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人小来头大
秃头男人一溜小跑的奔到近前，肥胖的身子一蹲，一把扶住了那位红兵，嘴里迭声的叫道：“于科，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秃头男一搀扶，红兵立马又痛的直呲牙，嘴里吸着凉气嚷着：“别，别动，嘶……”
秃头男人赶忙又把红兵放开，站起身子嚷道：“谁干的？是谁把于科长打成这样的？”
秃头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扫视一圈，只可惜却没找到一个可疑人士——整条过道，除了柜台后面的几个销售员，也只有吴天和常乐两个小屁孩，根本没有别的什么人。
“是他，就是这个小孩打的！”
那个厚粉女人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当即指着吴天嚷道。
“呃？”秃头男人望着吴天，不禁傻眼了。于红兵竟然是被这么个小屁孩打倒的？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好歹于红兵也是个二十多的人了，虽然身子单薄一点，可窝囊也不至于窝囊到这种程度吧？
秃头男满心不屑，不过再想想于少爷身后那位，说不得还是装腔拿势的一指吴天，朝几位销售员嚷道：“这是谁的小孩？谁让你们上班带孩子的？”
在秃头男想来，八成是哪个销售员违反规定，上班带了孩子来的。这种情况在这年头倒是司空常见，只要不是太过分太影响工作，领导们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这小屁孩却是闯大祸了，指不定还要连累单位，口气自然就颇为暴戾。
柜台后面的销售员一撇嘴，不咸不淡的道：“刘经理，人家是来买衣服的，可不是咱们职工的孩子。”
“呃？”秃头刘经理不禁又是一愣，再看看常乐抱着的两件衣服，不禁暗自皱眉。
作为百货公司的副经理，老刘同志油滑成精的人物，看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毒，眼见这两个小孩不过是六七岁的样子，却能不用大人领着就跑来卖衣服，并且打了人还十分淡定的站这儿不动，显然也不会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刘经理略一定神，摆出一副威严口气，不过却收起了刚才那暴跳如雷的架势，说道：“小孩儿，是你把这位同志打伤了？你为什么打人？你家大人呢？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吴天暗暗一笑，看来这位刘经理是个聪明人啊，知道直奔关键点——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很显然，那位所谓的“于科”红兵同志，能被人叫“科”字头衔，显然是在什么单位挂着名的小干部，就算不是正科也得是个副科，八成是个什么衙内——看他年纪轻轻，吊儿郎当的架势，要说他没个好老子，可能吗？
如果是个脑子不清醒地人，八成就要紧抱于红兵的大腿，先二话不说收拾咱一通，可这位还知道先试探下深浅，却不是一般的油滑了。
吴天小脑袋一仰，朝刘经理说道：“你是这儿的经理？正好，我正准备找你反应呢，你们这商场的安全保卫工作太差劲了，怎么能把这种小流氓放进来呢？他见我人小好欺负，要上来打我，我吓得赶紧躲闪，不知道他怎么就受伤了。”
“对，我们可以作证，是这个小流氓故意欺负人家小孩，先动手打人的！”销售员立马跟着嚷道。
刘经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她的话头堵了回去，然后皱起眉头犯起难来。刚才那小孩说话条例清楚，声调平和，一般小孩哪儿能有这种做派？要说他是一般人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可不太可能。再者，这事儿怕还真是于红兵挑事儿在先，欺负人家小孩，却最后自己吃了大亏。
“刘经理，你愣什么呢，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厚粉女人扶着快缓回气儿来的于红兵，大声嚷嚷道。
刘经理还没权衡好呢，被她这么一嚷，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头——咱是要多看几分于红兵的面子，可你一个于红兵瞎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狗仗人势的朝咱嚷嚷？
要知道在这物资紧缺的年代，百货公司的副经理也算一号人物，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哧，”吴天哧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么大的人了，啥都不懂。百货公司哪儿有权利抓人？只有公安局才有抓人的资格啊。”
刘经理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对啊，既然于红兵咱得罪不起，看那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干脆甩手事外，让公安局来处理好了。虽然事情出在咱商场，没可能彻底脱身，可好歹主要矛盾不用集中在咱这儿了嘛，咱两不得罪，风险毕竟要小得多。
“于科，我看还是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处理好了。”刘经理当即转过身去，略微压低声音朝于红兵说道，话音里自然带着几分暗示的意思。
“好，你给分局的朱景运打个电话，让他带人过来！”于红兵说着，狠狠的瞪了吴天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怨毒。这也难怪，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下放倒，命根子痛上半天不算啥，关键是说出去于少爷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听了于红兵报出的字号，吴天淡淡一笑，朝刘经理说道：“刘经理，麻烦你顺便打一下22xxx，就说我叫吴天。”
刘经理一听，顿时心里暗道一声侥幸，这小孩果然是有来头的！
刘经理也不言语，只朝吴天微微一点头，当即转身就朝办公室快步走去，一边朝两个男销售员吩咐一声看着双方。
回到四楼的办公室，刘经理当即从桌面玻璃板下面压着的通讯录里找到分局的电话，正要拨出去，却略一迟疑，先拨通了吴天说出的那个号码——于红兵的来头咱清楚得很，不过那小孩的身份却不知道，不妨先打探一下他这位“救兵”的来头，也好决定下一步的处理方案嘛。
“喂，陆建明，你是那位！”
电话一接通，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震得刘经理脑袋一晕！
陆建明这个名字，在商城可谓是家喻户晓了——没见报纸上一直不断的刊登着市局打击流氓分子，整顿治安环境的报道吗？更别说陆局长前不久刚刚亲自视察了金山百货大楼的保卫工作，和刘副经理还认真讨论过一番工作问题呢。
那个小孩竟然给咱的是陆局长的电话号码？要知道于红兵找的帮手也不过是个分局的副局长罢了！并且吴天说出来的号码还是陆局长办公桌上的电话，而不是需要办公室代接传达的！
这小孩儿究竟什么来头啊！
“啊，陆局长，我是金山百货的小刘，刘元庆啊，呵呵。”刘经理干笑一声，姿态放的足够低，要知道人家陆建明局长才不过三十出头，还没“小”刘同志大呢。
“哦，刘经理啊，什么事儿？”陆建明的声音淡淡的，直奔主题，丝毫没有和刘经理套近乎的意思。
“嗯，陆局，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有两位顾客闹了矛盾，打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小孩让我打了这个电话，我也没想到是您，呵呵……”刘经理嘴上一边啰嗦着，心里却紧急的做着权衡，这个话究竟要怎么说，要偏向那一方才合适——虽然陆建明的来头不小，可毕竟不清楚他和吴天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人家于红兵的后台可是非常硬实——于副市长的亲儿子，怎么着也比一个市局局长的普通亲朋的小孩更得罪不起不是？
“嗯？那小孩是不是叫吴天？”陆建明当即提高了声调问道。
“啊，是，是叫吴天。”刘经理心里一颤，看样子陆局长似乎对这个小孩儿挺在意的？
“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电话那头传来陆局长更紧张的声音，同时还有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似乎陆局长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
刘经理慌忙说道：“没有，吴天小同志没受伤，不过对方却伤着了……”
“哦，我知道了，你控制好现场，我马上过去。”陆建明顿时声音放松下来，接着就挂了电话。
刘经理拎着话筒愣愣的发了下呆，这个吴天究竟是什么人？陆局长听说他没受伤而是把人打伤了也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只要吴天没事儿就万事大吉？
刘经理摇摇脑袋，放下话筒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陆局长，受伤的那位来头可不小……
第七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老于，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不过这件事情，我看还是要慎重一些……”袁辰阳皱着眉头说道。
上午刚一上班，于朝阳就直奔袁市长的办公室，自然是为了儿子“住院”的事情来的。
昨天听闻儿子竟然被人打了，伤的还是命根子，于副市长当即就火冒三丈。其实这两天来于副市长的心气一直都不太顺，先是在政府办公会上被一个小小的副厂长顶得下不来台，接着他刚卡了电器二厂几天脖子，昨天就被袁市长打招呼要他放手，于副市长还没来得及执行这个违心的密令呢，儿子又出了事儿，这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
打来电话的葛学峰再火上浇油的怂恿两句，于副市长哪儿还管对方是不是和陆建明有什么交情——论起资历来，陆建明给咱提鞋的资格都不够，怕他个鸟啊！
当即，于副市长就根据葛书记的建议，把儿子送去了医院——挨打了，总要先检查检查伤势的嘛，打伤人是要承担责任的，对方年纪不够，那就拿他家长是问，总不能堂堂副市长的儿子被人白打吧？总得出了这口恶气！
