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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飞花     画魂txt下载     画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 缘起1

    哪怕他不止一万遍的告诫自己,让自己相信当年的风湮是有苦衷的,她并非是对自己无情,可是时至今日,他还是得承认,自己的心里有个疙瘩。

    “阿念,你怎么了?”见男子的表情变了又变,画倾城不由得有些担忧。

    苍无念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般轻轻用脸蹭着她的发丝,语气有些微的挫败:“湮儿,为什么他都看懂你了,我却还是看不懂你呢?我一直说爱你,爱你,可是……我真的没有他了解你。”

    画倾城的身子微微僵了僵,然后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或许,只是因为我和他性格相似,所以他才能从中推测出一二吧。你看不懂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局,因为你是当局者,而他却只是旁观者。”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可是苍无念自问向来是心思缜密的,却也不得不叹一句面前这个女子当真是他的劫,所有的事情只要遇上了她,他从未失准头的判断力便一次又一次的出现问题。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不多时忽闻一阵轻快动人的旋律传入耳中,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听了也能感受到抚琴之人此时心中的愉悦之情。

    画倾城心头一惊,急急挣脱男子的怀抱,下意识的扭头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凉亭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人影。

    “我们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记得……刚才还离这座亭子很远的啊!”画倾城有些羞臊,也不知自己方才与男子之间亲昵的举动是否被亭中之人看了去。

    苍无念则是微微蹙了蹙眉,拉起画倾城的手二话不说便往亭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既然是风湮的残念将他们带到了这里,想来,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让他们知晓。或许,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疙瘩,很快便能够彻底的铲除了。

    见苍无念拉着自己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大踏步朝亭子走去,画倾城有些急了,低声嚷道:“阿念,你就这么过去啊?我们要不要隐匿一下身形免得被人发现了。”

    苍无念挑了挑眉,“我们又不是来做贼的,再说了,就算是织霞在此处,见到我们两个也得行大礼,你在担心什么?”

    容不得画倾城再有什么忧虑,苍无念索性一把揽住女子的腰,足尖一点地面,直接带着她往亭中飞身而去。

    可是正当二人在亭中站稳脚跟之时,奇异一幕出现了——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而飘忽起来,仿佛水中一个浅显的倒影,若是有人对着他们拂一拂衣袖,他们都怀疑自己会立刻随风飞散。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因为此刻身处亭中的那二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换言之,此时此地并非是过去的时空,而是一个承载着与风湮过去记忆有关的幻境。

    对于这个幻境而言,苍无念和画倾城只是两个外来的旁观者,他们无法对这里的一切做出任何的改变,即便是碰一碰那把近在咫尺的瑶琴都不行。

    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让二人有太多的惊讶,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此时就在他们眼前的,仿佛伸手便可触碰的那两个女子。

    尤其是画倾城,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那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眼前的情形却着实如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她封闭的记忆之门上。

    这是不久之前才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记忆片段——曾经的自己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玉石桌边,手中端着一个茶盏,脸上的神情虽然恬淡,但是和着她身边的彩衣女子指尖弹奏出的旋律,不难看出她此时的心情当是愉悦的。

    再看看那个穿着彩衣的女子,只见她时而扭头瞧着风湮,时而微眯起眼来甚是陶醉,她的眼角眉梢始终挂着抹不去的笑意,若不是心中已经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有了提前的认知,画倾城恐怕会以为这是谁家刚飞升天界的小仙娥,一脸小女儿的姿态,生生将她身上的仙气掩盖,流露出人间烟火的气息。

    一曲终了,彩衣女子收回手,笑盈盈的望着风湮,开口说话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风湮姐姐,我今日弹奏的曲子好听吗?”

    风湮品了一口杯中香茗,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凝视着她,片刻之后才惜字如金的说了两个字:“甚好。”

    谁知风湮的夸奖并没有让女子满意,她反倒是有些泄气的垂下了头,叹了口气道:“哎,每次我有新曲子弹奏给你听,你都说‘甚好’、‘甚好’,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对别的仙家也是如此敷衍啊?”

    风湮轻轻眨了眨眼,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你几时见过我与别人品茶弄筝?”

    这一句反问立刻就让彩衣女子无言以对,面前这位神女姐姐的性子是有多么的波澜不惊她是十分清楚的,所以能让她来到此处听自己弹筝与自己品茗,这对于天界之中的各路仙家来说已经是足以让他们望洋兴叹的事情了。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琴技是持赞许的态度,她说“甚好”,那就表示她确实觉得好,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喜欢或者是没有那种习惯,去表达她内心对一个东西的喜爱,又或许……她本就没有将喜爱和厌恶的情绪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待。

    彩衣女子愣愣的盯着风湮半晌,随后“噗嗤”一笑,起身坐到她的边上,然后四下瞧了瞧,这才靠近风湮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好姐姐,妹妹有一件事情想向姐姐请教。”

    风湮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彩衣女子掂量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的问道:“风湮姐姐,你可曾……爱上过一个男子?”

    闻言,风湮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扭过头来淡淡的盯着身边的女子,良久之后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曾。”

    听见风湮说出“不曾”二字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苍无念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口中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本王。”

    看着男子那一脸倨傲自负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掩嘴轻轻笑出了声。

    苍无念斜睨了她一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那彩衣女子又道:“那姐姐是如何看待男女之情的?又或者……姐姐可曾为自己算过,自己命定之人会是谁?”

    风湮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感兴趣,她依旧是淡淡的盯着彩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为这三界而生,为天地秩序而存在,我不想妄言男女之情究竟是轻是重,也未曾卜算过自己的姻缘。我只知道,若有朝一日我红鸾星动,我会坦然接受泰然处之。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够左右我的心绪蒙蔽我的双眼,让我对天命做出错误的判断。否则,我定会亲手将这一切统统斩断。”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风湮的神情和语调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听她说这番话的三个人却已经愣住了。

    最紧张的当属画倾城,在她听见曾经的自己说出会亲手将一切统统斩断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看向了苍无念,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这一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千年前自己那么决绝的离去,莫非就是因为苍妄的出现左右了自己的心绪,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感觉到对天命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就在她看向苍无念的时候,苍无念也正好将头转过来看向她。男子的眼中有震惊,有疑虑,同时也有一股压抑的怒气。

    他不认为自己左右过风湮什么,他向来尊重她的选择。当年得知他们相爱的消息后,各路仙家包括各色牛鬼蛇神们都认为他动机不纯,认为他定是觊觎洛河神女手里的洛书残片才使用了“美男计”,将风湮的真心给骗到了手里。

    可是当年的他们都未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那时候他们只是坦然的遵从自己的心意去与自己所在意的人在一起,他们在彼此的眼中只是一个自己心仪的对象,而并非是修罗王或者是洛河神女。

    但今日听见曾经的风湮亲口说出她会亲手斩断情缘这样的话,苍无念的一颗心还是狠狠的揪了起来,原来天地大道于她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只要她认为有什么东西会对她有影响,她便会毫不迟疑的舍弃。

    “阿念……”画倾城喃喃的开口唤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握住男子的手。

    可是苍无念却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让女子的指尖与他的手擦边而过。

    这一下抓了个空,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也忽然沉了沉,她有些受伤的抬眼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相信她说的话?”

第七百三十七章 缘起2

    苍无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茫然:“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单方面的决定,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想过要左右你任何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这边两个旁观者各自心伤,而他们面前的彩衣女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我可是听说这男女之情是这天底下最奇妙的感情,不管是人是神,只要动了真情,那可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我倒是很期待真能出现那么一个男子将姐姐你这颗压在冰山底的心给收了,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滋味。”

    风湮闻言,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暗暗摇了摇头,随口道了句:“我看你啊,是在这流霞云海待得太寂寞了,你若真是好奇男女之情,不如找个机会下界历练一番。或许回来之后,你便不会再惦记这事了。”

    若事前风湮为自己与织霞此番的见面稍稍卜算一卦,想来她定不会将最后这句话说出口,即便只要是她算出来的事情,就注定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她也不想体会这般一语成谶的感觉。

    只可惜,她是在离开流霞云海后返回洛河宫的路上才愈发觉得今日的织霞有些不同寻常,掐指一算,她便不由得秀眉微蹙。

    她是洛河神女,因为上苍赋予了她极其特殊的使命和能力,所以她向来只对那些会影响到三界正常秩序的事情格外上心,若有必要,她还会开坛做法,借助洛书残片的神奇力量预测未来之事。

    但是对于他人甚至是自己的命运,她都极少会动用力量去预知什么。一来,那并非她的职责所在,旁人的命运她从不需要关心,也关心不过来;至于她自己,她更是不曾认为自己这漫长的一生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十有**便是天地大劫,需要她义无反顾的豁出性命,以保证一切都在正常的轨迹上继续运转。

    二来,天地众生自有其命数,她若是随意窥视甚至是妄图去改变,这不单是给自己招来无端的孽业,更有可能导致他人的命格因为她的插手而发生变化。

    风湮这一算并没有算出太多的东西,只知道要不了多久织霞会有一劫,此劫渡得好便无碍,若是渡得不好,怕是从今往后便再无流霞云海,也再无织霞这么个仙子了。

    看惯了天地众生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对于织霞命中必定要经历的劫数风湮并没有打算插手,缘起缘灭皆为定数,缘起不拒,缘灭不留,这一点在她遇到苍妄之前,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风湮回到了洛河宫,旁观的苍无念和画倾城也和她一同来到了洛河宫,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一个记忆幻境,没有必要出现的事情是无需他们跟着一同经历的,于是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再一凝神,此处已经是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次,是织霞仙子跑来了洛河宫,也不知是她又谱出了新曲急于弹奏给风湮品鉴,还是心中有什么藏不住的事,想来找这位口风很紧的姐姐倾诉一番。

    看着织霞熟门熟路的朝着琉璃暖阁的方向走去,画倾城不由得秀眉紧蹙,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她当年到底给我画了些什么?”

    尚未从黯然神伤之中走出来的苍无念在听见她这句自言自语后,抬眼深深的瞧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画倾城气馁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和你过去的感觉差不多,脑海里有些残破的画面,没有办法完整的联系在一起。”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跟随着织霞的脚步朝着回廊尽头的琉璃暖阁走去。

    画倾城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开口唤出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走。

    暖阁之中,风湮正在小憩,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很快的便睁开了眼睛。结果自然是不出她所料,喜欢这么招摇过市不经通传就找到她暖阁来的人,除了文昌宫那个小丫头,也就只有流霞云海的织霞了。

    “风湮姐姐,我没打扰你休息吧?”鬼鬼祟祟的推开门,织霞探了个头进来,见风湮正淡淡的盯着她,她索性嘿嘿笑着把话先说了。

    风湮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

    织霞自是知晓这位神女的脾性,莫说是她,其实不论是谁找上门来,只要不是来挑事的,风湮都是一视同仁,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亲近,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失礼。

    但是这琉璃暖阁,放在人界那就是女子的闺房,能得到她的允许走进来的,放眼整个天界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来。

    织霞进了暖阁,很自然的坐到了风湮的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画倾城和苍无念都没有仔细听,只看见风湮随手一挥袖袍,两壶香茶出现在她与织霞的面前,然后自始至终她都是一脸恬淡的表情,偶尔点头表示赞同,偶尔凝神似是思考,偶尔将茶盏送至嘴边浅尝一口。

    苍无念脸上的神情也是久违的平淡,他就这么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疑云满布:就这女子当年这副模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身冰冷疏离的气息能将所有对她有想法的人都拒之千里之外。

    自己不是那种没脸没皮会穷追不舍的男子,也不是像织霞和霜染衣那样能够无视她冰冷的外壳放下身段与她亲昵交流的好友,这样的自己和当年的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同样的疑问也在画倾城的心中盘旋着,虽然她还不能完全体会眼前的风湮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但是这种对什么事物都泰然平静甚至让人感觉甚是无情的模样,她已然是不感到陌生了。

    再想想苍无念恢复了记忆之后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霸道与倨傲,画倾城简直不敢想象两人这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到底是怎么纠缠到一起的,并且这一纠缠便是一千多年。

    记忆幻境里,风湮与织霞还在聊着,不过基本都是织霞在说,风湮在听。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女子忽然都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往暖阁的内屋走去。

    苍无念和画倾城见状也立刻迈开脚步跟了进去。

    撩开那作为遮挡的水晶珠帘,二人发现这里间是个书房,大大小小的书架上摆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玉简。

    织霞来到桌前,伸手一招便在桌上铺上了一张上好的画纸,纸的色泽极为细腻洁白,也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不过依画倾城的猜测,能让织霞用来作画的画纸,大小也是算是个仙家宝物。

    “你大老远的跑来我洛河宫,就是为了来作画的?”风湮站在一旁,冷不丁这么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织霞莞尔一笑,“染衣那丫头上一回求了我好些时候,还许了我诸多好处我才给她画的。这一次我主动帮姐姐画,姐姐倒是不留情面,如此的不稀罕。”

    风湮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是开口问道:“染衣让你帮她画些什么?”

