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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钗恨     斜风txt下载     斜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粒药

    太平天国的男女分营,放在现代是被反复批判的对象,但是在真实的历史上,却是他们前期保持战斗力的关健所在。

    男女分营很大程度纯洁了男女关系,保证不致于重演了历代民变军队在男女性问题上所犯的严重罪行,太平军进入武昌的时候,有个站在清方立场的文人对太平军百般攻击,但却承认男女分营是太平军的唯一好处,妇女贞洁赖此得以保持。

    只是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太平天国把男女分营搞到了一种极端变态的程度,甚至禁止正常的夫妻生活,天京城内甚至到了母子都不敢对话的程度,而天王以下诸王却在广纳妃嫔,最终结果进入天京城内不久,男女分营就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

    柳畅手下的部队并不是太平天国那样的狂信徒,因此柳畅的男女分营相对比较简单,但是整个磐石寨被分割成了家属区、生活区、兵营,秩序变得井然起来。

    妇女都被编入了巾帼队,负责缝补衣物、赶制军鞋,而老人被编入了白头队,负责一些最轻松的杂务,少年被编入了童子队,会点小手艺的人被编入了营务队,而这些老弱中勉强还有些战斗力的人则编成了后备队。

    正军之中,奋勇队可以说最后的替补队,而后备队则是奋勇队的后补,差不多另一个时空的基干民兵,柳畅也不指望后备队能发挥什么关健性的作用,就希望他至少能在老营起到了一个纸老虎的作用。

    至于后备队的兵器,则是装备了三十多杆缴获和征收来的鸟枪,柳畅这才发现为什么鸟枪这么一种落后时代几百年的火绳枪,为什么在中国会一直装备到了一九零零前后。

    实在是鸟枪太廉价,太易得了!一杆鸟枪造价不过四两银子,要知道这个时一张最寻常的弓加一羽箭都要六两银子,而且容易制造,营务处的铁匠师傅就说他敢替检点打造鸟枪,只是打造出来的鸟枪不如绿营兵的制式装备。

    比起要经过千锤百炼的冷兵器来说,鸟枪的训练也十分简单,随便拉回去打几发子药,就可以说是掌握鸟枪射击了。

    一个弓箭手要用几年时间才培育出来,而一个鸟枪手只需要几个小时的训练就够了,只是柳畅给后备队的训练都让奋勇队的老兵吃惊了:“检点大人,这是我们替补的水平?你这强度也太大了吧!”

    要知道晚清绿营的训练程度很差,一年也未必打掉几发子弹,可是柳畅根本不把子药当钱看,一次训练就让后备队的士兵打掉了二十发子弹,即便是绿营兵里的准头枪,都未必有这个程度。

    一个乐清协的老兵说道:“检点,我们姚副将每年才让我们打三五发子药啊,除非到了温镇操阅才会多打几发,此外多打的子药都我们自己出钱来买。”

    旁边还有一个温州城守营的绿营兵,是楠溪之役被俘虏过来:“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一年用掉的子药顶多千多发,都司每年都上报数万发,这其中多出之数,都让那些当官贪污了去。”

    又有绿营老兵建议:“检点,咱们诸备的铅子火药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后备队一次打二十发,奋勇队一次是三十发,而龙枪哨楠溪哨一次都是五十发的水准,而且要求一个比一个高,龙枪哨那简直是敌人冲到枪口才开始射击,这样的严格他们闻所未闻。

    要知道他们受到的教育是只要看到敌军露头就开火射击,有时候敌军远在两三里外就开始射击,哪象龙枪哨这样要求抵近射击,就连后备队都要求进入三十步内才集火射击。

    不过他们也知道,柳检点所图不小,只是储备的铅子火药真经不起这样的日常消耗啊!

    柳畅给他们一个定心丸:“没事,我已经准备自制子药了,咱们毕竟控制着磐石镇这么一块地盘,弄点材料还是有办法的,不过你们若有什么好办法,也可以知会我一声,我柳某人一向对得起兄弟们。”

    一个乐清协的绿营兵犹豫了一下,倒是站了起来:“小人知道一法,可以令子药威力倍增一二成。”

    “真有此法?”旁边的绿营兵都围过来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绿营兵把这个法子视作自己的传家之宝:“若不是遇到检点这等贤主,我还不愿把这等秘术献出来。”

    只是稍加询问,柳畅发现这个法子自己早知道了,只是没想到那么深--大名鼎鼎的粒状火药。

    粒化火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早在明代中国人就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只是这门技术在中国一次又一次失传,一次又一次地作为重大技术创新被中国人发明出来。

    最近的一次“再发明”,是道光年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是福建水师提督陈阶平发明出来了,实际是陈阶平从俘获的西洋海盗那里获取的资料制造出来。

    陈阶平“再发明”的粒状火药,号称威力与洋药相当,但实际上只是接近黑火药的最佳配比,而且还是纯手工制造,和真正的西洋火药有一定的差距,但至少这次“再发明”至少是一次很大的进步,只是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的十几年内,这次“再发明”又被大清朝遗忘了。

    这个绿营兵当时在福建参与其事,因此将这种粒状火药的制造技术记在心头:“检点,那时候道光爷可是明令各省绿营督造陈镇台的新式火药,都说威力远远胜过旧药,只是没到咸丰朝,就又都用回了旧药……”

    不用对付西洋人的洋枪洋炮,旧式黑火药足够对付农民起义了,柳畅的见识却与满清大员们不同,催促着:“这件甚好,你既然把这秘术献出来,那营务队正缺个队官,你暂时委屈一下。”

    这是提拔任用的意思,这绿营兵感激不尽:“多谢检点,多谢检点,只是这造新式火药不同旧药,甚费工料,又需要许多器具。”

    柳畅点点头:“你需要多少银钱,到我这里领用便是,新药造成之前,尚要多制旧药。”

    “谢过检点了!”

    虽然不是自己实现的技术创新,但有了粒状火药的话,总能提升许多战斗力,柳畅不由暗暗得意,却听得有人来报:“检点,叶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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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还价

    “叶娘子来了?”

    柳畅倒没把这当一回事,虽然葛五、叶娘子这群海贼是天地会系统,现在暂时是双方关系的蜜月期,葛五爷借磐石镇内好一块场地发卖渔获和各色中西货品,每天进账至少也有百八十两银子。

    看着叶娘子这边日进斗金,柳畅也是有些眼红,因此才筹划着利用自己这块地盘来贩卖私盐,借此赚取一笔起家的资本。

    现在柳畅和葛五两方都在相互利用,柳畅自然是想借葛五这群海贼在江面和海上掩护磐石镇,而没了磐山寨的炮台,葛五这边也没法截断瓯江。

    叶娘子仍是那一身红色劲装,一边挂剑一边挂着燧发手枪,英武非凡,站在一棵梅花树真是人比花娇:“检点,叶娘有礼了。”

    “听说玉环营要寻找叶娘的麻烦,还请五爷千万小心些。”

    绿营水师设有玉环营,额兵近千名,算是温州镇手上最强的一支海上力量,不过叶娘子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我手上也有十来条船,他们若是想来便来吧,不过是一战罢了。”

    历史上的葛孟晋所部很快在历史的大潮中变得默默无闻了,但是现在这个时空,由于得到磐石镇这块地盘的接济,又能截断瓯江海口,导致现在葛孟晋的船队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浙闽洋面许多小股海盗都靠扰过来,柳畅甚至听说还有外国海盗加入进来。

    柳畅谈得比较随意:“那便最好,不知叶娘子找柳畅有何贵干。”

    叶娘子盈盈一笑,眼若秋水:“家中无盐了,叶娘是找检点借点盐做菜。”

    “要多少?”柳畅还真有多余的食盐,没听出叶娘子话里的意思,直接就问道:“叶娘子说个数吧。”

    叶娘子伸出了一根光洁如玉的手指,却不说话,柳畅犹豫了一下:“一斤?叶娘子派个人过来便是了,不必亲身过来。”

    叶娘子摇了摇,她年纪虽轻,但这玉首摇动之间却是极有风韵,倒让柳畅看得赏心悦目:“是十斤?一百斤啊!”

    他没想到叶娘子一开口就是一百斤食盐,这个数字可就大了,只是叶娘子还不满意:“区区一百斤盐,何区叶娘亲自来找检点,叶娘想要借的数目,可是以石来计算的。”

    石?这个时代有大石小石的区别,柳畅不知道叶娘子要借的石是多少斤,但是他知道这个数字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十石?叶娘子您莫开玩笑,我们磐石寨的存盐不过百来斤罢了,从哪里找十石盐给你。”

    可叶娘子想要借的可不是十石盐,她玉指轻轻摇动了:“检点,我借的不是十石盐,也不是一百石盐,而是一千石。”

    柳畅被叶娘子吓住了:“一千石?叶娘子你莫要开玩笑了,我虽然想贩点私盐,可是你一开口便是一千石,这数目也太大了。”

    一石通常是一百二十市斤,一千石便是十二万斤食盐,折算成现代的计算单位就是整整六十吨食盐,寻常一个县的食盐公司仓库里都未必储备有这么多食盐。

    叶娘子却是不这么看:“数目太大?检点,去年光温州一府,出产的官盐就达十数万石,叶娘所求的不到百分之一罢了!若不是分心无术,叶娘都想亲自来做这私盐生意了。”

    柳畅知道东南沿海的食盐产量肯定惊人,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夸张,光是官盐就达十数万石,加上私盐这产量能达到多少,何况这么多官盐私盐尚不能满足需求。

    “我尽力去张罗便是,这一千石数目实在太大,叶娘我尽力替你筹措。”

    “这可不行!”叶娘子办事干脆,铃声般声音说个不停:“若是检点能帮我筹一千石渔盐来,叶娘就不必往海里倒渔获了,现在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流,我就心痛,这都是银子啊。”

    叶娘子管着葛五的钱袋子,渔获倒入水里去确实是真金白银流走了,柳畅能理解这一点:“叶娘子,我虽然联络了一些盐场,又有些以前的关系,但是能搞到多少盐,我自己都心底无数啊!”

    “检点你这太过谦,谁不知道楠溪哨今已经回来,我们的人在岸边撞到过他们,两百多人的队伍,上百辆独轮车加上十几个驮子,浩浩荡荡的队伍,今天晚上就能到磐石寨。”

    柳畅没想到霍虬这么快就弄来了私盐,而且还是这么大规模的队伍,心中一喜,当即说道:“顶多是几十石罢了,运多少次凑足叶娘子那一千石,何况叶娘子你现在财源滚滚,小弟这边那是快揭不开锅了,不搞点盐非得饿死不可。”

    “谁叫你要养这么多人,五六百张嘴都到你这里吃饭。”叶娘子碎嘴起来很厉害:“太不会当家。”

    柳畅继续叫苦:“那叶娘子你行行好,先让我吃上一回饱饭再说,哎……我这里和叶娘子你那边没法比,吃饭的人多,可能办事就那么几个饭桶,让他们算一算有多少人在我手底下吃饭,结果几次算出来的数目都不一样!可是叶娘子你那里开伙都是井井有条,那么一个队伍被你管得有条不紊,不养一个闲人,我是羡慕死了。”

    柳畅说的倒有一半是真话,叶娘子虽然管着葛五的钱袋子,但也是个极会理家的女人,几百人的队伍井井有序,没出什么大乱子。

    而柳畅在穿越之前最多在学校当过小组长,连几个同学都没管好,现在让他抓这么一大摊子那只能从头学起,因此才出了不少乱子,不过叶娘子却看破他的心思:“检点,你这边也已经上了正轨,不甃这吃饭问题,这样吧,这次来的盐分我六成,剩下四成够你吃半个月了。”

    卖给叶娘子那柳畅吃亏不小,先不说价格上的差距,现在柳畅还赊欠着叶娘子一大笔鱼钱,叶娘子肯定也要先赊欠着再说。

    因此柳畅摇头:“至多二成,我八你二。”

    “检点,这可不成!”叶娘子会算账:“我每天有多少渔获,至少几千斤,一千斤至少要用一百五十斤渔盐,一天下来得用多少渔盐。”

    “实在是我就靠这点盐来管肚子了!”柳畅还是叫苦:“叶娘子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我只能亲自来做私盐这行当了!”叶娘子威胁道:“就怕到时候抢了检点的生意。”

    柳畅却不怕叶娘子来抢自己生意:“还是两成,叶娘子有心兼做私盐生意,那也不错。”

    葛五这支舰队全飘泊在海上,哪有可能上陆兼顾私盐生意,他们对私盐的一切关节都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肯定要亏蚀了老本。

    何况在瓯江海口坐收保护费,那是何等轻松的一件事,比贩私盐赚辛苦钱不知强上多少倍,接下去要准备同水师玉环营在海上接仗,不可能让兄弟们上岸做这个兼职。

    可是叶娘子却不愿意放弃这其中的暴利,事实所有的渔获都不用她自己来处理,已经有好几家地方上的强人向她求购渔获,并声称只要有渔盐,有多少吃多少,价钱都好商量,甚至还有在江口附近作业的渔船直接向她高价求购渔盐。

    如果手里有足够的渔盐,每天至少能多赚过百两银子,因此叶娘子见无法说服柳畅,终于把杀手锏使出来了:“你我对半分,难道检点不想置办些洋枪洋炮吗?”