在于朝阳看来，有了政法委书记的支持，这事儿还不简单？就算他陆建明是市局一把手，他再牛能牛得过咱的势？
可谁曾想，昨天晚上给袁市长打电话说了这事儿，袁市长竟然没当即表态，今天一上班，自己第一时间再提这个话题，袁市长竟然给出这么一句话来。
慎重？慎重的意思就是最好不动！
于朝阳不禁愕然，要知道自己对袁市长一向忠心耿耿，袁市长对咱也一向信任有加，一般的事情总会照顾咱情绪的，可这次怎么态度变了呢？
“市长，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把我儿子打得进了医院，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那小孩儿家里连个照面都没打，这也太欺负人了！”于朝阳不甘的嚷道。
“那小孩的家长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袁辰阳平淡的说道。
“柳文成的狗头军师！”于朝阳恨恨的道，“我和老葛都商量好了，这回就是要拿他开刀，顺便刮他柳文成一层脸皮！”
袁辰阳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话也就于大炮敢说出口，也亏得是在办公室里关着门说的，要是被人听去闹不好就是一股风波——面子活儿可也不是小事儿。要不是看着当初他于朝阳一直紧跟咱的步伐，指哪儿打哪儿绝不含糊的份儿上，咱才一直维护着他，不然只怕就凭这张臭嘴就得栽多少回了。
“老于，说话注意一点！”袁辰阳板着脸训了一声，又语重心长的道，“老于，我然让你慎重一点也是对你好，毕竟这事你儿子也是当事人之一，一旦闹出来，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我的面子没柳文成的值钱！”于朝阳说道，“市长，你别顾忌我，只要能趁此机会灭灭他柳文成的威风，打掉他的狗头军师，那就值了，总不能以后商城真让姓柳的当家！”
袁辰阳听了这话，深深的看了老部下一眼，又皱着眉头默默的抽出烟来。
其实昨天接到于朝阳的电话后，袁市长心里又何尝不认为这是个机会？不过出于慎重考虑，袁市长还是没有表态，而是先给老领导打了个电话，征询一下杨书记的意见。电话上杨书记倒是问了袁辰阳的意见，袁辰阳也便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却不想杨书记竟然叹了口气，便挂了电话。
这一声叹息却如巨锤一般震得袁市长心神不宁，竟是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睡踏实。杨书记的叹息显然是表示了对咱的失望，可杨书记失望的是什么？是这个切入点不对，咱却错误估计了形式，还是因为咱太偏袒于朝阳了？
要知道杨书记一直都都对于朝阳不感冒，也是在咱一再力挺下，才勉强同意了把于朝阳提拔成分管工业的副市长的，商城工业底子差，这个副市长的分量并不重。而昨天杨书记又刚打了电话表达了对于朝阳卡电器二厂脖子的行为十分不满，现在咱再力挺他那打击报复的计划，确实时机不对。
别让杨书记因此也对咱不满了，才是重点。所以袁市长一夜辗转，终于还是决定劝老于收回心意。
可现在再一听老于这句内心剖析，不禁又大为感动，大为心动了——关键时刻，还是老部下知道咱的难处，舍得为咱牺牲啊。
柳文成这一场治安整顿，搞得是名利双收。随着陆建明的举措，特别是警民联防计划的顺利开展，眼看着城市治安环境一步步好转起来，报纸上又连篇累牍的报道整治成果，柳书记在民间的口碑那是日渐响亮，甚至听说连京城某位老首长都提过商城的治安整顿行动，颇有褒奖之词。
而紧跟着又是画了个大圈，让咱心甘情愿的跳了一回，电器二厂的风头一时无两，早已盖过了生产线还没运达商城的电视机厂——能在经济问题上发出声音，并且还能取得不俗成绩，这可是一个市委一把手全面掌控力的体现，且不管事实如何，反正这番动作很是让市里不少人看错风向，紧着向柳书记靠拢了。
可以说，如果让柳文成以此节奏继续下去，只怕咱这个商城“事实一把手”很快就要让贤，袁市长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如果真能拼着于朝阳名声稍稍受损，而牵连到柳文成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招好棋——柳书记的秘书纵容儿子行凶伤人，闹将起来，柳书记又岂能再用这样的秘书？打掉这个在治安整顿和电器二厂事件中都有身影的狗头军师，柳文成少了个智囊不说，并且还要威信大损——连自己的秘书都保护不了，谁还跟你混啊？
袁市长默默的抽着烟，堪堪一根烟抽完，决定下可以试一试，还没开口朝于朝阳下指示呢，办公室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一般情况下秘书小王还是很有眼色的，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会打扰自己和下属谈话的。
“进来。”袁辰阳说道。
“市长，小刘同志找于副市长，说是有紧急事情。”小王说道。
“怎么回事儿？让他进来！”于朝阳不等袁市长发话，竟然就抢先说道。袁辰阳不禁微微蹙了下眉头，这个老于有时候也太大条了点，都这个级别了，还这么不注意规矩。
小王却还是懂规矩的，先望了袁市长一眼，见袁市长略一颔首，才让开身子，露出后面一个年轻人来，正是于朝阳的秘书小刘。
“袁市长好，于市长……”小刘先朝袁辰阳鞠个躬，又叫了一声于朝阳，却畏缩着不敢说话了。
袁辰阳有点呲牙了——这个老于，教出来的秘书也这么不懂规矩，在我面前也不说注意一下称呼？你在“于”字后面加个“副”字会死啊？
于朝阳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秘书又替他惹了老领导，直两眼一瞪，朝小刘嚷道：“有话就说，被给我支支吾吾的！”
“噢……”小刘却还是先偷眼看了袁市长一眼，才道，“于市长，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于红兵同志被市局抓走了……”
“什么？”于朝阳噌的跳了起来，撞了茶几，茶水差点溅到袁市长裤子上……
第七十五章 心法
“小天，听说昨天你和人打架了？”
早上六点半，吴天刚跑到公园，就被杨宝新问道。
“呃？这事儿你都知道了？”吴天不禁惊愕一下，脑袋里直转悠，看来杨书记虽然退了二线，可这消息却依旧灵通啊。
“哼，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知道？”杨宝新轻哼一声，道，“你才练了几天武，就敢跟人打架了？挺厉害的嘛。”
“不是我厉害，是那个于红兵太脓包了。”吴天立马道，接着又是哀声一叹，道，“杨爷爷，真的，要不是跟着你学了武功，昨天可就惨了，指不定今天和以后你都别想再见着我了……”
“哼，听你这意思，你是仗着跟我学了几天武，就可以随便欺负人，随便打人了？”杨宝新淡淡的道，“把人打进了医院，你还挺得意是不是？”
吴天心中一跳，看来对方果然不死心啊！
昨天陆建明到现场的时候，于红兵已经缓过气儿了，吴天本来力道就不大，于红兵伤的并不重。等陆建明搞明白事情原委，以及于红兵的身份之后，自然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儿大动干戈——要是换个别的人倒是可以带回局里再好好教育教育，可不看僧面看佛面，于红兵的老子可是副市长，就算那位于副市长和咱这边关系甚不融洽，也不能随便拿人家儿子耍乐子，有些规矩总要顾忌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吴天可没吃亏，反倒是讨了大便宜，胜者姿态总要高一点嘛，所以当场几句说和，也就各自散了。
可谁曾想这会儿从杨宝新口中，却听到于红兵竟然进了医院？那还不是明摆着要借题发挥，借机生事吗？
吴天心里做事，面上却两眼一瞪，嚷道：“杨爷爷，你这是听谁说的？我欺负人？我一个七岁的小孩能去没事儿找事儿的欺负一个大人？明明是那个于红兵欺负我的，他要打我，我一躲，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就爬地上了，一点伤都没有，怎么说是我把人打得进了医院？我就是想打得他满嘴掉牙，我也没那个本事啊……”
杨宝新淡淡的瞥了吴天一眼，说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胆子我却清楚。”
“呃……”吴天不禁憋气，不过仔细再一看杨老爷子那一副表情，心里却咂摸出了味道——老头显然也是不信咱能把一个大人打进医院的，说这番话也是敲打咱的意思多一点。也不能怪杨书记语气不善，谁让于红兵算是杨书记线上的人呢，说起来咱才是“敌方人士”。
“小天，我问问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略微顿了一会儿，杨宝新问道。
“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吴天没精打采的答道，一副满带情绪的样子。
“嗯，强身健体，保家卫国，这都不错，还有没有别的？”杨宝新却是一脸认真的继续问道。
吴天略微皱了下眉头，转过头来，对着杨宝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了，杨爷爷，那你说呢？”
“小天，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教你的这武功叫什么吗？”杨宝新说道。
“记得，叫意拳。”吴天道。
“对，叫意拳。”杨宝新道，“意拳最注重的就是‘意’字，不讲究拳法套路，百家拳法皆可学习，而主要在临敌出招的时候，要随心意而动，这就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仔细观察对方的招式，虽是后发，却要先至……”
吴天连连点头，其实杨宝新这番话早就教导过吴天了，吴天自然也早就欣然领悟，不然对付于红兵也不至于那么有底气，能够以有心算无心了。
其实普通人打架，一旦开打，立马就热血上头，哪儿还会讲究什么招式？无非是王八拳一通乱抡，臭脚脚乱踢罢了，稍微会点功夫的人都能强松应付——这其实就是“意”的要点所在，你热血上头，我却心态冷静，可以预见你拳来脚往的招式，自然可以应付化解。
而意拳则要求这种心态的平和更上层楼，出招更不讲究世俗套路，只凭心而动，以守待攻，哪怕对方同样是习武之人，按照套路出招，一旦一招无功，心态也不免略微凌乱，自然高下立判了。
只不过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何其难。吴天上辈子自然也很是看过不少所谓的意拳宗师们的拳法文章的，不过显然那些所谓的第几代宗师们却大都已经重新落入招法套路的俗套了，卖弄一些擒拿格挡，借力化力的巧手，却哪儿还记得意拳祖师王老传下的那个“意”字？
也就是像杨宝新这样的，亲自接受过王祖师的亲自指点，并且只拿拳法当养生，才能真正领悟并坚守着祖师的教导吧？