    问起这个,织霞立刻撇了撇嘴,颇为不满的模样:“那丫头,姐姐若是得空了可得好好说说她,耳根子太软,跟谁都能热乎在一起。她与姐姐你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对什么都上心,一个对什么都不上心,我夹在你们可难受得紧。”

    “染衣不一直都是这种性子吗?你与她相熟已久,怎么今日才开始抱怨。”风湮的嘴角露出一丝极为浅薄的笑意。

    织霞垂着头叹了口气,“要不是与她相熟已久,我才懒得理她呢。就那什么,天相宫一个还没修成正果的小桂花精,与宫中一个道行尚浅小仙童偷摸着相好了,结果这事被司禄星君发现了,罚那小仙童下界轮回一世,将那小桂花精关了禁闭,让她面壁思过一百年。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嘛,那小桂花精若是忍得一时寂寞发奋修炼,这一百年说不定也飞升了,到时候好好向司禄星君求上一求,再让他老人家去西王母那报上一报,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奈何那小桂花精和那小仙童如今正值如胶似漆的阶段,要将他们分开百年简直比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还难受。”

    风湮听到这里,淡淡的瞥了织霞一眼,“所以,这和染衣有什么关系?”

    织霞摊了摊手,“都说了那丫头是个滥好人了,那小仙童与她平日里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在得知被罚之后便立刻带着他的小相好去求她,让她想个办法使得那仙童轮回人界的时候不要忘记这小桂花精。

    “结果也不知道那丫头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将注意打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替他们两个各画一副小像,然后让他们把彼此的小像带在身边,说是这样就能排解这百年的相思之苦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缘起3

    “胡闹。”风湮微微蹙眉,从口中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后目光一凝看向了织霞,“你给他们画了?”

    织霞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答道:“是啊……已经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那小桂花精也就罢了,毕竟她还身处天界。可是那小仙童是要下界轮回的,你的画若是幻化出什么幻影来,那世人岂不是要将那仙童当妖怪看?”风湮蹙眉低喝道。

    织霞闻言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我在作画的时候各取了他们一滴精血,这画呀只有他们自己看的时候才能幻化出对方的虚影来,旁人即便是瞧见了,也就只能看到一幅普通的小像罢了。只不过……”

    织霞说着,抬起眼来心虚的瞥了风湮一眼,见对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却并没有发问的意思,她只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不过这小仙童转世为人之后,日日面对这么一幅画,怕是这一世的姻缘就没着落了。去凡界走了一遭,却不能淋漓尽致的体验一回凡人的感情,想想真是替他感到惋惜。”

    没料到织霞居然是在感慨这个,风湮只觉得颇为无语,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冲动:或许今日让她进了洛河宫就是个错误,在这个错误没有不可挽回之前,不如将她遣走算了。

    当然了,这种冲动也就是一晃而过,想到这个女子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面临自己的劫难,风湮的心绪还是难免的有了一丝丝波动。

    “风湮姐姐,姐姐?”见风湮半晌没搭理自己,织霞忍不住唤了她两声。

    “我在听。”风湮将目光看向她,回答得很自然。

    织霞瘪了瘪嘴,暗暗腹诽了一句,忽而“噗嗤”一笑,说道:“姐姐,我突然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何事?”风湮索性顺着她的话问道。

    织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风湮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笑嘻嘻的说:“姐姐,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份好奇,如你这般天生的神女,若是有朝一日需要渡劫,并且渡劫的时候还如同一个凡人那般没有法力,你说说你会怎么办?”

    这原本只是一个无聊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会发生在风湮的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风湮竟然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真的陷入了沉思。

    她确是天生的神女,她的法力修为虽不至于是大风刮来的,但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增进修为的速度要比大部分神仙快得多,过程也相对容易得多。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明了,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在冥冥之中遵循着特有的一种循环规则,上天不会凭白给她这么一身傲人的力量。力量越大,责任也越大,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小心迈错了一步,那么她要付出的代价可要比其他人惨烈得多。

    莫说三界,就连离她最近的天界众神君仙人也都单纯的以为她就是为了执掌天地秩序而存在,都将她视若天机的先知者。然而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业与报、因与果、得与失从来都是无法分离的,仅凭借神力,她所能窥视的天机是有限的、浅显的,若想真正深入去预知三界未来的祸福,她必定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反噬的结果就得看她的造化了,若无大事,那也就是让她的神力有些耗损,虚弱一段时间便也调养过来了。但若是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会像她一直以来对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的认知那样,她首当其冲的要牺牲自己,尽可能的让一切不要偏离正常的轨道。

    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早早便看清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在这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她始终都是冷眼旁观着世事变迁,从未对未来的某一日会发生的什么事情感到过期待或者担忧。

    但是这一次,就因为织霞一个无意而来的问题,她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一丝忧虑,一丝能让她感到不安的忧虑。

    她的心境一贯平静安宁,这份忧虑来得不同寻常,不得不让她引起重视。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若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渡劫,我定会在天劫未至之时便做好最充分的部署。至于渡劫之时是否会像一个凡人那样法力全无,那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或者……真的走入轮回成了一个凡人,我也只能按照人界的规则,一世一世的走下去。”

    未曾料到风湮居然会这么严肃的回答她信口而来的一个问题,织霞愣了半晌,显然是十分的诧异。

    不过诧异过后,她立刻便甩了甩头,伸手拉住了风湮的衣袖,玩笑似的说道:“我的好姐姐,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的。不如这样吧,为了避免你有朝一日真的失了法力去渡劫,你的织霞妹妹我,今日便为你画个护卫,你看如何?”

    风湮微微蹙眉,眸中露出一抹不解,“护卫?”

    织霞笑着点了点头,“是呀,就是护卫,最忠心耿耿的护卫。姐姐是这天地间最惊才绝艳的神女,若是哪日不小心成了人界的落难公主,当然得有一个又厉害又忠心的护卫守护姐姐的安全啊。”

    风湮闻言,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织霞,她是真弄不懂这个女子的脑子里为什么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但是看着女子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模样,风湮索性便问了一句:“你莫不是也要取我一滴精血来给你的画当颜料吧?”

    织霞连连摇头,“才不用呢,姐姐你这副肉身可浑身上下都是宝,不过是画一个能在人界里保护好你的护卫罢了,取精血可太浪费了。我呀,只需要你的几根头发便足够了!”

    说罢,她素手一挥,一道霞光便从她的指尖射出,迅速的在风湮的琉璃暖阁之中环绕了一圈。

    待到那道霞光飞回织霞的手里时,已然带回了些许乌黑的发丝。

    织霞得意的对着风湮扬了扬手,“姐姐的护卫,只需要用姐姐这些掉落在地上的发丝便可大功告成了!”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凭空一招,一支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毫锥便出现在她的掌中。

    看见织霞手中的那支毫锥,画倾城和苍无念都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蜃光?”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见风湮淡淡的说道:“这么看来,你是打算用我的头发来替代你蜃光笔头上的七彩流霞了?”

    “嘿嘿,姐姐蕙质兰心,一猜就中!”织霞笑嘻嘻的夸赞了一声,双手间流光溢彩,不出须臾就将蜃光的笔尖替换成了风湮那乌黑的发丝。

    就着书桌上风湮平时偶尔使用的砚台和墨汁,七彩的霞光不断的环绕在蜃光的笔身之上,然后通过那乌黑的笔尖与墨汁,伴随着织霞的笔走龙蛇,一笔一画的全都落在了那张洁白细腻的画纸上。

    毕竟是丹青圣手中的圣手,织霞的画功可谓是神乎其技,就连风湮看了也只能是自叹弗如。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惟妙惟肖五官轮廓分明的男子便跃然于画纸之上。只见画中男子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持着宝剑,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一身青衣迎风飞扬。

    男子的容貌虽算不得俊逸出尘,但那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和不可撼动的正气。

    由于画像初成,画纸的表面还洋溢着七彩的霞光,苍无念和画倾城站在两个女子身后,并不能很清晰看见那画纸上究竟画了一个什么模样的人儿。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朝前迈进了几步,定睛一瞧,画上的人物却是让二人大吃一惊。

    “这是……”

    “洛凡?!”

    画倾城和苍无念一时没忍住,惊愕之声脱口而出。还好这里只是记忆幻境,如果是真实的过去的时空,就算是他们隐匿了身形,估计这声音也早就将书房内的两个女子给惊动了。

    画上男子的模样的确与洛凡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不过只是装束打扮。他们所熟识的洛凡有些不修边幅,嘴唇周围和下巴上总留着青色的胡茬,发髻也从未好好梳理过,还总是穿着一身松垮垮的道袍。

    而画中的洛凡明显是一副将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的模样,就像人界江湖中名声响亮的侠士,是成熟稳重、善良正义的化身。

    “怎么样?姐姐对这护卫可还满意?”织霞收起蜃光,面带得意之色的瞧着风湮。

    风湮静静的打量着画中的男子,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甚好。只是这样的男子放在人界之中堪称是万中无一,让他凭白的成了我的护卫,着实是可惜了。”

    织霞挑了挑眉,向风湮投去了诧异的目光,“风湮姐姐,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这男子不过是个画中人,能被你的头发和我的蜃光带到这世间走一遭那也算是他天大的机缘了,有什么可惜的?”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不解于今日自己屡屡做出一些与平日不符的事情。

第七百三十九章 缘起4

    织霞说的没错,这个男子不过是她随手画出来的一个人物,因为沾染了她的神力与织霞的仙气才有机会幻化成一个虚影。他连自己的自主意识都不会有,只能够服从他被塑造出来的使命,守护在风湮的身边。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足上乘的术法罢了,既然是术法,就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虽然风湮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这么一个所谓的护卫,但是这毕竟是织霞的好意。不管织霞的未来如何,不管这幅画的未来如何,风湮都只会顺应他们各自的命运造化,在一旁看着他们走下去。

    收好了画轴,送走了织霞,洛河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宁,可是风湮的心却忽然变得不安宁了。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境里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内容,有的只是旁人根本无法看懂的各种奇异的符文,符文不断的变幻,组成的是只有风湮才明白的玄奥的卦象。

    神女素来无梦,但凡有梦,那便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依照风湮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些不寻常事情都会通过梦境以卦象的形式给予她提示,然后再由她自己判断该管还是不该管,若是要管,该如何管。

    可是这一次梦里的卦象却是让她一头雾水,她醒过来之后细细回味梦里那些不断闪烁的奇异符文,竟是惊讶的发现,以自己的如今的修为,似乎无法破解其意。

    这个认知让风湮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要知道如今这天地间,在法力的修为上能够高过她的人屈指可数,整个天界也就只有文昌宫那位大司命的法力能与她媲美。

    真要放眼三界,她没有把握战胜的大概也就只有魔界的魔尊和修罗界的修罗王。

    梦境里的卦象无法破解,这本身就是一种带着危险的暗示,就算是凭借直觉,她也感觉到了此异象定当与魔尊或者是修罗王有关。

    这两界之主都非善茬,至三界六道形成至今,因为不服于天界称神统领三界,阿修罗道的许多修罗王都一直在试图打败天界,想让众生承认修罗才是三界之中正统的神。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少风湮自降生至今,从未见过修罗界对天界有过任何不敬之举。虽然她不会天真的认为是这一任的修罗王胆小怕事毫无野心,但是从她所得到的与当今修罗王有关的一切消息看来,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合适在这种时候挑起界与界之间的斗争。

    如果事情与修罗界无关,那剩下的也就只有魔界了。

    想到魔界,就连风湮这般淡漠的心性也不由有些头疼起来。神与魔本为同源,神的力量有多强大,魔的力量便会只强不弱,二者相互牵制,都想却都无法将对方彻底铲除。

    只是魔体修炼的门槛太低,世间万恶皆可成魔,众生只要还有七情六欲,便无法逃离成魔的可能性,所以这也是魔最可怕也最让三界众生忌惮的地方。

    若非魔从不知收敛心性为何意,只知道肆意侵犯他人的权利,只知道无所不用其极的满足自己的欲

    望,使得三界众生或弃之如敝履不愿或避之唯恐不及,以成魔之轻易,这天地怕是早就已经成为了魔尊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自己这无法破解的梦境很有可能会与魔尊有关,风湮便一刻也坐不住了,周身金光一闪,她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琉璃暖阁之中。

    苍无念和画倾城自然是不知道风湮这一觉做了什么梦,但是看她睡醒之后便陷入沉思,沉思之后又匆匆离去,这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记忆幻境之中的风湮,其法力正是处在鼎盛时期,以苍无念现在的力量是不可能追赶上她的,更别说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如今完全没有法力的画倾城。

    但是蜃光之中风湮留下的那缕残念既然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肯定不会让他们错过任何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于是二人眼前的光景一阵流转,一切都稳定平息之时,他们已经身在一个看起来颇为荒凉深幽的地方,而不久前才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他们眼前的风湮如今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前方看。

    苍无念和画倾城相视一眼,然后顺着风湮的目光望去,却是发现在他们的远处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在轻轻的闪动。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天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苍无念盯着那层光芒看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对身边的画倾城说道。

    结果画倾城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只是和风湮一样,面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结界。苍无念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刻他感觉身边的女子好像对周围的一切若有所思。

    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儿,画倾城忽然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个结界坚固稳定,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就是不知其他几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是否也像这般稳固。”

    苍无念惊讶的看向画倾城,“湮儿,你能看出这结界没有问题?”

    “啊?”画倾城一个激灵,眼中有一抹茫然一闪而逝,她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由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然后便下意识的说了。”

    苍无念闻言,心中有些莫名的波涛在翻涌,若他没有估计错误,眼下画倾城已经渐渐的开始和过去的风湮有了些心灵上的感应和记忆上的共通。她方才下意识的说出的那句话,或许就是此刻风湮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面前的风湮已经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昭示着她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随后周身金光一闪,再一次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时间里,苍无念和画倾城便跟随着风湮的脚步,眼前的环境一变再变,巡查了一处又一处的结界,一直到了最后一处,也就是到了魔界与修罗界之间的结界面前,风湮的眼神才再一次的凝重起来。

    “魔界与修罗界之间的结界竟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风湮尚未开口,画倾城倒是愕然的先出了声。

    结果苍无念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听得风湮自语道:“也不知修罗王知不知晓此处的情况,该不该登门拜访呢?”

