赞一番,又由王青洪提及三郎。

    三郎与宗房六郎,都是明年参加院试,要是顺利,参加三年后的乡试。王青洪笑着听了,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地望向与子侄们一堆站着的三郎。

    三郎旁边,站着个素服少年,即便只是看到一个背影,王青洪也认出那就是与自己父子缘薄的庶子。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杯中酒,只觉得嘴里发苦……

    道痴被三郎拉过来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口告辞。王宁氏会留在这边吃席,他还要往张家走一遭。

    王琪不在,王六郎向来又不待见三郎,三郎呆着也无趣,听闻道痴要去张家,便念叨要一起去。

    道痴被他央求的没法,便带着他一道从宗房出来。

    吩咐惊蛰雇了个马车,兄弟两个便先回外九房,取了贺礼,才转道去张家。

    张家虽不如宗房那样热闹,可贺客也纷纷而至。

    道痴年纪虽小,却是张家的亲家,三郎又是王家小一辈中出色之人,张老爷倒是没有慢待,款待有加;道痴却受不得这闹哄哄,借口家中有事,稍坐一坐便拉了三郎出来。

    张家二郎,年纪与道痴同庚,正没玩伴,见了道痴、三郎兄弟两个,拉着胳膊不放手,非要留客。还是张老爷通达,见道痴身着素服,似有不便,呵斥了小儿两句,才解放了道痴、三郎两个。

    从张家出来,三郎抹了一把汗,道:“张二郎太热情了些,以往见了二郎,也是如此?”

    道痴想了想道:“我这是第三次见他,正月里他跟着张大哥过去拜年,或许是做客的缘故,乖巧老实着;等我过来回礼,就活泼热络许多。”

    虽说有时候过于粘人,可张二郎并不招人厌烦。张老爷与张庆和怜惜张二郎幼年失母,行事多偏疼些;可父子两个又怕管教少了,他跟着人学坏,待他拘得厉害,轻易不让出门。

    父兄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张二郎年少活泼,乐意与同龄人相处也就说的过去了。

    三郎点点头道:“也不算坏事,活泼热络,总比性情阴郁要好的多。以后顺娘姐姐过门,相处起来也融洽,张家一门都会感念顺娘姐姐的好。”

    道痴道:“祖母也这么说。还夸张大伯性情豁达,教子有方,否则搁在其他人家,小小年纪经历丧母之痛,多半会移了性情。”

    说起这个,道痴心里又松快几分。

    搁在这个时候,张家这样的人家,人家父子这样的人品,真是难得的……

    九月初三、安陆的几位新举人同程而返。

    翌日,张老爷与张庆和联袂而至,除了给王宁氏请安问好外,就是说起张庆和与顺娘的亲事。

    下大定的日子都是早定好的,婚期也就在十月里择吉。

    顺娘自然要回避,道痴作为家中唯一男丁,即便没成丁,也有一席之地。

    不想,除了两家婚事的安排外,张老爷开口,又说了一番话,是关于顺娘过门后的安排。

    听了张老爷这番话,王宁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张老爷的意思,等到儿媳妇进门,就打发小两口进京。张庆和是新举人,不管名次如何,趁热进京会试,也在情理之中。

    一般人家,怕分心耽搁读书,长辈多半不会让带妻妾同往。毕竟新婚夫妇,蜜里调油似的,顾不得读书也是有的。

    在这个年代,能这般安排,在道痴看来,可见他是个开明的长辈。新婚夫妇,宜小别不宜久别,否则谁晓得会弄出什么狗血戏码来。

    可是王宁氏不得不多想想,这个时候的女子嫁人,可不单单要侍奉夫君,还有上顺公婆以尽孝道,下边的小叔也需照看。

    顺娘跟跟在丈夫身边进京,不是坏事,可却免不得旁人说嘴。要是张庆和会试之路顺当还罢;要是有个挫折,说不得张家族人那边还要归罪到顺娘身上。

    张老爷看出王宁氏的顾虑,笑着说道:“婶娘无需担心旁的,不止他们夫妻两个进京,我带了二郎也去,到京中走访几个故友。等将这几个小的安顿下来,我就在直隶一代转转。等大郎前程差不多定下来,再说其他。”

    人离乡贱,张老爷说的轻松,可老太太看来,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张家在安陆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样舍业抛家的,还不晓得旁人会怎么说。

    “我那老嫂子可晓得此事?”王宁氏沉默半响,道。

    张老爷笑道:“大郎乡试前,我同姑母提及此事,姑母并未反对。姑母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下场试试。我还没拿定主意,等到了京中再说。”

    王宁氏闻言,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张老爷四十出头,这个年纪应会试,并不算很大。不管他到底下场不下场,打着这个旗号进京,旁人只有羡慕的,再也说不出旁的。

    道痴在旁,听了这席话,不免多看张老爷几眼。

    秀才考乡试,需要资格考试选拔,不是所有的秀才都有资格参加乡试的;而且秀才的功名也不是终身的,若是几次年考不过,说不定还要除功名。

    举人却是终身的,而且可以无限次参加会试考试,张老爷确实有资格下场。

    道痴专门同三郎研究过开国来进士名录,会试平均录取年龄是二十九岁。二十岁以下的进士,每科不过一、两年,四十来岁的进士,所占比例不小。

    若是张老爷与张庆和真的父子同科下场,张老爷考中的机会比张庆和更多。不过瞧着张老爷的意思,更像将会试当成幌子,纵情山水。

    对于张家进京,道痴面上没露什么,心里真是分外欢喜。如此一来,等他进京入监,就有理由说服王宁氏迁居京城。

    到时候一家人在一处,老太太也不用承受思亲之苦。

    只要张庆和不是明年就中进士,等到下一科,或者下下科,就改朝换代。到时候张庆和再中进士,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地方,说不定他都能说上话。

    可是在老太太看来,京城距离安陆数千里之遥。等到孙女婿中了进士,更不知要到何地做官。除非孙女婿功名无望,否则这一别说不得就是十年八载,自己又上了年岁,祖孙两个说不得生离就是死别。

    王宁氏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得跟着发酸,脸上也露出几分悲苦。

    道痴见状,忙道:“祖母,姐姐随张大哥去京城是大好事啊!”

    王宁氏强笑道:“嗯,我晓得是好事,毕竟你张大哥前程要紧。”

    道痴笑道:“祖母,不单单是这个。孙儿等过了童子试,也想往京城走一遭。”

    王宁氏摇头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却不可好高骛远,想要参加会试,中间还有乡试一道坎呢。”

    道痴道:“祖母,孙儿早就想着,等院试过后,就考‘贡生’入监。倒时若是侥幸的中,祖母便随孙儿一道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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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乐群院里添新人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往好处想,顺娘随着丈夫进京,夫妻相随,总比留在安陆、夫妻两地要好的多。

    张家父子又特意上门说此事,也是给亲家面子。

    老太太想到此处,脸sè渐缓,对道痴道:“我活了六十年,还没离开过安陆城,真要借着我孙儿的光,出去见见世面。”

    道痴道:“祖母放心,孙儿定会叫祖母得偿心愿。”

    气氛缓和下来,张老爷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道痴,心里也在佩服他的志气。不贪恋王府权势,能在眼界放在安陆外,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很是难?

    ……,

    九月初六,道痴起了个大早。

    顺娘准备了两个包袱,道痴摇头道:“姐姐忘了,过几日姐姐大定时,我还家来,哪里需要带这些东西。”

    顺娘红了脸,指了指道痴的脑门道:“哪个忘了?另一个是虎头的。”道痴闻言一怔,随即接过,低声道:“那我代虎头谢谢姐姐。”顺娘没察觉出道痴的异样,还在为数日后要大定之事羞涩,道:“要是便宜,到时候就带虎头一并家来。”道痴点点头,带着惊蛰出门。

    刚走到街口,就见宗房的马车过来。车夫看见道痴主仆,忙勒住缰绳,立秋坐在车沿上,跳下车,回头说了一声。

    车帘liáo开,王琪探出半个身子。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道:“快上车,二郎怎么没在家等哥哥?”

    道痴蹭他的马车已经习惯,倒是没什么抹不开的。今早提前出来,不过是因顺娘提及虎头,有些晃神,便从家里先溜达出来。

    “七哥这是才起?”道痴见他眼睛都睁不开,问道。

    王琪点点头,无奈道:“家里连番摆再,哥哥陪酒来着,歇的晚了。”一边说着,他一边伸着懒腰,道:“总觉得才一眨眼,这假期怎么就满了?”

    道痴笑了笑,道:“七哥就收收心吧,武昌府七哥都溜达一遭了,还不满足?两位族兄什么时候回京?”