第四十七章 德蒙斯

    柳畅又惊又喜,差点忘记讨价还价:“叶娘联络上西洋人了?真有洋枪洋炮出售?”

    叶娘子用指尖在柳畅的手上轻轻划了一下:“检点可是答应五五分成了?”

    柳畅当即追问道:“若是真能联络到西洋人,这批盐分一半给叶娘子也无妨。只不过我得先买西洋火器再说。”

    对于柳畅对于西洋火器的迫切需求,叶娘子作为海上大豪可以理解,毕竟西洋火炮比中国自制的各式火器都锐利许多,她当即说道:“今天晚上就把盐给我一半,我就带你出海。”

    “出海?”柳畅犹豫了一下,现在整个磐石寨的大小事务都由他一个人来管:“要出海?”

    “没错,人家洋人怕我们黑他,所以不敢把船开进江里来,就停在海口之外,等着我们过去了。”叶娘子补充了一句:“人家虽然认银子和制钱,最好多带些洋银过来。”

    “知道!”柳畅倒也不怕叶娘子黑吃黑:“吃过晚饭,我便随叶娘子出海。”

    他已经想好了,把手上的家底都拿出去购置一批枪械,突然又笑了:“叶娘,既然要你要在我这里买盐,还是麻烦在我们这里付一批订金。”

    叶娘子可把钱袋子抓得紧紧的:“不成,不成,你在这里赊欠了不少渔获,这批渔盐也得先赊给我,哪有让我付订金的道理。”

    只是柳畅已经找到了叶娘子的命脉:“叶娘子,你若想下一批私盐还想五五对半分的话,就麻烦付一笔订金给我,不然就算了。”

    叶娘子犹豫了一下,才终于答应了柳畅的条件:“不是下一批,至少下下一批也是这个条件,要多少订金?”

    柳畅开出的条件不高:“一千银圆。”

    叶娘子答应了下来:“好!成交了,至少前三批私盐咱们得对半分,否则我没法子向当家的交代。”

    对于这一批由楠溪哨押送而来的私盐,柳畅是非常重视,他亲自带了半个龙枪哨出了磐石寨把这批食盐接了回来。

    霍虬脸上带着兴奋之情:“检点,总共是八十三石,我们和盐场说好了,下次再到他们那里拉一批。”

    他说起了这一次贩私盐的情形:“咱干这一行十几年了,没有一次象今天这么威风过。”

    平时贩私盐,他首先得想着怎么买通官面上的人物,特别是巡检、绿营兵和县里的那些能坏事的大人物与小人物,好不容易都搞定了,也只能偷鸡摸狗般东张西望,就象黄鼠狼过街一样。

    可是今天他可是明目张胆地把队伍拉出来,几十辆独轮车,十几匹驮骡驮马,两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可是根本没人敢出面管他们的事。

    一路上都是平平安安,没人敢招惹这么强大的武力存在,那盐场的几个主管已经到了温州城里去报遇贼劫持,官盐全失,同时催促他们快点来拉第二批私盐。

    至于他们的价格,也是低得发指,却比公家购买官盐的价格要高上不少,而且不用被某些大人物过上几手,盐场方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把这批盐分叶娘子一半,账目以后慢慢结!下两批盐,不管拉多少,都分他一半!”柳畅在楠溪哨里很有权威:“她已经付了一千银圆的订金!”

    霍虬只是压低了声音:“我们这么辛苦,岂不是要替葛五爷他们打白工?分他们一半,这太亏了。”

    柳畅告诉他:“不亏不亏,叶娘子替我们联络上西洋人,我这就准备出海买一批洋枪回来。”

    霍虬没有多少见识,却很知道西洋火器锐利无比,却是替自己的楠溪哨争取利益:“检点,这批洋枪我们楠溪哨也应当有一份吧?”

    柳畅点点头:“你们这么辛苦把盐运回来,没有你们的一份岂能说得过去,不过今天晚上我带瞿哨长过去,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虽然瞿杰是龙枪哨哨长,可是这人才具平庸,让他镇守磐石寨,柳畅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宁可让霍虬镇守磐石寨也不希望发生什么乱子。

    霍虬一听柳畅让他在家镇守,当即眼睛都亮了:“检点放心便是,绝对万无一失!”

    八十三石私盐,算起来已经是近万斤了,叶娘子也很干脆,不要零头,就是运走了四十石充当渔盐,但是也不愿意付那一千银圆的钉金:“我和那洋人有些交情,可以在他那里赊欠些,咱们上船后我帮你敲敲边鼓,到时候再细算这笔订金。”

    借着月光,又点燃了火把,叶娘子带着柳畅和瞿杰一起上了一艘快船,连夜就准备出瓯江口,一起上岸的还有龙枪哨里最可靠最能拼命的几个勇士,他们随身带了三千银圆。

    这是柳畅拿来付款的硬通货,只要买到了一批西洋枪械,那么他就算是正式在这个时空站住脚。

    江水哗哗地流过,叶娘子这艘船行得甚慢,柳畅只见一片黑暗,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旁边叶娘子劝道:“检点还是先歇息会为好!等天亮才到。”

    柳畅点点头:“到时候麻烦叶娘子唤醒我!”

    他和龙枪哨的一帮弟兄都围成了一圈,他偎在甲板上,怎么也睡不着,龙枪哨的这一帮弟兄们也不敢睡。

    他们身边的麻袋里可是装了整整三千银圆,在起事之前,他们一辈子都摸不到这么多银圆,现在是在葛五的船上,谁敢睡觉?

    一直到三四更天,柳畅才勉强睡了过去,他睡了没有多久,就听得叶娘子那动听的声音:“检点,醒一醒!我们就要上那洋人的船了!”

    柳畅擦了擦眼睛,却看到不远的海上有着那么一艘西洋帆船,体型不大,却比叶娘子的这艘中国式帆船先进许多,三根桅杆上挂着一张又一张白色风帆,横着、坚着,怎么也数不过来,却有着特殊的美。

    这艘帆船在晨光下驶了过来,不一会两艘帆船已经贴得很近,西洋帆船上扔下了悬索,叶娘子上了一条舢板:“检点,我们一起过去吧,小心些,千万别落到海里去!”

    柳畅点点着,他还是第一次乘上这样的小舢板,看着时不时浮动的海浪,看着亲兵们小心地抱着装着银洋的袋子跳上了舢板:“这浪不大吧?”

    叶娘子用纤指梳理了一下头发:“就看检点的胆子够不够,落到海里可是十有**救不回来了!”

    波涛阵阵,柳畅看着舢板贴近了这艘漂亮的西洋帆船,然后叶娘子第一个跳上了悬索,又把手伸了过来:“检点……”

    舢板在海面飘浮不定,柳畅大着胆子伸出了手,一步一步地慢慢爬上了帆船,心里还在回味着叶娘子的那只手。

    一个船形帽的西洋商人已经在甲板等待多时了:“你好!我的朋友,初次见面,我是德蒙斯伯爵。”

第四十八章 利器

    德蒙斯是不到四十岁的西洋人,看不出是哪国人,头上戴着假发,红白相间的衣服上别着铜钮扣,倒有那么一两份贵族气质。

    但这个时代的远东,根本没有真正的欧洲贵族,只有那些兼具勇气、梦想、智慧、贪婪、愚蠢的冒险家而已,柳畅当然不会真以为他是一位欧洲来的贵族。

    不过他也不会揭穿这一点,他只是说道:“应当是基度山伯爵吧?”

    德斯蒙的脸变得更加热情了:“没错,是基度山伯爵,我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基度山岛才来到神秘的东方。”

    基度山伯爵的发表大约是一八四五年间,距离现在约有十年左右,这部小说一发表有洛阳纸贵的味道,在欧洲,不管是社会名流还是普通人,都喜欢阅读这部让他们沉醉的作品,德蒙斯也不例外。

    在搞跨**一家小银行之前,荷兰人德蒙斯已经混入了所谓成功人士这个阶级,他从最底层的小职员开始奋斗,一步步踩在别人的尸体和泪水往上爬,刚到三十岁就已经成为这家小银行的一名高层管理人员,甚至可以骄傲在宴会上称自己是一位成功的银行家。

    但是野心与贪婪毁掉了一切,抢在银行关闭之前,德蒙斯卷走了银行最后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购买了一张前往上海的船票,准备在远东开始自己的事业。

    作为一位成功的银行家,德蒙斯准备从事对外贸易行业,但是他刚刚准备收回投资的时候,太平天国的军队就席卷了整个远东,为此他损失了上万银圆。

    太平军占据了南京城附近,而清军则控制了长江的更下游,以及上海刀会的叛乱,导致德蒙斯的生丝与茶叶贸易不得中断,他不得不从事风险更高的非法贸易中来。

    每一次非法贸易,都让德蒙斯提心吊胆,但这也充满了极度的刺激,柳畅的基度山伯爵称谓满足了他的这种扭曲心理。

    “没错!我也同样是阿拉伯的阿拉丁。”柳畅回复他:“我也在寻找中国的基度山岛,我的朋友。”

    德蒙斯的汉语非常熟悉,只是稍微带了那么一点上海腔:“说得好,朋友,欢迎来到我的船上,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武器和军事物资,即便是上海租界的英法军队都没有这么好的装备。”

    他热情地张罗着生意说道:“而且你在远东找不出更便宜的价格,绝对是最优惠的价钱。”

    柳畅一句话就问倒了他:“那么有米尼步枪吗?我要高价收一批。”

    如果说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步枪,那肯定是米尼步枪,正在进行中的克里米亚战争英法军队凭借米尼步枪的超高射程给予装备旧式步枪的沙俄军队以毁灭性打击。

    “米尼步枪?”德蒙斯舌头一下子就大了:“我什么枪炮没有?只是米尼步枪不容易装填,很不容易训练,而且对部队要求很高,价格又太高,还是先去看看别的枪炮吧。”

    柳畅咬定青山不放松:“我就是想买米尼步枪?带我过去看看。”

    德蒙斯知道这肯定是个懂行的中国人,这年代的中国人对于洋枪洋炮一窍不通,哪料想居然有这么一位异数:“朋友,米尼步枪要一百银圆一杆。”

    “没问题!”柳畅答应下来:“带我过去看看,我在天京的时候就曾购买了一批米尼步枪。”

    “阁下属于太平天国?”德蒙斯确认这是一位真正懂行的大人物:“还没请教阁下大名。”

    “太平天国天王殿前三十六检点柳畅。”

    这么一个头衔中国人都很难理解,更不要说德蒙斯这么一位外国人,不过德蒙斯听得“三十六”这个数字,知道这肯定是一位高级军官,如果放在欧洲,大约是旅长或团长一级的人物,又听叶女士介绍过这位柳将军对西洋军火非常感兴趣。

    德蒙斯继续劝道:“阁下既然购买过米尼步枪,应当知道我这个价格没有水份,一百银圆一杆,价格太高了。”

    “一百银圆那是送到天京的价格,而且还包括了子弹和全套附件,上海租界米尼步枪多少钱,德蒙斯伯爵应当很清楚吧。”柳畅胆子很大:“带我过去看看你的米尼步枪,合适的话,我要买上一大批。”

    说到这份上了,德蒙斯只能说点实话:“我这次来得很仓促,五百杆米尼步枪放在上海仓库了,没有带来。”

    实际情况他手上连一杆米尼步枪都没有,就是整个上海除了英法驻军之外,也没有几杆米尼步枪出售。

    毕竟米尼步枪算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事技术,英**队直到一八五一年才开始大量装备米尼步枪,虽然到克里米亚战争参战的英法军队全部装备了米尼步枪,但是还有许多偏远地区的殖民地部队装备着更落后的击发枪和燧发枪,而正在进行中的克里米亚又吞噬了大部分米尼步枪的产能。

    而远东地区,特别是上海一直是各式退役步枪的输入地,大家更愿意以白菜价购入各**队退役的旧式步枪,然后运到上海以数倍的价格出售,因此到现在为止,整个上海租界都只有极少量的米尼步枪出售。

    作为一名曾经破产过一次的银行家,德蒙斯以一位成功商人的语气说道:“但是我这里有大量的好枪和军事物资,要不要先看一看,保证物美物廉。”

    说着,他把柳畅请进了舱室:“我相信这些东西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货舱里有点黑,德蒙斯小心地拿着烛台在前面引路,他指着路侧的木桶:“你看,这是皇家海军使用的军用火药,火药桶装着整整二十三磅火药,质量最最上乘,是真正的粒状火药……”

    他对于自己商品的优势了如指掌:“这样的粒状火药,才能称为真正的军用火药,用上这样的粒状火药,不但威力与射程倍增,而且还耐储存。”

    “我知道你们中国也制造了大批黑火药,但那些火药只是些劣质品而已,在鸦片战争中皇家海军缴获的中国火药,从来都是直接倒到海里去的。”

    “即使你们装备的中国火绳枪,在换用这样的粒状火药之后,也能至少增加了三成射程,开火之后也会由黑烟变成了白烟,柳检点,要不要买几桶?”