杨宝新说道：“最主要的是，要尽可能的一击必中，中者必必倒！”
吴天眉头一皱，双眼一阵眨巴，杨老爷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咱下手太轻了，没把于红兵打死？
“杨爷爷，我就是一下就把于红兵打到了啊……”吴天一脸童真式的卖弄似的试探道。
杨宝新望着吴天呵呵一笑，道：“你做的很好，嗯，回去把我这话给你爸爸，还有你陆叔叔说说。”
“嗯？”吴天一个激灵，杨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杨老爷子也看那于红兵不顺眼，嗯，是看于朝阳不顺眼了？他们那做派也的确有点过分，想拿咱一个小孩子闹腾个没完，当然要惹得“师父”看不过眼了。
不过话在说回来，只怕杨宝新本就对那于朝阳印象不佳，让咱传话的目的，其实也无非是想借刀杀人，让柳书记这边出手拿掉于朝阳罢了——毕竟于朝阳是袁辰阳的亲信，袁辰阳作为杨老爷子的代言人，杨宝新自然不能不顾忌他的面子，亲自出面拿他的亲信开刀嘛，且借柳文成的手除掉自己这边的一条害群之马，回头再给袁辰阳一个安慰，就不至于让他和自己离心离德了。
吴天越想越觉得错不了，不禁暗叹果然姜是老的辣啊。
“哼，说跑题了！”杨宝新忽然又冷哼一声，道，“我要说的是，咱们意拳为什么注重站桩，而不练拳法套路？那是要让你在站桩的时候，顺便修心养性，磨砺狂躁之气，心态平和也就不会轻易和人动手了，懂不懂？”
“懂了……”吴天煞有介事的点着小脑袋，道，“轻易不能和人动手，可一动手就要一招就把对方打得爬不起来，也就不用被他缠着继续打了……”
“嘿，你……你这样理解也行！”杨宝新无奈的一笑，道，“去，站桩去吧，今天多站五分钟！”
第七十八章 管杀不管埋
市局局长办公室里，吴天稳稳当当的坐在沙发上喝着茶，陆建明却急躁的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对吴天问一声：“小天，你真是帮你爸传话的？这不是你自作主张，胡捣蛋的？”
“陆叔叔，这么大的事儿，我敢吗？不信一会儿我爸电话打过来了，你问他好了。”吴天说道。
事关一位副市长，甚至可以说事关柳系和袁系的派系之战，吴天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远远不够说服陆建明的，所以一早跑来，只说是帮老爸传话，而传的还是柳书记的指示，这才让陆建明当机立断安排人去医院“请”于红兵去了。不过虽然命令下了，却依旧心里没底，总要重新确定一番。
“陆叔叔，现在说不定人都已经抓到了，马山就押回来了，你还是赶快先想想等会儿怎么审吧。”吴天说道，“这事儿动作一定要快，别给那边扒人的机会，先把罪证拿到手里才是正理。”
陆建明站住脚步，道：“小天，你确定那于红兵身上有问题？”
“确定！他身上要没问题，我以后头朝下走路！”吴天口气满满的说道。
其实对于于红兵身上有没有问题，吴天还真不知道底细，不过要说他身上没一点问题，却是打死也不信的。别的不说，就看看那厮那副酒色掏空的身子，就能想到他平日过的是什么生活——这年头可是有“流氓罪”的！
“报告局长，于红兵带回来了。”
吴天话音刚落，杨长安就敲门报告道。
人都已经抓回来了，陆建明也就再不迟疑，当即吩咐道：“给我审，好好挖挖他身上有什么问题。嗯，要注意方法，不过也要快！”
杨长安当然能够领会陆局长的意思——注意方法，那就不能打了，最起码不能有明伤。
“杨大哥，你先问问他昨天带的那个女的是谁，从她身上挖应该容易一点。”吴天支招道。
杨长安却微微一笑，道：“不用问，那女的昨天我见过，局里挂过号的，大东已经去带人了。”
“哦……”吴天不禁尴尬，这招支得……专业人士还是专业啊。
“那你问下，他有没有给人搞过批文。”吴天不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可不甘心。这年头正是衙内门活的最滋润的时候，计划经济下，仗着父辈们的权利，倒卖批文来钱又快又省力，正是衙内门发家致富的常用手法，于红兵的老子可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于红兵要说没掺和过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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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红兵不是一般的傲气，好歹人家老子可是副市长，原来也很是和市局打过几回交道的，不过那可不是于少自己的事，都是一些和自己混得不错的兄弟被抓，于少一句话，前任谢局长都很给面子的。
而这次竟然自己被抓了，于少就出离愤怒了，在医院里很是嚣张，却被上了铐子直接拖了回来。不过于少不怕，医院里可有人看到咱被带走的，老爸肯定已经知道了，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自己弄出去，回头还得收拾一顿这帮警察出出气。
所以面对这位号称治安支队副支队长杨长安的家伙，于少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小小一个副支队长得瑟什么？看你的饭碗还能端几天！
不过在杨长安一指头点在他右肋下后，于红兵的噩梦就开始了……
打人没外伤，每一个老警察都有几手这样的绝技的，可以说这是成为一名合格警察的基本功，不然如何震慑坏分子？在接受了局长命令后，杨长安专门挑了最有“特长”的亲信侯小勇上阵，半个小时不到，于红兵就已经叫哑了嗓子。
随着又一名身材魁梧雄壮的警察进门，于红兵开始崩溃了——大东当着于红兵的面向杨长安报告，沈艳玲已经承认了和于红兵的不正当关系！
虽然于红兵还没有结婚，和女人交往不算什么，可问题是那个沈艳玲却是个有名的破鞋，局里是有案底的，说轻了于红兵这叫生活作风问题，对于一个在职干部算是不小的影响，就算不被开除，也进步无望了。要说严重，那就是嫖·娼，足够拘留甚至劳教了。
面对着那位拎着一个输液用的的橡皮管，不停的瞄着自己下体要害的小警察，于红兵终于吐口承认了和沈艳玲的不正当关系。
可事情还没完，杨长安当即追问下一个问题——你还和谁有过不正当关系？是不是都是双方自愿的？
在橡皮管威慑下，于红兵又吐出几个名字来——只可怜于少可不清楚，量变足以形成质变，他这多说了几个名字，性质就变了——从嫖·娼变成流氓犯了。不过对于是不是自愿，于红兵倒是知道不能承认有强迫行为，不然那就是强·奸，严重的话够枪毙呢！
杨长安眼见流氓问题已经掌握的足够了，又想起吴天的“指点”，就多问了一句：“于红兵，你都搞过什么批文？”
于红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刚才自己只要一个回答的迟疑，立马就被那个叫作“猴子”的小警察来一橡皮管，就算咱夹紧大腿护住要害，那橡皮管绷在腿上也足够痛得撕心裂肺啊。而招供顺了嘴，那是问什么答什么，于红兵毫不迟疑，当即一五一十的回答起来。
几位警察不禁听得羡慕嫉妒恨，这当官的儿子，来钱太他妈容易了，一个批文下来就是成千上万的往兜里装，可看看咱当个破警察，流血流汗的一个月才几十块，就这有时候差旅费都报销不了！
杨长安却只听于红兵招供了两项批文问题，就安排赵大东和侯勇继续审问，自己当即跑回局长办公室汇报进展。
杨长安进门的时候，陆局长正在接电话，哈哈打得震天响，一口一个于副市长，很是客气，不过却是咬死不放人，只说市局正在认真调查，虽然自己也是相信于红兵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调查清楚了也是对于红兵同志的负责嘛。
却不知道于朝阳在电话那头气成了什么样，只等一挂电话，陆局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转过身板着脸就朝杨长安问道：“怎么样，挖出来东西了吗？”
“足够了！作风问题交代了四五件，还有倒卖批文的问题正在交代。”杨长安说着，瞥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吴天。
“好，马上落实！”陆建明吩咐道，“作风问题相关的人全部带回来审问，批文相关的人也带回来问话！”
吴天插嘴道：“陆叔叔，只抓作风问题就行了，批文的事儿回头再说。”
陆建明一皱眉头，望了一眼吴天，又对杨长安道：“好，批文的事先审着，作风问题办瓷实了！”
等得杨长安领命而去，陆建明一关房门，朝吴天问道：“小天，干嘛拦着批文的事儿？那不是你让查的吗？”
吴天笑道：“陆叔叔，批文的事儿咱们只用起个头就行了，后面还是应该交给纪委，毕竟人家才是正管嘛。”
“纪委？什么意思？”陆建明皱起了眉头，虽说这种事情纪委是正管，可问题是纪委可不是柳书记掌控得了的，纪委书记石哲可是前任杨书记的亲信，是袁辰阳那边的人，这不等于白忙活一场，把捏到手的把柄再还给人家了吗？
“我爸的意思，错不了。”吴天老神在在的扯着大旗说道，心里却暗自冷笑——你杨书记想借刀杀人可没那么容易，想换掉自己麾下的害群之马，那还得你自己出面解决去，咱只负责给你起好头，管杀不管埋！
第八十章 要拍广告
随着副市长于朝阳被纪委传讯，一时间商城政局风云变幻。
要知道于副市长可是袁市长的亲信，而纪委书记石哲也是袁系人马，这两位怎么干起来了？
不过事情爆发的突然，发展却十分缓慢。于朝阳被纪委传讯，只一天后就被放了出来，想来应该是问题并不严重，不过于朝阳出来后却并没有回市政府上班，而是因为“身体原因”，请假修养去了。
不少业余组织部长们对这个情况大少脑筋，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局面究竟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袁系干部们人心惶惶，究竟是老于干了什么事儿惹了老书记或是袁市长不高兴了，这是在清理门户，还是被人家柳书记杀上门来了？有心去找袁市长打听一下情况，寻颗定心丸吃吃，可袁市长却去了京城参加人·代会去了。
而柳系干部更是心里没底儿，你要说这事儿是柳书记大发神威，可为什么动手的却是袁系人马？说是袁系内战吧，却听说事情起因却是陆建明局长先抓了于红兵，紧接着下午于朝阳就被纪委请去了，敢说这期间没有柳书记的授意？
一时间商城上下人心惶惶，不少人没头苍蝇一般四处钻营，有袁系的认准是柳系动了手，柳书记再展神威，还是赶紧倒过去的好；也有刚刚投到柳系旗下的人，眼见得袁系开始清理门户，生怕再被惦记住自己的叛逃，说不得又心生动摇，钻营着想重新站回去，那叫一个乱象纷呈，让人眼花缭乱。
吴天却不理会这些，咱只管点火，善后的事儿用不着咱插手，以柳文成和老爸的能力，完全可以从这乱象之中捞足应得的好处的。
如今咱的重点还是要赶快把电器二厂给彻底扶上正轨才是。
“常大哥，这一趟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呵呵。”吴天满脸堆笑的端着酒杯笑道。