    “嘿嘿,你就别泛酸了。哥哥也是临时起意,倒不是故意拉下你。三哥、四哥他们怕走晚了路上冷,歇过这几日,就要动身。”王琪道:“真是服了二伯父,明明可以让两个堂兄入监在京城应试,偏生打发回家来,前两年童子试时也是。”

    听王琪这么一说,道痴不免有些担心,会不会因直隶乡试比地方上难过?这地方上百分之三、四的录取率已经让人头疼了,若是京城的更困难,那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心里还真没底。

    兄弟两个说着闲着,只觉得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王府。

    看着王府门口的甲士,都着素服,又看看了自己与道痴身上的,王琪道:“二郎,你说府学这边到底会是什么章程?”

    道痴道:“瞧着殿下的意思,暂时没有解散府学的意思,不过又安排刘三郎他们几个学差事,估计这边也不会全天上课了。”

    王琪小声道:“这回,总该也给我安排去处。”道痴亦小声回道:“七哥莫急,今日估mō就有章程下来。”

    兄弟两个先去了乐群院,便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

    王琪与道痴不由眼睛一亮,其中一个不是旁人,正是虎头。

    不等道痴开口,王琪已经高呼道:“虎头!”虎头听到动静,转过望过来,嘴角慢慢上翘,lù出欢喜来。

    “真是虎头啊!莫非殿下将你安置在这里了?”王琪疾行两步上前,敲着虎头的肩膀道。

    虎头笑着,视线从王琪身上移到道痴身上,眼中越发欢喜。

    虽说才别可半月功夫,可道痴觉得像过了数月那般长久。眼下看到虎头,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眼跟前,道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虎头旁边的,不是旁人,正是陈赤忠。

    陈赤忠换下道袍,穿着素sè直袍,身边带了个眼生的小厮。见王家兄弟注意力都在虎头身上,他笑着开口道:“七郎、二郎认识王鼎山?”“王鼎山?”听着这陌生名字,王琪面lù疑huò:“也姓王,是谁?

    我怎么没听过?”这回疑huò地变成了陈赤忠,他望向道痴。

    道痴也在默念这个名字“鼎山”不会是出自成语“扛鼎拔山”吧?世子赐名下来了?

    “鼎山,虎头!”开口的是虎头,他对着道痴,拍了拍自己的xiōng膛。

    王琪恍然大悟,道:“是虎头的新名字啊。好气派,殿下给起的?”虎头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陈赤忠听到对话,心里就有些不舒坦。新来的这个人,占了沈鹤轩留下那间空屋子,看着虽不甚伶俐,可身上穿着打扮都不俗,身边小厮也伶俐。偏生瞧着这装扮,从武不从文。

    这也是王家人?

    王家是不是太嚣张了?六个伴读中占两席,如今送来第三个,还是从武的,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不忿,王琪已经搭着虎头的肩膀,对陈赤忠道:“陈老大,这是我王家旁支的小兄弟,既入了王府,往后也要劳烦大家多照看些。”陈赤忠心里虽不痛快,面上还是大方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既是七郎兄弟,怎么没同七郎一道过来。”王琪虽晓得虎头是世子亲自接进府的,这个时候却是没张扬,随口道:“我这阵家里事多,疏忽了我这小兄弟……”

    陈赤忠这段日子,虽在玄妙观,可对于安陆城中的大事也略有耳闻,想想也就明白王琪所说的事多,当是王家宗房两个嫡孙双双中举之事。

    这会儿功夫,刘从云与吕文召也先后脚到了,听了王琪与陈赤忠的话,都好奇地打量虎头。

    健壮、面容稚nèn、身上衣服料子不俗,身后的小厮眉清目秀只是有些不对劲。再仔细打量两眼刘从云发现有些不对。这人不到束发之年,可也没披头发头上虽包着头巾,可头巾下隐隐地lù出头发茬。

    这头上的模样,有些眼熟。去年道痴才入府学时不是也这样么?

    即便是现下,长了一年多,道痴的头发也较常人要短许多,将将垂到肩上。

    想到此处,刘从云不由望了一眼道痴。

    道痴有许多话要问虎头便对王琪道:“七哥,姐姐让我带了东西给虎头,我先去他屋子看看。”

    王琪看着虎头巴巴地看着道痴,心里虽有些发酸,还是配合地道:“哦,快去快去,等一会儿还要去上课。”

    道痴冲众人点头示意,而后才拉着虎头进了他身后敝着的那间厢房。

    院子里,吕文召好奇地问:“府学要进新人,除了你这小兄弟还有谁?”王琪mō着鼻子道:“这个我就不晓得,我只晓得多了我这小兄弟一个。”吕文召压低音量道:“好好的,怎么会平鼻无故加人?是不是顶你的位置?”

    王琪听了,跳脚道:“吕书呆你这是什么话?我好好的,为何要被顶掉?”吕文召仿佛不耐烦地道:“你不是要做仪宾么?还在府学混日子作甚?”说罢”亨了一声吩咐小厮开了自己房门,进屋子去了。

    刘从云同王琪与陈赤忠问声好,也先回房去了。

    王琪闷闷的,就听陈赤忠道:“七郎我这回进府,也带了个小厮进来能让他住在立秋、惊蛰的那间屋子么?”

    王琪看了陈赤忠一眼,道:“有何住不得的?只要陈大哥不要嫌弃那两个猴儿吵就好。”

    乐群院里,小厮住的屋子有两间,陈赤忠本同刘从云交好,却让小厮与立秋、惊蛰同住,按的什么心?

    王琪看了眼虎头的屋子,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打扰,来日方长。

    只是这个陈老大,一月不见,越发不可爱了虎头的屋子,格局与道痴那间一样,正好与道痴的门对门。

    不过临窗的书桌子,没有什么书本,而是四个素盘,两盘子细点,一盘子瓜果,一盘子抬糖道痴看了看屏风后的卧chuáng,上面的铺盖也是新的,衣柜中叠着七、

    八套新衣裳。

    道痴又走到虎头旁边,拿起他腰间荷包,里面是十来块碎银,足有四、五两,另有几枚金瓜子。

    “殿下待你可好?”道痴的声音低不可闻。

    虎头眨眨眼,亦压低音量道:痴道:“这样的日子,虎头喜欢么?”虎头委屈道:“你,没来。”

    道痴道:“这不是来了么。”

    虎头点点头,看着道痴,又笑了。

    道痴mō了mō他的头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莫要忍着,直接去告诉殿下。”

    虎头迟疑了一下,终是听话地点点头。

    道疯扫了眼桌子上的抬糖,道:“每天吃几块糖?”

    虎头伸出三个手指头,讨赏似的看着道痴。

    道痴笑道:“虎头真好。若是不想跟胡老太那样没了牙,以后就保持这样。王府里的点心也的甜的厉害,你要是肚子饥的时候,可以吃点心,只是吃后要立时漱口,要不牙也要坏了。”

    胡老太是王家窑的一个老太太,六十来岁,整日里拄着拐棍在村里溜达,身子虽健朗,可一口牙都烂了,嘴角一圈皱纹,说话直漏风。

    虎头显然记得这个胡老太,lù出几分惊恐,捂了嘴巴,护住自己的牙齿,老实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九章 大成殿读史惊心

    等到大家奔大成殿时,虎头并没有跟去,瞧着那小厮行进方向,是要引他出府学。

    王琪见了,忙闪身拦住,看着那小厮道:“这边就要到上课,你要带虎头去哪里?”

    那小厮躬身道:“殿下说了,山公子上午随炜二公子一起启méng,下午跟陆大人在校场习武。”王琪闻言,倒是一愣。他想到陆炳有个弟弟,甚是调皮,不过五、六岁,不免嘴角直抽抽,望向虎头。虎头虽有些不舍之意,可也老实跟在那小厮身边,显然并不是头一遭这么安排。

    既是世子安排,王琪也没有质疑余地,只能不甘不愿地让开路。

    那小厮又躬躬身,才带了虎头出了府学。

    王琪回头望向到道痴,嘟囔道:“二郎,虎头上午、下午都不与咱们一处。”

    道痴小声道:“他虽心里明白,可让他听子乎者也这些也太为难了他,还不若与陆二弟一道描红写大字要来的好。”就算道痴教过他《百家姓》与《千字文》这些,虎头也只是认个七七八八,再教怎么也不肯学了,那手狗爬字也实在不能入眼。

    现在进了王府,有人与他作伴,慢慢将字识全了也是好事。

    王琪想想也是,虎头表现的再乖巧,到底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要是世子真将他安排与众伴读一起读书,对虎头来说,不过是坐着混时间,还不如老实去启méng要来的好。

    他们这边说话,陈赤忠几个都在远处看着,虽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可见虎头出了府学,没进大成殿,不由各有思量。

    这会儿功夫,世子带了陆炳姗姗而至。

    众伴读日后每日安排,世子这里也有了定夺,上午众人依旧随着世子在大成殿学习经史:下午世子会去启运殿处理府务,王琪与陈赤忠入仪卫司、刘从云、吕文召入长吏司、道痴与陆炳去校场。

    王琪闻言,不由带了欢喜,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他虽自己吃不得什么苦,可是因xìng子开朗的缘故,在敬佩读书人的同时,也乐意与武人打交道。

    刘从云不动声sè,吕文召隐隐lù出庆幸模样。王琪与他们虽同为世子伴读,可当王琪以子婿礼为王爷主持祭礼时,众人身份就有了高低。要是王琪入长吏司,那就会稳稳压他们二人一头。

    连吕文召这个书呆子都能想到这个,陈赤忠哪里想不到,笑容很是勉强,心里不由咒骂王琪这个死胖子,不是还有府卫司么?为何要与他在一处?