    “一桶这样的粒状火药只需要六个银圆,你找不出更优惠的价格。”

    事实上一桶黑火药出售给中国人只需要三个银圆而已,而且这还只是零售价而已,德蒙斯从其它外国商行小批量购入一桶黑火药的价格还不到两个银圆,凭着他曾经的成功银行家身份,这些外国商行还允许他赊欠三个月。

    这就是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是资本家冒着上断头台危险的超级暴利,德蒙斯心血都沸腾了,就等着柳畅的回复了。

    柳畅点点头:“每桶二十三磅黑色火药?质量上乘的粒状火药?”

    “没错!”德蒙斯斩钉截铁地答道:“最上乘的粒状火药,最优惠的价格,每桶只要六个银圆,每磅只要四分之一银圆。”

    柳畅又问了一句:“你带了多少桶这样的火药?”

    “只有五十桶!”

    “我那全买下了!”柳畅对这个数量很不满意:“实在太少了,希望接下去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军火来。”

第四十九章 订单

    五十桶黑火药是三百银圆,德蒙斯能在这笔交易中赚取两百银圆的利润,因此他的积极性一下子高起来::“柳检点,请跟我来,虽然没有米尼步枪,我的步枪保证让你满意。”

    柳畅很不满意地说道:“你难道没带火炮过来吗?我不仅需要大量的米尼步枪,还需要相当数量的野战炮。”

    这一次德蒙斯确实带了几门小型火炮过来,只是已经全部被葛五买走,葛五正准备利用这批火炮来攻破绿营玉环营:“对不起,我带了大量的火炮过来,但是都被葛将军和叶女士买走了。”

    只是葛五爷和叶娘子虽然有很多钱,但根本没柳畅这样大方,柳畅一口气就购买了五十桶五银圆一桶的黑火药,而葛五爷只买了二十桶,每桶的单价葛五爷和德蒙斯前前后后争了一个小时,最后以每桶四点五银圆成交。

    即使加上那批火炮和其它军事物资,葛五爷的船队也只是购买了一千三百银圆的军火而已,怎么能比得过出手大方的柳畅柳将军。

    “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带检点阁下满意的野战火炮过来!”德蒙斯表达了继续进行交易的野心:“我们一定合作愉快。”

    葛孟晋对质量要求不高,只要求超过绿营装备的中国式大炮就行了,可是这位柳将军既懂行,又有足够的购买力,可不能从上海随便购买一些最便宜但性能也最差的火炮来糊弄他。

    不过提到了步枪,柳畅又问道:“那么有没有击发枪?由火帽击发的击发枪?不要告诉你这里只有滑膛枪。”

    果然是内行,德蒙斯的汗差点就下来了:“有一些,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大量购买滑膛枪比较好,一杆滑膛隧发枪只要三十银圆,比政府军装备的任何一种步枪都要好。”

    “是清妖!没有击发枪吗?”柳畅有点失望:“真是可惜。”

    一八五五年这个年代是步枪技术疯狂跃进的年代,如果以技术层面来区分,大致是有着这么几代的步枪。

    象鸟枪这样的火绳球已经在全球范围内被淘汰了,只有在中国、阿富汗、日本等少数国家与地区还在大量使用。

    而燧发枪(主要是滑膛枪)比火绳枪进步了一代了,但是在风行了三百年之内,已经因为技术的进步,已经被全面淘汰出局,世界主要先进国家的陆军都已经换装完毕了。

    而比燧发枪更先进的前膛击发枪采用火帽击发技术,可靠性更佳,装填更方便,而且可以在雨天使用,还能集中使用,在一八零零年后风行了整个世界,迅速把燧发枪挤出了市场,但是问题是他们刚刚全面占领了市场,就发现自己变成淘汰产品。

    而现在最先进的技术是米尼步枪,定装弹等诸多技术让步枪的有效射程从区区一两百米跃进了五百米以上,在还在进行的克里米亚战争这种步枪显示了绝对的性能优势,彻底压倒了帝俄的旧式步枪,列强都在全面换装米尼步枪。

    但是米尼步枪的好日子也没有多久,形形色色的后膛步枪将在十年内把这种步枪淘汰出局,而后膛步枪又演进出形形色色的连珠枪,但是后膛步枪的正确方向则是弹仓步枪,而接下去的进步中又用无烟药取代了黑火药,到了十九世纪末,尖弹又取代圆弹了。

    从现在开始,每隔五到十年步枪技术就发生一次革命性的变化,许多步枪刚刚全面装备部队就面临淘汰的命运,在步枪的历史从来没有一个时代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

    只是现在柳畅连米尼步枪都购买不到,只能退而求次,想购买一批前膛击发枪再说,德蒙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击发枪有的,但是只有十五杆,每杆四十银圆。”

    在上海租界,步枪的零售价格只需要十五银圆到二十银圆,但是德蒙斯却开出了三十银圆到四十银圆的高价,不过柳畅却不在意:“带我看看去。”

    德蒙斯小心翼翼地将一杆保养得最好的样品枪拿了出来:“您看,这是英国陆军的制式装备,击发机枪撞击火帽,用了不到十年,几乎全新。”

    德蒙斯拿出的这一杆步枪确实是英国陆海军退役下来的制式步枪,著名的克伦士威克步枪(Brunswick)前装滑膛击发枪。

    这种步枪自一八三八年开始装备部队,准备全面换装英**队普遍装备的前装燧发枪,但是在其全面装备部队之前,更新式的米尼步枪出现了并在一八五一开始全部装备英**队,结果这种被淘汰的新式步枪只能迅速被撤装并出售。

    但是在中国战场,这种克伦士威克步枪是支不折不扣的优秀步枪,光从纸面数据来看一杆克伦士威克击发枪就能抵得上五杆兵丁鸟枪。

    更重要的是他使用火帽,火帽可以是米尼步枪出现最重要的步枪技术发明,普通的燧发枪平均七次发射就会出现一次故障,而击发枪的故障率是两百分之一,而且在采用火帽技术之后,步枪的装填动作大幅简化,射击速度可以提升百分之五十,而且还能防雨。

    事实上这十五只克伦士威克击发枪只要经过严格训练,完全可以将一百支绿营用的兵丁鸟枪抬不起来头,不过柳畅进入了下一个问题:“让我看看你们的隧发枪。”

    德蒙斯拿出的滑膛枪也属英国退役制式装备:“这也是英国陆军和海军的制式步枪,非常可靠,在英**队里有着一百年的服役历史,你应当知道他有多可靠吧。”

    这种步枪则是更有名的布朗贝斯(BrownBess)滑膛燧发枪,恰好是克伦士威克击发枪取代的对象,从一七二零年开始生产,到一八四零年开始退役,可以说是拿破仑战争和鸦片战争时期英军的绝对主力装备,光是陆军使用的印度型生产量就超过了三百万支。

    克伦士威克击发枪的所有优点,恰是这支滑膛枪的缺点,但是对绿营常用的兵丁鸟枪来说,只看纸面数据,一杆布朗贝斯完全能压制两杆兵丁鸟枪,在实战中的优势还要更大。

    但是柳畅询问了下一个问题:“亲爱的德蒙斯伯爵,你有多少BrownBess滑膛枪?”

    德蒙斯的答案不能让柳畅满意:“五十杆BrownBess,足以对抗一百名清妖使用的火绳枪了。”

    “只有这么一点装备吗?”柳畅非常失望:“我可以承受不合理的价格,但是无法容忍我的部队没有足够的先进武器。”

    他摇着头说道:“我很难说服自己将一笔数十万银圆的订单交给您。”

    德蒙斯耳朵里只有“数十万银圆”这个词。

    数十万银圆!

    Ps:请教下大家,BrownBess的中文官方译法该是什么,布朗贝斯,棕贝斯还是褐贝斯。

第五十章 降价

    几十万银圆!

    德蒙斯脑海只有这个数字,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起来。

    好不容易他才平静下来:“您在说笑话吧?柳将军,您肯定没有这么多金钱来购买军火,你率领的只是实力有限的一支起义军中的一支小部队而已,我甚至怀疑您的部队有没有五百人。”

    但是他内心还是相信柳畅说的是实话,他渴望一份数十万银圆的军火订单!

    他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那张大办公桌前签发一份份数百英镑甚至数千英镑的合同,还可以坐在大班椅上看着漂亮的女秘书弯下腰来整理文件,还有地中海的阳光透过百叶窗……

    “不!”柳畅告诉他:“你需要了解更多情况,我红巾军是有实力的一支正义军队,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已经占据了半个温州地区,包括两个完整的县,有十几个战斗力很强的步兵营。”

    “至于我的部队,现在有两个战斗力很强的步兵营,以及为数众多的辅助部队,您不仅不能提供让我满意的价格,甚至不能提供足够数量的军火,我怎么能把这笔数十万银圆的订单交给您。”

    争论又回到了原点,不过德蒙斯在利益的诱惑下没坚持住:“作为一名商人,我首先必须考虑您的支付能力,我想知道,柳将军阁下这次带了多少银币?”

    “三千银圆,三千鹰洋。”柳畅直接回复了他:“但是你连这么小的订单都无法完成。”

    “在路上我已经多次向反抗政府军的海上力量出售军事物资。”德蒙斯辩解道:“包括你所知道的葛先生与叶女士,因此我现在保有的军火稍有不足。”

    事实上,虽然德蒙斯虽然多次出售军火,但把葛孟晋的“大单子”都加进去,他这次从上海出发也只售出区区两千五百银圆的军火而已,而且这些交易的利润根本不能与与柳畅的这次交易相比。

    要知道柳畅在他这里下了二千四百银圆的订单,而德蒙斯在上海采购的成本不超过八百银圆。

    不过德蒙斯还是对柳畅的支付能力表示怀疑:“您既然要提供一笔数十万银圆的订单给我,那么也不能拿着区区两千两银子空说吧。”

    这个时代贸易中的通用货币是形形色色的外国银币,即所谓的“银圆”,一枚银圆大约重七钱二分,柳畅的三千银洋折算成银两的话,也就是两千一百多两白银。

    不过柳畅却冷笑一声:“您怀疑我的支付能力,也让阁下开下眼界!”

    说着,他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德蒙斯脸上仍是一阵冷笑,只是下一刻他的脸充满了笑空:“这是?这是黄金?柳将军阁下?”

    柳畅拿出来的这条腰带里夹带许多让德蒙斯眼花缭乱的金元宝,德蒙斯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有多少盎司黄金?”