原材料恢复供应，刚刚生产出五百台风扇，就立马发去了西京，吴天则让常天华接收完毕后，把那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和他一起去西京开拓市场的电器二厂供销科科长——如今借调到了风云公司销售部的章新华，然后马不停蹄的返回商城来，为下一步开拓商城市场做准备。
“小天，你别喝酒了，喝茶吧。”白洁嗔怪的说道。
“没事儿，常大哥功成归来，我好歹也得表示一下，我就这一杯。”吴天大大咧咧的说道，“常大哥，你干了，我随意。”
常天华不禁嘿嘿一笑，倒是一口干了，再看吴天，刚沾了下嘴唇，就呲牙咧嘴的——可怜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尝到酒味，可这酒咋比上辈子喝的辣了那么多啊？
好在这酒席上没有外人，只有常天华一家四口加上常天华的那个侄子常大奎，六个人就在三中门口的小饭店点了一桌子菜，倒不虞外人看到吴天喝酒的窘相。
“小天哥哥，辣吗？”本来也有点跃跃欲试的常乐，一看吴天那扭曲的表情，不禁忧心的问道。
“不辣！不信你尝尝。”吴天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天！乐乐，你小天哥哥骗你呢，酒可辣了，女孩子可不能喝，来吃菜。”白洁不禁白了吴天一眼，帮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又给吴天夹了一筷子肉片。
吴天嘿嘿笑着，把白洁夹来的肉一股脑扒拉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朝常天华问起正事儿来：“常大哥，西京那边交给章新华没问题吧？”
常天华一听说起正事儿，就放下筷子说道：“没什么问题，按照你说的，这段时间我俩没少拉着那些商场经理和报社、电视台的人吃饭，关系都处得不错了，只要供货稳定，一切按照流程走，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吴天点头道：“那个章新华人怎么样？”
“还行吧，能力是有，人品也不错，就是你说的那话，脑袋有点落伍了，不知道转弯。”常天华道。
“嗯，关键还是要看看将来能不能拉到咱们公司来，如果不行，那还是尽快换个别人过去。”吴天说道。
这是吴天早就交代过的，渠道一定要把握在自己人手里，毕竟电器二厂可不是姨夫自己的工厂，指不定那天被调离了，这合作指不定就得泡汤，吴天可不想费力吧唧的组建一条销售渠道，最后却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关键位置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嗯，我会留意的。”常天华说道。
“下一步是开拓咱们市的市场，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吴天说道。
“我看还按你制定的西京那一套就行，先把广告打起来再说。我已经给省报的老刘、市报的老张都打过招呼了。”常天华笑道。
“嗯，报纸广告要登，不过电视广告才是重点。”吴天说道，“不能再像西京那边，只配一张照片，加几句解说词了，咱们得拍广告！”
“拍广告？那得花不少钱呢，效果也差不多啊。”常天华讶异道。
“花钱是小事，关键是效果肯定不一样。”吴天口气满满的说道。
其实西京的广告吴天本就有心拍一个正规点的广告，不过因为资金问题，只能勉强用一张风扇照片外加一句“风云电扇，包修包换”的广告词了事，就这还没播放几天，说起来实在寒碜的很，而效果却是让常天华十足满意了，产品一上市，立马就是抢购啊！
吴天却显然并不这样认为，毕竟西京市场目前还不是其他厂商竞争的主战场，随便打点广告，再推出一套领先时代的“三包服务”，就能收到很明显的效果，可随着一两年内其他区域的风扇市场渐趋饱和，西京也必然会战火纷飞，如果不趁机打响品牌，只怕很快就会被“长城”、“华生”等老牌产品抢走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拼广告，拼服务，拼质量，都不如拼品牌！
而说起建立品牌的效果，报纸广告显然要比电视广告差远了，哪怕投入高一些，也在所不惜！
【鞠躬感谢hu狂梦一生的打赏！】
第七十九章 于朝阳要倒台了
“白阿姨，我就说这身衣服穿你身上肯定好看，嘿嘿……”吴天一双眼睛在白洁身上滴溜溜的转着，笑道。
白洁不禁没好气的白了吴天一眼，这小子那眼神表情十足讨打，不过心里却又甜丝丝的，因为这件衣服小家伙竟然还打了人的事情，白洁是知道的——昨天吴天和常乐可是被一辆警用偏三轮送回厂里的，只是白洁并不清楚吴天打的是那位罢了。
“小天，厂里的原材料还没批下来呢。”白洁转移话题，当即问起正事儿来。
“哦，先叫一声我姨夫，等他过来了再说这事儿。”吴天说道。
白洁当即就叫了隔壁办公室的贾明，让他跑腿去厂部办公楼叫张厂长过来一趟。再转回来，却见吴天已经很没形象的歪倒在沙发上，似乎累的不轻。
吴天今天确实累的不轻，一上午都在陆建明办公室里“督战”，中午回家又被轻易不在家吃午饭的老爸特意回来，堵在在房间里狠狠的审问了一通，说不得只能向老爸吐露了几分实情——跟着杨宝新学武的事情被吴天招供了出来。
一听儿子竟然跟着前任市委书记，现任省顾委副主任，实际上的商城一把手学了两个月的武术了，吴建国不禁大惊失色，自然也顾不得再追究吴天这次事情上的僭越，只追问了一番吴天和杨书记的关系，又暗自分析了一番杨书记让吴天转达那句话的用意，脑袋乱哄哄的又被吴天灌输了一番杨书记借刀杀人的理论，不知不觉就认同了儿子只管点火，不深入掺和的计划。
和老爸一番斗智斗勇，吴天不免也精疲力尽，大中午的太阳一晒，更是浑身乏力，饶是白洁办公室里的老式沙发硬邦邦的，躺在上面也懒得动了。
“小天，累了？”白洁走上前来，柔声问道。
“嗯，”吴天连眼睛都懒得睁，小手无力的揉着太阳穴说道：“白阿姨，你说这年头办点事儿怎么这么难啊……”
白洁一愕，这小子说话一向老气横秋的，可好歹看上去也多少有点小屁孩的影子，而现在这句话却说得如此深沉，那份久经世俗磨砺的沧桑，不由得让人怦然心动。
“累了就睡会儿把。”白洁说着，在吴天头侧坐了下来，抱起吴天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又把吴天的小手拿开一边，伸出纤长的手指帮他揉了起来。
吴天不禁舒服的哼哼两声，鼻翼还使劲抽动两下——白阿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呃，不会吧，咱才几岁啊，那活儿竟然就蠢蠢欲动的想有反应了……
“哎呀，小天，你总算来了！”张志兴急匆匆一进门，大着嗓门嚷道，“原材料还没给批下来呢，这是怎么回事儿？”
吴天只感觉那活儿立马就老实了，不禁苦笑着坐起身子，道：“姨夫，你先别急……”
“我不急，我不急行吗？厂里几百号人等着开工呢！”张志兴急道。
“张厂长，坐，先喝口水，听小天把话说完嘛。”白洁笑着，站起来帮张志兴泡了一杯茶。
“姨夫，你这么大一个厂长，这脾气可得好好练练啊。”吴天也调侃道。
张志兴一撇嘴，道：“我可没你爸，你姥爷那么大的学问，学不来他们那养气功夫！小天，你别给我扯这没用的，你就说这材料啥时候能批下来吧。”
吴天也一撇嘴，道：“我一个小屁孩家的，哪儿管得了这么大的事儿？”
张志兴不禁直噎气，这小子，还拿捏上了？
吴天看着张志兴脸上那有趣的表情，又笑道：“姨夫，别那么急了，最多明天，也就差不多批下来了。”
“昨天就这样说的！”张志兴气哼哼的道。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形势赶不上变化嘛。”吴天道。
“那明天形势是不是又要有变化了？”张志兴气道，又转头朝白洁道，“白总，我看还是想办法先从市场上弄一批回来，先用着再说。”
“不行，千万别这样弄！”吴天赶紧插嘴道。如果是平时，事情卡到这里，也说不得要考虑从市场上买张批文，虽然那样价格方面要高上不少，不过总的来说生产出风扇，还是有钱赚的，总好过一直停工没货卖，时间长了广告等于白打，牌子可就砸了。
可问题是眼下形势有变了，上午陆建明就迅速整理了一批于红兵交代的批文问题，通报给了市纪委，指不定这会儿杨书记正头痛呢，搞不好就是一场大风波，甚至有可能会形成全市批文问题大检查，别撞到枪口上才是要紧。
“小天，你倒是把情况给我说清楚啊，让我心里多少有点底儿再说。”张志兴急道。
“嗯，今天上午，我爸让陆叔叔把于红兵抓了。”吴天说道。
“于红兵？”张志兴疑问道。
“于朝阳的儿子。”吴天道，“估计于朝阳也得受到牵扯，他这个副市长估计是当到头了。”
“啊？”张志兴愕然一惊，瞪大了眼睛，道，“小天，这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来了。”吴天道，“姨夫，这下放心了吧？你别担心原材料的问题了，最多一两天时间，到时候你想要多少原材料都不会有问题。现在还是先做好准备，捋顺厂里的生产线，能保证下一步发挥出最大的生产能力才是正事儿。”吴天说道，“白阿姨，你也通知扇叶厂那边，马上开足产能，有多少扇叶要多少，这边别掉了链子。另外，开始着手开拓咱们市的市场，打通销售渠道，做好广告计划，下一步产能一旦上来，马上占领全市市场……”
白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得连连点头，而张志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满头心思还放在于副市长要倒台的消息上。
要说自己这个妹夫就是厉害啊，眼见得咱满头困扰，不得解决，他那边竟然不声不响的直接把刀子架到了给咱使绊子的元凶脖子上。看来咱当初的选择真的没错，跟着妹夫，跟着柳书记干事儿就是得劲！
“厂长，厂长……”
说话间电器二厂办公室主任黄秀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嚷道：“厂长，刚才二轻局打来电话了，让咱们去拿批条。”
“什么？”张志兴噌站起身子，追问道。
“是方局长亲自打过来的，让你抽空去他办公室拿批条呢。”黄秀菊强自平和着喘息，说道。
张志兴当即扭头望了外甥一眼，再兴奋的朝白洁一点头示意，然后扭头就走，边走边说：“黄主任，你去通知王副厂长和崔副厂长，让他们组织工人准备开工，我这就去二轻局……”
第八十一章 风云广告
拍广告对于电器二厂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虽然开拓西京市场，常天华就已经打出了不少广告，不过那是在西京，这年头可没有卫星电视，西京电视台的广告商城人可看不到，普通人也接触不到西京的报纸，虽然那边销售火爆，对于厂里的工人来说，可没什么直观印象。
而如今一旦拍了广告，在省台播放了，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让全市都知道咱们电器二厂的产品，那得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所以，当常天华提出要拍广告的时候，厂里领导纷纷兴奋不已，直把此事儿慎而重之的专门开了一场会议来讨论，经过厂党组以及港方风云公司的几位负责人深入讨论之后，一份广告方案珍而重之的被常天华摆在吴天面前。