    陆炳看见道痴,满脸放光,可还来不及说话,先生已经到了。

    今日双日,上午是史课,正好讲到《史记李斯列传》。

    道痴听得津津有味,他看过《史记》,除了部分篇章,多半是粗读。李斯身为辅佐秦始皇统一六国的名臣,且居三公之职,〖中〗国封建王朝的许多行制,都是李斯定的。

    这样的一个人,最初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做只“仓鼠”而不是“过老鼠”。在他看来,过街老鼠吃着垃圾粪便,还要畏惧路过的人狗:仓库里的老鼠,吃着香甜的粮食,没有人狗之祸。

    若是秦始皇不是暴亡,秦朝皇位顺利传递,那李斯在史书上说不得就是周召美名。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得秦始皇器重的心腹重臣,三子皆尚主,几个女儿全部嫁入皇族,本该对皇家最忠心之人,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同赵高同流合污,矫诏杀死大秦继承人,扶持起胡亥,最后不仅使得大秦帝国两世而斩,自身也落得腰斩而亡的下场。

    以李斯执掌的权柄,即便赵高谋逆,只要他有力挽狂澜的决心,总有一争的余地。只是他sī心过重,怕扶苏继位,宰相之职旁落,才与赵高同谋,用心之恶,并不亚于赵高。

    李厮列传,篇幅并不长,可是大家都各有所思。

    世子想的是,到底什么是君臣之道。真要是说起来,这天下岂不是没忠臣?那些打着忠诚旗号的大臣,实际上也多半是为了他们自身的权势与利益。真到了舍生取义之时,又有几个还能记得“忠”字。

    又想着,阉人之祸,竟是从这个时候就有了。一个地位低下的阉人,给他个机会,也有改天换地之能。自古以来,重用阉人取祸的皇帝何其多。

    汉唐中晚期,宦官之权大,可以直接废立君王。就说大明朝,士大夫瞧不起阉人,可权阉可曾少了?“土木堡之变”英宗皇帝被俘,大明几乎亡国,祸因就是大太监王振。

    原想着这些人身体畸零,富贵都依附在主人身上,当可信可用。现下想想,他们没有廉耻之心,又哪里晓得忠义之道,还不如士大夫顾忌名声。

    道痴则是佩服李斯,大半生算是辉煌。即便不是国君,可是影响力丝毫不比秦始皇弱。唯一犯的错,就是晚年脑子二了。

    人皆有sī心,对于一个爬了半辈子,从地方小吏到统一天下的大秦帝国的丞相,李斯舍不得手中权柄也说得过去。

    与赵高合谋、矫诏杀扶苏、扶持白痴胡亥,这些仔细说起来,算不得什么。历朝历代皇权之争,有几个光彩的?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再想要保住权柄的时候,放弃了权柄,最后才死于赵高的谗言之下。

    一个实权丞相,真要强硬起来,还对付不了一个内shì?不过是碍于颜面,想要名声,不愿撕下那层遮羞布。

    有的时候,要面子可是会死人的。

    同样是扶持胡亥,权柄掌握在李斯手中,与掌握在赵高手中能一样么?

    赵高不过一阉人,手握权柄,不过是横征暴敛,为己谋利,祸国殃民:李斯学的是治国之道,又辅佐秦始皇三十多年。

    他若是手握权柄,修生养息,还不知〖中〗国历史会如何走向。

    本是有能力左右历史之人,却被历史碾成膏粉。做权臣难,想要做个善终的权臣更难。

    王琪则是不以为然,这个李斯算是个有志向的,并且通过努力完成了自己的志向。只是这老头子,七十岁了,不思主动致仕,反而只因担心退休,就参与谋逆,可见多精明的人,到老了都要犯糊涂。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该退一步的时候就要退下来。

    陈赤忠想的是,小志向坚持下来,也能有大成就。自己想在这安路一国之内崭lù头角,以后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吕文召觉得,祸根还是秦始皇自找的,这身边没一个好人,怪得子谁?但凡他选个忠臣在身边,也不会有接下来的祸事。

    刘从云望着侃侃而谈的先生,心里思量其让大家学习这篇《李斯传》的真正用意,是在告诫世子?

    告诫世子身为主上,要晓得下边人得sī心,不要过于信赖内shì与属官。不涉及自身利益上,谁都可以使忠臣:涉及自身利益上,sī心重于公心的大有人在,毕竟这世上没有圣人。

    世子本就玲珑心肠,怕是读了这篇列传,往后疑心越发重了陆炳时而望向道痴,一肚子的话要讲,哪里听得见去先生到底在罗嗦什么……

    同样的一篇列传细讲,竟被大家听出来六、七个意思来,果然是读史使人明智。

    就在陆炳抓耳挠腮中,终于挨到下课的时间。

    世子望向众伴读,神情依旧温煦,眼底已经多了抹深思。目光滑过陈赤忠与刘从云的时候,他的目光顿了顿。

    陈赤忠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思一览无余,到从云淡笑下也隐隐lù出野心,若是给这两人机会,会不会成为李斯第二?

    随即世子笑了,他觉得自己想多了。这里是兴藩,藩国所领不过一府之地,自己不是始皇帝,身边不过培养几个王府属官,出不来辅国之才。

    陆炳已经凑到道痴身边,低声道:“二哥快谢我,若不是我同殿下央求,殿下又要带着你我去启运殿混日子。”兴王治丧后期,众伴读多有差事,道痴与陆炳这两个小的,跟在世子左右,不过是传个话、跑个tuǐ之类的活计,确实是混日子,使得陆炳怨念颇深。

    道痴晓得,若是世子真决定让他们两个做shì从,陆炳央求也没用三带陆炳去启运殿的话多半是逗他。

    世子在启运殿除了处理藩王政务外,还同王府两位长吏学习如何做个藩王,所谓“王者之道”这些课程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伴读所能听的,之前治丧未必,没有定制,他们两个跟着混听两句没甚多:现在王府大丧事毕,各项事务有条不紊,他们两个继续旁听也就太没规矩。

    至于道痴与陆炳一道,估计世子就是随意安排。毕竟道痴的年纪正是学习的年纪,进府司学差事还早了些。若给安排文先生,费事费人得,还不若与陆炳一道混日子。

    心里想到这些,道痴面上依旧很领情,lù出欢喜道:“谢谢大郎,能去校场真好。”

    他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

    他在西山坚持挑了这么多年水,为的就是让自己多几分力气。

    陆炳以后可是执掌锦衣卫的人,手下肯定有几分真本事。自己即便比不上陆炳,学上几手,多几分自保之力也好。

    陆炳笑道:“只是在我爹面前,二郎怕是要失宠了。现在我爹眼里除了虎头,再无旁人……”世子看到陆炳眉飞sè舞的模样,又看了一眼笑嘻嘻听着的道痴,生出几分羡慕,到底是小孩子,听说去校场就欢喜了!。

第一百章 今朝习得杀人术

    全文字无广告第一百章今朝习得杀人术

    (先谢谢大家的月票,感谢。昨天下午出去,回来时赶上下雨,悲剧,晚上一更没码完就倒下了。握拳,绝对不会欠更的,会速度更新)

    王府校场有两处,一处使西苑大校场,一处是东苑小校场。仪卫司与府卫司操演在打校场,府学这边授课在小校场。

    用了午饭,道痴换了短衫,与虎头、陆柄去了小校场。

    瞧着陆炳的样子,这大半月与虎头已经混的极熟,手中一个劲地比划着,同虎头说起前些日子学习的一个招式。虎头只是听着,偶尔才应一个字、两个字,陆炳也不觉得闷,依旧能说的热闹,而且还不忘道痴,时而来一句“二哥觉得如何,如何”。

    他也精乖,在世子面前,称呼道痴“王二哥”;私下里,却从不带姓,倒是真心实意地亲近道痴。

    热热闹闹的,三人到了小校场。

    除了陆典外,校场还有站着个中年人,四十多岁,满脸横肉,面相狠恶,看到道痴与陆炳时,就跟看两个小鸡仔似的没甚区别;不过望向虎头的时候,那人的目光中露出几分炙热。

    这人是府卫的一个百户,姓邢,在王爷大丧时,道痴曾见过他。听说出身边军,早年品级很高,因得罪上官被降职,后来被调到安陆府卫。品级虽只是百户,可因王爷看重,在府卫中无人轻慢。都说他的身手,在王府仪卫、府卫中,是数一数二的,道痴却无缘得见。

    邢百户也没有搭理道痴与陆炳的意思,直接提溜虎头,道:“给你的刀铸好了,你来刷刷看。”说罢,兴致勃勃地打开一个麻布包,里面是一柄没开刃的大号开山刀。

    寻常的开山刀尺半长短,这把开山刀有两尺半长,刀背也比寻常开山刀要厚。

    虎头的眼睛亮了亮,握着那刀柄,脸上带了欢喜。

    邢百户眯眼笑着,对道痴道:“如今趁手的刀也有了,你要不要同我学耍刀?”