    “每个金元宝重十两,这里总共有十个。”柳畅风清云淡地说道:“这原来是做为订金使用,但你接不下去这么的大单子。”

    一个金元宝十两,十个便是一百两,如果兑换成白银,大约是一千五百两白银左右,折算成英镑则是五百英磅出头,不比柳畅拿出来的三千银洋值钱。

    这些金元宝都是柳畅用笔记本电脑的神威无偿弄来,在无法理解的现实面前,无论是在县城还是磐石镇,都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珍藏拿出来换取虚无的未来。

    柳畅进入磐石寨后召集乡绅播放一个世界末日的场景,就筹措到了两千两白银的实物,还有人专程从县城自己珍藏几代的金元宝送了过来,一定要请柳畅收下。

    现在柳畅大约有一百二十两黄金,他让人溶了重铸成十两一件的金元宝,这次藏在身上带了十个过来:“我家里还有好些四十八两的大金元宝,看来德蒙斯伯爵与他们是无缘了。”

    一百两黄金的价值不如三千银洋,但问题在于,黄金有时候有着特殊的魅力,德蒙斯完全迷醉在金色的光泽中:“您确实有一份数十万银圆的军火订单吗?能不能交给我,在这边您找不出更优惠的价格了。”

    “您已经放弃了这份订单。”柳畅告诉他:“您既不能提供让我满意的价格,甚至不能提供足够的军火装备我的部队,我的部队目前有两个步兵营和数个辅助连队,他们正急切地需要先进武器来把他们武装起来,除此之外,我还准备组建一个新的步兵营和更多的辅助连队……”

    三个步兵营,加上辅助连队的武器,这确实是一笔大生意,即使没有柳畅所说的数十万银圆,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何况德蒙斯已经被金光晃花眼了。

    他认为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如果真能抓住这笔订单,他能就获取数万英镑的利润。

    这可是一个家庭女教师一个月只能赚四英镑的时代,大多数英国工薪阶层一年只能赚三十英镑,一个人如果一年有一百英镑进账,那就可以过幸福的单身生活了,德蒙斯个人财产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几千英镑而已。

    即使这笔生意失败了,德蒙斯觉得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他想出一切办法来争取这笔订单:“柳将军,我愿意接下这笔订单,你需要米尼步枪的话,我的仓库里有全新的米尼步枪,没有发射过一发子弹,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提供一个标准步兵旅的全套装备。”

    但是柳畅对此不感兴趣:“德蒙斯伯爵,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我需要更换一位军火代理人。”

    德蒙斯伯爵作为一位曾经成功过的银行家,可不愿意这样的大生意就这么溜走,特别是柳畅拿出的十两型金元宝,虽然是私铸品,却也让他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按照这位柳畅阁下的说法,这仅仅是这笔交易的订金而已!

    这可是五百英镑啊!一个家庭女教师要赚取这么一笔薪金,要整整干上十年,有这么一笔钱,可以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以最奢侈的方式过上一整年,可在这里,只是订金而已。

    德蒙斯伯爵迫不及待地说道:“柳将军,请你放心,我既可以提供足够足够的武器装备,也可以向你提供最合理的价格,将军阁下……”

    他毫无犹豫地加重了赌注:“我可以降价,BrownBess燧发滑膛枪一杆只需要二十五银圆,至于克伦士威击发枪,同样只要三十银圆,您找不出更合理的价格!”

    他已经下了决心,哪怕全面降价,也要抢到这笔订单。

    没错,就是降价!

第五十一章 成交

    柳畅似乎是没想到德蒙斯伯爵一下子就降了四百银圆下来,犹豫了一下:“德斯斯伯爵……”

    旁边叶娘子却是好生佩服柳畅的手段,她和德斯蒙交易也有一年多时间了,每次都要与德蒙斯讨价还价,最后的成交价还是比上海租界的价格高上一大截。

    可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虽然说每支步枪比上海租界的零售价高出十银圆左右,但是德蒙斯是诚心诚意地想与柳畅达成这笔大交易。

    她可是清楚柳畅的底细,总共不过那么一点实力,哪有可能有一笔几十万银圆的大订单,德蒙斯这老狐狸是上他的套了。

    不过接下去她几乎要跳起来了,不仅是因为德蒙斯降价的缘故:“柳检点阁下,为了表示我个人的诚意,我愿意在五十桶粒状火药之外,赠送十五桶红粉和五桶硝石。”

    为了这十五桶红粉,葛孟晋跟德蒙斯讨价还价一个多小时,最后没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但是叶娘子对这十五桶红粉眼馋得很。

    红粉就是硫磺,制造黑火药离不开硫磺,但是在这个时代,获取大量的硫磺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情。

    即使是和平年代,硫磺作为一种军用物资,流通仍然受到严格的管制,现在是战争期间,硫磺更是头等管制物资。

    太平天国的控制区之内,并没有硫磺矿的存在,因此从太平天国兴起到天京沦陷,就一直苦于无法得到足够的优质硫磺,只能通过走私手段获得少量的硫磺。

    而在浙闽沿海,硫磺同样难以获得,象浙江省境之内并没有任何一座硫磺矿(以后的遂昌硫磺矿成立于将近一百年后的一九四二年),浙省绿营八旗为了制造黑火药,每年都必须进口三千六百斤左右的硫磺。

    而现在为了防止太平天国使用走私手段获得硫磺,沿海的硫磺管制到了极其严格的程度,在这种情况,葛孟晋和叶娘子的船队同样苦于黑火药的不足。

    西洋人制造的黑火药确实质量超群,但是价格太贵了,葛孟晋只有在最关健的时候才肯用粒状火药,平时都用自制的黑火药。

    不缺木炭,硝石也能勉强想办法,但是硫磺真的想不出好办法来,叶娘子这次上船还准备加点价抢下这些红粉,没想到德蒙斯直接送出去。

    她真是眼馋得很,只是又不能坏了柳畅的好事,不由一阵气苦。

    这十五桶上等品质的硫磺,都足够配制三千斤黑火药了,这够葛孟晋的船队用上两三年时间了。

    至于附赠的五桶硝石,也是上等品,虽然能通过民间获取一定数量的土硝进行再加工,但品质终究差了不少,而且过程太繁琐了,这五桶硝石关健时刻也能派上大用场。

    叶娘子甚至算过了,如果算上这二十桶附赠品,柳畅与德蒙斯的成交价比自己夫妇辛辛苦苦砍下来的每桶四点五银圆还要便宜一些。

    但是她很快就差点合不拢嘴来,今天德蒙斯压价的程度似乎过火了:“柳检点阁下,我这次还有带了大量的子药和火帽及零配件来,我愿意只收一个成本价。”

    子药可以通过自行铸造铅弹来解决,但是击发枪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必须有火帽来进行击发,没有火帽这枪就等于是烧火棍。

    这个时空想要制造出合格的火帽,等于另一个时空制造出四代机差不多,需要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德蒙斯带了一万发火帽以及形形色色的枪弹、通条等零配件,他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只要再加四百两,这些东西都是您的了!”

    “OK!”柳畅非常满意:“OK!”

    他看得出来,德蒙斯的这个价格没有太多利润,毕竟这里不是上海,而是瓯江口的违禁军火交易,如果被满清海关和绿营兵抓到现形,德蒙斯不但声败名裂,而且还会彻底破产。

    德斯蒙也觉得自己虽然降价得近于疯狂,但是整个交易还是充满了利润,他向柳畅出售了两千四百银圆的军火,包括这艘帆船的折旧和人工成本,总成本不会超过一千二百银圆。

    这是非常好的一笔交易,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更大的订单:“您对我的价格满意不?您找不出第二家提供如此优惠的军火代理人,我能提供更多的优质军火来武装您的军队,即使你的部队有三个步兵旅那么多,我也能在第一时间筹措到足够的军火!”

    柳畅表示满意:“虽然比上海租界的价格稍高,但是我对你提供的军火价格表示满意。”

    “那么,柳检点阁下,我们能谈一谈我们的后续订单吗?特别是订金问题。”

    柳畅第一时间表示:“首先,我需要大量的步枪来武装我的三个步兵营,最好是米尼步枪,如果找不到米尼步枪,可以用击发枪来替代,辅助部队的步枪可以使用燧发滑膛枪,我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获取这批步枪。”

    “其次,我需要用足够的野战炮来武装我的炮兵连,请你至少提供八门的野战火炮,而且我需要一名合格的炮兵顾问,对了,每门炮我需要一千发炮弹,最好有开花弹。”

    “我需要大量的工兵器材和药品,如果请到一位西方医生那就更好了。”

    “除此之外,由于将和温州府的清军展开决战,我需要大量的弹药,至少三百桶粒状火药,此外还需要三十万个火帽以供我的击发枪使用。”

    柳畅说话很流利,叶娘子却有一种想要揭穿他的感觉。

    他只有区区两个步兵连的实力,他消费的军火不会超过一万银圆,但是这个洋人就真信了:“我只有这么一条船,一次性运不来那么多军火。”德蒙斯提出了自己的困难:“而且这么多军火,我必须有一定的时间来筹措货源。”

    柳畅告诉他:“那您可以分批运来,但是时间不等人,我相信在几个月之内,舟山群岛肯定会出现清妖的缉私船。”

    德蒙斯确认自己找到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发财之路,他需要的是与时间赛跑:“我会尽快满足您的需要,我将挂上英国国旗,同时避开近岸航行,还有……您是否现在支付订金?”

    他的眼睛盯紧了柳畅手上的十个金元宝,那可是五百英镑啊!

    柳畅已经回复他:“鉴于你的价格虽然让我满意,但是无法一次性提供足够的军事物资,所以我将支付六百银圆的订金。”

    他这次带了三千银圆来,支付货款用了两千四百银圆,剩下了六百银圆:“不过鉴于我们的合作愉快,我将多支付二十两黄金作为订金。”

    德蒙斯脱口而出:“再给俩个吧!”

    他指的是这些十两型的金元宝,柳畅点点头:“那就凑足五个吧!五十两黄金。”

    收获了三千银圆和五十两黄金的德蒙斯心情很好:“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交易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赶回上海去,组织一大笔货源了。

    心已扬帆。

第五十二章 杨善人

    只是德蒙斯的心虽然飞回了上海,他和柳畅却不得不老老实实进行着繁琐、细致甚至无聊的验货环节。

    德蒙斯亲自检查了柳畅交付的三千个墨西哥银币,一个一个地查验过去,最后又亲口咬了咬了金元宝,等到确认无误后,心满意足地把金元宝贴身藏好,感受着冰冷的黄金与火热的身体接触的美感,德蒙斯心都醉了。

    而柳畅也不得不亲自检查每一杆步枪,虽然都是退役的二手装备,但是保养得相当不错,特别是十五杆击发枪,服役时间还不到十年,又经过德蒙斯事先的修理,有**新的样子。

    德蒙斯亲自向柳畅和他带来的部下传授着步枪射击的细节,瞿杰他们掌握得很快,没多久就已经上手了。

    不是他们有多聪明,而是比起鸟枪复杂到往往需要两人一起装填与射击的程度,燧发枪和击发枪的装填简单得多了,特别是击发枪简直太方便了,让瞿杰连连点头:“检点好眼光,这枪一杆三十银圆,果然是物有所值,物有所值!”

    接下去的工作更加细琐,一桶桶火药、硝石、硫磺,形形色色的步枪、配件都从德蒙斯的西式帆船运下来,装到叶娘子的舢板上,然后一次次接力运输,把他们运回叶娘子的船上去。

    舢板的载运量很小,每次水线都深到随时可能倾覆的感觉,在甲板上德蒙斯继续手把手教授操作燧发枪和击发枪的细节,特别是保养步枪的细节,这时候瞿杰他们就跟不上了,他们顶多听懂一两句而已。

    倒是柳畅现在还能德蒙斯侃侃而谈,甚至还从德蒙斯那时拿来了一只羽毛笔,把具体的细节都写在纸上。

    舳板的接力运输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柳畅跳上悬索前不得不告诉德蒙斯:“德蒙斯伯爵,您下次运送军火来的时候,希望能解决这最后一公里的运输问题,不然我们的具体交易可能持续一天甚至更多时间。”

    “没问题,一定让您满意,希望到时候交易愉快!”

    “交易愉快!”

    小心地跳上了舢板,几个亲兵赶紧把柳畅扶好,慢慢地向着叶娘子的帆船划去,柳畅还笑着朝着德蒙斯挥挥手,一直等到划到了中流,柳畅突然问了一句:“咱们磐石寨附近,谁最有钱?”