    风湮刚说完这句话,画倾城就扭过头看向苍无念,问道:“阿念,你当年知不知道你们修罗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出了点问题?”

    苍无念摇了摇头,“应当是不知晓的,从眼前这个结界的情况来看,不过只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问题,想来即便是知晓,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画倾城瘪了瘪嘴,闷闷的嘀咕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小题大做?”

    虽然记忆幻境里面已经过了一日了,但是对于苍无念和画倾城这两个旁观者而言,也就过了个把时辰的时间,他的心中其实还一直为风湮先前与织霞对话中的那一番决绝与淡然的豪言壮语较着劲呢。

    气不顺的苍无念很干脆的挑了挑眉,没好气道:“我的湮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你觉得有问题的事自然都是大事,怎么能是小题大做?”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男子还在为自己当年那一句“亲手斩断一切”而跟她怄气呢,她很是哭笑不得的伸手在苍无念的胸口轻捶了一下,嗔道:“小心眼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儿啊?”

    苍无念微微眯起眼,一把扣住了画倾城的腰,迫使她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膛,然后语气凉飕飕的在她耳边低语道:“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对于我想要得到的一切,我都大度不起来,尤其是你!你当年的决定纵然有天大的理由,我都不会轻易绕了你,你就等着回去之后天天下不来床吧!”

    画倾城闻言面色骤然一红,想到这个男子在那方面那生猛的劲儿,好像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恨不能一次把两人之间空缺的千年时光的**之事全都补回来……

    如今让他知道了自己当年不知情为何物时秉持的信念,这后果怕是真的有些严重了,毕竟她已经亲身体验过,她相信这个男子有一万种方法在床笫之事上将她折腾得欲

    欲

    死,他如今既然放出话来,指不定真的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股寒气自男子扣着她的腰椎处一路攀升,让她感觉整个后背都平添了几分阴寒之气,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紫眸深处有一股压抑的情潮在涌动,画倾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很是僵硬的开口转移话题:“那个……阿念,我……我估计一会儿我就该去你的烈阳宫找你了,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吗?”

    话题虽然转移得很是没有水平,但是却歪打正着的触碰到了苍无念也在意的那个点,他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来日方长,毕竟我不会傻到再一次封印自己的记忆,逼迫自己忘却你。所以我的湮儿……你好自为之吧。”

第七百四十章 缘起5

    威胁!赤

    裸裸的威胁!

    画倾城的心中很是悲愤,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的在心里将男子好好腹诽了一番。谁让千年之前是自己主动要与他断绝一切关系,谁让千年之后他们两个又好死不死的纠缠在了一起。什么叫因果轮回?这便是因果轮回。

    她折磨了他一千年,如今他回来了,要是不连本带利的讨回去,他也就不是那个桀骜不羁的苍妄了。

    心有戚戚焉的为自己未来的命运哀悼的同时,他们身边的环境已经随着风湮的改变而改变。回过神来的时候,画倾城才发现她与苍无念已经随着风湮来到了烈阳宫中。

    只是让他们两个都失望的是,风湮此番来到烈阳宫并没有见到苍妄,接待她的是修罗界的大祭司和大长老,二者很是歉然的表示,他们的修罗王眼下正在闭关,为了突破自己多年的修为瓶颈而做冲刺,正当关键时刻,确确实实不便打扰。

    风湮对他们的话并没有什么疑虑,她此番前来也只是想给修罗界做一个提醒,至于能不能见到苍妄,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将自己巡查的结果对大祭司与大长老细说了一下,风湮便转身离开了修罗界。

    这个结果让苍无念和画倾城忍不住面面相觑,尤其是苍无念,他是真以为两人最初的见面会是这一回呢,结果这么凑巧的,当年的自己竟然闭关了,美人主动寻上门来却生生的错过,怎么想都觉得惋惜。

    看着苍无念那一脸懊恼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苍无念板着脸没好气的问道。

    结果他这么一问,画倾城的笑意愈发的收拾不住了,边笑边道:“我只是在想,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让你们皇族之中的那些强者们知道了,会不会有损你在他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

    “哼。”苍无念冷哼一声,挑眉道:“他们要是一早知道我会瞧上你,你以为你还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修罗界吗?”

    画倾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看着男子的目光也由揶揄变成了柔和,她朝他走近了一步,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缓缓闭上双眼,细细倾听那胸腔之中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阿念。”女子低低的轻唤了一声。

    苍无念被女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愣神,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不论曾经的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愿意用这一生来弥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女子轻轻的呢喃着。

    谁知男子却缓缓抬手推开了她,一双紫眸死死的盯着她,薄唇轻启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画倾城心中一惊,忙问道:“为什么?你不是……”

    看见女子眼中的受伤与惊慌,苍无念勾了勾唇角,笑得有几分恶劣,他抬手勾起了女子的下巴,慢慢俯下头去,直到他的唇触碰到女子的唇时,才用暗哑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一生怎么够?我要的是你的永生永世。”

    在这个炽热而深情的亲吻之中,二人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如走马灯般高速旋转起来。当他们因为这个热情的吻而感到有些窒息,不得不气息粗重的离开彼此的唇瓣时,他们发现自己再一次身处流霞云海之中。

    还是那条玉石长廊,还是那个造型奇特的凉亭,还是那两个女子和一把瑶琴。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织霞褪下了那一身她平日里喜爱的彩衣,换上了素雅的白裙,一头青丝没有了往日光彩夺目的珠钗的束缚,随意而慵懒的披散在肩背上。

    纤纤素手轻轻抚上琴弦,从指尖流淌而出的不再是那欢快动人的旋律,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哀婉乐曲。

    对于这首曲子,画倾城是没有记忆的,可是当那如泣如诉的音律由她的耳朵缓缓蔓延到她的心间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便像一滴墨汁落入了清水之中,以不容忽视的速度和形状洇染开来。

    一曲弹罢,画倾城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冰凉,伸手一抹,却发现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眼里滑落了下来。

    原本惬意舒适的云海因为这一首曲子而忽然显得有些冷清,余音早已散去,两个对坐的女子却是一个垂首一个出神,安静得有些诡异。

    良久之后,风湮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你都决定好了吗?”

    那个往昔总是带着云彩般烂漫笑容的女子终于抬眼对上了风湮那双无波的眸子,眼神之中没有了快乐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惆怅和满心的决绝。

    “是,已经决定了。姐姐……是不是认为我很傻?”织霞轻声说道。

    风湮难得的微微蹙起秀眉,似是陷入了沉思。又过了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开口却并没有回答织霞的问题:“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织霞想了想,答道:“我想,就叫它《青丝挽辞》吧。”

    “青丝挽辞……”风湮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然后才道:“其实,我早就算到你我终有一别,只是没想到,绊住你的会是情劫。”

    织霞闻言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笑容却并不苦涩,只是有着说不出的慨然,“我在这流霞云海之中待了三万多年,日复一日的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这里表面上看起来是缥缈壮丽的仙境,但是人界走了一遭之后我才发现,这流霞云海于我不过是个华美的牢笼。

    “我没有姐姐这般的能耐,也没有姐姐这般波澜不惊的心性,说我自甘堕落也好,说我贪恋红尘也罢,这天界,我是再也不想回来了。”

    “可是……下界那个让你动情的男子早就已经死了,即便是再有轮回,茫茫人海,你们又怎么可能再遇到对方?”素来不喜过问他人之事的风湮,破天荒的开口问出了这么一个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不过织霞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能与他相守一世已是我的福泽,我又怎么能够奢求生生世世都与他在一起?我所眷恋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凡世间的人情冷暖。凡人是很渺小,也有很多痴嗔妄念,但是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不管是有人爱我还是有人恨我,那都证明我存在这世间是有价值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除了面对这荒凉的云海,便是面对那班无情无欲的神仙。”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却给不了你任何助力,只能望你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好自珍重。”风湮说话的同时,袖袍一拂,两只盛满琼浆玉液的精致酒盏便出现在她们之间的白玉石桌上,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先拿起了面前的酒盏,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织霞点了点头,也同样拿起酒盏将里面的酒水一口喝下。

    抬眼瞧天边望了望,差不多已经到了织霞该离去的时候了,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风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天帝特许我在离开之前与姐姐见上一面,也算了却了我在这天界最后的牵挂,也望姐姐在以后的日子里好自珍重。”

    风湮点了点头,“你放心的去吧,若你我缘分未尽,迟早还会有再见的一日。”

    织霞笑了笑,接着道:“我下界之后虽是凡人之躯,但是天帝已许我后人留有仙根。毕竟世人皆渴望飞升成仙,只盼他日后世子孙有缘得见姐姐神姿,还请姐姐照拂一二。另外……虽然我不认为我与姐姐还有再见面之时,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说与姐姐听。”

    “但说无妨。”风湮淡淡道。

    织霞这双今日里一直流转着淡淡惆怅的双眸忽而闪烁出往日俏皮的光芒,她眨了眨眼,笑问道:“姐姐可还留着我为你画的护卫?”

    风湮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留着的。”

    织霞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风湮微微蹙眉,直觉她还有话没有说完,想到从此以后与她两界相隔,心中那一丝自打出现便一直没有真正得到平息的波澜又一次微微动荡起伏。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风湮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织霞眼中的俏皮已经敛去,再一次带上郑重之色,低声说道:“众仙家皆以为姐姐乃天命的先知者,但是我却始终认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妹妹如今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姐姐必须要走入轮回历经磨难的话,请姐姐记得来寻我。妹妹纵然法力不如姐姐,但是在人界,仅是留有一丝仙根,我的后人也必定可护姐姐周全。”

    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只喜欢弹琴作画的开朗女子竟然有如此心细的一面,风湮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看透三界众生的命运,此番却是头一遭体会到一种命运被人看透的感觉。

第七百四十一章 缘起6

    清冷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暖色,风湮对着织霞点了点头,“你今日的话我自当放在心上。”

    织霞展颜一笑,对着风湮欠了欠身,“如此,妹妹便再无牵挂了。”

    说罢,只见女子周身闪过七彩霞光,最后深深看了风湮一眼,然后便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风湮的视线之中。

    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风湮眼中的暖色渐渐化作一缕淡淡的愁绪,轻声呢喃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得替天地众生好好的谢谢你。”

    “看织霞的意思,她似乎早就料到你会遇到什么劫难。可是……你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当周遭的环境再一次变得光怪陆离时,苍无念皱着眉头看向了画倾城。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我只能感觉到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我怎么会说出替天地众生谢谢织霞仙子的话来?”

    苍无念的目光凝了凝,伸手揽过女子的肩膀,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当年的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画倾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我想……我只是不忍心拖累你吧。”

    ……

    织霞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风湮的生活除了再没有那么一个灵动的女子与她弹筝品茗,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织霞为她画的那幅画,她收在书房里,却从未再打开看过,织霞弹曲用的那一把瑶琴也留在了流霞云海,她未曾带回洛河宫留做纪念。

    并非薄情也非寡义,只是于她而言,缘起缘灭皆如梦幻泡影,看过了、经历了,留不下的便让它们随风而逝。

    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是珍贵且短暂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时间的流逝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的。

    是以,转眼间两万多年过去了,风湮偶尔想起织霞却只觉得不过是前几日的事情。她从未窥视过织霞在人界的生活,倒是见过那么几个织霞的后人飞升到天界成了仙君仙子。

    这两万多年来,风湮偶尔的还是会感到心绪不宁,但是却始终没有梦境的预警。她也多次试图破解当年那个梦境里的卦象,不过依旧是徒劳无功。

    为求心安,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亲自前往魔界与各界之间的结界处巡视一遍,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十分稳定的状态,就连修罗界那与魔界之间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也没有任何加剧的趋势。

    某一日,风湮在巡视完各界的结界之后,如以往那般平平静静的回到洛河宫,不过当她走进琉璃暖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早有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在那里等着她,并且看对方那不耐的神色,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风湮一边从门口走进屋内,一边淡淡的开口问道。

    百无聊赖的倚靠在矮榻上的身穿鹅黄色广袖裙的女子一听见风湮的声音,立刻一个激灵翻身下榻,三步并两步蹦到风湮的身边,伸手便揽着她的胳膊,有几分撒娇意味的说道:“好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了你两天了。”

    毫无疑问,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除了织霞之外,仅剩下的那个喜欢并且有胆量与风湮亲近的少司命了。

    风湮有一丝诧异的抬眼瞧她,问道:“等了两天?你宫中的事情都打理好了?”

    闻言,霜染衣的小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姐姐,我在这里等了你两日,你也不关心我累不累,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有没有受伤什么的,竟然开口就提公务,你可真是……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

    风湮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这三界尚且安宁,你好歹也是个神女,怎么会轻易受伤?说吧,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其实还真不能怪风湮不关心她,且不说风湮几乎不关心任何人,就冲这几万年来三界都一直稳定太平,她也没有得到任何与危机有关的梦境预示,自是不必担心霜染衣会遇到什么麻烦。

    深知这位神女姐姐数万年来都是如此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霜染衣也只得放弃从她嘴里听见什么有人情味的话来。

    拉着风湮坐回矮榻,霜染衣才开口问道:“姐姐,你近来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个问题让风湮微微蹙眉,脑海里闪过那个自己一直未曾堪破的卦象。这两万多年来,除了当初为织霞掐指粗粗算了一卦之后做了那么一梦,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摇了摇头,答道:“并无任何预感。”

    得到这个答案,霜染衣反倒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奇道:“不应该啊!姐姐,你是不是不知道青龙王的事情啊?”