    虎头摸着刀身,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喜欢”,却没有立时应答,而是回头望向陆家父子与道痴。

    陆典忍着满心郁闷,挤出几分笑道:“殿下已经点头,也说邢大人教你更妥当。”

    虎头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却不是为陆炳这句话,而是看到道痴在微微点头。

    道痴虽不晓得为何不是陆炳教虎头,而是换了邢百户,可是心中对于虎头能得这么一个高手指教也是高兴。全文字无广告

    邢百户扫了陆典他们一眼,拉着虎头去教场一角,开始教导虎头。

    陆典的大手在儿子与道痴脑袋上摸了一下,呼了一口气,道:“今天开始,咱们也学刀。”

    他本是要先操练三小几日,正开始教兵器,可因邢百户主动请缨教虎头开山刀,乱了他的计划,心中觉得憋屈,便唤人去取了三把腰刀来。

    三把都没开刃,显然是给他们学兵刃准备的。

    掂量掂量手中的腰刀,道痴很是欢喜,望向陆典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殷切。

    陆典见了,心情这才好些,看着道痴道:“好好学习刀法,真要练进去了,说不定你就想弃文从武。”

    道痴只是笑,并不说话。

    明代武职世袭,他是民户,想要入武职晋身谈何容易。

    这边说这话,那边邢百户与虎头已经开始操练起来。

    “啪啪”的声音,听得众人心里跟着发颤。

    陆炳的眼睛眯缝起来,陆炳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心,道痴的注意力却在虎头身上,虎头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邢百户手中拿着那把没开刃的开山刀,用刀背拍打虎头。

    陆炳拉着陆典的胳膊,小声道:“爹快去拦下,虎头挨打了。”

    陆炳摇摇头,道:“这是陆百户的教徒之法,勿要胡说。”

    隐隐地传来邢百户的话:“睁眼,不许眨眼……耍刀就要先适应刀,而不是畏惧。若是无胆对敌,那还学刀作甚……”

    陆典若有所悟,低头看了看陆柄与道痴,缓缓对二人道:“今日我开始教你们一路梅花刀!”

    这刀法听着不甚威猛,可当陆典讲解起来,道痴心里惊骇不已。

    这分明是一套杀人的刀法,缠头、裹脑、抹、刺等招数,十之**都是对着脖颈以上部位。不用说,只要挨上一刀,绝对讨不到好去。

    陆炳嗜武成性,却是头一回学兵刃,全心关注,哪里能想到旁的。

    道痴虽不解陆炳用意,可他学的也分外用心。不管怎样,学会这套刀法,多条防身之道,总是好的。

    邢百户在教导虎头的间歇,偶尔扫过来两眼,看着二小手上动作,凝神仔细瞧了瞧,望着陆典拉了拉嘴角。

    接下来的小半月,道痴与陆炳两个便每日下午在校场这边学刀。

    梅花刀二十六式,陆典也不心急,每日里为他们讲解一招,其他时候就让他们举刀练习。他给二人预备的腰刀,虽没有邢百户那边的开山刀重,可对于两个少年来说,分量也不算轻。一直操刀,对于二小来说,便也是重修炼。

    张家下定的日子定在本月十八,道痴早就同世子打了招呼。

    想着虎头这些日子被邢百户操练的廋了一圈,陆炳也念叨几回想出府,道痴便将虎头与陆炳也带上。加上早就在世子前报备过的王琪,十七日下午,四人便一道出王府。

    他们在外过一夜,明晚回王府。

    陆炳很兴奋,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外宿。

    王宁氏晓得孙儿今日会请假回来,早预备了好多吃食等着。看到虎头、王琪,老太太越发慈爱,对于初来的陆炳也很是亲近。

    陆炳也一下子喜欢上这里,觉得老人家慈祥可亲,顺娘姐姐秀丽温柔,这些小食也新鲜有趣;可是他再喜欢这里,也被王琪给拉走了。

    外九房实没有能留客的地方,要是陆炳不走,只能给他安排住南厅。王琪想到此处,才热络一把,硬是哄了陆炳家去,与道痴约好明早二人再过来帮忙。

    道痴外间的床没有拆,等陪着老太太与顺娘说完话,道痴便带了虎头回房。

    等虎头听话地卷起袖子,露出一双手臂时,看着上面的红肿,道痴心里有些发酸。他拿出一盒药膏,一边给虎头涂上,一边轻声问道:“疼不疼?”

    虎头点点头。

    道痴默默地给他涂药,却没有说什么不要学的话。这小半月从陆典那里旁敲侧击,对于那个邢百户道痴知晓的更深些。

    邢百户是西北人,本为民户,地方遭马匪,家里人都死了。他便入军中,以军户的身份参与剿匪。他从小兵,升到正四品卫指挥佥事,不知杀了不少马匪,使得地方上都肃静不少。可是因得罪小人,连降数级,最后被调到安路做了个百户。

    邢百户教授虎头的刀法,并不花哨,干净利索,是杀人的刀法。他本身也以力气见长,虎头能得到他的教导,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

    世子这般看重虎头,往后多半是留做亲卫。虎头力气再大,手上功夫不好,也不过是个肉墩子;身上强了,危险就小了。

    “好好学,对你好。”道痴放下手中的药膏,对虎头正色道。

    他晓得虎头能明白他的意思,不需要多啰嗦。

    虎头点头道:“嗯。好的话,你也学。”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抬手开始比划起来。

    道痴虽没有学习重刀刀法之意,可见虎头有兴致,便也仔细地看着。

    虎头的反应,本照寻常人慢许多。邢百户并没有拔苗助长,用了十来天功夫,只教了虎头起手四式。

    虎头在道痴面前比划的很慢,可是道痴还是感觉到其中的凌厉。

    同样是杀人刀法,从杀人中总结出来的招式,与那些固定传承下来的招式,到底不一样。

    梅花刀是人随刀走,邢百户的刀法,却是刀臂合一。

    道痴看着,若有所悟。

    次日一早,客人还没上门,八老太太带了两个媳妇过来。两家不仅是邻里,还是服亲,晓得这边女眷少,便过来帮衬。

    少一时,宗房的马车也到了,下来的不仅仅是王琪与陆炳,还有王珍与珍大奶奶。紧随其后的,便是十二房的马车,容娘与三郎姊弟到了。

    除了王家至亲,老太太的娘家宁家那边也来了两个女眷。街坊邻居,有两家与外九房有走动的,也上门来帮忙。

    外九房这点地方,给挤得满满登登,倒是也显得越发热闹。

    等到张家吹吹打打的将聘礼送来,竟是整整二十四抬。

    别说外九房这样的小民小户,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样的聘礼也不轻。

    看的咂舌者有之,说道酸话者有之,还有人嘀咕起是不是外九房在卖女儿。毕竟外九房家底寒薄众所周知,顺娘与道痴姐弟两个一嫁一娶都是大事。

    顺娘的嫁妆不足,不过是到婆家直不起腰杆来;道痴的聘礼若是不齐备,正经亲事都说不上。

    王琪与三郎听到这些酸话,脸色都很难看;王琪几乎忍不住要动手,还是被三郎拉住。毕竟是外九房的好日子,若是闹腾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三郎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跟姐姐好生善良善良,定要在道痴长大前,帮他置办下丰厚家业,帮他说一门体面地亲事,决不让旁人笑话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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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柔顺娘出闺成大礼(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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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三郎待弟弟好,王琪向来也当道痴为亲兄弟,当然也受不了他被人闲话。

    吃完席回家,王琪便去王老太爷跟前,为道痴拖起不平来。王老太爷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并不接话。

    王琪急的抓耳挠腮,实没法子,又去腻歪祖母王张氏。

    王张氏笑呵呵地看了丈夫一眼,摩挲着小、孙子的脑袋,道:“这孩子真是的,想要什么与你祖父直说便是,还弄这些弯弯道道。”

    王琪忙摆手道:“不是孙儿想要什么,是想着祖父、祖母既照顾二郎这许多了,也不差这一回,顺娘姐姐的嫁妆总要帮衬一把,省的旁人这个那个的烦死了。”

    王张氏笑道:“傻孩子,就算要帮衬,也不是这个时候,急什么。”

    王琪在祖父祖母这里得了准话,心下大定,眼睛转了两圈,又去央磨王珍……

    张家迎娶的日子定在十月二十八,外九房这边二十六便要搭起喜棚,亲朋要上门添妆。

    道痴与王琪兄弟便在二十六下午出王府,这回没有带虎头,陆炳也没有再念叨跟出来。并非是他不想,而是被范氏拦下。

    一是道痴家逼厌,没有留客的地方:二是正式嫁娶比下聘礼的时候还忙道痴年纪再小,也是一家之主还不知忙成什么样,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添乱。