    大家还没明白过来,柳畅又说了一句:“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咱们得出手一次了。”

    这次购械,可是把柳畅的家底掏个精光,如果再不搞一大笔钱来,那不要说支付德蒙斯下一次的军火款子,就是把部队维护下去都很困难。

    波涛阵阵,海浪轻轻拍打着小船的水线,柳畅的话很快得到了热情的反应:“没错,是得搞一大笔钱来了。”

    “早等着这一天了,检点,咱们跟着你去打大户。”

    “检点,我觉得杨善人不错,开了他们家,至少可以让我们龙枪哨舒舒服服地过一年了。”

    “一年或许没有,**个月总是没问题。”

    “可是杨善人在江南,我们得渡江过去。”

    “在江南又怎么样,他们杨宅离江岸才几里地,只要我们上了岸,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

    “小心点好,小心点好!人家也是乡勇头目。”

    柳畅细细问了问,原来这位杨善人真名叫做杨应德,是整个永嘉县都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手上光田地就有七千多亩,又办有磨坊、当铺、客栈等各色店铺十余间,家里存银几千两,全温州府都闻名遐迩。

    这杨应德平时名声尚好,号称乐善好施,修桥造路都少不了他的一份,但是柳畅这些亲兵却了解他的底细:“什么杨善人,一肚子男盗女娼,缺德事不知干了多少。”

    “是啊,放印子钱利滚利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命。”

    “何止,杨善人还私下贩卖鸦片,还在府城开了一家妓院,都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小媳妇大闺女。”

    “哎!咱们这瓯江底下,这些年也不知道被杨善人扔了多少麻袋下去,多少人被沉在江底。”

    这样典型的土豪劣绅,正是柳畅发横财的上好对象,只是要想拿下杨宅,也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

    首先第一个问题在于杨家不在江北,而是在瓯江江南,和磐石寨隔江对峙,要拿下杨宅,得渡江登陆深入五六里才行。

    第二个大问题便是杨善人虽然无恶不作,但是一向兔子不吃窝边草,在老家附近名声尚好,平时装出一副乐善好施的模样,修桥造路都有一份,一有风吹草动肯定第一时间传到他耳朵边去。

    第三个问题是杨善人既然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手上也有一支不弱的武力,光杨氏族中便有二三十条精悍汉子,加上用民脂民膏喂饱的家奴走狗,能战者实不下六七十人,据说还备有洋枪数杆,土炮两门,鸟枪三四十杆,刀枪一应俱全。

    杨应德以前就在官府捐了一个监生,现在又在官府备了案做了一个乡勇头目,附近归其节制的土勇不下两三百人。

    以往就有绿林道上的人物想黑杨善人一把,结果却是吃了大亏,因此柳畅在详细了解杨应德的底细之后,首先下了决心:“得先把洋枪操练好了,我们再去发这笔横财!”

    这个主意大家都赞同,杨家的老宅就在磐石寨对面,那是跑不了的和尚庙。

    柳畅在船上还向叶娘子借船渡江的事,叶娘子答应了:“到江南去发财,也不错啊!不过得分我们一份。”

    柳畅当即回复她:“没问题啊,拿回来的金银财宝少不了叶娘子一份,只是叶娘子,你那一千两的订金得给我,我都揭不开锅了!”

    别看叶娘子是个女人,却是个真正的厉害角色:“那好,回头就把一千两银子送过去,不过你得送我五桶硫磺。”

    柳畅不知道这硫磺在浙闽一带有价无市,答应了下来,又问了一句:“叶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

    柳畅说道:“叶娘子既然买了新炮,又购了几十桶的洋火药,加上我这五桶硫磺,该是让玉环营的绿营兵见识见识了吧。”

    叶娘子没回答柳畅的问题:“那是五爷要想的大事,不是我一个小女人所能干涉的!”

    柳畅却是追问道:“叶娘子,你这就过谦了,都说叶娘子能当五爷半个家。”

    叶娘子被他追问得没办法,只能说了句实话:“就看瞿振海那边什么时候能有大进展了。”

    正说着,叶娘子的帆船已经靠岸了,码头上云天纵早已等在那里:“检点,北边大捷了,瞿振汉杀到了大荆镇。”

    柳畅笑了起来:“看来五爷也要动手了。”

    这是个好机会。

第五十三章 石云庆

    虽然柳畅和叶娘子都等着瞿振汉这个消息已经很久,现在柳畅却是气定神闲地对云天纵说道:“慢慢说,慢慢说,不用着急!”

    云天纵传来的消息有若及时雨一般,让叶娘子和柳畅都下了决心。

    原来按照瞿振汉的计划,是准备打下大荆镇再过年,因此大年二十七还要率大队北上,但是到了县城,怎么也号令不动手下的这群农民。

    他们到了乐清县城就不肯走,一定要过了年再说,瞿振汉千言万语都劝不动他们,只能答应正月初四再出兵。

    只是耽误了这几天,倒是让大荆营的清军有了准备,瞿振汉实际出兵又拖到了大年初五,就是这样还有不少人不肯出门,说是过了元宵才算是过完年。

    大荆营额兵六百六十人,这些天经过反复催促,实际在队的绿营兵大约有六百数,又收容了从乐清协本营逃出的绿营兵二百名,加上招募的土勇六七百人,兵力也不较瞿振汉部少上多少。

    只是瞿振汉所部先是攻破乐清县城,然后又破池建功于永嘉,克石得功于磐石寨,在这几场恶战锻炼之下,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北上之役虽然有所反复,但终究是占了上风。

    越往北进攻,进展就越困难,瞿振汉的宗族又死伤数人,纵便藤牌大枪的战法纵横无敌,也要为胜利付出很大代价。

    而且眼见就合围大荆营的时候,台州方面又派出了一支数百多人的台勇南下,迫使瞿振汉集中兵力首先解决这批援军。

    在这个时空,台州人在江浙一带是相当不错的雇佣兵,不仅在陆上有台勇的建制,在海上也有相当规模的水勇船队,现在传来的消息就是瞿振汉成功地解决了这批台勇援军不说,也将大荆镇外围的防御彻底打跨了。

    “据说有一千多台勇南下,一个都没逃回来,除此之外,现在清妖只能困守大荆营本阵,一步也不敢出动,现在瞿帅正在从后方调集大炮上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攻破大荆营只是时间问题。”

    攻破了大荆营,那就代表整个江北都落入了红巾军的手里,因此柳畅庆幸自己与德蒙斯的这次交易很及时,下订单的时间也恰到好处:“对了,天纵,你对江南的杨善人家熟悉不熟悉?”

    云天纵也知道杨善人的大名:“知道,咱们温州府首屈一指的下流种,什么事缺德做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没少做,还偷偷贩卖大烟土,咱们要开杨宅?”

    既然大家都说这杨善人无恶不作,那么这杨宅就应当开:“不着急,买了七十杆洋枪,先花一两天时间用熟了再说!”

    六十五杆洋枪被柳畅分成了三个排,十五杆最好的击发枪加上十五杆燧发枪编成了龙枪哨第一排,这是全部洋枪化的一个步兵排,堪称全军精锐所在。

    剩下的三十五杆燧发滑膛枪被分成两部分,十五杆燧发滑膛枪装备了龙枪哨的第二排的半个排,装备不足的部分仍然装备了龙枪,作为燧发枪兵的护卫,第三排也仍然龙枪化。

    还有二十杆燧发滑膛枪装备了楠溪哨的第一排,火器不足的部分也同样装备龙枪和其它冷兵器作为燧发枪兵的护卫。

    这次整编引入了“排”这个概念,以往的建制都是一哨直辖十棚,但是现在却新设置了步兵排,一个步哨下辖三排,每个排下设三棚,虽然减少了一个棚(班)的建制,但是部队指挥起来更为灵活。

    在试射之后,大家对于新购买了燧发枪和击发枪,那是赞不绝言,确确实实地好东西,原来霍虬还想把那几杆八旗鸟枪作为传家宝,在用过了燧发枪之后就连声赞叹:“以往咱是坐井观天了,真是坐井观天,这洋人的火器果然厉害!这还是次一等的燧发枪,不知道更好的击发枪和米尼枪是怎么一个神威!”

    珍藏的八旗鸟枪下放给了第二排使用,在一天的训练之后,部队对于燧发枪和击发枪的优势看得更明显了,不仅仅是射程、射速或是威力,在所有方面,这些洋枪都远远胜过了大清朝号称最得力的八旗鸟枪,如果有那么两百杆击发枪,完全可以在浙江一带横着走。

    而且让龙枪哨更为惊喜的是刺刀的存在,以往的火绳枪不能装配刺刀,一旦敌军近身那就是烧火棍了,可是现在枪身装上刺刀,虽然没有龙枪那样锐不可挡,可也是一把雪亮的长枪了,单人肉搏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楠溪哨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现在遗憾的就是这一批洋枪数量太少,霍虬已经来找柳畅主动请战了:“检点,什么时候去开杨宅?我都迫不及待了,只要开了杨宅,至少能弄几千两银子,只要咱们再有这个数……”

    他伸出了一只手掌来,表示五十杆洋枪,又压低了声音:“就可以自己干了!”

    柳畅摇了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得有这个数才行。”

    “您是老谋深算!”霍虬对于瞿振汉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咱们楠溪哨得分一半吧。”

    他估计了一下,如果再有五十杆燧发枪,那么楠溪哨就拥有七十杆洋枪,差不多可以完成了洋枪化:“龙枪哨那边,我也先去敲敲边鼓。”

    龙枪哨的情况反而更复杂一些,他们和瞿振汉是同乡甚至同族关系,历史上的关系很深,虽然柳畅已经敲过几回边鼓,但若是想单干,如果和平分家还好,若是瞿振汉想动武,龙枪哨未必能全拉出来。

    柳畅表示不着急:“这个事先不着急,我们先把洋枪练好开了杨宅再说。”

    燧发枪和击发枪的训练一搞就是三天,一口气打了近千发子弹,连不可再生的火帽都打了两百多发,除此之外,还对部队进行了全面训练,无论是攻击、防御、冲锋、还是队形转换都变得有板有眼起来。

    其间还将新购买的粒状火药用在鸟枪上进行试射,结果也振奋人心,鸟枪的有效射程大约提升了十来米,因此柳畅催促那个献出粒状火药的绿营兵冼拿加紧把粒状火药搞出来,现在无论木炭、硫磺还是硝石都是现有的上等品。

    训练一直练到日落西山,柳畅才带着楠溪哨主力返回了磐石寨,一行人有说有笑,只是走近了磐石寨,霍虬眼尖,说了一声:“检点,有人跪着!”

    磐石寨的大门之前,有个青年男子长跪在寨门之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冤曲,柳畅不由一奇。

    现在他虽然掌握了磐石镇附近,磐石寨也换了黄色旗帜,但是普通乡民的正统还是大清朝,要改变这一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眼前这位怎么到磐石寨来报状了,就是想报状也不应当找他柳畅?

    云天纵这机灵人已经跑上去询问情况了:“兄弟,啥事啊?男人膝下有黄金,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在下求见柳检点!”这人转身又跪了下来:“小人身上有火一般的深仇大恨,求检点开恩。”

    只是他一露头,旁边已经有眼尖的人叫起来:“检点小心,这是石云庆。”

    石云庆是谁?柳畅没反应过来,但是楠溪哨的官兵已经扑上去制住了他,有人告诉柳畅:“这是石得功的儿子!”

    柳畅想起来了,石得功就是镇守磐石寨的那个清军都司。

第五十四章 雪恨

    这石得功据说是个刮钱的能手,只是在红巾军攻占磐石寨的时候,却表现得十分勇敢、顽固甚至冥顽不化,亲自带队在寨墙上冲杀了好几回,最后被红巾军砍下了脑袋。

    也有的消息说,石都司之所以这么拼命,完全是事先判断失误,把细软和老婆孩子都送过江去,结果反而成了拖累,逼得他不得不在磐石寨死拼。

    但不管怎么回事,这石得功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红巾军里的手里,他儿子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云天纵和一群人就第一时间死死地制住了石云庆,还大声说道:“快抄他身体,看看有带什么凶器没有?”

    石云庆一边挣扎着一边叫道:“大人开恩,大人开恩,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啊!”

    一听到“我要报仇”这句话,云天纵的手就抓得更紧了,生怕这石云庆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之中,惹出了什么乱子。

    柳畅倒是从容不迫,他正声说道:“石云庆,你找错人了!令尊并非死于我手,这磐石寨也不是我这支红巾军攻破,你找错人了!”

    但是他这句话也说得并非全是事实,攻破磐石寨的确实不是龙枪哨,可是在外围伏击出击清军却有龙枪哨和楠溪哨的一份。

    但是石云庆已经连连点头:“检点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五六个人制住了他,他也不反抗,就是向柳畅喊冤:“求检点替我报了这深仇大恨!”

    石云庆的仇家是瞿振汉甚至柳畅自己,柳畅得犯多大的迷糊才能答应下来:“你父亲死于戎马阵前,也算是为将者死得其所了,你身为人子,首先……”

    石云庆已经大声叫道:“检点,你误会,你误会,听我讲完,听我讲完!”

    柳畅这才发现石云庆此来必有内情:“说吧!”