    “青龙王?”风湮有些疑惑的看着霜染衣。

    “对呀,青龙王严正啊。他最近和南海的鲛王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霜染衣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风湮说道。

    风湮顿时深感无语,她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道:“他和谁有姻缘那是月老的事情,我有什么非知晓不可的理由吗?”

    风湮说的可是大实话,天界众神各有其职责,她身为洛河神女,肩上的使命本就是重中之重,哪有那个心思去关心别人的红鸾星何时动,如何动。

    可霜染衣却是急了,“哎呀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鲛王如今已经怀有身孕了,可是……可是那孩子的命格大有问题啊!我……我在想……要不要劝他们就此作罢,放弃那个孩子。”

    此言一出还真是有效,只见风湮立刻蹙起眉头,宁心静气的掐指算了起来。

    不过让霜染衣意外的是,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神女在算过之后,两道秀美非但没有舒展开来的意思,反倒是纠结得更狠了几分,看得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她小心的拉了拉风湮的手,轻声问道:“姐姐,你算出什么来了?那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风湮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你不要插手。”

    “啊?”霜染衣一头雾水的瞪大了眼睛,“姐姐,我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你就要赶我走啊?那个孩子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谁知一贯没什么情绪的风湮竟然破天荒的冷了几分面色,沉声道:“让你回去你便先回去,你只要负责好子嗣问题便可,旁的事莫要多做追究。”

    风湮此时的模样比她那平日里便一脸冰冷的大司命哥哥还要让人胆寒三分,霜染衣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只得乖乖听话,对着风湮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洛河宫。

    待到霜染衣离开了风湮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她绷着的脸才骤然松弛了情绪,清冷的眼眸之中竟是涌上了一丝淡淡的惶恐。

    “少司命说的那个孩子,莫非就是青辞?”一旁看得心急不已的画倾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她说青龙王与鲛王,那二者的孩子自然是青辞无疑。当年的鲛王素琴只有青辞这么一个孩子。”

    “可是,我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难道那时候我就知道青辞未来的路不好走吗?”画倾城心疼的问道。

    这一次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我猜,这时候的你并不是为了青辞的事而忧心。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来推断,眼下记忆幻境里的一切应该是发生在一千七百多年前,你不可能为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孩而耗费神力去预知他的未来。”

    “那……”画倾城还想再问什么,却觉得脑子忽然有些犯晕,只说了一个字便踉跄了一下,软软的靠在苍无念的怀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迷离。

    苍无念心中一惊,急忙搂紧她,“湮儿,你怎么了?”

    画倾城的眼皮沉沉的眨了几下,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没事,就是方才觉得头晕,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制住了,着急的想要寻找突破口。”

    “是记忆,还是法力?”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慢慢站稳了身子,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风湮,幽幽道:“应该是记忆,但还是看不真切。”

    周围的环境一阵扭曲旋转之后,风湮再一次独自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不过这一次所在的地点却是一个古老的祭坛,在苍无念的记忆中,这个地方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就连当初的他也仅仅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过一眼。

    此时的风湮并没有开坛做法,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想让自己的心能够平静下来,试着不要依靠洛书残片的力量来解决她近日里的烦恼。

    可是结果却是让她失望了,她发现这一次的问题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霜染衣离去的那天夜里,她再一次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似乎是两万年前那个梦的后续,梦里依旧是各种旁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奇异符文形成的卦象。

第七百四十二章 缘起7

    梦醒之后,风湮苦苦冥思了一整天,却是骇然发现这一次她从梦里所知晓的东西比上一次更少。

    原本因为霜染衣带来的消息就已经够让她不安的了,因为在她想要算一算青龙王严正和南海鲛王素琴之间究竟存在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的法力和对未来的感知变得薄弱了许多。

    如今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几乎堪破不了的梦境,这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危机感。

    于是她在祭坛里整整停留了七日,虽算不得闭关,却也与闭关没有太大的差别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有一层拨不开的迷雾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怎么也看不清自己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这不是风湮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次瓶颈,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数万年生命中最大的一个瓶颈。

    连着七日凭借法力参悟梦中的卦象,使得她的力量消耗得有些过了头。眼下她是又一次尝试破解卦象,结果却又一次失败了。

    此时的她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也变得浑浊粗重,一双往日平静无波的眸子在这一刻却溢满了忧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劫难,凭借她如今傲然于天界巅峰的法力都无法感知。

    这天底下能够对三界的秩序造成威胁的就只有修罗界和魔界,但是这两者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修罗生性好战,热衷于挑战一切与他们旗鼓相当或者是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所以天界众神仙一直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

    但平心而论,风湮并不认为他们如果真的改写了三界对神的认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至少他们不会去欺辱甚至是毁灭那些比他们弱小的生灵。

    只要众生依然桥归桥路归路的在各自的轨迹上正常行走,或轮回或消亡,谁是神,谁是修罗又有什么要紧,无非一个称呼罢了。

    而且修罗界如今的修罗王年岁比风湮还要大,能耐怕是还在她之上,他统领了修罗界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还算平稳,虽然偶尔还是会爆发一些冲突,但总是很快就得到平息。他的力量让人忌惮,他的作为让人不解,他算得上是修罗史上将亦正亦邪发挥到极致的一位王者了。

    将一切串联起来,风湮心中不得不有些疑问:这样的修罗王究竟是不屑攻打天界,还是他一直按兵不动,只为了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将天界一举攻陷?

    至于魔界,风湮反倒没有太多的忧虑,这两万多年她一直密切关注着魔界与各界的结界,一切都安稳如初。只要结界不被毁灭,魔族就不可能大举进犯三界,魔尊坤休就算是实力再强,率领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将强行越过结界,他们的法力也会受到一定的压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思来想去,风湮还是认为这堪不破的梦境和修罗界的关系最大,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她决定要动用一次洛书残片的力量。

    当然,动用洛书残片的消耗是极其庞大的,过程也是十分的艰巨,稍有不慎,她几万年的修为可能就会付之一炬。

    为了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她必须要将自己的状态调理到巅峰,最好是能够在修为上有更进一步的突破,这样就算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成功窥视天机,至少她能够自保。

    从祭坛回到洛河宫没多久,她的宫中却迎来了一位连她都感到有几分意外的客人。

    当那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化作一个人影出现在洛河宫门口的时候,苍无念和画倾城都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青龙王?”画倾城眨巴着眼,很是意外的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了,除了比青辞看上去成熟威严一些,这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怎么说,严正和青辞都是青龙一族极其少有的血统最纯正的青龙,二者又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无论是真身还是人形,他们都是最相像的。

    “他来这里找我做什么?”画倾城又问道。

    苍无念双手一摊,无奈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我们这一个擦肩而过就是两万年,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与你正式见面?”

    闻言,画倾城有些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你啊,你这脑子里整天都想着什么呢!”

    苍无念一挑眉将美人揽入怀中,理所当然道:“整天都想着你啊,已经想了一千多年了,改不掉了。”

    这种情话有些肉麻,听得画倾城忍不住面红心跳,但是不得不承认,再怎么直白的情话从这个男子的嘴里说出来都不落下流,反倒能够轻易撩动女子的心弦,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想要沉溺在他的宠爱之中。

    不过此时此地非常的不适合谈情说爱,为了避免自己与这个男子再多说几句搔得心痒难耐,画倾城很是果断的闭上了嘴,认真的盯着面前青龙王严正的一举一动。

    当宫中的小仙娥对风湮禀报说青龙王来访的时候,风湮原本因为疲累而显得有几分慵懒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几分。

    她吩咐那小仙娥将严正请到正殿,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便抬步踏出了自己的琉璃暖阁。

    被请进正殿的严正心中其实是颇为忐忑的,且不说这位身份尊贵的神女数万年来都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其余仙家往来,就单单是她的实力,都能凭白的给人造成很大的压力。

    他这一番连张拜帖都没有提前递上来便巴巴的登门求见,他是真担心这个在传闻中极其淡漠疏离的女子会不会一个气不顺就将他打出门去。

    不过,当那一道清冷但绝世的身姿出现在严正的面前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曾经虽远远的见过这位神女一面,但是并没有看清其真容,如今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严正当真是为她这一副倾世之姿而深深的感到震撼。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冒出了一个所有人在见到风湮的第一眼时都会出现的想法,那就是——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究竟要何等颠倒众生的男子才能与她相配?

    严正短暂的失神在对上风湮那双清冷中带着些许疲惫的眸子时便霍然清醒了过来,他急忙对着风湮行了一礼,有些惶恐的说道:“见过宓翎神女,贸然登门拜访,还望神女见谅。”

    风湮对着他微微颔首,“龙王不必多礼,请坐吧。”

    说罢,风湮自己先随意寻了个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素手金光微微一闪,她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两只冒着热气的茶盏。

    严正看了一眼茶盏所在的位置,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么唐突的来访,却能与宓翎神女同坐一桌共饮香茗,这着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坐下之后,风湮便只说了一句“请用茶”,然后就自顾自的拿起了茶盏,慢条斯理的轻啜杯中茶水。

    如此态度让严正看得有些愣神,他实在是不了解这位神女的脾性,不知道这茶自己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而且他今日是有要事想来寻求风湮的帮助,哪怕是给出一点点有用的建议他也是千恩万谢的,可是如今这人是见着了,但是对方却没有开口询问他前来的目的,他这满腹的焦灼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了。

    若是让风湮知道严正眼下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她怕是会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她对待众生皆一视同仁,今日无论上门来寻她的是谁,她都会是这么一副不亲不疏不咸不淡的态度。

    况且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与旁人无甚交情可言,顶着压力找到她洛河宫来的人,必然是有什么事想与她商议或者有什么困难想借她的神力给予一些指点,反正无论怎么样,总不可能是像现在这般来此与她相对而坐共饮香茶的。

    等了好一会儿,见严正还不说话,风湮只好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问道:“不知龙王今日来此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这个声音虽然清冷无情,严正却觉得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神女既然开口询问了,那就表示自己或许能有一线的机会。

    这么想着,严正站起身来又对风湮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不瞒神女,在下此番前来,是想求一个破解之法。”

    风湮闻言,脑海中立刻闪过八日之前霜染衣对她说过的话,她说青龙王严正与南海鲛王走到了一起,而如今鲛王已然有孕,且腹中孩子命格大有问题。

    眼下看来,严正怕是也看出了鲛王腹中的孩子可能会对什么事情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才来贸然的来到她的洛河宫,为求一个破解之法。

    风湮不由得垂了垂眼,心中涌起一丝焦虑,她不是不想帮助严正,而是她在七日之前已经试过,却发现自己算不出这青龙王与鲛王之间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七百四十三章 缘起8

    算不出的原因并不是说因为这二人的命格不在掌控之中,而是因为她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卡在了某个本不应该出现的瓶颈,而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或许会和她梦中无法堪破的卦象有些微的联系,所以她若是无法突破自我,怕是根本没有办法给严正一个最适宜的解法。

    女子此番神情看在严正的眼里却是让后者心头一惊,他误将她眼中的那一丝焦虑当做了不耐,深感自己这一趟来得太过唐突,从未正式拜会过这位神女,结果头一回登门开口便想求得帮助,实在是太失礼了。

    对方是洛河神女,是连天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又不是人界那些替老百姓算命的神棍,给点好处人家就能替你算上一卦,解个凶吉。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急昏了头,严正赶紧又补上一句:“在下自知此番登门颇为唐突,心中甚是惶恐,只是……此事关乎在下心爱之人与其腹中在下的亲生骨肉,所以……恳请神女指点一二。”

    青龙王的担忧与惶恐风湮都看在眼里,可是她还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助你,而是我现在也算不出个吉凶来。”

    “这……怎么会这样?”严正惊讶的问道。

    风湮略一沉吟,笼统的说道:“最近我的修为遇到了一些阻碍,正在寻求突破之法。在冲出这个瓶颈之前,无法妄动神力。”

    “原来是这样……”严正恍然,但是脸上还是难免显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若是以往,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风湮是差不多该下逐客令了,可是看见严正脸上复杂而又充满悲伤的神情,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龙王与鲛王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无论善缘孽缘,你们终究是逃不开这一番造化。

    “那个孩子既然这时候来了,那便让他安安稳稳的来吧,至于他的命格,或许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果真大凶不可化解,最坏的结果便是抽去他的仙根,将他贬为凡人。”

    “抽去仙根……若真是这样,那可怜的孩子就只能生生世世的经历轮回之苦了,我宁愿被抽去仙根的那个是我……”严正无不心痛的说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开口安慰道:“我说的也只是最坏的结果。再怎么说你的孩子也是神族后裔,体内拥有你青龙一族的血脉,只要多积善缘,想来是不会那么轻易走到最坏的那一步的。”

    严正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接受了风湮这一番并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说辞。虽说严正早有妻室,也有了子女,但是鲛王素琴是他所遇到过的女子当中最让他心动的一个,而且她还救过他的命。

    当他得知素琴怀了他的骨肉时,那种欣喜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是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欣喜传递出去,事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因为在他细细感知了素琴的胎息之后,骇然发现她肚里的这个孩子命格奇诡,乃大凶之相。

    让心爱的女子拿掉他们之间的亲生骨肉本就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再加上金鲛的肉身十分脆弱,在对待这个奇特的孩子的问题上,稍有不慎只怕是会大伤元气。万般无奈之下,严正才选择贸然登门寻求风湮的帮助。

    有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老天往往只有可能在未见端倪的最初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严正最初的机会,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护素琴周全,然后当机立断的拿掉素琴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这个选择无论是对于严正还是对于素琴来说,从一开始便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后来与青辞有关的一切便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得了的了。