    道痴没有带虎头出府,也是因这个缘故。家里乱糟稍的要是有顾不到虎头的地方,反而不好。

    虽说没有带人出来,可是大盒子小盒子却是不少。王妃、世子所赐范氏的添妆,三郡主与小郡主也没落下,都备了礼。前者看的是王琪的面子后者则是因与道痴相熟。

    其中除了四匹蜀锦,剩下的多时首饰钗环,多是金玉材质。

    对于顺娘举人娘子的身份来说,这些添妆不仅贵重,寓意也吉祥。

    若是张庆和中了进士,顺娘便是官眷有资格佩戴金玉。这些东西即便不戴着,留作传家或者需要银钱的时候出手都价值不菲。

    因外九房先下情形,道痴有心给顺娘陪嫁金玉首饰也不好置办,得了这些,倒是觉得正好。

    没想到,等回家一看,只宗房女眷送来的金钗玉环就有数对,还有尺头银器等。

    外九房的嫁妆早已预备好,不仅张家的聘礼全部陪嫁回去,其他田产、房子、家具、首饰、衣服等各sè齐全。

    即便比不得豪富人家十里红妆,可以外九房的境况,能置办出这样的嫁妆已经是极难得。

    宗房王张氏带了孙媳过来添妆,因被王琪念叨一遭,也担心这边嫁妆不齐备惹人笑话,毕竟这亲事是她牵的线,张庆和又是她疼爱的侄孙。

    除了四样首饰,王张氏又带了八匹布料,还有两件银器。想着若是外九房嫁妆不足,这几样东西也能充做几抬。

    没想到外九房不仅给顺娘置办了全套嫁妆,田产、房子两个大头,竟然也都有了。张家的聘礼,更是半点不留地全陪嫁回去。

    虽说数量只是一整份嫁妆六十四抬,可都装的满满登登,要是挑拣出来,完全可以再凑三十二抬。外九房没有如此,可见做主的道痴内敛,不是个轻狂的。

    这嫁妆已经是极体面,王张氏心里不免有些疑huò。她年岁大,辈分又高,作为老嫂子在王宁氏跟着倒是没有什么不能问的,便直接问起嫁妆来历。

    待晓得,这份嫁妆,都是道痴这个当兄弟的用一年多的功夫,陆陆续续帮顺娘置办的,还典卖了不少生母遗物,王张氏心中触动颇深。

    并非同胞姊弟,道痴都能倾身陪嫁,真是个仁义的;待嗣姊如此,待王琪呢?

    自己这个幼孙,与上面的堂兄,多差了岁数,相处的少:年纪差不多的六郎,与他关系又不亲。有道痴这个仁义的族兄弟交好,也是好事。

    王府带回来的首饰与料子一亮,整份嫁妆的规格看起来又高了三分。

    宾客们见了,这才想起来,外九房有现下体面,不单单与宗房亲近的缘故,最主要的是外九房这位小家主,是世子伴读。

    王府里的情形,众人无从知晓:单从这不菲的添妆来说,王家二郎也当是有几分体面。

    王家那些上门的叔叔伯伯族兄族弟,少不得拉了王琪打探一二。

    王琪当然晓得,世子虽对二郎不错,可要说这添妆多,多少还有自己的功劳。王妃与三郡主,都是看在自己面上。因为年初刘从云也有个姊妹出嫁,只有世子赐了东西,王妃并没有出面。

    王琪心里隐隐得意,可这个时候却半点不lù,一心要给二郎长脸,将他夸得跟花似的,将世子曾命道痴与陆炳随shì,说成是常相伴。话里话外的意思,道痴就是王府伴读中第一得意人。

    这话要是旁人说,听者说不定会嗤之以鼻,既是从王琪口中出来,大半都信了。毕竟王琪也是世子伴读,没有理由压着自己抬举族兄弟。

    一番牛皮话的后果,就是次日起,客人翻倍。许多与外九房没什么走动的宗亲,也多厚着脸皮主动过来吃酒。

    这其中,就包括财大气粗的三房,补送的添妆里是一副金头面,少说有十来两重。

    三房自从去年被宗房与十二房联手整治一番,元气大伤,消停了不少,三房夫fù为人处世,也不像过去那么嚣张。

    外九房这几间屋子实在是待客不开,还是八太爷当机立断开了外八房的大门,将男客都分流到那边,两个院子同时待客方宽松些。

    王宁氏虽不好意恩麻烦八房,可也是没法子的事,只好谢了又谢。

    两处坐席少不得两处上礼。八太爷不许儿孙接礼,亲自找到王珍,让他安排人手到那院子做账房。

    并非是老爷子瞧不起道痴才不找道痴,而是晓得他也没什么人手,多半只能将账房上的事情也托给八房。只有王珍,向来帮衬外九房,身边又不缺人手。

    道痴是过后才听人提起,对于八太爷只有佩服的。

    道贺的族人多了送妆的队伍几乎扩大一倍颇有气势。

    除了王珍与一叮,外八房大老爷两个年长的,剩下的清一sè十几岁的王姓少年道痴、王琪、三郎几个也在列。

    路过百姓不少停下来看热闹,听说是送妆的是王家人便也不觉稀奇了。王家是大姓,子孙繁茂众所周知。

    张家这边虽说张家父子都是厚道人,看重顺娘家教人品,并没有嫌弃外九房寒薄,可亲戚之中,端是有不少富贵眼。

    尤其晓得张家大郎学问好,前程似锦,曾有心为自家侄女、外甥女之类拉媒保纤的伯娘婶子,更是早早地过来,等着看张家的笑话。

    谁会想到,会是这么个动静。

    王氏宗孙亲自过来送妆,实打实的六十四抬,嫁妆单子一尺厚。

    张老爷扫了嫁妆单子几眼,便赶紧使人吩咐给妾室传话,晒妆时要仔细些,省的有个闪失,让人笑话。毕竟上面的好物件不少,万一有人忍不住,大家都没脸。

    张老爷只是未雨绸缪,不想没过一会儿,便得了两次回报。张老爷的脸sè很难看,张家不如以往,族人有不少败落的。平素里上门打秋风,他能帮的也就帮。对于他们对长媳不满的那些酸话,张老爷多数装没听见。

    没想到,这些人连贼心都有了。还好都被拦下,要是真丢了嫁妆,那不单单是王家人会笑话,他这当公爹的也不好意恩见儿媳fù……。

    虽有些小插曲,可总算太平过去。

    翌日,十月二十八,宜嫁娶。

    顺娘出嫁正日,客人们都喜气洋洋,赞完新娘赞姑爷,不住嘴的恭喜声。外九房祖孙几个,虽面上也带了笑,可心里实在不好受。

    王宁氏与顺娘祖孙相依为命,本没想过还有分开的一日,如今不仅外嫁,过后还要千里相隔。老太太虽想明白,这对顺娘不是坏事,可临近临近,心里也如刀割一般。

    顺娘更是不好受,若不是怕气到祖母,几乎想要说不嫁。她除了不舍,就是浓浓的惶,疚,即便有了兄弟,她也不当将shì奉祖母之事都推给兄弟,自己去年就不该答应外嫁。

    就算外八房两位婶娘所说,她若是留着不嫁,往后弟媳fù进门,若是相处不快老人家怕是为难,她也不该点头答应外嫁。她不是与人相争的xìng子,作甚要与弟媳相争?二郎向来孝顺知礼,绝不会纵妻不孝,自己有何可担心的?

    想下想明白也晚了。

    道痴心里,也分外复杂。明明是嫁姐,心里就跟嫁女儿似的,百般不舍。要是顺娘有容娘的一半干脆泼辣,他也不会这么担心。可顺娘这xìng子,还真是不放心。

    除了舍不得顺娘,他还担心王宁氏。老人家毕竟上了年岁,大悲大喜之下,万一有个不好,悔之不及。他抽空就往老人家身边凑合,没人的时候,将往京城的话提了又提。

    老太太早时听孙子提这个,还以为他是开解自己的话,先下听他再三说起,不由有些上心:“二郎真有这个打算?”

    道痴道:“那是当然,孙儿还扯谎不成?”

    老太太迟疑道:“那王府那边?”

    道痴笑道:“孙儿年少,离当差的日子还远着,多学习两年不是正好。”

    老太太见他拿定主意,想着与孙女还有相见之日,精神好了不少。

    顺娘那里,老太太也开解一番,祖孙两个总算没了生离死别的悲苦。

    热热闹闹中,披着红盖头的顺娘上了花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日 春天正是读书天

    张家走的很仓促,似乎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意犄之中的是张庆和进京之事,会试在明年二月,安路距离京城两千多里路,年后进京肯定走来不及了。

    安陆的举子多在九月间就起程进京,像张庆和因婚期耽搁到现下已经够晚了。

    早就有人猜测,张庆和是不是因举人名次不高,放弃了这一科,才拖延到这个时候还没启程。张家族人甚至还有人说酸话,觉得是新娘子耽搁了他们的举人侄儿,不够贤惠知礼,云云。

    谁会想到张家大郎陪着新fù回门后,就举家进京。

    等到亲戚得了消息时,张家一行人已经离了安陆,家中只留了几个老仆看房子。金银细软,半点没留0

    这些习惯了到张老爷家打秋风的族人,立时傻了眼。每年借着过年,可是他们大开口的好时候,今年怎么办?