“这是啥玩意儿嘛！”吴天粗略翻了两眼，不禁哭笑不得。
这份广告方案还真够另类的，为了拍个广告，电器二厂方面竟然提出要把产品赶快上报轻工部，想办法加塞参加上个月就已经开始的本年度电风扇项目部优评比！实在插不上队的话，最起码也要先去省工业厅讨个省优称号。
至于原因，却是这年头广告上大多都是老三句——“省优、部优、xx金奖”的广告词，咱这风云牌电风扇好歹也得弄一个名头不是？不然广告上说啥？
“我说常大哥，你也搞过不少广告了，这方案你也拿得出手？”吴天不满的道。
常天华干笑一声，道：“唉，没办法，厂里那些领导们情绪都很高啊，根本轮不到我插嘴。”
吴天不禁摇摇头，道：“别指望他们了，想搞称号让他们折腾去，反正好名头也不嫌多，广告还是得咱自己拿注意。电视台那边联系上了吗？”
常天华道：“联系上了，你介绍的那位赵秘书帮忙联系了省台的一位主任，同意让咱们以电器二厂的名义登广告，另外还给介绍了个导演，等会儿我先去见见。”
吴天点点头，赵家才办事还是很麻利的。
这位吴天钦定的老爸的接班人，自从上次诚意拜访后，很是紧跟吴秘书步伐，吴建国也着意笼络，赵家才就如同吴建国的秘书一般，工作上尽心尽责，对吴建国帮助倒是不小。而赵家才也是住在市委家属院的，两家私下里也多有来往，吴天仗着神童的名头，倒也和赵家才混的很是熟络了，请他帮个忙倒也不难。
“嗯，你回头再请人家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吴天吩咐道，“顺便问一下他认识不认识省体委的人。”
“体委？”常天华一头雾水的道。
“对，我想了一个广告创意，需要体委帮忙。”吴天贼兮兮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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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搬着小板凳，端端正正的坐在家里的黑白电视机前，盯着屏幕上一个挥汗如雨的年轻姑娘——别误会，屏幕上的小姑娘手里握着的是一柄羽毛球拍，一记凌厉的扣杀。
“夏天的时候，训练更加辛苦……”背景音传出姑娘略带乡音的普通话。
画面转为女球员用手擦去额头密密的汗珠，一股风忽然吹来，姑娘发丝飘扬起来，接着画面旋转，看到了那台正在呼呼吹风的白绿相间的风扇。
“风云电风扇，助我训练，为国争光！”画面又转为十七八个省体委的运动员，穿着各色训练服围着一台风云牌电风扇，齐声说道。
最后又是“风云电器”四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背景音则是一声悦耳而有韵律的“风云电器”的女声。
虽然这个广告今天是第一天开始在省台播出，不过吴天早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其实这个广告本就是吴天的创意，并且拍摄的时候，那位省台的蔡导演也就是摆个架子罢了，实际上每个镜头细节几乎全都是在吴天的指导下完成的——没办法，这年头的导演拍个电影电视剧还凑合，让他们拍创意广告，实在掌握不好火候。
现在正式在电视上看来，这广告的效果还不错的，咱那三十台风扇外加一万的赞助费花的还是值得的。
为了拍这个广告，吴天可是专门找到省体委，邀请山南省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张亚红亲自担纲主演的。其实张亚红目前名气并不大，不过先知先觉的吴天却很清楚，这位山南籍的运动员不久之后就会在今年的全运会上夺冠，并入选国家队，运动生涯中曾夺得过十数块世界金牌，是所有山南人的骄傲。
当次时机，吴天只给了省体委一万块现金外加三十台风扇的赞助，就请得如此大牌人物给咱做了代言，实在是太物超所值了！
不过说起来，这对于大冠军却是有些不厚道——那一万块的赞助，虽然吴天提议让体委能给予张亚红点补助，不过估计能给她发个百十块就不错了。吴天倒不是没想过直接多给张亚红点钱，不过那样可不是对她好，而是害她呢，要知道很快张亚红就会成“明星”了，而上辈子第一个做产品代言的明星可是很受了一番舆论轰炸的，所以吴天只和体委谈合作，还拉了一大帮运动员做陪衬，倒不用太担心争论问题了。
当然，名义上这是一个电风扇的广告，不过最后那个“风云电器”的画面，却是吴天一个小小的伏笔，仿效的自然是小鬼子的伎俩——例如松下、东芝等公司，一早就在央视打广告，一句英文一句中文，简简单单，连卖什么产品都免了，但收到的效果却不容小觑，把品牌深深的种植进了国人心里，只等产品正式登陆，立马就席卷神州！
这可谓是八十年代最成功的广告案例之一！
吴天自然不会让小鬼子专美人前，自然也要趁机把“风云电器”牌子打出去，只等将来咱再生产了别的什么电器产品，自然也不用再重新塑造品牌了嘛！
电风扇广告播完，吴媛忽然跑到风扇前吹了一下，张口叫道：“妈，我长大了也要当运动员，打羽毛球！”
吴天吓了一跳，咱这广告竟然这么大杀伤力，竟然让老姐只看了一回就要改变人生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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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多收了三五斗
“小天，你大伯来了，快点开门。”楚玉梅拍着自家的房门叫道。
吴天忙跑过来帮老妈开门，只见老妈身后还跟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汉，紫黑的脸膛很是威武，只是这大热的天，竟然还穿着一件摘了领章的绿军装，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小臂上黑黝黝的肌肉来。
“小天，叫大伯！”楚玉梅说着，把人请进屋里。
“大伯。”吴天叫了一声。
大伯笑道：“哎，小天都长这么高了？还记得大伯不？小时候带你去地里摘过西瓜的？”
吴天一脸茫然，上辈子小时候的事儿，对于咱来说那可是三十多年前了，哪儿还能记得住？不过对于这位大伯，吴天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印象中大伯脸上的皱纹可比现在多多了。
虽然商城距离吴建国的老家商东县也不过三十来公里，可在吴天小时候，交通不便，吴建国工作又忙，可实在没带吴天回过老家几回，直到吴建国也从副总编的位子上退下去之后，才每逢年节时间，才会带吴天回去走走亲戚，扫扫祖坟什么的，吴天对于老家的印象实在不太深。
其实认真说起来，大伯吴建军也只是吴建国的堂兄——吴建国是家里的独子，父母过世又早，十几岁后是在叔父家长大的，不过那时候吴建军已经去了部队，等到他退伍的时候，吴建国又已经进了大学，这兄弟两个倒也不能算十分亲近，吴建国更亲近一些的却是二伯吴建民。
“大哥，来先吹吹风，凉快凉快。”楚玉梅殷勤的打开家里刚添置的风云牌电风扇，道，“小天，给你大伯泡茶。”
“不用开，费电呢，我不热。”吴建军说着，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大热天的穿个军装，能不热吗？再见吴天小朋友要去拎茶瓶，又慌忙过去接过来，直嚷着喝凉水就行，不用倒茶。
“大哥，客气啥，这就是自己家！”楚玉梅嚷着，还是拿了茶杯帮吴建军泡了茶叶，又朝吴天吩咐道，“小天，给你爸打个电话去，让他中午回来吃饭。”
“唉，老三要是忙，不用管我，我也坐不多大一会儿，下午还得再转转，一车麦总得卖了啊。”吴建军说道，“弟妹，车子放那儿没事儿吧？”
吴建国今天是赶着毛驴车来卖小麦的，小麦还没卖出去，中午就想来看一下堂弟，却不想在市委家属院门口被拦了下来。虽然吴建国住的是市委家属院前院，并不是守卫森严的常委院，门禁并不算太严，可也不能任由人把毛驴赶紧去啊。倒是亏得楚玉梅刚好买菜回来，这才让魏建军把驴车栓在大门口，让门卫帮忙照看一下，先把魏建军领回家里的。
“没事儿，门卫看着呢，有事儿他们就打过来电话了，你放心吧。”楚玉梅说道。
说话间吴天也给老爸打过了电话，转回身来，却见大伯头上的汗水消了，便把风扇调成自动摇头——风扇这玩意儿一直对着人吹，对健康可不大好的。
“唉，这电风扇真凉快啊，这得多少钱一台啊？”魏建军叹道，“等我把这车麦卖出去了，也买他一台！”
吴天暗自苦笑，这年头一车麦还不见得能买一台风扇呢！再说了，就算有钱，如今只怕也不见得就能买到风云牌风扇。
体育队那个风云广告播出之后，顿时间就在商城造成了轰动，全市各大商场第一批五百台风扇，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全部售空，第二批又是五百台，更是连一天都没坚持到就被抢光了。只可怜电器二厂开动全部产能，每天也只不过能产出不足两百台电风扇，远远没办法同时满足西京和商城两地市场，吴天这两天正在想办法怎么能进一步提高产能呢。
“大哥，今年收成还好吧？”楚玉梅问道。
“好，今年大丰收啊，唉……”魏建军说起丰收，却是大叹了口气，道，“不过卖不出去啊，除了公粮，余粮一概不收，就是公粮也给不了现钱，家家户户都急着出来卖粮食呢，我都转了一上午了，就是按公粮价，才只卖出去了半口袋。咱村跟我一块儿来的，有的连一斤都没卖出去，照这样下去，只怕有些人家秋粮的种子钱都凑不齐啊……”
吴天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现实版的“多收了三五斗”？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种“卖粮难”的现象，至少是数十年来的第一次。
包产到户虽然数年前就已经提出来了，可真正在山南开始全面落实却是前年年底的事情，再加上国家又大幅提高公粮和余粮的收购价格，大幅提高农民种粮积极性，以及推行新种子品种，和推广化肥使用，碰到今年这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山南粮食产量顿时产量大增。
而这样的情况还并不只是山南一地，全国粮食产量都在高速增长，而国家却又没能预见这个形势，数年来不断从国际市场大量购买粮食以解决“吃粮难”问题，以致国库空虚，反倒无力收购农民手中的粮食，就形成了如今这个“卖粮难”的局面。
吴天不禁暗自唏嘘一番，纵算咱知道历史大势，却也无力回天，农民苦的问题最起码还要再等二十年，才能随着取消农业税而慢慢缓解。而接下来这十几年时间，农民之苦只会更甚——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全面推行，各种各样的农业税费项目日渐增多，说起来现在还不是最苦时候呢。