    严正离去之后,风湮的心绪便愈发不平稳起来,为了摆脱眼下这种犹如困在无形的牢笼之中的困境,她决定要去人界历练一番。

    此番历练有别于轮回,因为她需要的是突破自身的法力,而不是去渡劫洗业,所以她不需要经过轮回道投身为凡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所要面临的危险反而更大。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在前往人界之前会将身上所有的法力全部封印起来,如此一来她在人界便必须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那般去生活。

    她需要按时吃饭,不吃便会饿肚子,她需要按时睡觉,不睡便会无比困倦。她的力气会变得和凡人女子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的肉身会变得十分脆弱,稍有磕碰便会破皮流血……

    一切对于凡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挑战,因为她的记忆与凡人无关,却必须要尽快适应凡人的生活。

    她在自己身上中下的封印只有两种解法,其一是让一个精通阵法且法力比她还要高强的大能来替她将封印破除,但是这天地间并没有这种大能的存在。所以实际上想要破除封印,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待她在人界的历练有了成效,机缘到了,瓶颈自破,封印也会跟着被解除。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就好像往一个装满了水的水杯之中放进一颗小小的石子,这样水面就会打破平静,溢出的水会顺着杯沿流出来,触碰到杯底的机关便可解开封印。可是要如何得到这颗石子,又如何放入石子,便成了风湮此番历练的关键所在。

    她从未卜算过自己的命运,这一次是为了寻得机缘以求突破,自然更不可能提前去预知什么。她甚至都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只是施法将整个洛河宫隐匿了起来,表明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接见任何人。

    然后对着宫中为数不多的仙娥吩咐了一声,她便将自己一身的修为全部压下,隐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只留了一丝极其微薄的力量够自己从洛河宫来到洛河源头的邵扬镇。

    整个洛河东岸都是人界的范围,也是她身为洛河神女一直以来都保护着的三界之中最弱小也是最情感最为丰富的一界生灵。

    风湮不是没有踏足过人界,只是每一次她都踏风而来,踏风而去,像今日这般脚踏实地的落在人界的土地上,不管想要去哪里都只能凭借双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的感觉她还是头一回体验。

    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她耗费了体内唯一的一丝法力来到这个小镇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也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这是感觉到冷了。

    心中无奈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么一个问题,穿着一身又轻又薄的裙衫就来到了人界。

    夜幕渐渐降临,带着洛河水汽的夜风不断的吹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一袭轻纱吹动得上下翻飞,这种凉意使得她的上下牙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打起架来,也顾不得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向她头来的形形*的目光,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便奔跑起来,只为寻求一处安身之所。

    也不知跑了多久,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一座修葺得颇有几分气势的庙宇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样的庙宇她是很熟悉的,因为她的存在,洛河东岸有不少凡人为她修建了神女庙,庙内供奉的便是洛河神女像。

    一种本能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她无需香火供奉,但是凡人对于她的崇拜敬仰之意还是在这一刻让她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于是想都没有多想,她便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入了庙中,这里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庙内还有烛火,一会儿等她稍事休息,她还能到庙外拾些柴禾生个火堆为自己取暖。

    可是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又怎么会知道,在人界随处都有不成文的规矩,而眼下她以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这个庙宇,到了夜晚都是有归属者的。

    看到这里,苍无念的眉头已经蹙做了一团,沉声道:“你竟然孤身一人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庙里去?”

    画倾城疑惑的扭过脸来看他,“有什么不妥吗?”

    苍无念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出手来使劲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亏得你这一世也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你一个女子,生得又如此绝色,大晚上的只身一人侵入别人的‘山头’,你还真以为所有的凡人都是善良朴实的?”

    “什么叫别人的‘山头’?”画倾城还是一头雾水,这一世的她虽然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可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荒山上度过的,对于人界的许多事情,十个画倾城加起来也不如一个苍无念体会得深刻。

    他们现在就站在庙里,站在风湮的附近,虽然此刻庙里除了风湮便四下无人。

    苍无念没有回答画倾城的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表示自己的无奈,然后抬手指了指庙外,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缘起9

    此时的风湮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看见庙内的角落有一堆干草,对于温暖本能的渴望,她走向了那个干草堆,将草一层一层的铺在地面上,好让自己今夜能够有个不那么寒冷地方睡觉。

    可是草才铺了一半,庙外便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风湮手中的动作一僵,下意识的回过头朝庙门口望去,只见十数个衣衫褴褛的蓬头垢面的男子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乞丐?”画倾城望着面前的情景,不由得呆了呆。

    苍无念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没错,不仅是乞丐,应该还是这一带的地头蛇。”

    男子话音刚落,就见这十数个乞丐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地盘上了来了个不速之客,当他们发现这个不速之客还是个女子的时候,原本略显凶狠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流露出猥

    琐之色。

    只见其中一个身形干瘦尖嘴猴腮的乞丐立刻朝前奔了两步,贼溜溜的目光将风湮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嘴里嘿嘿笑道:“啧啧啧,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啊,瞧这小模样长的,简直跟仙女儿下了凡一样!”

    这个尖嘴猴腮的乞丐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接话道:“可不是嘛,瞧这细皮嫩肉的,能掐出水来似的。”

    有了前两人的开头,气氛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下子就炸开了,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已然将风湮看作了一头待宰的羔羊。

    对于这些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风湮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准备,她现在和一个凡人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眼下的情况不免让她的心中有些微的惊慌,抬起眼来警惕的盯着面前这群人,脑子里却思索不出脱身之法。

    只不过她那张绝世的容颜素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所以此刻只有极其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的不安,而那十几个乞丐却只是看见了对方一脸的漠然。

    “哟,这小娘子还挺冷静的,看样子是知道道上的规矩了?”将风湮从上到下编排了一遍之后,这群乞丐当中一个看起来能说得上话的中年男子盯着风湮那淡然的面容忽而问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开口淡淡道:“什么规矩,但说无妨。”

    “哈哈哈哈,二哥,这小娘子不知道规矩啊!”尖嘴猴腮笑哈哈的对那个中年男子说着,目光却还是不怀好意的流连在风湮的身上。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中年男子微微挑了挑眉,竟然很好心的为风湮解释起来:“这个神女庙是我们的地盘,外人想要夜宿此处,自然是要给好处的。”

    风湮恍然,看样子对方应该是想要钱,可是她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着的一身衣裳之外,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带。她要是拿得出钱财,她早就去客栈投宿了,又何必找这么一个庙宇来当落脚之地。

    见风湮不吭声,那尖嘴猴腮眉头一挑,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风湮道:“看样子小娘子的身上是没带钱了?要不这样,你将我们这些个兄弟伺候舒服了,这个地方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看如何啊?”

    说罢,他竟真的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想要去摸风湮的脸。

    风湮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刚想要躲开,却听他们那位“二哥”说道:“狗子,别动她。”

    尖嘴猴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倒也真的没有碰到风湮,他只是十分不爽的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二哥,不就是个娘儿们吗?”

    这时候他们当中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个男子走出了人群,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风湮然后说道:“这姑娘看起来的确不俗,身姿容貌暂且不论,就单凭她落到此番境地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气度,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怕只怕她是什么大人物府上的千金,我们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这个男子显然就是这一群乞丐当中的头儿了,他这么一说,这些自打见到风湮便一直没有消停的乞丐们倒是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个尖嘴猴腮甚是不满的撇了撇嘴,“什么大人物家的千金小姐能沦落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来?大哥您是多虑了吧?”

    “就是,这方圆百里也没听说谁家的小姐生得跟仙女儿似的。”有一人小声附和道。

    大哥皱了皱眉,他在这一带混迹多年,倒也的确没有听说谁家的小姐生得如此绝色,莫非……她不是此地的人?

    他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那尖嘴猴腮立刻嘿嘿笑道:“既然方圆百里没有,那十有**是从邻国被拐到此处的姑娘吧?如此一来,我们可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说着,他终于是按捺不住将自己的黑爪子伸向了风湮的脸颊,这张白皙嫩滑又绝色的面容,摸起来一定非常舒服。

    尖嘴猴腮的这个举动瞬间就让苍无念怒火中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对方伸出手的瞬间便在掌心凝聚起了一团法力,一挥手就朝着那不要命的叫花子身上打了过去。

    不过他情急之下却是忘记了,他和画倾城现在只是两个来自于外界的旁观者,对于这记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更改的可能性。

    所以浓郁的紫光直接从尖嘴猴腮的身上穿了过去便如石沉大海,连朵浪花都没有激起。

    “岂有此理!”苍无念恨恨的低喝了一声。

    画倾城急忙拉住他,“阿念,莫要气了,他没有得手。”

    苍无念定睛一瞧,果然看见风湮灵巧的一转身子,让那个尖嘴猴腮的手抓了个空。

    “哟,小娘子身手挺利索啊?难不成还是个练家子?”尖嘴猴腮一脸的戏谑,张开双臂作势便要去抱住风湮。

    就在这时,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老者的略显嘶哑声音:“打扰各位好汉了,老朽与孙儿赶了一天的路,眼下已是精疲力尽,不知今夜可否在此处求个落脚之地啊?”

    众人闻言都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略有些驼背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背后还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的是长短不一的柴禾。

    老者的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无端的给人带来一丝宁静和祥和的感觉。

    “落脚自然可以,但是规矩你总该知道吧?”二哥淡淡的开口说道。

    那老者急忙赔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着,他松开了牵着小男孩的手,从腰间哆哆嗦嗦的摸出一个扁扁的小荷包,伸手递给了身边一个乞丐。

    那乞丐接过荷包,然后两步来到二哥身边,将荷包放进了二哥的手里。

    二哥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打开一瞧,却是发现这看起来轻飘飘的荷包里居然放着两钱碎银子。

    “哟,老头子出手很阔绰嘛!”旁边立刻有人叫唤了起来。

    老者赔着小心的说道:“这……这是老朽攒了好些时日的碎银,还望各位好汉能放那位姑娘一马。”

    放这仙女儿般的小娘子一马?众人皆是因为老者的要求而愣了愣。

    “怎么,你与这姑娘认识?”这群乞丐的大哥有些惊讶的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素昧平生,但是老朽见这姑娘容貌不俗气度非凡,恐怕……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各位好汉占地为王,不也就是图个糊口的营生吗?何必为了一时的痛快去招惹一些招惹不起的人呢?”

    “哟呵,你这老不死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吓唬谁呢?”尖嘴猴腮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大有几分这老者再说下去他就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结果二哥却是瞪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者,又扭头细细看了看风湮。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女子放在这种场合之中,的确是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恶徒,既然老丈已经按照规矩交了钱,那你们今夜便留宿于此吧,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大哥显得颇有几分气度的说道。

    “如此,那便多谢各位好汉了!”老者对着一众叫花子作了个揖,很是感激的说道。

    事情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转折,风湮还有些愣神,身边还有几个靠近了她的叫花子便很快退了回去,退到了他们大哥和二哥的身边。

    只有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最是不满意,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大哥的身边,嘟囔道:“两位哥哥,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啊?那小娘儿们一看就是个上乘货色,就算我们不碰她,把她卖到……”

    “你给我闭嘴!”大哥没有开口,二哥先开口呵斥了一声。

    大哥抬眼瞧了瞧正朝着女子走去的老者,对着众人比了个手势,大家伙儿齐齐退到了这个庙宇的一个角落,然后他才颇有几分凝重的说道:“你们这些人,或是年岁尚浅,或者是来到此地的时日尚短,有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第七百四十五章 缘起10

    “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其中一个乞丐不解的问道。要知道,像他们这些天天走街串巷混迹在市井最底层的叫花子,什么小道消息都是有机会探听一二的。

    那大哥却是皱了皱眉,“你真以为你们二哥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和他们计较的吗?这个老者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砍柴夫,实际上早些年的时候,他可是这方圆百里颇有几分名气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原来是个神棍啊!”立刻有人不屑道。

    大哥白了那几个人一眼,严肃道:“他可不是普通的神棍,但凡他算过的命,还没有失了准头的时候。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竟然躲到山里当起了砍柴夫。”

    “所以……他说那小娘子来历不凡,十有**就是真的了?”一人小心的问道。

    大哥点了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别为了一时的痛快换来灭顶之灾。今夜就让他们好好的在此处过上一夜,明日他们若是还不走,咱们再来好好与他们算算账也不迟。”

    一群叫花子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同时,老者已经牵着他小孙儿的手缓步走到了风湮的身边。

    这老者方才与那群乞丐的对话风湮也都听见了,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些家伙只是因为拿到了这么一点点钱便放过她,因为她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对这老者的态度似乎有那么一点恭敬,还有那么一点忌惮。

    虽然她怎么看这老者也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但是无论如何,是这个老者的出现以及慷慨解囊才使得她这么轻易的躲过了今夜的危机,这一份情还是得承下。

    “多谢老丈出手相助。”风湮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道了声谢。

    方才在门口远远看上一眼,这老者便已然感觉到女子的不凡,如今走近了再看,着实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直到归隐山林当砍柴夫之前也是游历了不少国家,见过许许多多形形*的人,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他的前半辈子为无数人算过命,并且从未失过准。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是他见所未见的,不用问其生辰八字也不必看其掌中纹路,单单是这样靠近她,老者便知,这个女子的命格决不是他所能算出来的。

    短暂的失神过后,老者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这世上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只是看姑娘如此的容貌气度,想来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怎的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来?”老者和蔼的笑问道。

    风湮微微垂了垂眼,心中略一思量,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对以前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哦?莫非姑娘之前受过伤,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老者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却是对这个说辞将信将疑,这个女子越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只能说明她的来历越是不寻常。

    风湮摇了摇头,“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老者见状也就不再追问她的身世来历,转而问道:“那……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漂泊下去吧。”

    老者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风湮今日才刚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到人界,就已经经历了寒冷与疲惫,如果没有这个老者的出现,她此刻估计还得经历更大的危险。眼下危机已经解除,她忽然开始感觉到腹内空空,想吃点什么东西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一切都让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至少要有个办法解决她在人界最基本的需求,让她能够吃得饱肚子穿得暖衣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她栖身。

    只是她如今没有任何的法力,只身一人停留人界,人生地不熟的她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况且经过方才的一番有惊无险,风湮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身和在凡人眼中太过出色的容貌其实是非常容易给她招来无妄之灾的。

    她只是需要历练,需要一个契机来突破自己的修为瓶颈,但是她可不想无端的在人界丢了贞洁,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殒落。

    这么想着,风湮微微蹙起眉来,答道:“不瞒老丈,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那在你的记忆里可还有别的人或事?若是有,你不妨将他们画下来,老朽不才,倒是可以帮你参考参考。”老者提出意见道。

    风湮暗自苦笑摇头,她记忆里的人或事岂是这位老者能够知晓的,不过看老者如此热心,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我的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风湮只得如此说道。

    “哎。”老者叹了口气,又深深的看了风湮一眼,越看越是不忍心将这么一个“失去记忆”的绝色女子独自留在市井之地不管,于是问道:“不知姑娘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风湮想了想,答道:“弹筝作画可算得是一技之长?”