    道痴送走依依不舍的顺娘,重新回到王府。

    依旧上午随着众人上经史课,下午跟着陆炳学刀,晚上则是苦读四书五经,日子过得极为规律。

    冬去春来,半年转眼而逝。

    四月初,顺娘寄了家书回来,张老爷没有参加会试,张庆和名落孙山,不过在宗房二老爷的帮助下,拜在一个老翰林名下,在京准备下一科。至于顺娘三月初查出身孕,如今在京待产。

    张家即便家道中落,可张老爷这一房日子过的不赖。即便是客居京城,可也买了宅院,又添了仆fù下人,日子过的井井有条。

    张老爷那个曾掌家的妾室,也是个xìng子厚道的,对顺娘多有帮扶。

    张老爷也对顺娘甚是宽和,顺娘的日子顺心如意。

    王宁氏看了顺娘家书在佛前拜了又拜,顺娘这是过门喜不管第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对于顺娘的身体,王宁氏到没有太过担心。因早年家境艰难的缘故,顺娘从来没有jiāo养过。她xìng情虽绵绵软软的,可身体却比寻常女子要结实。今年十七岁,身子已经长成,并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道痴用观音像与佛像在容娘那里借了八百两银子在容娘的张罗下去年十一月在西城开了一家当铺。半年过去,外债已经还了大半。照这样看下去,再过一年半载,不仅能还清容娘的银子,还能剩下置办新铺子的银钱。

    容娘的婚期定在九月,三郎六月里参加完院试后,便会同父母进京送嫁。

    算算时间容娘九月出阁顺娘十月生产,道痴闲暇时分,就常去西城溜达,一是为小外甥、小外甥女置办满月礼:二是想要寻几样好东西给容娘添妆。寻了两次却没有什么合眼的,正好容娘将之前在她那里典押的白玉观音与紫金弥勒送回来道痴便有了主意,两位姐姐一人一个暂时撂下此事不提。

    虽说道痴与三郎两个—个在王府,一个在家,只有月末才能见上一两面,可兄弟两个越发亲近。

    两人全部心思,都放在院试备考上。每到月末,道痴放假的那几日,三郎就到外九房,将自己做过的时文与各种搜罗到的拟题拿过来:道痴也会将自己本月里的各种作业带回家,兄弟两个交换学习。每到此刻,道痴对三郎都心服的不行。三郎可不是他这个假正太,活了两辈子,多少占着些小聪明的便宜,可三郎的文笔、灵气,真不是他能比得上的。每次看了三郎的时文,再看自己的,又涩又干,没一处满意。

    三郎却是极有耐心,每次将道痴的时文逐字句点评,还时不时地鼓励两句,例如“二郎这种承题的法子很好……”,或“入手越发切题了”之类的。

    除了鼓励,三郎也毫不客气地指出道痴的不足,策论勉强尚可,时文缺乏灵气,诗赋浅显直白,文字运用不足。就像“红花”X“绿叶”这两物,在时文里不宜多做修饰,否则显得文字轻浮;在诗赋中直述就过于浅白,若是换做“红瘦”、“绿肥”实物换成拟代,意境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个时候,道痴真的很想捶地。

    各种穿越书中,百试百灵的纳兰诗词,为何他一首都想不出,想要取巧都不能。这个时候,只能勤能补拙,死背唐诗宋词。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后世的人,在文字独创xìng上差了些,可不是还有向某某“致意”的说法么?他又无心成为诗赋大家,只要能考试过关就好。

    三郎第一时间就发现道痴取巧的想法,并不赞同,难得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赝品再像,也是赝品,诗词文章之道亦然。形似而无味,若是二郎在科举之途上,只想过了童子试,如此取巧还能浑水mō鱼。若想要再讲—步,半点不容作假N.

    因道痴这点不足,三郎发狠了要给他扳过来,便给他留下作业,要求他不拘格式、不拘内容,每日做诗词三首。

    换做其他少年,对于三郎的这番话,说不得还要反辩一番。

    道痴心智成熟,仔细想想三郎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要是不能直面对自身不足,说不定真的止步院试,乡试、会试更是奢想。自己除了活的久些,并不比当下的读书人强多少,甚至于真论起读书来,自己还欠缺太多。

    旁人寒窗苦读时间,他这边再用功,拼时间是拼不过那些人得。

    整营一个月,府学众人便看到一个奇景,道痴眼神木木(想的出神)不拘是看到花草树木,还是饭食点心,还是经史课上,随时都会走神,嘴上振振有词。

    道痴的书桌上,迭起厚厚的诗稿,咏的东西五花八门。

    王琪与陆炳晓得他在作诗,好奇的不行,凑过来看道痴的诗作。

    《煮粥诗》

    贫者有所乞。

    碗中粥影稀。

    风吹水面涌谷米七八粒。

    《怀古邯卫青》

    寒门自古有才俊,卫氏儿郎朝天贺。

    利禄不求椒房赐,功名尤向塞外得。

    昨夕北风嘶朔马,今朝胡霜切冰河。

    将军横行万里外,单于慌蹿弃战车。

    竟是良莠不齐,有的浅白,有的则是有点意思。不管不管是浅白,还是颇有意境,都能称之为诗了。

    王琪与陆炳见了大奇,少不得威赞一番,说起写诗,他们勉强也能应对上几首,可像道痴这样信手捏来,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几分灵气还真是做不来。

    道痴唯有苦笑,他原也自诩博览群书,可真等到开始认真作诗,发现自己的典故词语十分匮乏。

    对于六月院试,他心里真有些没底。

    吕文召听说道痴在学作诗,扬起鼻孔,对着道痴得意几日,而后拿出个册子来,得意洋洋地递给道痴,口上说着请道痴指正,实际上压根就是显摆的意思。

    书册轻飘飘的,道痴倒是觉得分量尤重。不管吕文召这人怎么不懂事,这回出手,也是想要帮忙吧。

    里面确实是吕冬召的笔迹,不过看到上面录着的诗词时,道痴的脸sè都绿了。

    这是诗?韵呢?平仄呢?

    我立天地间。

    xiōng怀凌云志。

    无人知心忧。

    空对日月明。

    这叫诗?

    才高五斗无人知。

    知己不见莫强求。

    平生信守周召志。

    手中杜康可解忧。

    这叫诗?

    诗不诗的,道痴真没看出来,却终于明白什么叫“怀才不遇,”什么叫“为赋新词强说愁”。

    吕文召真是个文青少年,从这厚厚的手抄本上,有能看出他是个爱做诗的,可是这水平么,还真是无法评说。就是道痴这半路出家的,都看出这些不入流。

    道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是佩服吕文召,读了十来年书,水平能差成这样也不容易。偏生他还极为自信,即便没有下场参加童子试,也不觉得是自己自身不足的缘故,反而觉得是受家规所限。若是自己下场,案首定是手到擒来。

    陈赤忠是武人,对于诗词之道一窍不通;刘从云这边几日没动静,只是在下次月假完了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大包的诗词册子。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李杜诗词之类,而是当时文人流传开来的一些诗词新作。

    对于道痴来说,研究研究当下的诗词味道,了解当今的鉴赏水平,对他下场大有助益。

    道痴真心感谢,他没想到刘从云会帮自己这一把。毕竟府学少年中,如今隐隐分作两派,有些别苗头的意思。

    刘从云笑道:“无需谢,我只是想看看,二郎能走到哪一步。”

    听他这话中似有深意,道痴一愣,道:“刘世兄不想参加乡试?”

    刘从云笑道:“考试之类的太烦,熬完院试,我就不想在费心。”

    若是单单在王府混属官,有个秀才功名够用了,举人功名不过是锦上添花。可等到世子进京,众属官即便会跟随,秀才功名与举人功名的分量绝对不同。举人能直接有资格授官,秀才则不能。

    乡试还在两年后,离现在还远,道痴深深地看了刘从云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主要,只为今日这一包诗册的情分,就要找个机会说服刘从云继续考下去……

    小诗都是临时憋出来的,水平有限,大家勿怪。!。

第一百零三章 众子院试,三郎初隐

    时间就是这样,越是觉得不够用,就越是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院试的时候。

    府学这边,道痴与刘从云都要参加院试,两人五月底月假出府钱,便跟世子告了假。

    刘家有刘家的安排,道痴这边,这是随王氏族人一起前往武昌府。因为今年宗房六郎下场,便由王珍带队,除了六郎、三郎与道痴外,还有王家其他几房的几个子弟。

    一行人坐车,每天都是清晨出发,中午就歇下,怕的就是暑热伤身,毕竟依旧进了六月,暑热难当。要是因赶路辛苦,几个少年病下了,院试就要再耽搁一年。

    因有三郎作伴,道痴倒是不觉寂寞,兄弟两个同车而行,嘴里说的都是时文策论这些。王珍每次见了,都要听上两句,偶尔指导一二。他身上有举人功名,院试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在王家其他子弟跟前,王珍则是少不得夸奖三郎几句,也有jī励众人之意。

    旁人尤可,六郎却是忍不住,这日小歇,趁着王珍不在,凑过来讥讽三郎道:“真是凤凰蛋,都被捧到天上去,我倒是要看看,若是这案首没落到你身上,你还有什么脸面自诩为少年才子!”