吴天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忧国忧民的情怀的，不过对于这事儿却也并不特别在意，社会发展过程中，总是不可能尽善尽美的，经历点“阵痛”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就算咱再忧心民生，又能如何？就指望咱一个区区七岁的小屁孩，还真能救万民于水火，真能扭转得动历史的车轮，跳过所有的沟沟坎坎不成？
不过吴天更没想到的是，当老爸回来后和大伯一阵闲聊中，又爆出一个大消息，直接就把自己和这场“卖粮难”问题扯上了关系。
“大哥，我有可能最近会调动工作，回商东县去，到时候咱们见面可就方便了……”吴建国呵呵笑着说道，不过眉宇间却隐隐藏着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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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长远规划
“计件发工资？这怎么行？没这种搞法啊。”张志兴摇头道。
现在困扰电器二厂的不是销路，也不是原材料，而是产能问题了。厂里已经把所有职工全都分配到了生产线上，却依旧无法满足商城和西京两个市场的需求，更别提因为吴天执导的那则体育广告在西秦省和山南省电视台播出之后，两省地市更是纷纷找来，要求进货销售风云牌电风扇，要是再满足地市市场，只怕一天最少也得上千台的产量才凑合。
电器二厂方面也开会研究了数次，提出了好几套激励方案，无非加班加点赶工，多发点奖品奖状乃至奖金，不过成效却并不是太大，有鉴于此，吴天便提出了计件工资这个理念，却不想张厂长对此是大摇其头。
“不是计件发工资，是计件发奖金。”吴天纠正道，“工资还是按照标准来执行，奖金则依照多劳多得的原则计件发放，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提升工人的积极性，发挥出最高的生产效率来。”
吴天倒是有心直接搞成计件发工资，磨洋工的直接饿死你！可问题是这个时代工人也是铁饭碗，是国家的人，你真敢那样搞，指不定又是一场风波。而奖金问题厂里的话语权可就大多了，这样搞一下问题倒是不大。
“不成，不成，”张志兴还是直摇头，道，“现在大伙儿的积极性已经够高了，都不用领导发话，就自动加班赶活儿，没必要这样搞啊。”
吴天撇撇嘴，最近这段时间厂里工人确实挺积极的，那是因为刚刚发了六月份的全额工资，另外每个工人还都额外领到一笔奖金，外加正在兴头上，领导们也盯得紧，一时间倒是不用担心出工不出力的问题，可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多久？过了这段时间，大家一旦发现干活不干活拿的工资一样多，谁还愿意下死力气？
“姨夫，你敢保证厂里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敢保证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吴天说道，“连农村都搞联产承包，包干到户了，你还搞大锅饭怎么行？”
张志兴也是久居厂长之位的人，自然知道要保持工人长久的积极性并没有那么容易，厂里领导盯得紧了，下面就多出点力，领导一旦转个眼，立马就有人抽烟打屁磨洋工，确实是让人头痛不已。
“姨夫，管理工作，最重要的还是要建立一套制度，只有一套完善的制度约束下，才能让工人最大程度的发挥工作效率。”吴天说道，“放心吧，咱这样搞也不是没有先例，商城没有不等于别的地方也没有嘛。再说了，咱们多大的风头都出过了，还怕这点下小问题？”
张志兴不禁心动，毕竟合资这种山南第一的大事儿都干出来了，计件发奖金又算得了什么？
“嗯，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说起来容易，可这事儿复杂着呢，那么多零配件，都怎么计件，怎么发奖金，都得好好算计算计啊。等我回头和其他几位厂长商量商量再说吧。”张志兴头大的说道。
“这事儿是要慎重一点，多征求征求基层工人的意见。”吴天笑道，“嗯，我看可以定一个最低产量标准，就按照当前产量的平均数稍微低一点就行。产量低于这个标准的只发基本工资，超过标准的，按照配件不同，分别定出来每件多少钱，要一目了然，让工人们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多干的活儿能多拿多少钱，要让效率最高的工人拿到的奖金超过基本工资，甚至翻几番，这才能彻底激励起工作积极性……”
张志兴点着头，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抵触的情绪，外甥这话里话外的，哪儿像让咱考虑的意思，这是直接就把标准给咱定出来了啊，这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盘菜了，原来提个意见建议啥的还喜欢拐弯抹角的装装样子，现在却连姨夫都这样毫不客气的“指示”起来？
吴天眼见姨夫心不在焉，便收了话头，叹了口气道：“姨夫，我爸的工作可能要调动了。”
“嗯……呃！怎么回事儿？”张志兴猛然一惊，问道。
“市里想让我爸去商东县，估计当个副县长什么的吧。”吴天说道。
张志兴不禁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爸才刚跟了柳书记几个月，这就要下去了？”
“呵呵，这是好事儿。”吴天笑笑，姨夫说起来其实并不能算是正经的官场人士，倒也看出这其中有猫腻来？不过吴天却没多做解释。
张志兴皱着眉头，眼见外甥表现得十分平淡，倒也放下心来，又问道：“定下来了？什么时候走？”
吴天叹了口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十天半月，我就得跟我爸回商东了，到时候可就没时间来这儿转悠了啊……”
张志兴舒了口气，怪不得外甥今天表现得这么直白强势，这是要做离开后的长远安排呢。回过头来再仔细想想，吴天刚才说的那套方案倒确实可行，不禁也提起精神，抛开顾虑，开始认真和吴天讨论起计件工资的问题来。
吴天确实是在安排长远计划，不单产能问题，更是帮张志兴做了一套发展规划，例如不能只顾产量，质量也是重中之重，要建立严格的检验制度，千万别砸了牌子——这可是事关吴天的长久规划。
而盈利之后，下一步则要增添生产设备，特别是冲床，要尽快上马，形成自己生产扇叶的能力。
另外就是关于产品研发方面，电风扇虽然技术成熟度比较高，吴天也不指望他们能搞出什么突破性研发成果，不过对于风扇外观和用料方面，却还是要多下一番功夫的，例如有能力的话可以引进一些注塑机，把底座机壳乃至扇叶都换成塑料的，外观可塑性更强，成本也会大幅下降，对于即将大规模爆发的电风扇竞争颇有助益。
至于市场营销方面，吴天却不用太过操心了，只叮嘱常天华和白洁继续保持现有市场就行，如果厂里产能上来之后，要优先开发地市市场，先把西秦和山南两省市场稳固好就行了，千万不能轻易涉足其他品牌的影响区域挑动市场竞争。
反正有事儿还可以电话联系，商东县距离商城也不过三十来公里，真需要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吴天跑回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第八十五章 新官上任
一辆老解放卡车，拉着吴家的全部家当，缓缓的停在商东县县委家属院内。车门打开，一侧下来了司机，另一侧却下来了吴天、吴媛以及楚玉梅娘仨——没办法，虽然车内带司机只有两个座，可总不能让孩子坐车后斗里啊，反正路不远，也只能挤一挤了。
至于吴建国同志，却是早几天前就已经先一步到达商东县上任了，安顿下来后这才趁着星期天让楚玉梅搬家过来的。
“辛苦了。”等在现场的吴建国走上前去，和司机握手道。
“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司机同志受宠若惊的说道，他可是被张厂长特意交代过，这次是帮商东县的副县长搬家的，并且人家还是张厂长的亲戚，哪儿还会耍司机的大牌儿？
“同志，抽烟，呵呵。”一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待吴县长和司机握过手后，立马就接过话茬，掏出烟来把司机迎到一旁，又招呼着手下几个年轻小伙子开始卸车搬家。
“爸，这条件，好像还不如市里的处干楼呢。”吴天背着小手走到老爸面前，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商东县县委家属院确实看上去不怎么样，除了眼前这两栋四层高的小楼外，周围则全都是平房、瓦房，各式私自搭建的小厨房、杂物棚乱七八糟的，显得十分破旧而凌乱，猛一看谁会认为这竟然是堂堂的县委家属院？
吴建国瞥了一眼吴天，却不屑理会他，只朝楚玉梅说道：“走吧，先上去看看，在三楼。”
不过一脸垂头丧气的吴天一进“家”门，却不禁又是眼睛一亮，真是外表平凡，内有洞天，房间内显然是刚刚重新粉了墙壁，白亮亮，空间更是不小，足足四个卧室，少说也有一百五六是个平方，比起市委处干楼可强太多了。
“这是两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打通了，合成一套的？”吴天扫了一圈，兴冲冲的问道。
吴建国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虽然这并不是吴县长独享的特殊照顾，不过对于县里这样安排，却还是不太赞同，毕竟说起来这也算超标了。不过吴县长却也没有推辞——刚当上市委书记秘书的时候，儿子可是曾经教过咱的，初来乍到，还是有必要和光同尘的。反正这特殊待遇又不止咱一个人在享受，其他住在县委家属院的常委们也都是这种待遇，倒也不适合故作清高，没得惹人厌烦。
楚玉梅却不管丈夫的脸色好坏，一见了诺大的房子，顿时就高高兴兴的和那位县委办的张副主任一块儿指挥着吴媛和几个小年轻们安置家具。
其实本来楚玉梅一开始是不太同意丈夫调任商东县的，毕竟直接从省城回县城，感觉上总是不太一样，楚玉梅本来对目前的生活已经十分满意了，老公是市里一把手的秘书，自己在单位也甚是傍光，家里的生活环境更是满意，没得到了县城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此刻见了诺大的房子，才算放下心来。
“爸，这县长当得怎么样？还舒坦吧？”
眼见父子俩没人理了，吴天便笑呵呵的朝老爸问道。
吴建国白了吴天一眼，道：“你小子操心还不少。”
“嗯，看来不是太顺啊。”吴天却皱着小眉头，道，“怎么？商东县的人欺生？还是你这次风头出的太过了，引起别人忌恨了？”
吴天嘴里的风头太过，指的是吴建国目前的官职——商东县县委常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
柳文成对吴建国不是够意思，是太够意思了！吴建国根据儿子的建议，向柳书记表态了愿意去商东县，不过既然去，就得干出点成绩来，也好报答柳书记的“知遇之恩”，而想要干出点成绩，自然就需要手里握点实权的嘛。柳文成当即就摆开架势和那边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拿下这诺大的头衔来。