    老者有些无语,心道:果然是出身不凡的千金,若他所问的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对方一定会回答自己会女红的。

    想了想,老者道:“弹筝就罢了,作画倒是勉强可取。”

    “老丈的意思是,让我去集市上卖字画?”风湮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距离此处五里开外有座‘铁共山’,老朽平日里以砍柴为生,便在那山上搭了几间茅屋。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姑娘腾出一间屋子来单独居住。每日我砍完柴便可带着你的字画和我的柴禾一同下山去卖,或许可以多换些银钱。”

    “这……岂不是太麻烦老丈了?”风湮微微蹙眉道。

    老者无奈的笑了笑,“就当是老头子我多管闲事吧,姑娘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之人,不知道江湖险恶。以姑娘姿容,若是到那市井之地抛头露面,怕是很快便会让一些宵小之辈给盯上。未免姑娘受辱,老朽才提出这么唐突的建议。”

    老者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风湮若是再不明白对方在顾忌什么,那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愚蠢”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尽快的接受和适应自己已经没有了法力的事实,她必须将自己当做一个凡人来对待,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个凡人。在人界,没有武技傍身又没有雄厚的家族背景做支撑,生得貌美对于女子来说只能算是一种灾难。

    从前天界那班神仙的确在背后议论过她的容貌,都说她的容貌举世无双,就连美女如云的修罗界,怕是也没有哪个女子的容貌能与她相媲美。

    可是她自己却从未在意过这些,容貌于她不过一副皮囊,一贯心无杂念的她并不会因为自己或者他人的容貌如何就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心绪。

    只是眼下,就算她依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得考虑旁人是如何看待她的,若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太过惹眼而招来什么无妄之灾,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风湮对着老者微微欠了欠身,“那就多谢老丈了,明日我便随老丈前往铁共山。”

    说罢,她又有些迟疑的补了一句:“只是……我会的东西的确不多,可能未来的一段时日内都得麻烦老丈多加指点。”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姑娘不必自谦,姑娘会的东西定然不少,只不过那些东西不适合寻常人家的老百姓罢了。待姑娘将一切都想起来之后,姑娘所学之物必然能够派上大用场。”

    解决了自己在人界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风湮已经感觉到了十分的疲惫。她今日跑了太远的路,又没有食物和水作为补给,现在她是又渴又饿又困倦。

    没多久,她便在自己铺好的干草上沉沉睡去,度过了自己在人界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日清早,她被周围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那帮叫花子一大早的便起来,也不加梳洗便吵吵嚷嚷的陆续离开了神女庙。

    临行之前他们还特意叮嘱老者,今日必须离开此地,否则依然还是要交钱的。

    老者以砍柴为生,身上自是没那么多闲钱,况且昨夜若不是遇到些意外情况,他也不会留宿在这个地方。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带着风湮和来时牵着的那个小男孩离开了神女庙,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家集市。

    老者随意找了个小摊子坐下,对着那摊主说道:“三碗阳春面,多加汤水。”

    随着那摊主热情的一声应和,风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者是带着她来吃早饭的。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由得面色一红——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肚子饿了,是会咕咕叫的。该不会在路上的时候老者已经听见了这个声音,所以才什么也没说,便将她带到此处来吃面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缘起11

    然而老者似乎并没有看出她那一丝难得的窘迫,反倒是很自然的抬手摸了摸他孙儿的头,自己先深深叹了口气,“哎,昨日忙着赶路,晚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儿是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怜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得跟着我一起受罪。”

    那孩子倒是乖巧,只对着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还露出甜甜的笑容,似乎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不会在他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留下痕迹。

    因着老者这番话,风湮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老者身边带着的这个小男孩,略一思索,她竟然发现从昨夜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听这个孩子开口说过。

    “老丈,这孩子……”风湮有些惊讶的盯着那孩子看。

    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其实是个孤儿,三年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得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眼见就快没了生机。也算这孩子命大,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到底还是捡回条命来。不过醒过来之后他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也带他看过不少郎中,但是他们都瞧不出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见他着实可怜,便干脆就带在身边当自己的孙儿养着,这孩子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只是可惜了一场大病却成了哑巴。”

    风湮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天地众生皆有其命数,可怜之人处处都有,她是同情不过来的。

    只不过她不问,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说。这老丈在粗略的介绍了一下这个小男孩的身份来历之后,像是叙家常一般打开了话匣子:“老朽年幼之时曾有缘与一世外高人学习仙法道术,奈何资质不佳,这仙法没学成,倒是学了些推盘演卦的皮毛,此后老朽便一直以替人算命为生。

    “直到五十岁的那一年,老朽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差点便丢了性命,那时老朽就在想,这场灾难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警告,毕竟凡人是没有资格随意窥视天机的。所以从那以后,老朽便归隐山林,当起了砍柴夫。

    “而这个孩子确实有些特别,虽然老朽曾破例替他算过一卦,但是卦象却很是奇怪……”

    话到此处,老者蹙起眉头,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提起卦象,风湮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她自然知晓凡人当中也有不少奇人异士,甚至放眼整个三界,天生对于未来便有极其敏锐的预知能力的都大有人在,就连曾经最不屑于讲究“天时”的修罗界也已经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占星师。

    所以这么看来,这个老者昨夜会出手帮助自己,显然是看出来她来历不凡,而不仅仅是像他所谓的认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眼力,的确是有几分意思。

    “不知这孩子的卦象有何奇特之处?”风湮故作好奇的开口问道。

    那老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老朽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个有仙缘的孩子,但是此生的仙缘似乎还不够。就好像……这一生是为了积攒福报,所以要受很多罪。”

    风湮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同时也对这老者有了几分赞赏。她适才并没有仔细去观察这个孩子,如今听老者一说,她这才细细打量起小男孩的容貌来。

    她如今没有了法力,无法施术追溯太多的东西,但是单凭外表来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不细看也就罢了,细看之下风湮惊讶的发现,这孩子不仅有仙缘,仙缘和福泽还不浅,不过就如老者所言,他这一生命途较为坎坷,是在为后世积攒福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风湮感到诧异的是,她竟隐约感觉到这个孩子与自己似乎有些缘分,只是究竟是几世之后的缘,这缘又是深是浅,她也下不了决断。

    “咦,我忽然感觉这个小男孩有些眼熟。”旁观着这一切的画倾城冷不丁开口,语气有几分惊讶。

    苍无念皱着眉头细细的看了看那个孩子,半晌也愕然道:“这……我怎么觉得他和那个宁霖有点像?”

    “可不就是嘛。难怪我会觉得这孩子似乎和我有些缘分,原来他经过几次转世之后真的得了仙缘,还与我相识了。”画倾城说得理所当然。

    “你方才说,你觉得这孩子与你有些缘分?”苍无念惊讶的看着她,“莫非,你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当年的自己心中所想了?”

    “这……”画倾城张了张嘴,一双眼瞪得老大,“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所以……”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我的湮儿,你应该就快回来了。”

    “怎么,我若是回不来呢?”画倾城撇了撇嘴,不满的哼唧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回不来?你当年留下的那缕残念将我们带到此处,不就是为了帮你找回你曾经的记忆吗?我可是过来人,记忆这种事情可由不得这一世的画倾城和苍无念做主。”

    “嘁,看你自信满满的模样,我就是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会装作想不起来的,然后顺水推舟的把你也忘了,看你还如何欺我。”画倾城调笑道。

    可是这番言语对于苍无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闻言,他的一张俊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搂在女子腰上的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咬牙切齿道:“湮儿,你给我听清楚了,不论你是人是神,你都是属于我的。你若是敢再忘了我,我定会用自己方式惩罚你,惩罚到你记起我为止!”

    男子字字句句说得凶狠有力,可是听在画倾城的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就变了个味儿,她不由得面色一红,啐了一声,“你……下流!”

    苍无念冷哼一声,“对付你这种不让人省心的女子,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两人谈话间,风湮已经将一碗阳春面吃了个干净,就连碗里的汤汤水水也喝得见了底,可见她是真的饿坏了。

    吃饱了饭,老者便带着她踏上了前往铁共山的路。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来,风湮一直都待在山上,老者为她准备了文房四宝,她每日就负责写写画画,然后交给老者。

    至于那些字画究竟有没有卖掉,能卖多少钱,老者无心跟她提,她也没有心思去问。因为待在山里,野果野菜总是不缺的,老者每过一段时间还会带回来一些粮食,她的身上根本就不需要有钱。

    这段时间,三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爷爷带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在深山老林里自给自足,虽然没有富贵奢华的生活,但是日子也过得风平浪静,十分的祥和。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称呼却没有改变,风湮和老者都没有问过彼此的名讳,依旧以“姑娘”和“老丈”相称,而那个孩子,她则是随着老者的叫法,唤他“小秋”。

    可是近几日风湮却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让她感觉到自己不能够如此安逸的再这样居住在深山里。

    原因说起来也不复杂,因为过去的数万年她都是独来独往,她是一个只需要受人敬仰并且坚守自己神职的神女,她的情感是冰凉的、冷漠的,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与他人打好交情的概念。

    但是来到人界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没了法力影响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竟然渐渐的开始明白凡人的感情是什么模样的。

    虽然她这一个月来每日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好心收留了她的老者,和老者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但是这老者的前半生周游列国,见多识广,每日都会与她说些过去他所遇到的奇闻异事。

    渐渐的,风湮发现自己的心境也慢慢的产生了一些浅薄的变化。

    这样的浅薄的变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最明显的自然要属小秋对她的态度了。

    小秋不会说话,但是却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孩子,一开始风湮并未适应人界的生活,身上总是带着常人不易亲近的冷漠与疏离,所以小秋虽然心中喜欢她,却始终不敢接近她。

    当她那张总是冰冷淡漠的脸上渐渐的开始出现那种能被称之为“人情味”的东西的时候,小秋终于是敢壮着胆子靠近她,偶尔还会趴在她的案前看她写字画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浅薄的变化,让她开始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像最初的几日那样,理所当然的住在山里,留在屋内,每日除了那毫不费力的写写画画,便什么也不用做。

    且不说她这么过下去根本没可能寻找到突破瓶颈的契机,就单单是每天看着老者为了三个人的饮食起居忙里忙外,就连小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偶尔帮忙打下手,她就已经莫名的感觉到了有些羞愧。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老者带着那孩子离去之后,她便偷偷的来到厨房,想要照着她前些日子暗中观察到的老者做饭的模样,试试看能不能“自学成才”。

第七百四十七章 缘起12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如今没有了法力的她,连生火都没有法办到,最后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却是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咳咳咳……”被一阵浓烟呛得难受不已的风湮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对着灶台流露出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幽怨的眼神。

    “啊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画面几万年也见不到一次,苍无念在边上看着,很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笑的!”画倾城一张俏脸瞬间通红,急得跺了跺脚。

    如果是这一世的自己窘迫的模样被苍无念看了去也就罢了,可是眼前的画面是一千多年前的自己啊,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这天底下少有她办不到的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封印了自己法力的结果就是,她在人界连一个普通的灶台都摆不平,还被弄得一脸的黑灰,真是好生尴尬。

    看见女子窘迫的模样,苍无念的笑意愈发的止不住了,边笑边道:“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画倾城已经羞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狠狠的用她那并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幽怨眼神瞪着身边的男子。

    厨房内的风湮折腾了半晌也没有结果,最后也只得无奈放弃,心里寻思着还是等老者回来了,她再好好向对方请教一下这火到底该怎么生,饭又该怎么做。

    晌午时分,风湮吃了点老者提前就准备好的干粮垫了垫肚子,搬了张竹椅坐在屋外,心中不觉有些惆怅,觉得自己成日待在这山间的茅屋里实在是毫无建树可言。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这些日子从老者那里知晓的与人界有关的事情,想起老者之前与自己说过,寻常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这铁共山上其实也有许多宝贝,只是能不能得到就得看运气了。

    风湮对这些所谓的宝贝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在她看来,凡界的东西再怎么珍贵稀罕,那也比不上天界那些仙山福地里的仙草和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仙丹。但是她也知道,有些生长在陡峭险峻之地的草药对于凡人来说是救命的良药,老者说那些东西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虽然她对银钱也没有需求,但是如今的状况她还是清楚的,想要离开铁共山,去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她突破瓶颈的契机,钱财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人界,没有钱可谓是寸步难行。