    三郎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旁人不知晓,他自己当然明白,院试的案首绝对不会是自己。六郎当面都这样说,旁人背后会如何笑自己?

    道痴见状,走到三郎前,看着王六郎道:“六族兄在说梦话么?竟然有这么张狂的人,觉得案首是这家那家的?院试案首,乡试不第者比比皆是;谢元之才,会试也有落榜之时。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只看到眼前三尺之地。

    无需三哥说话,这案首之名,六族兄若是稀罕,只管拿去,只要六族兄有那个能耐。”

    六郎气得满脸通红,瞪着道痴道:“我与王三郎说话,哪里轮得着你插嘴?这里不是王府,还轮不到你狗仗人势!”

    听六郎口出恶言,道痴的脸沉了下来。

    三郎已是皱眉,道:“六堂兄还请甚言?二郎是我弟弟,作甚不能为我说话?六堂兄到底年长,还请注意身份。”

    三郎与道痴两个,王六郎都不喜欢;前者是瑜亮之争,后者则是恨屋及乌,轻重当然不同。

    听了三郎的话,王六郎讥笑道:“好个有情有义的哥哥,还真是不觉得臊得慌。十二房容不下二郎时,你这好哥哥在何处?等他出继出去,不与你抢家产,你又成了好哥哥?里子面子都想要,天下还有这样的美事儿,当旁人是瞎子不成?”

    说到这里,他又瞪着道痴道:“七郎这一年多待你实心实意,到底谁配当你哥哥,你眼睛放亮些。既是十二房不容你,你但凡好强,都当离他们远远的。为了小恩小惠,就容三郎往你身边凑,借着你得他的好名声,你骨头就这么轻?”

    王六郎这话里固然没说三郎好,可也没有瞧得起道痴的意思。

    道痴淡淡道:“我们兄弟如何相处,不需旁人操心。”

    三郎望向王六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怒意。

    王六郎冷哼两声道:“你们倒是同仇敌忾起来,难道我是恶人不成?你们只管手足情深去,看你们能好到几时!我就不信了,装一时还罢,谁还能装一辈子。等到背后插刀那天,才会有人晓得我说的是好话赖话!”说罢,不等他们兄弟再回嘴,转身气昂昂地走了。

    一顶狡诈虚伪的大帽子,硬是扣在三郎头上。

    三郎气的满脸涨红,浑身发抖,脑子里已经顾不得想案首不案首之事,望着道痴带了几分委屈道:“二郎,我没有!”

    二郎叹了一口气,拉着他坐下道:“我知道三哥没有。”

    三郎沉默了一会,却是低下头,恹恹道:“我虽没有利用二郎之心,可六堂兄有一句话说的不假,到底是我没有护住二郎。当时二郎出继,我明明晓得不妥当,却没有出头。”

    早先他并不觉得出继有什么大不了,血脉亲情毕竟割不断;这两年渐大,知晓的世情多了,他才晓得除了血脉,还有名分这回事。

    道痴笑道:“我做个当家作主的好男儿不好么?难道非要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人家庶子才算福气?世人多重嫡庶,三哥又不是不知道。”

    三郎犹豫道:“二郎介意自己的庶出身份?”

    道痴想了想,道:“介意。‘小娘养的,总不是好话。即便我生母是贵妾是如何,妾通买卖,外人有几个会打听贵妾、贱妾。听说是庶子庶女,多半就有了成见。”

    不说旁的,若他依旧是庶出身份,他也没资格入王府为伴读。等到以后议亲时,正经人家的嫡女也不会轻许庶子,多半是庶出配庶出。在家族之中,丝毫没有地位,完全依附嫡支过活,如何生活都要听从长辈安排,身份地位跟管事差不多。

    哪里会像他现下这般,独立支撑门户,当家作主,〖自〗由自在。

    没有选择做个窝窝囊囊的庶子,借势出继,脱离身上的桎梏,是他长这么大最满意的一件事。

    三郎怕他不高兴,忙结束这个话题,岔开话说起一个策论来。

    虽说刚才六郎与他们俩个拌嘴的时候王珍没看到,可过后还是有风声吹到王珍耳中。

    六郎这个亲弟弟,又倔强又固执,王珍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又怕现在骂他,引得他闹情绪,耽搁了接下来的院试,王珍便只当不知道此事,心里已经决定,等到回家一定要祖父好生教训这小子,……

    经过四日路程,一行人抵达武昌府。

    王家在这里有别院,众童生倒是不用投宿客栈,得以安静备考。

    院试的考试过程,与县试、府试一样,大家都过经过前两个考试的,倒是没什么可紧张的。

    就是道痴在下场之前,也有些看开,若是这次院试要是不过。等到世子进京,自己不能以贡生身份入监,那就以监生的身份,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或许没了患得患失之心,道痴发挥的到是比往常还要好几分。

    等到回到王家别院,默写出时文、诗赋等给三郎看了,三郎眼睛发亮,道:“时文言之有物、有典有据,算得上好文了。诗赋虽不华丽,可寓意颇佳,也不错。即便无缘案首,二郎的成绩也当是中上。”

    过后王珍也问了一遭,给出的〖答〗案大同小异。

    道痴心中松了一口气,榜上有名,总比名落孙山的要好。

    须臾几日过去,到了放榜的时候,道痴果然榜上有名,位列十九名。从这一刻起,他就不是白身,可以见官不跪。

    并且有资格入县学、府学读书,名字也在当地学政名册上。

    王家子弟七人下场,过了四人,除了道痴、三郎与六郎之外,过了院试的还有五房长孙。

    六郎名列第七,比道痴名次还靠前些。道痴并不意外,王琪早念叨多遭,六郎的功课在宗学里位列前茅。只有三郎回乡后,才被三郎压了一头。

    五房长孙名次在四十三,加上他年纪已经是弱冠之年,这个成绩只能说不好不坏。

    最让众人震惊的,是三郎的成绩。有实力冲击案首的三郎,名次比五房大郎还靠后,在六十八名,中等偏下的名次。

    六郎惊的,连嘲讽的话都说不出口,不时地打量三郎,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

    三郎这次答卷,只策论是自己寻常水准,时文与诗赋都参考了道痴数月前的旧作。等到撂下笔时,他就不由自嘲,早先还说三郎不该模仿旁人的文章,如今自己还不是如此。

    为了这个,即便晓得自己榜上有名,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落到旁人眼中,就成了他因考的不好没心情。

    听到这名次,道痴真的有些惊心,等到只剩下兄弟两人时,忍不住道:“三哥也是,即便是收着点,也不用如此。中等偏下,稍有不当,就在孙山后了。”

    三郎笑道:“要是院试初次不第,旁人看来,不更像是伤仲永么?”

    道痴摇头道:“不至于此。”

    三郎笑了笑道:“总要适应的。”

    回程时,气氛就有些压抑。三郎名次虽不好,毕竟还在榜单上,落榜那三人,心情更郁闷。

    王珍担心六郎不懂事,还专程告诫一番,引得六郎几乎翻脸。六郎看到三郎时,越发冷着脸,倒是没说刻薄的话,可是眼中都是不忿。

    进城之前,王六郎终于忍不住,上了三郎与道痴的马车,气冲冲地对三郎道:“又不是落榜了,耷拉着脸给谁看?一个小小院试,你就如此,那还怎么去应乡试、会试?有种你长点志气,乡试时一鸣惊人好了!”

    噼里啪啦地说完,他便哼了一声,挑了帘子下了马车。

    道痴与三郎面面相觑。

    三郎的脸上慢慢浮出笑意,道:“二郎,六堂兄这是安慰我么道痴跟着笑道:“嗯,是安慰吧,怕三哥一蹶不振失了对手。”

    马车外,王六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了鼻子自言自语道:“谁在念叨我,不会是七胖子吧,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他……”!。

第一百零四章 送弥勒手足作别

    全文字无广告第一百零四章送弥勒手足作别

    黑色儒巾,草绿色生员襕衫,映衬着少年越发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王宁氏看着孙儿,欣慰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燕嬷嬷在旁,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祖母,等过了今年岁考,孙儿就想法拔贡。到时候奉祖母去了京城,就能与姐姐团聚。”道痴一边帮老太太拭泪,一边道。

    老太太迟疑道:“拔贡还罢,可是真要出行的话,你乡试时如何?”