副县长不值钱，商东县本身就有六位副县长呢，安排吴建国再加一个虚位副县长也轻松之极，而要挂上“常务”两个字就不一般了，那是政府二把手，总得给予实权才行的。而常务副县长如果再兼了副书记，那完全就是质的变化，一下子就把其他副县长远远的甩开八丈远。
虽然这年头还没有“减副”，商东县县委副书记人数共有四名，除去县长和党群副书记外，剩下两位兼职副书记也全都是老资格，本来都排着队等着升迁呢，可如今硬生生却硬生生插队进来个吴建国，还挂着常务副县长的头衔，市里指定排名紧随党群副书记之后，位列常委第四，饶是另外那两位资格再老，也不得不屈居这个年仅三十四岁的年轻人之后！
暂且不说吴建国把其他副职死死压下，只怕县长大人也暗自头大呢，这位可是市委柳书记的秘书下来的，以人家的来头，又岂会只把目光放在副县长、副书记的位子上就会知足？只怕人家本就是盯着咱屁股下面的位子而来的，只怕人家只用干上一年半载，稍出点成绩，就是咱让位之日！
如此局面，不得不说柳书记很有点“捧杀”的嫌疑，这不是把吴建国架在火上烤吗？不过如果吴建国真能在这种局面下撑下来，那迎来的却必然是丰厚的回报——直接破格上位的基础都布局好了，只等你出点成绩就大可顺势进步了！
显然，柳书记是对自己的秘书很有信心，而那边却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乐意让步，就连杨宝新都在吴天临别前特意问过吴建国的工作开展得怎么样了，吴天自然是装傻充愣混蒙过关——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杨书记已经看出了吴天的精明油滑，不过窗户纸能不捅破还是不捅破的好。
不得不说，吴建国这颗石子丢进商东县这潭死水里，荡起的波浪实在不小，而吴建国的工作开展自然也不会那么顺遂，上任后立马投入工作，开始研究目前农民“卖粮难”的解决方案，可县里各方反应都很不积极——且不说大家关心不关心这个问题，只说这吴县长水平也很一般嘛，刚一上任就想啃这根骨头，小心崩了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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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方便面厂
“说吧，你有什么主意？”吴建国点了一根烟，翘起二郎腿，对儿子说道。
搬了新家，楚玉梅自然又是老毛病，开始拉着女儿一块儿整治房间，而吴建国则丢下饭碗，拉着儿子就进了书房——如今好歹也是四室两厅了，吴县长也终于有了一间专用书房。
“我能有什么主意？”吴天却抱起老爸的茶杯只管喝，二泡茶，最出味道，被吴天一口气给喝光了。
“你这小子……”吴建国恨恨的拎起茶瓶续上水，直瞪着儿子。
吴天嘿嘿一笑，不再招惹老爸的火气，说道：“爸，你先给我说说县里的情况，还有你这几天都干啥了？”
“嘿，是你当县长还是我当县长呢？我还得向你汇报工作？”吴建国忿忿不平的说道。
吴天只嘿嘿直笑，吴建国抽了几口闷烟，却还是开始给吴天介绍起县里的局面来。
对于商东县的基本情况，吴天自然是了解的，自己这个祖籍所在地属于典型的中原农业县，一马平川的地势，没有丝毫矿产资源可用，又被省城和东都市夹在中间，大点的工厂自然不用想，工业方面也只有配套建设的化肥厂、农机厂、五金厂之类小工厂，全县六十万人口，百分之九十都是农业人口，指望着土里刨食吃。
吴天向老爸问的，当然不会是这些问题，重点当然还是县里的领导班子的情况。
商东县委常委会原本一共十一名常委，按照一般规则，自然也是分为两个阵营，以县委书记张宇立为首，带领着四名常委组成一个小阵营，而县长孙东来来为首的另一个阵营却有六人，不过这年头的实际决策机构却是书记办公会，还是张宇立的掌控力稍强上一点点。多年来双方也早就斗得没了脾气，渐渐的就如同死水一潭，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如今吴建国的到来，却不免要终结这种平衡了，首先一个问题就是吴建国作为常委，却是破了常委人员单数的惯例，而且吴建国又是副书记，在书记办公会上也有发言权，两个决策层都有吴建国这个“外来户”的身影，其分量不免要被双方重视，如果他们有心再斗，只用把吴建国争取过来，必然就实力倍增，足以彻底压制对方了。
而根据吴建国到任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张书记表现得更加积极一点，虽然谈不上多大的支持，不过对于吴建国生活方面却很是关心，特意安排了一名县委办副主任专人为吴县长服务——就是今天负责帮忙搬家那位倪副主任。
听完老爸粗略的介绍，吴天又抱起老爸面前的茶杯，把第三泡茶一干而尽，一抹嘴，道：“爸，别管他们什么县长书记的，跟他们玩儿没什么意思，我看你近段时间还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好了，先实实在在的干几件实事儿再说。”
吴建国两眼一瞪，道：“嘿，你还真下起指示来了？”
吴天嘿嘿一笑，道：“为了表达我对吴县长工作的支持，我帮您想了个主意，搞好了倒是可以解决的‘卖粮难’问题。”
吴建国一听，哪儿还顾得上继续训斥儿子的僭越，当即挺直了腰板，道：“你小兔崽子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让吴天不卖关子那是不可能的，不是为了显摆，其实卖关子也是一种策略，只有彻底勾起对方的兴趣，说出来的计划才更能吸引人，更容易获得认同并最终施行。
“嗯，为什么会出现卖粮难？是国家没钱收购嘛，既然国家收不了，市场上又消化不掉，那就想别的办法，把粮食给消化掉不就行了？”吴天老神在在的说道。
“什么意思？怎么消化？”吴建国皱着眉头道。
“很简单啊，在县里建几个能大量消耗粮食的加工厂，例如面粉厂、方便面厂，还有酒厂，都是需要大量粮食的，只用把粮食加工成产品，再卖出去不就行了？”吴天说道。
吴建国白眼一翻，很是不满的瞥了儿子一眼，道：“你以为这办法我就想不出来？早考虑过了！问题是县里穷得叮当响，连老师工资都拖欠了两三个月了，哪儿有钱去建厂？”
吴天嘿嘿一笑，道：“县里没钱，我，呃，我认识的人有钱！”
吴天一句口误，差点暴露了自己的隐秘，亏得老爸倒没在意，正一脸惊喜的问道：“你是说你那个老师？”
常天华两口子和电器二厂的合作，自然是瞒不过吴建国这个市委第一秘的，只不过吴建国并没有想到那两位的幕后老板会是自家儿子——要知道如今电器二厂风头甚劲，刚刚破天荒的上缴了六月份的税金，那额度可是让市里不少人都惊得两眼铜铃一般。电器二厂一个月前还发出来工资，指望市里接济着发生活费呢，这个月竟然就盈利那么多？这咸鱼翻身也翻得太快了吧？还不只是翻个身，这简直是腾空翻了几个跟头啊！
“不是我老师，是我老师家的远房亲戚！”吴天赶紧强调道。
“人家港商会看上商东这么个小县城？”吴建国怀疑的道。
“成不成先试试再说嘛。”吴天道，“我已经跟我老师说过了，他们说可以考虑先考察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倒是可以建议他家那个远房亲戚再投点钱过来。”
吴建国当即动心，站起身子，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走一边说：“好，我明天就给他们打个电话，邀请他们来县里考察……”
吴天微微一笑，嘴上说道：“爸，你邀请人家来之前，总得先画个大饼吧？”
“嗯？”吴建国皱眉道。
“就是先选择好一个县里认可，又对人家有吸引力的项目，大概先做一个计划出来，然后再找人家谈，把握不就更大一点？”吴天道。
“嗯……”吴建国又皱起眉头，显然再想什么样的项目合适，略微一顿，又对吴天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说吧！”
吴天不满的撇撇嘴，老爸压榨儿子真是天经地义啊，连句好听话都欠奉。
“嗯，县里已经有面粉厂了，可以在面粉厂的基础上建一个方便面厂，设备什么的让港方提供，咱只用出人出场地，一旦运转起来，粮食不愁消化不掉，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发愁从哪儿购进麦面呢。”吴天把早已经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作为“过来人”，吴天可是很清楚那位原本和自己同姓的小鬼子发明的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有多大的市场空间的——只说国内，每年的产销量都是以“百亿”包来计算的！吴天可不希望这一行业再被鬼子公司和台岛公司抢占一二号龙头宝座。
“不过，问题是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可不好说。”
眼见老爸兴奋不已，吴天不阴不阳的又泼了一瓢冷水。
“呃……”吴建国顿时一愣，要知道和港商合作可没那么容易，电器二厂的项目如果不是搞了个委托生产的歪招，又哪儿能开得了工？如今虽然因为盈利颇丰，省里面的意见也渐渐统一起来，已经决定尽快向部里申报了，不过真等完全批下来，也还得一段时间。咱这边再搞一个合作项目，审批起来最起码也得个一年半载，又如何能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
现在已经有不少农户们因为卖不出去粮食，家里买盐的钱都没了！
第八十七章 大酒厂
吴天一脸肃穆的站在几间破旧的土坯房前——这就是老爸从小生活成长的地方，咱的老家啊。
已经十余年没人居住了，土坯墙墙面斑驳，屋顶的茅草也黑乎乎的，似乎还有地方漏雨，在墙面上冲刷出一条浅浅的沟壑，看上去甚是破败——也难怪当初老爸提议回商东后，干脆住回老家，老妈却坚决不同意了，这房子住着只怕要担心哪天房子就塌了呢。
老爸之所以提议住回老家，也是出于老家距离县城并不远的考虑，吴家村距离县城只有三四地——这是依照老县城城墙的距离计算的，吴天记得随着县城的扩展，二十多年后这地方可就算市区了。
不过如今的吴家村还是标准的农村形态，村里人还全都指望着种地为生，整个村全都是瓦房草房，别说二层小楼了，就是平房都没一间。
“这房檐有点漏水了，赶明儿得修修……”吴建军背着手仰头看看屋檐，说道。
吴天便点了点头，虽然这种土坯老房子修不修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早就住不得人了，不过问题是这房子却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酒坊！
吴家祖上就是开酒坊的，不过传到现在，会这门手艺的却不多了，如今也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村里才会各家兑点粮食烧上几锅酒分分。而这个酿酒的地方，一向都是在被闲置了的吴建国家里。