    思来想去,风湮决定出去碰碰运气,就算找不到什么稀有的草药,寻点美味的野菜野果也未尝不可,总好过像过去的这一个月那样,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是让她感觉到有些羞愧。

    离开了这几间可供她遮风挡雨的小茅屋,风湮的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漫无目的的往山林深处走去。

    一开始她还记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一些比较显眼的大树或者石块上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刻下一些痕迹。

    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的感觉到有些疲累,脚下时不时有些藤蔓或者被杂草掩盖的洼陷使得她的步伐屡屡受到阻滞,一不小心便会一个踉跄。

    在经过几次差一点就摔倒在地的经历之后,风湮的全部精神都只集中在了脚底下的路上,而忘了要用手中的匕首去刻画出能够让她沿路返回的印记。

    穿过了又一片杂草丛林之后,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溪水从高处沿着山壁流下来,到了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浅滩,潺潺的流水声细腻动听,一股清新的水汽随着山风轻柔舒缓的吹在了风湮的脸上,顿时让她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和裙角,风湮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脚底下都踩着了些什么,总之是沾了许多泥,看起来脏兮兮的,都快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再仰头看了看天,阳光穿过树林照射在这一块难得的空地上,眼下不过未时刚至,山林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再过一个时辰,怕是走不出多久就会又热又渴。

    可是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的事情,只是挎了一个竹篮,带了一把匕首,所以眼下她想要从这小溪里取些水带上路是没有办法的了。

    既然带不走,那就先饱饮一通再说。风湮没有犹豫的走到溪水边上,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竹篮子放在一旁,伸手轻轻的触碰那冰凉的溪水。

    来时走得急,尽管穿得不多,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有些燥热。一触碰到这清澈的溪水,风湮顿时觉得一股凉爽舒适的感觉自指尖蔓延到全身,这一刻她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原来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竟然可以体会到这么多奇妙的感受。

    就像此刻,不过是一潭溪水汇聚的浅滩,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水,却能让现在的她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欢愉的感觉。

    捞一捧溪水送到嘴边,咕嘟喝了一大口,一股清甜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然后顺着咽喉流进胃里,立刻便将方才赶路的疲惫冲走了大半。

    “真美……”丝毫没有自己是在暗中窥视他人举动的觉悟的苍无念忍不住轻轻赞叹了一声。

    “嗯?”画倾城疑惑的看向男子,不知他这一句赞叹的由来是什么。

    苍无念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充满了宠溺,“我说,你这个样子真美。”

    画倾城挑了挑眉,玩笑道:“怎么?难道我平时的样子不美吗?”

    苍无念的目光凝了凝,直勾勾的停留在她的脸上,直到看得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男子才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你很美,一直都很美。否则,我也不会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记住了你。”

    “看见我的第一眼?”画倾城有些迷蒙的沉溺在他手心的温度,忽然一个激灵,“你刚才说你看见我的第一眼?难道你想起来了?”

    苍无念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溪水边的风湮道:“也没有都想起来,只是觉得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裳有些眼熟,我感觉,我们应该就快见面了。”

    “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人界,在这里?”画倾城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

    苍无念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可是你好端端的跑到人界来干什么?”画倾城疑惑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戏谑道:“来看看人界的女子和我修罗界的有何不同啊。”

    画倾城闻言一愣,随即啐了一口,“没个正经,都说修罗界美女如云,我看你是大鱼大肉吃惯了,想要尝尝农家小菜的滋味吧?”

    苍无念哈哈一笑,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大鱼大肉’我是没尝过,不过没想到来到人界,还真的收获了一道美味可口的菜,而且怎么吃都吃不够……”

    画倾城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你到底为什么来人界?”

    苍无念很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魔界的事情来的。”

    “魔界?你为了魔界的事情跑到人界来做什么?人界与魔界的结界我不是在封印自己的法力之前才检查过,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啊。”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结界的确是没出什么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些法力高强的魔无法突破结界出来作恶。”

    “什么?”画倾城骇然,“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魔族混入了人界?”

    苍无念将双手负于身后,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他们在突破结界的时候会被压制住不少法力,但是这力量对于弱小的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那时候的我都尚未察觉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魔族可能已经暗中混入人界了?”画倾城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这个,苍无念不由得苦笑摇头,“说起来还都是拜赤刹所赐,若非她挖空心思的靠近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手段,我可能真的还不会有任何的警觉。”

    “……赤刹?按照影半妆的说法,那时候的她爱你爱得痴迷,她应该只是为了博取你的注意,一心想要成为你的王后,所以才会如此工于心计。可是……凡界的女子为了争宠尚且都是如此,赤刹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吧?”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以为,自己所言都是句句在理的大实话,虽然这一世的她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如一张干净的白纸,但是在画魂的这条路上,她已经看到了许多,了解了许多,甚至是亲身体会到了许多。

    执念是一种不加控制便会无法收拾的东西,三界众生或多或少都难逃其害。而这当中以对爱情的执念为最,有许多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为了得不到而宁愿玉石俱焚。

第七百四十八章 缘起13

    可是苍无念却是很严肃的摇了摇头,“对我们修罗而言,最不屑做的事情就是玩弄手段。我们想要得到什么,都会用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的将那东西弄到手,即便是败,也会败得心服口服。像赤刹这般做派的,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修罗皇族的耻辱。”

    “所以……你就开始暗中注意她,观察她,然后发现她与魔族有关系?”画倾城顺着男子的话问道。

    苍无念蹙了蹙眉,依旧摇了摇头,“当年圣女云兰嫣外出历练回来之后便带着她,却始终没有说出她的生父是谁,而她的心机和她的天赋却让我不得不注意到她。

    “只不过任我如何观察,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身上并没有魔族的气息。你当了解,我不喜欢身边的事物不受自己的掌控,既然对她起疑,我必定是要弄清楚她的来历。于是我便寻着云兰嫣当年出游的轨迹,一路来到了人界。”

    “然后呢?”画倾城接着问道。

    苍无念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微微扬起了嘴角,感慨道:“然后大概是发生了一个‘恶俗’又‘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吧。”

    “英雄救美?你是说你救了我?”画倾城美眸瞪得老大,颇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盯着苍无念。

    只不过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了苍无念带她来到洛河宫的时候曾在她脑海里闪现过的记忆碎片,那一幕的她就是穿着眼前的风湮所穿的衣裳,而且神情还颇为惊慌的正被一只看起来凶狠的老虎追着跑。

    “想起来了?”苍无念见她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由得也生出几分诧异。

    还不待画倾城回答,两人周遭的环境便忽然变得模糊并且迅速旋转起来,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又再次平稳下来。

    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风湮正站在一片密林的入口之处,神情极为凝重的望向密林深处,不知道到底是在思索些什么。

    “湮儿,你能感应到自己在想什么吗?”苍无念小声开口询问道。

    画倾城秀眉微蹙的盯着风湮的背影,轻声答道:“我试试看吧。”

    说罢,她将视线如同风湮一般眺望向密林深处,用余光将四周的景物全都记录在脑海之中,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的远方闪过一个十分缥缈的光点,光点渐渐延长,变成一条纤细的光线缓缓的朝着画倾城游荡过来。

    当那条细线触碰到她的额头时,一种熟悉的心意相通的感觉瞬间流淌到女子身体里的每一根经脉。

    画倾城的眼睫微微动了动,喃喃开口说道:“这是什么气味,好难闻……”

    苍无念闻言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料到风湮如此正色的面对一片密林,脑海中居然是在计较空气中弥漫的气味。

    在这深山老林里头,有些奇怪的气味不是常有的事吗?许多她不曾了解的花木或者稀有的动物都会释放出一些对他们而言十分不友好的气味。

    很快,画倾城又说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之后发出的气味。”

    “腐烂?是不是什么鸟兽死在这附近,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气味?”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像,但闻起来又不太一样。”

    “那会是什么?”苍无念又问。

    画倾城张开了眼,秀眉微蹙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感受到自己这时候内心的想法,却闻不到附近的气味。我和那时候的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五感相连。”

    苍无念点了点头,目光又朝风湮看了过去。想要知道她为何如此在意这片密林,怕是只有跟着她进入密林之后才能得出答案。

    “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这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的法力,这片林子让我感觉到了危险。”画倾城面色严肃的说道。

    “就算危险,你也会进去的。”苍无念笃定道。

    画倾城扭脸看他,“你这么确定?这时候的我已经在人界一个多月了,基本可以确定什么程度的危险会要了我的命。”

    苍无念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样子,道:“你若是不进去,我还怎么英雄救美?”

    “……”画倾城哑然。

    事情不出苍无念所料,风湮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缓缓踏入密林。

    细碎的“吱吱”声自脚下传来,与这片幽静得有些诡异的地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画倾城虽然只是处在旁观者的角度跟着风湮前行,感觉不到脚踩在落叶之中发出的声响,但是因为她的感受已经受到了风湮的影响,所以即便她的身边还有苍无念的陪伴,但是她的一颗心却始终都悬在那里,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充斥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迫使她进入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

    伴随着风湮的脚步,他们离密林的入口越来越远,周围的光线也渐渐的变得昏暗斑驳起来。若有若无的凉风从树与树的间隙之中吹向风湮,让她只觉得脊背没来由的一阵一阵的发寒。

    “气味越来越浓烈了……”画倾城皱着眉头说道。

    在她说话的同时,风湮已经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呕”的一声反胃的闷哼从她的喉间溢出,她的双眼也被迫泛起了一丝泪光。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难受,这气味真这么难闻?”苍无念有些心疼的盯着风湮,真想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好替她输入一些法力,让她能避开所有让她不适的东西。

    画倾城没有接话,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风湮的身上,除了没有办法触碰到风湮触碰到的东西,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几乎已经和风湮融为一体了。

    “越来越近了,气味的来源应该就在这附近。”艰难的朝前又走了丈许的距离,画倾城压抑着嗓音开口说道。

    这时候的风湮面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白,额上也渗出了些微细密的汗珠,这显然不是热的,而是被她周围那股难闻的气味给憋的。

    她将衣袖折了几折,使劲的按住自己的口鼻,艰难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子,结果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让她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这是……”

    “尸香魔芋?”

    画倾城和苍无念一齐惊愕出声。

    风湮能看到的东西,他们两个自然也能看到,当风湮用手拨开那片挡住视线的叶子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而奇异的花朵。

    这东西看起来只有一个花瓣,呈折叠状环绕一周,将一根粗壮的花蕊包裹在其中。花瓣的顶端是深紫色的,然后往下渐渐过渡成玫红色、淡粉色,再往下就成了一大片鹅黄色,直到连接着土壤的根部变成了淡青色。

    平心而论,此花的色彩模样算得是花中翘楚,再加上它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体格,说它是花中霸王也不为过。

    可是它周身散发出来的如腐肉一般的恶臭,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将它和娇美的花朵联系在一起。只要闻到这种气味,是个正常人第一个能联想到的都是凶案现场,而且是死了上百口人又拖延了十天半个月才被发现的极其残忍恶劣的尸体已经腐烂了的凶案现场。

    “呕……”风湮的胃部再一次痉挛起来,一股酸水直冲她的咽喉。一个没忍住,她已经张开嘴呕吐了起来。

    这不合时宜的呕吐不但不能纾解周围浓烈的腐臭味带来的不适感,反倒是因为呕吐时本能的大口呼吸而让风湮吸入了更多难闻的气味,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刺激着她更加剧烈的呕吐起来。

    而一旁的苍无念呢?他的神情却由一开始的心疼渐渐的变得有些迷离,看着女子红着眼弯着腰时不时从口中吐出酸水的模样,他的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丝自己都无法言喻的莫名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在那吐得难受呢,你干嘛这么瞧着我?”画倾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苍无念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下移,最终停在了她的小腹处。

    画倾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觉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阿念,你干什么?”

    苍无念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一手搂在她的肩上,一手却是绕过她的腰放在了先前他视线停留之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突然想到……这里若是有了个孩子,你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画倾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开始逆流,将她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你……你怎么脑子里尽想着这些?”

    苍无念无奈的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就算明知道你并非这个原因呕吐,可是看着你那副娇弱的模样,我就情不自禁的在想,有一天你怀了我的骨肉会是个什么模样……”

    画倾城又羞又恼又无奈,使劲的挣扎了起来,“你别胡思乱想,你现在最应该想的,难道不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尸香魔芋吗?”

第七百四十九章 缘起14

    说起这个,苍无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此花极其稀有,仅在魔界与冥界的交界之处才偶有机会得见,它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画倾城停止了挣扎,也同样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尸香魔芋释放出来的尸臭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不断膨胀人内心的欲念。可是此处人迹罕至,那个将尸香魔芋大老远弄到这里来的家伙到底图个什么?”