    云天纵他们稍稍放开石云庆,石云庆清了清嗓子说道:“家父虽然死于红巾军之手,但这是阵前厮杀马革裹尸,死得堂堂正正,我没有多少怨言!我之所以想请检点替我报仇,是想杀了杨应德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杨应德?那不就是杨善人?龙枪哨和楠溪哨买来洋枪辛苦操练,还不就是为了开杨宅发一笔横财。

    柳畅手一扬,云天纵当即松开了手,让石云庆有一个活动的余地:“杨应德?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找我们红巾军来报仇的吗?”

    石云庆已经给柳畅跪下了,头呯呯呯地撞在泥地上,额头都是血:“检点大人,您听我说!家父死在戎马阵前,那是为军为将的宿命,小人不敢有什么怨言。实在杨应德这小人反复无常,忘恩负义,太过可恨,请检点出手收拾这小人。”

    柳畅没想到杨善人逼得这石云庆连杀父之仇都不管不顾了,宁可过江来投红巾军,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他不由细细问了问,石云庆才说出一段故事来。

    原来石得功石都司是个极会做官的人,他镇守在磐石寨这么一个扼制海口的地方,对于缉查走私最是热心,这样一来就认识许多**的人物。

    石得功就是这样与杨应德认识起来的,杨应德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要从磐石寨这段江面过境,一定得打通石得功这层关节,石得功得了他的钱财,也很照应他的生意,甚至几次把查缉到的私盐、鸦片、洋货等违禁品放行。

    到了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干脆换了金兰谱,成了异姓兄弟,杨应德得了石得功照应,生意越来越红火,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成为全温州府都知名的大富之家。

    这一次红巾军起事,石得功第一时间想到了杨应德这个金兰兄弟,把自己老婆孩子和金银细软都送过江去由杨应德妥为安置。

    杨应德起初对石云庆他们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哪料想大年二十七年,磐石寨被攻破石得功殉职的消息传来,这位全温州府闻名的杨善人就起了心思。

    这次石家带过江来的金银细软如果折换成现银,不下五千两,柳善人没等过年,就劝石得功这几年才新娶的石氏把这笔钱捐出来办乡勇,替石得功复仇雪恨。

    只是石家已经没了主心骨,袋里若再缺了银钱,这一家老老小小怎么过日子啊!因此石云庆作为石家一根独苗第一个就不答应,接下去就是狗血的大戏。

    石得功把妻子家业都交给杨应德照顾,杨应德自然也会照顾妥妥当当,甚至第一时间说要娶石氏过门,石云庆这个外人就格外碍眼了,他对着柳畅说道:“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我死也不服气啊!”

    “他杨应德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我父亲在官面照着他,若不是我爹,他现在还是个乡下的土老财,可是我爹一走,他翻脸不认人,出这等绝户计就太毒了!”

    根据石云庆的说法,石家的金银细软现在都被杨善人收入房去,名义是捐出来办乡勇,但是明眼人都清楚是入了杨应德个人的腰包。

    至于石云庆的后母石氏,也杨应德一心准备人财两得,准备过了正月就娶石氏当个小妾,至于石云庆这个碍眼货就成了杨应德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差点就让石家灭口了。

    柳畅不解地问道:“你要报仇,应当去温州府城才对!”

    “恐怕没等我进府城就被杨贼灭口!”石云庆虽然是富贵出身,但是面对这种家破人亡的局面,却有几份魄力:“杨应德,这是你逼我的,你毁了我家,我也带人上去灭了你们满门。”

    柳畅这几天朝思夜想的就是怎么开了杨宅,就缺一个对杨宅知根知底的人,没想到杨应德作恶多端,直接送来了这么一个石云庆,只是他心中还有几分犯疑:“石云庆,你说的可是真话?”

    “句句是真,如果半句是虚,请检点将我剁了喂狗!”

    说话间,石云庆满脸悲愤:“杨应德,是你逼得我从贼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给你活路!”

    柳畅点了点头,石云庆这满脸的悲愤、泪水、痛水是旁人装不来的:“你真不是清妖派来的奸细?你想要我们怎么替你主持公道。”

    “我已经从贼了!”石云庆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哪有回头路,只要检点破了杨宅,石某愿意这五千家产都献给义师,只要检点给石某一个名义即可。”

    这是向柳畅要官来的,柳畅又问道:“杨宅远在南岸江岸数里之外,此事风险太大!纵便有你带路也不能让我把过百弟兄的性命放在搏浪一击之上。”

    石云庆下一句已经使出了杀手锏:“石某对杨宅的情形了若指掌,包括杨应德那贼子藏银的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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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谋划

    地窖?这真把柳畅震住了!

    之所以想开杨宅,关健就在于一直有传说杨家有一个藏了几千两白银的地窖,只要打开了这地窖便是金山银山,足够柳畅这支小部队半年所需了。

    只是这个地窖虽然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打开了杨宅之后想要在仓促之间找到地窖却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此柳畅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窖的?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石云庆所知也不多:“那贼子既然吞没了我家的金银细软,自然要藏到地窖里去,结果被我娘瞅到了,不过这地窖到底有多少金银,我真的一无所知。”

    他说的“我娘”,便是石得功这几年续娶的石氏,据说年纪只比石云庆大了七八岁,关系好得却和亲母子差不多:“不过据我娘说,那地窖进入都是由石贼和几个兄弟亲手而为,绝不假手外人。”

    柳畅追问了一句:“真有这么个藏着金银的地窖?”

    “绝无半点虚假,若是半句谎话,请检点剁了我的脑袋喂狗去。”

    柳畅又问了一些细节,倒同柳畅所知的差不多,这杨应德所居的杨宅是座老宅,除了杨应德一家之外,还住了许多杨氏宗族,里面可以立即拉上阵前厮杀的青壮有七八十人,而且让柳畅更为心动是杨宅还有洋枪。

    “我亲眼见过的,和这位云天纵云兄弟手上的洋枪几乎一模一样,宅里共有七把这样的洋枪。”

    “一模一样?”

    “至少小人这双眼睛看不出差别来!”

    看来这杨应德也买了些洋枪,这反而让楠溪哨的兄弟欢呼雀跃起来:“检点,看来杨善人不但要送银子来,也要送洋枪给咱们兄弟!”

    “检点宜早不宜晚,下手吧!”

    “是啊,检点,您不说了吗?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柳畅却是小心惯了:“今天操练了一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早上好好睡一觉,就不操练了,明天下午我们出门去买盐。”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买盐龙枪哨全哨和楠溪楠第二排负责,霍虬,你给我好好看着家,下次买盐就轮到你了。”

    事实上这些龙枪哨和楠溪哨已经联合出动了一部分兵力去附近的盐场买盐,在第一次上手之后就不需要出动整哨的兵力进行护盐,凭借柳畅这赫赫威名,少量兵力就足够了。

    因此大家都明白柳畅话里的意思:“明天早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午过江一鼓作气开了杨宅。”

    大家情绪都很高,霍虬有点不满意:“检点,应当把第一排带上才是!”

    第一排就是那个实现了大部分燧发枪化的步兵排,算是楠溪哨的精华所在,但是柳畅告诉他:“咱们得派一只老虎看家,磐石寨不容有失。”

    石云庆也是个聪明人:“明天愿意同检点一块儿过江去买盐,这杨宅里里外外,我最熟悉不过了!何况我手上还有条大船。”

    一听说石云庆手上有船,大家都关注起来:“什么船?”

    “有船就最好了,我们可以甩开叶娘子自己干了!”

    “石兄弟,我来帮你操船,我是老水手了,大米艇中米艇沙船舢板都玩过。”

    石云庆答了一句:“是家父生前藏在磐石寨附近的一条米艇,吃水甚深,平时能载四五十人,挤一挤上百人绝对没问题。”

    柳畅点点头:“刚好可以把我们渡过去运点私盐,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过去运点私盐。”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次运的肯定是雪花般的白银,而不是雪花般的白盐。

    几乎与此同时,在瓯江以南也有人关注着磐石寨。

    两个穿着蟒袍的大员死死地注视着残阳下的磐石寨,其中一个甚至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顶戴,五鼎食还是五鼎烹,就看能不能拿下这磐石寨了。

    一旁已经有人快步飞驰,待走得些才看到是员三十多岁的绿营将官,他扑通一声就跪下:“标下右营游击卓大林见过府台大人,见过镇台大人!”

    这两人一个是调署温州知府瑞春,一个是瑞安协副将署理温州镇总兵叶炳忠,可以说是整个温州府最高军政长官。

    只是府城之内既有浙江盐运使,又有温处道道台,他们要亲自坐镇府城以防有失,只能把这两位头衔上还有着“署理”字样的知府和总兵赶到第一线去。

    按品级,温州知府是正四品,温州镇总兵是正二品,应当温州知府高得多,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又是知府更位高权重,总管一府事务,能抓的权力大得多,反而凌驾在总兵之上。

    但是这位瑞春知府是蒙八旗出身,让他出谋划策都有些勉强,更不要说这等杀伐决断的大事了,叶炳忠当仁不让地问起了自己的旧部:“卓游击,对面的红寇可曾探清楚了没有?”

    “报镇台大人,标下已经派人探听清楚了,磐石寨内现有红巾寇男女五百有奇,老弱参半,能战者约有两哨,刀枪齐备,又有鸟枪一二百杆,小炮一门。”

    卓大林这情报工作搞得相当不错,磐石寨的底细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因此叶炳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却不忘恭维一声老上司:“运司果然神算,神算啊!”

    瑞春是个没多少主见的人,历史上他最后是死在湖州知府任上,当时湖州的大小权力都被赵景贤抓在手里,他这个知府根本就是个摆设,最后太平军攻破湖州,他虽然没多少主见,但因是蒙八旗,不愿投降太平天国,和全家老小一起不屈而死。

    而听到了叶炳忠这句话之后,瑞春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运司神算,镇台的谋划也不错啊!只是这江北一带,除了磐石寨之外,尚有红巾寇否?”

    卓大林也探听清楚了:“府台大人请放心便是,红寇主力现在正围攻大荆营,即使仓促回兵,至少也得一日一夜才能赶到磐石寨!”

    “至于贼副帅倪廷模一部,虽众至一千有余,但远在江北温处交界一带,救援不及。”

    他继续说道:“靠江一线,只有磐石寨中这五百贼子,除此之外,最近红寇尚在县城一带,但兵力不过数百尔,自保尚成问题。”

    瑞春还是放心不下:“你的意思就是,无论渡过多少兵马过去,我们要对付都只是磐石寨内数百红寇?确实就只有这五百红寇?若是出现红寇的援兵怎么样?”

第五十六章 渡江

    瑞春这般婆婆妈妈,叶炳忠行伍出身,早就看不下去:“府台,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这次集结了一千五百精兵,其中还有王制台从福州派来的五百精兵,有什么可怕的。”

    瑞春平时被同僚称为“瑞佛”、“瑞菩萨”,但是背地都称为“瑞婆婆”,他听了叶炳忠这番话,不但没下了决心,反而更犹豫了:“镇台,前次池副将领七百战兵过江,坚持不到一日就告全军尽没,我们这次渡江也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万一再遇到红寇大队,岂不是危险之极……”

    对于自己要和这么一个瑞婆婆搭伙,叶炳忠也是摇头之极,他不得不把七分的力气应付这位知府大人:“府台,你我都是署理官,我是瑞安协副将署理温州镇总兵,你是调署温州知府,要把这个“署理”二字去掉,就看这次能不能拿下磐石寨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咱们搏对就是大一场富贵。”

    瑞春总是应了几声,但是还是有几分犹豫,这个时代的八旗出不了什么人才,因此叶炳忠万般无奈之下又吩咐了一句卓大林:“卓游击,这一次府台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一定要保府台大人万无一失,切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卓大林这位右营游击是他在瑞安协副将任上的老人,听了这话就应了下来,叶炳忠又说道:“卓游击,瑞府台,我这一辈子都做的署理官,替人护护印而已,从外委把总一路到署理游击、副将,一直做到现在的署理总兵,这次大伙都卖点力气,帮把我头上这个署理去掉,让我扬眉吐气一回。”

    署理以现代的术语来说,就是代理字样,和正式的任职差得甚远,只能在履历留下一笔曾署理某职务的记录,只是在另一个时空叶炳忠逃脱不了这个始终只是署理的命运,到了同治年间,他仍然还是署理浙江提督的命。

    不过现在却让卓大林和瑞春都振奋起来:“镇台说得甚是。”

    叶炳忠又恐吓了一句:“我等若是拿不下磐石寨,贼兵借机攻破了大荆寨的话,上峰追究起来的话,我这个温州镇总兵固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府台大人和卓游击也不会有什么果子吃。”

    这一番恐吓,总算把大家的心拧成了一条绳,瑞春下了决心:“本府这一回便听镇台的,亲自过江破了磐石寨!”