    道痴笑道:“祖母,监生可以在京城下场。即便孙儿不进国子监,等到乡试后,也得跟姐夫他们似的北上。以贡生身份提前进京,也能多适应适应京城水土不是。还得劳烦祖母在孙儿身边照顾,姐姐不在,孙儿只能靠祖母。”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好,好,老婆子就照看我的孙儿去。”

    老人家心里当然明白,孙子的话不过是安慰自己,道痴来外九房半月就进了王府,向来将自己照看的好好的,她一个老婆子能做上什么。

    可是,人上了年纪,怕离别。尽管不愿背井离乡,可同骨肉离别比起来,老人家还是愿意与孙子一起进京。

    安陆到京城两千多里路,水路陆路交替,若是孙子独自上路,万一有个闪失,也是要她的老命。

    燕嬷嬷也试了泪,喜气洋洋道:“老太太,二公子既中了秀才,家里是不是要请客?这可是大喜事。”

    老人家与道痴同时摇摇头。

    王宁氏道:“二郎还没及冠,可已经有了功名。若是宴客,少不得二郎陪酒应酬。二郎还小呢,等到以后在宴客也罢。”

    道痴也道:“王府的假差不多,今天回家前,大族兄已经领着拜过学政,明儿我去趟十二房,后日便回王府。”

    他虽然重视这次院试,也只是为了功名。现下的秀才功名,就像上辈子的大学毕业证似的,是立足士林的必需品。如今功名到手,暂时可以歇口气。

    在书本上的苦熬,比不过在王府的经营,他不会因小失大。

    祖孙两个想的很好,可架不住贺客上门。搁在宗房里,子弟中了举人的比比皆是,秀才实不算什么。可在外房族人中,秀才已经算极体面,况且道痴年纪在这里摆着。只要不傻的都晓得,他的前程绝对不止于此。

    翌日一早,贺客就不断。王宁氏无法,只好临时置办几桌,宴请上门的街坊与族亲。少不得又是八房大太太、二太太帮忙,才不至于乱糟糟。

    道痴连陪了两波客,才寻了个由子抽身出来,除了那座紫金弥勒之外,还有王宁氏给容娘准备的一对金耳坠,一对绞丝银手镯。那尊白玉观音也带了,作为催生礼,请三郎带进京转交顺娘。

    同外九房的热闹相比,十二房则显得过于冷清。

    就连门口小厮脸上,也无多少笑模样。同样是中了生员,对于外九房是大喜事;对于十二房来说,却是丢脸至极。三郎从府试案首落到院试中下,在旁人看来,是“江郎才尽”,想要再进一步,谈何容易。

    就是十二房本身,也欢喜不起来。王青洪想的是自己起复无望,嫡长子又是这个成绩,等到到了京城,还不知怎么惹人笑话;王杨氏则是心疼儿子,本是金玉之质,受师门影响要藏拙受污。

    要是之前没有“小才子”的名还好,十三岁的生员,即便名次底些,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有了“小才子”的名声,就要受族人的嗤笑嘲讽。

    就算三郎能受得住,王杨氏也舍不得。

    熬了一晚上,王杨氏终于下定决心,这次带儿子进京后,就求娘家父亲与伯父,想法子给儿子留在京城,入国子监读书,不再回安陆。也可借此让儿子与婆母分开些,要不然以婆母的秉性,说不得又要惦记在崔家找孙媳妇。

    若不是她强拦着,丈夫又实看不上崔家门第,三郎早就与崔家女定亲了。

    自己的儿子即便暂时只能雌伏,可大鹏总有凌空之日。师们借不上力,妻族定要选个好的。

    疏通同归,说的也是三郎与道痴这对兄弟。只是兄弟两个,现下还不知。

    听说道痴来了,被三郎带进了桐院,王杨氏的心里跟着颤了颤。

    昨日三郎到家,王青洪问起儿子名次后,脸色就不好看;待到一一问过其他三人的名次后,脸色方缓和些。所为何来?不就是庶子榜上有名,而且名次不错,使得他觉得多少缓解了他的尴尬。却不想想,那孩子从来没受过他一日教导,如今与他也没有父子名分,即便在出息,又干他王青洪何事?

    这个时候上门,是来炫耀的?

    又不像那样轻狂的人。

    王杨氏心中分外复杂,沉默了好半响,吩咐许嬷嬷道:“去桐院看看,问问三郎,留不留客用饭。”

    许嬷嬷迟疑一下,应声下去。

    桐院上房,除了三郎与道痴外,容娘也被请了来。

    摸索着手中的紫金弥勒佛,容娘笑道:“二郎你可想好,这东西可是你半个身家。这就送与姐姐?要是你以后再遇到手头紧,可连周转的东西都没有。”

    这紫金弥勒佛,虽不是纯金,只有六、七分成色,可价格绝对不亚于纯金。容娘当初请当铺供奉时,曾用着东西试过对方眼力,得出的结论这是唐晚期宫廷里流出来的老物件。要是出手的话,在本身的价格上,价格还能翻两番。

    道痴笑笑道:“真要赶上手头紧,求到大姐姐跟前,大姐姐还能撵我不成?我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弥勒与观音还拿得出手。观音作为催生礼,送给顺娘姐姐;弥勒像大姐姐现下要是不收的话,我也只能明年再送。”

    容娘先是一愣,随后啐了他一口,道:“好好的,学会贫嘴了?谁说我不要。好东西既已经到我手中,还想要讨回去,哪有那么好的美事?别想省银子,明年真要你再送礼时,你也得用心准备份好的来。”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道痴还罢,几百年后彪悍女多了,这两句话算什么。

    三郎却是瞪目结舌,半响才小声道:“大姐姐面皮越来越厚,什么话都敢说,仔细母亲训你。”

    容娘挑了挑眉,道:“你们是我兄弟,又不是外人,当着你们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以后在外头腰杆子能不能直起来,还要靠你们。你们可别以为,姐姐出了门子,就真的是别人家人,可以甩手不理。”说到这里,看向三郎:“顺娘姐姐那里也是如此,以后还要多靠二郎撑腰。”

    道痴点头道:“大姐姐放心,我都晓得。”

    姐弟几个有说有笑,全无半点芥蒂。

    许嬷嬷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望向道痴的目光分外复杂。

    三郎已经看到她,起身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容娘与道痴也跟着起身,容娘的笑容淡淡的。

    许嬷嬷堆笑道:“太太听说二公子来了,打发老奴来问问,中午要不要加菜。”

    三郎笑道:“嬷嬷来的正好,我也正要打发人去厨房说。我要留二郎用饭,大姐姐的饭也摆在这边。”

    道痴闻言微微皱眉,不见过三郎兴致勃勃的,容娘没两日也要远行,便没有开口。

    许嬷嬷瞥了道痴一眼,笑道:“好,好,老奴这就去厨房安排。”说罢,对着容娘与道痴福了福,就带了小丫鬟退了下去。

    等她出了桐院,三郎对容娘道:“大姐姐,许嬷嬷毕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就算姐姐再不喜,多少也客气些。”

    容娘冷笑道:“多老的老人,身为奴仆就要有奴仆的本分。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家如今也呼奴使婢,过的比一般人家还强上许多。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她大儿子管着母亲的陪嫁庄子,二儿子把着这府上采买的活计。她们日子过的越光鲜,贪的就越多,偏生母亲还一味保全。”

    三郎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母亲并不是糊涂的,能轻易被人蒙骗。许嬷嬷的女儿外嫁给外头的商户人家,听说许大、许二在那边铺子都有参股。或许是因这个缘故,手头才宽裕些。”

    容娘轻哼一声道:“只有你好性子,能容她借着母亲的势指手画脚,我可不惯她这个脾气。可是说好了,家里的家生子,你往后想要收哪个都行,可同祖母与母亲身边嬷嬷有干系的,一个都不能收。奴仗主势,乱家之源。”

    三郎被说的红了脸,飞快地看了一眼道痴,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连耳朵都红了,忙道:“谁要收丫头了,难道我是好色的不成!”

    道痴面上笑着,心里却想,容娘的脾气实在太硬了些,眼力容不得半点沙子。固然不用担心她会受委屈,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容娘这样的脾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用罢了晚饭,道痴与容娘约好京中再会,便没有久留,由三郎陪着,去主院与王青洪夫妇作别。

    王杨氏依旧是客客气气,脸上挑不出半点不是,可也没有半分亲近之意。

    王青洪本有不少话想要告诫道痴,可是听到“伯父”、“伯母”的称呼,立时觉得意兴阑珊,摆摆手打发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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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介绍:
正德十三年,京城正德皇帝挂帅巡边,南昌宁王图谋造反,安陆兴王沉迷炼丹。
安陆州外西山寺,现身一个小和尚,回到欲海沉浮中,诵起一部虚妄经。
红尘摆渡,谁是唱戏人。
简单的说,就是从小和尚到官居一品的故事……天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