    “如果,对方不是为了控制人,而是为了控制妖呢?”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野兽的低吼忽然从对面的树林里传来,且不说这是什么猛兽发出的吼叫,就单单那种沉闷压抑的声音,就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危险而不由自主的汗毛倒竖。

    正在呕着酸水的风湮听见这么一声吼叫,顿时一个激灵,连周围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都在这个瞬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见女子两道秀美紧紧的纠结在一起,额上原本细密的汗珠已然顺着鬓角滑落至脸颊,倾世的容颜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

    “是虎?这山里居然有虎?”画倾城惊愕道。

    就在她愕然之时,风湮已经直起身子,当机立断的选择扭头跑路。

    可是她现在的身子与凡人女子无异,就算她心智坚定,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尸香魔芋散发出来的尸气

    所迷惑,但是那难闻的气味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至少方才那一番呕吐已经使得她四肢无力腿脚发软。

    在她看见如此巨大的尸香魔芋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老者告诉过她,这山中有不少稀罕的花木与动物,但是越是稀有的宝贝附近往往越是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这株尸香魔芋是如何而来的暂且不论,但是仅凭它这硕大的体格也不难猜测出这玩意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毒源,它释放出的尸气日复一日的侵染着这片密林的一草一木和飞禽走兽,此处的生灵因为它的存在而渐渐的产生本质上的改变。

    必须要尽快离开这片密林!这是风湮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哪怕她有再多的不甘和对于这株尸香魔芋再准确的判断,她眼下也是束手无策,只有选择逃命。若是不逃,她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将性命白白丢在这里。

    心中越是惊怒,脚下的步伐却是愈发的不听使唤。来时不过是落了一地树叶和枝桠的山路在这时候变得像是沼泽一般,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路上,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力,每每在她抬脚之时都险些将她绊倒。

    “糟了!根本使不上力气!”画倾城一边焦急的跑到风湮的身边,一边紧张的替她回头张望密林深处。

    “不行,我一定得逃出去!”风湮痛苦的喘着粗气,额上的汗珠却已经滴滴答答的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她将双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双腿上捶了两下,努力的朝着来时的路迈开步子。

    “吼——”低沉的兽吼愈发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从她的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只猛虎已然感觉到了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正不紧不慢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恐惧,第一次体会到凡人在这天地间是如此的弱小。就算身后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也能够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已经受到尸香魔芋影响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异变之虎。

    风湮没有开口呼救,因为她知道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出没,就算是有,同样都是凡人,对方也不可能有办法战胜这头猛虎。

    求生是所有生灵最本能的**,风湮也不会例外。更何况她身上还有重大的责任和重要的使命,她不可以将性命莫名其妙的就丢在这种地方。

    一股信念支撑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她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分不清来时的方向。身后有一只随时可能发狂的猛虎在压迫着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像是要将她的心智一点一点的摧毁。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风湮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奔跑,虽然这速度和她平日里正常情况下快步走的速度差不了太多,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的的确确已经是用尽全力在奔跑了。

    耳边听不到风声,头昏脑涨的风湮此刻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身后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像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却是任凭她如何努力也甩不脱。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谁,谁能救救我?”画倾城此刻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即将溺水之人,胸口传来阵阵窒息。

    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画倾城了,她能感受到风湮的全部感受。

    “湮儿,你没事吧?”苍无念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可是画倾城已经完全融入了风湮的状态,男子对她的安抚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她双眼焦灼而茫然的望着前方,心中的绝望愈发汹涌的翻滚起来。

    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弱小的女子是猛虎眼中志在必得的猎物,它根本不担心眼前的蝼蚁能够逃离它的虎爪,它只是在等,等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一爪撕裂她的身体。

    苍无念揽着画倾城一路随着风湮一起奔跑,他有心想要回头看一眼那猛虎究竟生得如何模样,却无奈丛林太过茂密,而怀中女子的状况又太过糟糕,他只得护着她一路朝前跑着。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风湮只觉得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丝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亮光,她心中涌出一抹惊喜——那是她进入密林的入口之处。

    “要到了,就要到了!只要离开这片密林,我应该就安全了!”风湮虚弱的勾了勾唇角,无声的呢喃着。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本就筋疲力尽的她身形一个不稳,十分干脆的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痛自膝盖和胳膊肘传来,疼得她那张苍白的脸都不自觉的扭曲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就好像心脏里藏了一个装着醋的布囊子,这一摔不小心将布囊子戳了个窟窿,酸酸涩涩的陈年老醋一下子溢了出来,直朝着她的喉咙和鼻子钻。

    这种情绪对于风湮来说很陌生,但是对于画倾城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种无端的委屈,伴随着无尽的绝望,只让人心口鼻尖都发酸,随时可能落下泪来。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风湮双眼通红,咬着牙死撑着想要再一次站起来,但是内心痛苦绝望的呼喊却是已经不受她的控制,自发的叫嚣起来。

    “吼——”这一声低吼,让风湮诡异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屑和嘲讽。

    她艰难的扭过头,第一次生出看一眼这头将她逼入绝境的畜生的心思。

    画倾城和苍无念的目光也随着她朝后望去,只见这只嚣张的猛虎通体生长着洁白的长毛,毛色柔亮顺滑,只在少数几块地方掺杂着一些黑色的皮毛,形成了对比鲜明却异常高贵的模样,这显然是一只稀有的虎中之王。

    可是最让人在意的并不是它的毛色有多么的稀奇和迷人,而是它的体形和那株尸香魔芋一般呈现出让人骇然的硕大,普通的老虎与它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仅这一眼,风湮丝毫也不怀疑只要这只巨大的老虎抬一抬爪子,就能将她直接给拍成肉泥。

    女子的恐惧猛虎自然是看在眼里,那一双如铜铃般硕大且泛着森冷寒光的眸子居然在这一刻流露出了一丝戏谑。

    “这头畜生,居然已经有了灵智?!”画倾城愕然道。

    苍无念冷哼一声,“看来是受了那株尸香魔芋不少的好处,不仅身形生长奇快,就连修炼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了。若非你无意闯入,再要不了多久,这孽畜就该脱去虎身化作人形,成为一个被魔气侵染和掌控的妖物。”

    “魔气?你的意思……是魔族将尸香魔芋放在此处,好让这附近所有的生灵都受到它的影响,快速拥有灵智和力量,然后成为他们在人界的助力?”画倾城骇然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结界尚且稳固,即便是魔族的强者也无法长时间在人界自由行动,培养这样的力量对他们来说是最快捷也最稳妥的办法。”

    “孽畜,休得放肆!”这时候风湮忽然低斥了一声,显然她也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只猛虎拥有极高的灵智。

    只可惜,对于来自眼前这个弱小的没有丝毫危险气息的女子的威吓,这猛虎显然是不会放在眼里。它居高临下的藐视着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讥讽的冷哼。

第七百五十章 缘起15

    “你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个地步,只差一些机缘便可化形为人,若是在这时候妄动杀念,于你日后修行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风湮艰难的试图劝说。

    不过这苍白无力的言语对猛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于它而言,女子与山中的野鸡野兔并没有什么差别,都不过是它爪下垂死挣扎的一只猎物罢了。

    它缓缓的抬起一只前爪,看似随意的一挥,风湮倒在地上的身体便如同一片轻飘飘的叶子,立刻被掀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树干上。

    “啊……”风湮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没有法力傍身的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重重摔落在地。紧接着她的胸中便一阵翻涌,一口腥甜顶上喉咙,又让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你当真要选一条不归路?”风湮咬着牙,几乎无声的从贝齿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那猛虎闻言又是一声低吼,铜铃大的双眼中涌上了一层血色。这个弱小的人界女子着实让它感到烦躁,明明像只蝼蚁一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临死前还要这样絮絮叨叨的对它说教,真是可笑至极。

    风湮看着面前的猛虎眼中骤然暴起的血丝,心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这道行尚浅的妖物沾染了太多尸香魔芋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让它辨别何谓正途何谓歪道的。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猛虎又一次的抬起它的前爪,锋利的爪子上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只要它一爪挥下来,她就必死无疑了。

    身上的疼痛和内心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使得她的冷汗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下来,她没有闭上眼睛默默等死,而是紧咬着牙关试图冲破自己在自己体内设下的封印。

    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神,因为她没有算过自己的命格,所以即便今天是个死劫她也要拼尽全力去抗争一下,如果这是一个能够让她突破瓶颈的契机,事后她怕是还得感谢这头猛虎。

    就在她集中精神寻找自己体内被埋得极深的封印时,那只猛虎的利爪已经高高的抬起,在树丛斑驳的光影下反射出了一点耀眼的金光。

    风湮下意识的眯起双眼,只觉一道劲风从脸颊边上堪堪划过,斩断了她几缕凌乱的青丝的同时也给她吹弹可破的面颊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嗷呜——”

    “砰——”

    猛虎的惨叫和重物狠狠坠地的声音先后响起,眯着双眼的风湮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暗了,有一道身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急忙睁开眼细瞧,入眼的却是一袭轻轻翻飞的月白色锦缎长袍。

    来人是个男子,身形看起来挺拔而修长。他的左手自然的垂放在身侧,右手握着一柄闪着利芒的宝剑,一滴红色的血珠正顺着剑尖滴在了他脚边的土地上。

    ——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刺伤了那头猛虎?

    风湮心中大骇,盯着男子背影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复杂。

    “吼……吼……”突如其来的创伤使得那猛虎又痛又怒,喘着粗气一边嘶吼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白衣男子的身形巍峨不动,就算此刻的风湮看不见男子脸上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得到他心中的淡定。

    猛虎之于男子,就如同她之于猛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那猛虎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但是它之前对风湮下毒手的那只爪子已经被男子的宝剑所伤,翻起了大块的血肉,洁白的毛皮上殷红一片,不断往外渗着血水。

    就见那只猛虎低沉的“哼哧”着,对着男子露出了怨毒的目光,却是不敢冒进一步。

    猛虎与男子对视了片刻之后,忽然脚底一顿地面,巨大的身形带起一阵风声,以一种与其体格极为不符的敏捷扭头就朝林子深处钻去。

    “呵,想逃?”男子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手中宝剑华光一闪,脚下迈着风湮看不懂的诡异步伐,瞬息间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过须臾光景,林中便传来了恶虎凄厉而痛苦的嚎叫声,然后就是不知名的飞禽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慌乱扑腾翅膀的声音。

    待到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一袭月白色再一次出现在风湮的视线之中,然后缓缓的朝她靠近。

    “姑娘,你还好吧?”男子低沉而又十分扣动人心的声音在风湮的耳边响起。

    直到这一刻,风湮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却跌入了一双深邃无边的星目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头昏脑涨而产生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风湮竟然觉得男子的眸中闪过了一道幽幽的紫芒。

    见女子神色茫然的望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自语道:“看样子是被吓坏了,也不知这尸气对她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说着,男子便伸出手来,想要去探风湮的脉搏。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当那只温暖的大手触碰到自己的手腕时,风湮还是本能的便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倒也不是她有心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她活了几万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平常就连女子都很难近她的身,更不要说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男子。

    自己的身体如今被尸气侵染,虽不至于迷惑心智,但是那气息对于肉身的损伤是难以避免的,更何况她之前还挨了那猛虎一爪子,天知道内伤有多严重。

    这个男子既然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那头恶虎,想来定是个世外高人,她不知道如何对人示弱,哀求他人救助自己,但是至少她明白,眼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眼前的男子可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女子骤然僵硬的身体昭示着她的戒备,既然会对陌生男子的触碰产生如此敏锐的戒备之意,说明这女子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男子不由得暗暗挑了挑眉,抬眼瞟了一眼女子脸上的神情,只见她紧抿着唇,低垂着眼眉,微微颤抖着身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但却不躲也不闪。

    看着风湮这么一副好像硬着头皮马上要被迫承受他人*的模样,男子不由得起了些许戏弄她的心思。

    他索性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将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

    “你……嘶……”发现男子对自己做出如此轻薄之举,风湮本能的想要呵斥,可是刚一开口,男子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脸颊上被虎爪掠过的伤口,立刻让她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只是划破了皮,不至于毁了你的容貌。”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很快的将手收了回来。

    风湮蹙着眉,强压着心中的羞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男子生得一副俊逸出尘的模样,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一身高强的法力,怎么会对她一个“凡人女子”做出这么轻佻的举动来。

    风湮在想什么,男子不知道,但是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看起来清清冷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既不对自己救了她的性命表示感谢,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表现出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怯或者热情,这一点,让男子对她愈发好奇了起来。

    他细细的将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忽然惊觉,这个乍一看打扮得像个山野村妇的姑娘居然拥有一副玲珑有致的娇躯。

    如果不是她被那头猛虎弄得如此狼狈,如果不是她受了伤脸色看起来如此苍白,如果她的脸颊上没有那几道影响容颜的血痕,如果她的一头青丝不是如此凌乱……

    男子的目光微微凝了凝,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丝期盼,他想要看一看这个女子将自己收拾干净妥贴之后,会拥有如何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就算论姿色比不上他身边的那些女子,至少她那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也当得世间罕见。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很是自然的伸手将女子从地上横抱而起。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风湮蹙了蹙眉,压着心头的不悦说道。

    “你确定?”男子挑眉问道。

    “嗯。”风湮惜字如金,并不想与他多说。

    男子微微一笑,果真将她放了下来,动作说不上粗鲁,但却十足突兀。

    风湮还没准备好,被男子忽的一松手,立刻发觉自己脚底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去。情急之下她慌乱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好稳住自己的身形。

    结果是,她什么也没抓住,但也没有栽倒在地。因为男子早就料到她会出状况,所以在她跌倒之前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免得她受伤的五脏六腑再一次受到震荡。

    当然了,这一切举动更多的是充满了戏谑与挑逗,让风湮有了一种被这男子戏耍捉弄的感觉。

    “还要逞强吗?”男子俯下头来,轻轻的在她的耳边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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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法力通天的修罗之王;她,是可窥天机的洛河神女。 千年前的不期而遇,两颗素无波澜的心从此只为对方而跳动。 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一次逆天而行的推演,注定了他们如同彼岸花叶般生生相错的命运。 奈何桥头,他神色悲凉:“宓翎,告诉本王,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没有回头,“苍妄,从画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