    ……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让人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为了犒赏这次开杨宅的兄弟们,柳畅特地杀了两支山羊,提前吃了晚餐的兄弟们都是赞好连连。

    现在出征的队伍已经用过了餐,列成了整齐的方阵,看着一个个面色肃穆的官兵,看着他们如山般的气势,还有长枪如林,石云庆庆幸自己找对了人,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检点,这一百人够了吗?杨宅可有七八十人能随时拉出来。”

    事实上除了七八十人随时能拉出来,还有几十精壮,加上附近归杨善人节制的二三百土勇,打成了僵持绝对是大麻烦。

    不过柳畅回答他:“足够了,有我这一百二十号好兄弟,哪里打不开?兄弟们,你们告诉我,温州府城能不能开?”

    “能开!”下面的反应很热烈:“便是杭州城都能开!”

    “好!”柳畅告诉石云庆:“接下去就是用到你那条米艇的时候。”

    整齐的队伍列队开出了磐石寨,对外面宣称他们是出去贩运私盐,但是借着晚霞,他们已经走了七八里路,已经饶到了江岸上。

    石云庆已经把藏在一个小河湾里的一艘小艇找了出来:“检点,这艘米艇是先父亲自督造的,原来想兼职做些海上生意,所以能载一千五百石。”

    这实际算是一艘小米艇,按照绿营水师兵制上面能搭载四十名水兵,不过现在只需要把兵员运过去,挤上一百二十人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柳畅手下这一百二十人当中,跑过海当过水手的为数不少,不多时已经有人自告奋勇上去操纵,在江里转了一个来回,然后报告柳畅:“检点,这小米艇不错,很不错!”

    石云庆迫不及待地做好了准备:“检点,我们这就渡江过去,杀一个痛快!”

    柳畅很有大将之风:“不着急不着急,先让队伍睡上一觉,等到三更天我们吃过夜宵再渡江。”

    “现在不走?”石云庆有点不明白:“不一鼓作气杀过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明月当空,但是整个队伍都沉稳地等待着柳畅的命令,柳畅笑了:“若是论偷鸡摸狗的本领,我不如你石少爷,可是论这行军打仗的本领,你不如我!”

    柳畅吩咐了一声:“让大家再补个觉,三更天起来吃个夜宵,吃完夜宵再渡江!时间完全来得及。”

    柳畅把一切布置妥当,旁边的云天纵也好奇地问了一句:“检点,三更天吃过夜宵渡江,万一出了什么延误,岂不是天亮了,那可要坏事!”

    柳畅告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管是什么人,一天中警觉性最差就是这天将亮的黎明前夕,我们等到那时候杀入杨宅,正好恰到好处。”

    石云庆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把兄弟拖出去在野地中冻上大半个晚上,磐石寨里的热被窝多好啊。”

    “我们是去杀人放火开杨宅的,不是去请客吃饭。”柳畅告诉他们:“现在在野营,但是谁都不敢失了警觉之心,就是睡觉也把弦绷紧了,以这个状态杀到杨宅最好不过了。”

    石云庆点点头,这位柳检点果然是沙场老手,若是从热被窝拖出去,直接拉到江南去,虽然有冷风一吹,但大家的弦未必能绷紧了,只有现在这种法子才能让部队的状态保持着最佳状态。

    人家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看来确实有些本领,不过石云庆也不拘束。

    自己固然是受制于这位柳检点,可是这位柳检点同样受制于瞿振汉那个乡下腐乳贩子。

    方今乱世方起,风起云涌,谁又能笑到最后?

    夜风徐徐吹来,却燃起了石云庆心头的勃勃野心。

    他竟是望着江水轻轻唱了起来:“伍员在头上换儒巾,乔装改扮往东行。临潼会曾举鼎,我在万马营中显奇能。时来双挂明辅印,运退时衰在荒村……”

第五十七章 诱击

    杨应德不由感叹自己老了,早几年绝不可能一个晚上反反复复醒过来这么多次。

    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已经是杨应德杨大善人今天晚上第三次醒来了。

    他不由披了衣服,靠在床头,思索着事情。

    是什么事情出了差池,是石家那个跑掉的兔崽子,还是隔江的那群红巾贼,或者是其它事情出了差池?

    只要石家那个兔崽子在府城露个面,自己就有一千种法子收拾他,到时候也不过是瓯江多个麻袋而已。

    至于江对面的那群红巾军,杨应德已经派人探过了他们的底细,只有四五百人,其中多半是老弱,自己宅子里一切都布置妥当,又能节制附近数百名土勇,红巾贼即使敢渡江南犯,也讨不去好去。

    “看来还是那批货惹的祸啊!”

    财帛动人心,这批黑货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些,别说**上的人物盯紧了这批黑货,便是官面的人物也在四处打探,一定要在杨应德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哼!咱做这桩买卖这么多年,就是当年林则徐的时代都没出过大事,你们就是黑白两道联起手来又何妨,你们还敢杀进我们杨家来不成?”

    现在杨应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但捐了一个监生,而且还得节制了附近数百乡勇的名义,还准备办一个团防局,把附近几十里的民团都收为已用。

    一想到团防局,杨应德心头就火热起来,瞿振海那厮原本也不过是小小的腐乳店主罢了,不也是凭借办团防局发家的。自己若是把团防局办好,不但财源滚滚,而且还是以后成就大事业的资本。

    他越想越是心动,就披了件衣服,也不顾天还没亮,在宅子里巡视一番,看到自己布置的岗哨都没出什么问题,又安抚了家丁兄弟一番,才准备回房休息。

    在寒风之下,他振奋的精神松驰下来,正准备好好睡一觉。

    天快亮了,远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狗叫声。

    ……

    在同样的夜色之下,一队队绿营兵正小心翼翼地登上一艘沙船,署理温州镇总兵叶炳忠亲自提着刀,关注所有的细节,。

    温州知府瑞春果然不愧是“瑞婆婆”,一队又一队检查过去,生怕有什么任何闪失,还时不时和兵勇说上几句闲话。

    江水哗哗地流淌着,雪一般的月光让整个江面凝上了一层白霜,奉命戴罪立功的城守营都司章诚挥动着刀背把手下的兵勇们赶上沙船去。

    只是经过了江北那一场大败,这些兵勇都变得胆怯起来,生怕江面上有葛五爷的快船杀到。

    虽然都是差不多级别的中国帆船,可是葛五爷的帆船却安装了许多西洋火炮,锐利无比,自己坐的却是载货用的沙船,根本不堪一战。

    只是银河的月华之下,除了他们自己和永不停息的江水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异动来,章诚亲自给他们打气:“咱这里离磐石寨还有二十多里地,又是深夜,葛五的贼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如此深入内陆,快给我登船,莫出了什么闪失。”

    只是兵勇们仍是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闪失,眼见过了一更天,才渡过去二三百人,右营游击卓大林飞奔而来:“镇台大人!大喜,大喜啊!前方来报,磐石寨内红寇于今日午后出动精锐两哨运盐,现在寨内只有二三百老弱红贼,不堪一击啊!”

    “此话当真?”叶炳忠几乎要飞过江去:“红寇精锐两哨都离开了磐石寨?当真?若是当真,本镇台重重有奖。”

    “这是好几个磐石镇士绅同时传来的消息。”卓大林兴奋地说道:“此是天赐良机,红贼在磐石寨所恃者,不过精锐两哨也,其余皆为老弱,不堪一击。”

    “据磐石镇父老亲眼所见,这两哨贼兵自午后便出了磐石寨,准备去贩运私盐回磐石寨变卖,贼中缺粮少饷已有多日,贼首柳检点迫于无奈,便亲率这两哨精锐前去抢盐,镇台大人,这是天赐良机啊!”

    “寨中皆是红贼老弱,不堪一战!”叶炳忠拍着手狂笑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天赐良机!这一场大富贵,怎么也跑不掉了!”

    他朝着还在检查行装的温州知府瑞春嚷道:“府台,不必等了,磐石寨只有两三百红贼老弱,让弟兄们马上登船立即过江,等天一亮就立即攻寨。”

    瑞春这个婆婆想法太多,他问道:“镇台,若是贼兵已然有备,如何是好?”

    叶炳忠大笑起来:“我有一千强兵在手,又有何惧之!告诉弟兄们,打下磐石寨,洗寨三日!”

    “洗城三日!”这个名词让所有兵勇都兴奋起来:“打下磐石寨,洗城三日!”

    谁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原来有些胆怯的兵勇现在变得勇敢无比,纷纷快步踏上了沙船,大有争先恐后的势头。

    瑞春这个瑞婆婆倒是多事问了一句:“镇台,洗城若是殃及磐石附近义民,该如何是好?你我难免牵连些责任。”

    叶炳忠冷笑一声:“磐石寨既已被贼所据,但附近只有红贼,怎么可能有义民?义民早已经南渡投效我大清义师了。”

    瑞春也不同他争论,只是说了一句:“可惜了!只能如此了……”

    也不知他这话里“可惜”二字指的是什么。

    ……

    “检点!前面便是杨宅了!”

    石云庆指着远方一间隐隐约约的大宅子说着:“里面可有杨家几百男女住在宅里。”

    这样的连排大屋,名义是宅,却隐隐约约有小城寨的意味,更不提宅中还有几十号随时能拉出来的精壮武力,石云庆继续说道:“检点,现在杨家正四处出动缉捕我,不若让我去把杨家的狗贼先引出来。”

    柳畅却不着急,朝着后方问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后面的官兵拼命地压低了声音报数,不多时瞿杰说了一句:“检点,除了看过米艇的六个弟兄外,都到齐了,总共是一百一十五个兄弟,十五杆击发枪,三十杆燧发枪!”

    柳畅手一挥,石云庆已经知趣地跳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会,杨宅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狗叫,接着有人叫起来了:“是石云庆这小子,就是这小子,逮住他啊!快逮住他!”

    喧哗之间,石云庆已经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十多号精壮汉子,正朝着龙枪哨布置好的枪口奔来,后面还有更多的精壮汉子从杨宅门口奔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突入(冲榜求推荐票)

    看到龙枪哨的步兵们将枪口对准了尾随石云庆不放的这十几个精壮大汉,柳畅熟练地用手指指刚刚从大门赶出来的那群人,整个龙枪哨已经明白过来,立即调转枪口。

    柳畅又朝着石云庆的方向做了一个枪刺的姿式,等到龙枪兵都已经偷偷平举好龙枪,才喝了一声:“放!给我放!”

    一二十个精壮汉子挤在杨家的大门口,正在拼命往外挤,只是他们才跑出宅门,就听到“呯呯呯”的密集枪声,四十五杆燧发枪、击发枪组成的弹雨朝着这边扫射过来。

    整个杨家门口就变成了一片血泊,好多些人被排枪命中,直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剩下的人全都傻了,不知道怎么样反应才好。

    就这么一瞬间功夫,排枪已经打倒了至少十五六个人,接着石云庆那边也发生了变化。

    石云庆发足狂奔,可是十几条精壮汉子尾随不放,任他再怎么拼命狂奔,却是越来越被拉近了距离,只是杨家人正想继续往前跑的时候,石云庆猛得停下了。

    他们却收不住脚力,一路往前奔去,直到撞到龙枪哨和楠溪楠早已精心组织就序的龙枪阵前,一丈有余的龙枪简直是潮水一般的刺来,没有任何人能逃脱得龙枪的追击。

    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群人直接就朝着枪口撞下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叫与呻吟,还有龙枪扎入身体的破碎声。

    长枪一重接着一重刺了过来,才一会功夫,这十几个精壮汉子已经在枪阵之下变成了一具具流淌着鲜血的尸体,这流个不停的血甚至还带着热气。

    但是他们的运气太差了,谁让他们直接撞上差不多一个步哨的龙枪兵,而这个时候,门口残存的那些可怜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尖叫着就往宅门里退,嘴里还嚷叫着:“皇天啊!皇天啊!”

    只是他们叫天来不及了,击发枪已经完成了一次装填动作,一阵排枪过去已经又打响了四五个人,接着石云庆已经带头往回冲:“弟兄们,要发财的跟我来!”

    整个龙枪哨和楠溪哨的联军就以龙枪兵为前锋,燧发枪兵居中,击发枪压阵的队形往上压了上去,柳畅和燧发枪兵们站在了一起,踩过了一具具尸体和还在呻吟着的伤员,大声地命令道:“控制节奏,不要突进得太快,注意,控制节奏!”

    冲入杨宅大门的时候,杨家组织了一次意料之中的反击,只是他们甚至没冲到龙枪之前,就被龙枪哨四十五杆排枪打了回去,只扔下了五六具尸体。

    “缴到洋枪!我缴到了一杆燧发枪!”有个龙枪兵兴奋地叫道:“检点,一杆燧发枪!”

    根据石云庆事先得到的消息,杨宅还有六杆燧发枪,因此柳畅格外注意控制节奏:“注意他们的燧发枪,控制伤亡!”

    进入了宅子之后,双方的战斗就激烈起来,虽然杨家反击的频率和强度并没有增加多少,但杨家人熟悉这里的地形,这又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甚至有些老头子都跳出来参加了杨家的反击。

    只是凭借着龙枪兵的锐利和后排三十五杆的排枪,虽然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这血多半是杨家流的。

    更好的消息是又缴到了两杆燧发枪,为此有三个原来兼职鸟枪手的龙枪兵临时转职成了燧发枪兵,大大强化了火力。

    但是杨家人仍是寸土不让,他们使尽一切手段来阻止龙枪哨的前进,嘴里还大声叫道:“不能退啊!绝不能退!”

    只是光是龙枪兵组成的枪林已经令他们招架不住了,更不要说是后面接连不断的连环排枪,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有人中弹掺呼,还能听到子弹打碎骨头的声音。

    柳畅也是杀红了眼,他知道双方到这种情况下已经留不下什么余地:“不留俘虏,不留俘虏!给我把挡在前头的贼兵都给轰碎了!”

    他身边到处都弥漫着白烟,整个衣服已经沾得许多黑火药发射过的黑尘,官兵们也是杀红了眼:“不留俘虏,不管什么都给我轰开了!”

    龙枪兵把步枪兵护得如同刺猬一般,而步枪兵的火力简直是横扫挡在眼前的一切,眼前到处都是无处立足的尸堆,只要有人露头,排枪就象雨点轰击过去。

    一直等到没有反应了,龙枪兵才会护卫着步枪兵继续前进,很多时候杨家的丁壮根本没对龙枪哨造成实际的伤亡已经被排枪轰跨了。

    “又得了一杆燧发枪!”

    柳畅算是宽心不少,到现在为止,杨家七杆燧发枪已经被柳畅得了四杆,自己这边的步枪兵总数已经达到四十九杆,差一杆就是五十之数了。

    而在刚才的激烈抵抗之中,杨家的丁壮应当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死伤至少也有六七十人,虽然有些只是临时参加抵抗的杨氏族人,但接下去的战斗应当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抵抗。

    只是柳畅庆幸得太早了,才往前走了十几步,对面的抵抗又坚决起来,而且这一回杨家的燧发枪第一次参战了。

    云石庆站在龙枪兵里大声呼嚷着:“杨家的狗贼,你们也有今日啊!”

    只是他话没嚷完,肩膀上已经挨了一枪,接着还有两杆燧发枪也开火了,在龙枪哨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架藤牌,步枪兵,轰碎他们!”

    前面的龙枪兵把备用的藤牌架了起来,在最前面形成了一道盾墙,而紧随其后的三列步枪兵,开始全速射击。

    一重又一重的枪浪轰击过去,在前面的这个木房里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时不时能听到有人掺叫的声音。

    但是这里的抵抗是攻入杨宅以后前所未有的坚强,房子里至少有二十多人守在里面,残存的三杆燧发枪都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十来杆鸟枪,双方就展开对射,时不时有人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屋子里甚至还有人大吼一声就冲了出来,只是没看藤牌组成的盾墙之前就被排枪打成了蜂窝,而到了这个时候,燧发枪和击发枪的优势充分显露出来。

    步枪兵组成的排枪火网几乎是连绵不绝地展开轰击,三杆燧发枪发射了一轮就哑了两杆,发射的鸟枪也少了一大半,接着架起了盾墙的龙枪兵已经冲到了屋子边,就用一丈有余的龙枪死命地往屋子里捅。

    约莫一分钟之后,枪声暂时中止了,柳畅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这群抵抗的敌人尸体:“这是不是杨家的人!”

    刚才这场短促的战斗之中,龙枪哨阵亡了两人,负伤五人,楠溪哨负伤了三人,差不多是参战兵力的一成,而在之前的战斗中,两个步哨加起来也不过是负伤三人而已。

    瞿杰倒是对战利品很有兴趣:“三杆燧发枪都缴到了!”

    这时候肩上中了一弹的石云庆也挤了上来:“这批不是杨家的,这群人是贩大烟土的客商。”

    整个房间已经堆满了尸体,到处都是血,不过很快有龙枪兵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检点,是大烟土!”

    房间的最里面摆了几个担子,货担上都是血,但是打开外面的包装,里面却是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大烟土,好家伙,这么多萝筐,至少有一两万两!

    发财了!大家都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只是这时候云天纵却是惊叫一声:“有炮声,是从磐石寨那边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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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守寨(二更求推荐票)

    对于清军来说,最好的战术选择莫过于连夜奔袭,一鼓作气击破磐石寨,但是无论是总兵叶炳忠,还是右营游击卓大林,或者是不知兵的知府瑞春,都放弃了这个最佳选择。

    他们很清楚自己手下这支部队的素质,别说是连夜奔袭,就是夜间行军不散架就不错了,事实上这个晚上的行军,清军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就差点走到和磐石寨完全南辕北辙的道路上去了。

    若是让他们连夜奔袭,能有一半拉到磐石寨就不错了,一直到天蒙蒙发亮的时候,叶炳忠才带着一队前锋赶到磐石寨附近。

    由青石构成的磐石寨静静地屹立在江边,寂静得可怕,除了江水拍岸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音响了,朝着四周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这里面有多少红巾贼?红巾贼的精锐到底在不在这里面?

    叶炳忠停止了遐想,朝着城守营都司章诚勾了勾手指,章诚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标下见过镇台大人,镇台大人有何吩咐?”

    叶炳忠训斥了一声:“章诚,你抛下池副将独自逃回,可曾知罪!”

    章诚在地上磕着响头:“镇台大人,实在冤枉,分明是池副将让小人带队退回……”

    叶炳忠没空训斥他,就是喝了一声:“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带一队乡勇把磐石寨给我拿下,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保你一个游击!去吧!”

    章诚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又推着二三十个乡勇架着梯子就往:“给我上,只要把磐石寨拿下,三天不收刀!”

    天还是蒙蒙发白,稍远些便看不清了,磐石寨终于有了些声响,就不是知道寨墙的贼兵有没有戒备了。

    这二三十个乡勇架着梯子,猫着身子就往前轻手轻脚走,生怕惊动了寨墙上的贼兵,他们走得还算快,不多时叶炳忠只见到一排黑乎乎的身影了。

    除了江水拍岸的声音,叶炳忠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寨墙上没什么动静,眼见梯子可以搭上去,叶炳忠握紧了拳头,生怕有闪失。

    梯子已经搭到寨墙上了,叶炳忠奋力一挥拳,就准备让后队接上去,寨墙上风一声吼出声来,接着许多人头冒了出来,叶炳忠不由一惊。

    “呯呯呯!呯呯呯!”

    寨墙有好多鸟枪架起来了,就朝着下面的乡勇一阵乱轰,那些架梯子的乡勇一下子被打倒了五六个,剩下的乡勇见形势不妙,纷纷倒身就跑。

    可是红巾贼的排枪锐利得很,乡勇的身影越来越少,倒是督战的都司章诚跑得最快,没几下就已经跑回来了:“镇台大人,贼兵有埋伏!”

    叶炳忠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你带队换一段寨墙再试攻一回,等会咱们的大队就上来了!”

    只是章诚的第二次试探比第一次溃败得还要快,他们甚至没冲近寨墙就被寨里的鸟枪打回来了。

    寨墙上霍虬正在给手下的弟兄打气:“检点说的没错,龙枪哨一走,这些牛鬼蛇神就都出来了,不用怕,龙枪哨不在,还有咱们楠溪哨!”

    他没搞清楚当面清军的实力,楠溪溪剩下的两排步兵也是情绪很高:“没错,有咱们楠溪哨在,甚至不用把白头队调上来了!”

    自从柳畅带四个步兵排的主力出击以后,以霍虬为主的留守队主力就按照柳畅的预案进行布防,磐石寨外的警戒看起来很松懈,可是磐石寨内却是守得十分严密

    磐石寨的南门正对着大江,寨墙上架着三千斤和五千斤的大炮,因此这一段防区不用顾忌太多,就是清军想要登陆也得大费周折,需要防守正是其余三段寨墙。

    西门交给了楠溪哨守备,北门则是孙胡子的奋勇队,东门则由战斗力最弱的后备队负责,由于后备队战斗力弱,所以特意在这里加强了炮队。

    几支队伍吃住都守在寨墙上,一直等到柳畅带主力回来,才会结束这样的备战状态。

    只是柳畅怎么也没预料到,居然会有一千五百大兵力的大队清军来攻击磐石寨,在他的预案中,只认为顶多有附近的乡勇土勇民团会纠合起来攻击磐石寨而已。

    一直到天将大亮的时候,霍虬才看清楚磐石寨前的清军有多少。

    在磐石寨之前是浩浩荡荡的大队清军,东一面绿旗,西一面绿旗,怎么数也数不过来,有人已经认出那面“瑞安协副将署温州镇总兵叶”的大旗。

    穿着号衣的绿营兵密密麻麻,前排还有大队的乡勇在前面,刀枪藤牌,一应俱全,又拖了几门小炮上来,甚是壮观。

    霍虬也被这场面震住,好一会才说道:“以来只来了些土勇,没想到居然是叶炳忠这个老贼亲自过江来,这下麻烦了……”

    “光靠咱们楠溪哨两个排,怎么也没办法消灭这么多清妖……”他话锋一转:“非得把军功让给孙胡子一些不成。”

    一听这话,楠溪哨官兵都轻松了许多,虽然这寨墙上有上千清妖,可他们也是跟着柳检点见过大场面,想要不经一战拿下磐石寨那是空想了。

    有人还取笑孙胡子:“就凭孙胡子也想同我们楠溪哨抢功劳,咱们这二十杆燧发洋枪可不是吃素的!”

    那边孙胡子正好走过来和霍虬商量对策,远远地听到这话就说道:“咱们奋勇队也不是吃素的。”

    当即就有人讥笑:“孙胡子,你是绿营兵出身,觉得今天这群清妖有几成把握攻上寨墙!”

    孙胡子倒是大气:“半成把握也没有,为啥!我孙力行守在这里,再多的清妖攻上来都没用,老子已经没退路了。”

    他这话有点自嘲的味道,不过他不但向柳畅投了投名状,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绿营兵的血,确确实实没退路了。

    不过这话也有表明心迹的意味在内,大家也心照不宣地把他当作自己人,不过如何防御清军的攻势,大家暂时还没形成一个具体的章程。

    “轰……”

    撕碎空气的声音已经钻入大家的耳朵,清军的劈山炮已经开始试射,只是隔得太远,根本没个准头,至于步队只是小规模地开始试探,很快被寨墙上的鸟枪打回去了。

    有人就提出建议:“不如把白头队、营务队,还有女人孩子都调上寨墙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兵力不足,寨墙上的兵力不到两百人,兵力最多的东面也不过是后备队加上炮队七十余人而已,其余两段都只有五六十人。

    不过现在磐石寨里倒有着三百来人,全部拉出来便能增加一百多战斗人员,当然能有多大用处就天知道了,因此霍虬思索了一下已经作出了决定:“白头队不动,让女人们赶紧把早饭弄好,让娃娃们负责传话……”

    他的声音响亮起来:“有咱们钉在寨墙上就够了,女人们赶紧把早饭弄出来,大家再喝个热汤暖暖身子才是正理。”

    他这么一说,整个寨墙上的情绪反而稳定下来了。

    而这时候,孙胡子突然指着南面:“看,那里着火了!是杨宅,肯定是检点他们回来了!”

    瓯江以南五六里处,烈火熊熊,浓烟滚滚,连早晨的太阳都被这火势压下去。

    那是磐石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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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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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介绍:
历史在1855年走向未知,是赤潮席卷新世界,还是依旧无法把握命运,柳畅在斜风中前行
英雄血,美人泪,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我能改变的不仅仅是历史而已斜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斜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斜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