吴天这次之所以闹腾着要跟前去恭贺堂弟履任家乡父母官的大伯、二伯回老家玩儿两天，目的就是想来看看老家的酒坊。
“小天，这个就是酒锅，没啥可稀罕的，呵呵。”吴建民推开东厢房门，指着靠墙放着的一口大锅，笑道。
吴建民年纪比吴建国大了三岁，面相也是标准的老吴家的方面大耳，只是眉宇间少了吴建军的威武，带了几分吴建国似的文雅，性格方面更开朗一些。
吴天看了看那口酒锅，也不禁大为失望，这确实没啥好看的，无非就是比农家做饭用的大锅更大一点，厚一点罢了，旁边还扔着一个铁盖子，上面还连了根铁皮管子，应该就是蒸馏出酒的导管。
这也太简陋了吧？就这也敢号称是酒坊？
吴天大为摇头，这可距离咱的期望程度太远了，想在这基础上建酒厂？那和全部重来不是一个意思吗？
“大伯，这一锅能出多少酒啊？”吴天敲敲那厚实的大锅，道。
“一次能出个五六十斤吧，还得看用什么料。”吴建军说道。
“嘶……”吴天再次呲牙，指望这玩意儿，别说帮助老爸消耗全县的粮食了，只怕本村的都消化不完。
看着侄子那皱眉咧嘴的样子，吴建军蹙了下眉头，想起了这两回见面，堂弟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不禁试探的道：“小天，你来看酒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吴天也不藏着掖着，小脑袋一点，道：“嗯，我爸不是发愁咱们县的粮食卖不出去吗？我就想，咱家的酒坊要是放开劲儿烧酒，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嘛。”
吴建军还没说话，吴建民却哈哈笑了起来，道：“哈哈，小天，烧酒是用高粱、包谷烧的，用麦可划不来。”
这个问题吴天当然知道，说起酿酒，吴天上辈子帮一家酒厂做创意的时候，也查阅过不少关于酿酒的资料的，自然知道酿酒原料用的最多的是高粱，蒸馏六十五度白酒的出酒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五左右，玉米也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多，小麦则只有百分之四十几。而这三种作物的亩产量却又以小麦最低，“性价比”显而易见。不过小麦酿造的味道又自不同，所以后世酒厂大多都是使用混合原料。
不过吴天眼下考虑的可不是成本问题，关键还是要赶快帮老爸拿下这个难题，尽快竖立起威望啊，作为一个久经社会磨砺的重生人士，吴天可是很清楚咱这辈子要想混得好，只靠着这点先知先觉是远远不够的，背后总得有一个强大有力的靠山才行，老爸的仕途是关键啊。
“老二，话也不能这样说，你看看现在麦都跌成什么价了？关键是咱这酒烧出来也就是自家喝喝，上哪儿卖去？”吴建军皱眉道。
吴天一听这话，两眼顿时一亮，大伯这一句话说道了关键上啊，看来倒是个人才，这事儿指不定能成！
而吴建民却听得一愣，貌似大哥还真把这小侄子的话当真的？要说起来，帮当了县长的老三，那是咱吴家义不容辞的事情，可问题是这事儿又哪儿那么容易的？就指望咱这一口酒锅，顶个屁用啊！
“呵呵，大伯，销路不用发愁，保证你烧出来多少酒都能卖出去。”吴天老神在在的说着，敲了敲那口酒锅，“关键是指望这玩意儿，意义不大，要干就得搞大的！”
“搞大的？”吴建军皱眉道。
“对，要搞就搞个酒厂！”吴天气势恢宏的挥手说道，“大伯，你不是村里的支书吗？我看你就以村集体的名义，建个大酒厂好了！”
“呃……”
吴建军、吴建民两兄弟却不禁愕然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摸不准小侄子这话头来。
“小天，这……是你爸的意思？”吴建民试探的道。
吴天暗自翻翻白眼，年龄弱势再次凸显啊。不过二伯能这样猜，那就更好了，说不得再扯这老爸的大旗忽悠一通。
“对，”吴天说道，“不过这事儿别出去说啊，我爸现在身份敏感，可不能让人以为他当了县长，就胳膊肘往咱们家拐，影响不好呢。所以我爸说了，这事儿你们别找他，只顾跟我说，我再回去汇报给他。”
吴建军、吴建民哥俩顿时连连点头，甚至还赶紧四下打量一圈，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事关老三的前途，咱老吴家几辈子就出了这么一个县官，可大意不得啊。
略微缓缓神，吴建军又皱起了眉头，道：“可小天，建酒厂，那得多少钱啊？”
吴天隐藏下嘴角那丝奸计得逞的微笑，道：“大伯，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爸会帮你解决的……”
第八十八章 村办集体企业
吴家村是典型的自然村，全村三百多口人，全都一个姓，不过按照行政村划分，吴家村却下辖另外三个自然村，公一千一百多口人的。
显然，吴天的酒厂计划是不可能只以吴家村生产大队的名义成立，村办企业也总得以“村”为单位嘛，不然只吴家吃肉，外姓连汤都不给喝，那也不利于团结。
所以当天晚上，村支书吴建军便安排儿子吴中豪跑着通知一圈，四个村的村组干部们纷纷汇聚到村支部开会。
村支部昏黄的灯光下，十几个老农围成一圈，会议桌是没有的，连凳子也高低不同，甚至有的干脆就靠着墙角蹲在地上，劣质香烟和旱烟袋熏得满屋子昏天昏地，不过房间里却很是安静，只有吴建军高亢的声音回荡。
“……各队的情况应该都差不多吧，再这样下去，别说买不起农药化肥了，下学期学校开学，也交不起娃儿们的学费，就是买盐的钱都凑不出来了吧？”吴建军道，“只要把酒厂建起来，把酒烧出来，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却还是没人开口说话。
要知道吴支书这个提议实在让人太过惊诧——咱这穷农村竟然还想建酒厂？那可是城里人的活儿啊，咱老农民就是种地的嘛。虽然吴支书说的倒是动听，从国家大势上说什么政策规定农村可以自己办厂，又说咱们当前的局面下办酒厂的好处有多少，也确实让大伙儿很是动心，可问题嘴上说的好听又顶什么用？这么大的事儿，就指望咱这穷村穷家当的，能干得成？
半晌，吴建军身旁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终于敲敲烟袋锅子，把烟灰磕掉了，开口说道：“建军啊，建酒厂得花不少钱吧？”
吴建军道：“三叔，是要花不少钱，咱既然要建酒厂，当然不能再用老法子了，是要买人家酒厂用的那种专门的设备的。我初步算了一下，一套小一点的设备大概要花个几万块吧……”
一屋子人顿时“嗡”的一声，炸锅了，几万块？这是个什么概念？对于人均年收入不过两百多块钱的农民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笔天文数字，除非全村人不吃不喝，不然上哪儿凑出这么多钱来？
坐在角落里旁听的吴天不禁暗自叹气，农村人是穷怕了啊，这么一点钱就把大伙儿给吓住了？眼见得吴建军敲了两回桌子都没镇住场子，便扭头望向揽着自己的那位老头——二爷爷吴继祖。
按照传统说法，吴天这一脉算是吴家的长房，吴天的亲爷爷当初就是吴家的族长，老爷子去世的早，吴建国又出外求学，族长便转到了二爷爷这一房。如今不兴族长了，不过二爷爷却是吴家村的老支书，还当过公社副主任，威望不是一般的高——要不然当年父亲也没机会被推荐上大学的。如今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了，便让大儿子子承父业。几年来吴建军倒也在村里竖起了威望，不过在这种大事儿上，不免还要请了老爷子来镇镇场子。
“咳咳……”吴继祖咳嗽两声，再把旱烟袋在地上轻轻磕了两下，房间里立马就渐渐安静下来，纷纷注目向老支书，等着老支书发话。
谁知道老支书竟然淡淡的来了一句：“建军，你继续把话说完！”
吴建军咳嗽一声，说道：“设备问题大家不用担心，建民认识市里的一位大老板，愿意和咱们村里合作，给咱们提供设备，咱们村里只用负责厂房建设和工人就行了。厂房咱可以自己盖，自己烧点砖，买点石棉瓦就行，花不了几个钱。”
一听这话，众人便更加动心了，思路开始向可操作性方面转移，那位吴建军旁边的老头又代表大家发问道：“那人家也不会白给咱设备的吧？”
吴建军笑道：“那是当然，几万块的设备也不是小数目，人家老板的意思是如果赚钱了，咱要分给人家一半，如果赔钱了，这设备的钱人家也不收回去，不用担心咱村里会背债。”
“嘶，那咱这不等于是搞资本主义吗？”老头又呲牙道。
“三叔，话不是这样说的，咱这叫村办集体企业，国家是承认的！”吴建军说道。
“陈老三，现在时代不同了，这事儿年轻人懂得比咱多，咳咳……”吴二爷再次力挺儿子，说道，“再说了，要是不建酒厂，就指望咱们村人均一亩一分地，种粮食也喂不饱一千多口人啊，就算有些政策上稍微过点线，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问题，咱也得硬着头皮干！”
老支书这句表态，彻底让大伙儿激情澎湃起来。就是啊，吴家村地少人多，虽说种的粮食吃饱问题不大，可要想过上好日子，那还是要走别的门路。现在吴支书都给咱找来路子了，还犹豫什么？
老支书一句话让大家都没了顾虑，开始纷纷激动的商量起建酒厂的具体问题来，不过让吴天意外的是，大伙儿问来问去，竟然没一个人问酒厂赚了钱怎么分，最关心的竟然是酒厂用人的问题！
这年头的老百姓真够淳朴的啊，只想着干活拿工资，可没人想着分集体的财产利润。
这样也好，倒不用马上就搞出利润分红的方案了，酒厂前期运作大可保留绝大部分的盈利，来进行继续扩建发展——吴天可是很清楚国内的白酒行业是一块儿多么大的蛋糕，后世那些大品牌酒厂年产销量都是以“万吨”计算的，咱这起步只搞一套几万块的设备，想发展到那个规模，要走的路长着呢。
经过三个小时的开会讨论，吴家村全体村干部代表一致通过建酒厂的计划，决定就在村支部东头的一片村集体所有的打麦场上设立吴家村酒厂，并推选吴建军为酒厂厂长，那位陈家村生产队的队长陈三叔为副厂长，从明天起，各队分别选拔几名年轻、身体好、做事踏实的年轻后生来酒厂报道，开始打土坯烧砖，准备建设厂房……
第八十九章 卖冰棍的小女孩
“二伯，冰棍！”
虽然从吴家村到商东市场并不远，不过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头顶上，吴天早就受不了了，一到商东市场边上，看到一个卖冰棍、香烟的小摊，当即就嚷了起来。
“好，给你买一根吃，呵呵。”吴建民笑呵呵的把驴车停了下来。
吴天当即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奔到小摊前，嚷道：“来七根冰棍！”
“一根，一根就行了。”吴建民赶紧说道。
今天是吴建民带了三辆马车，一行六个人来城里卖烧砖用的煤的，顺便送吴天回家。要说侄子吃根冰棍，当二伯的当然要满足，可自己以及村里这几个赶车的，却是舍不得吃啊，一根冰棍五分钱呢！
卖冰棍的是一个十一二岁，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一听这话却住了手，娇怯的说道：“你们说好好几个，我再给你们拿啊，盖子打开就要赶紧再盖上，不然冰棍就化了啊……”
这年头冰箱冰柜可是稀罕物，一般卖冰棍的小摊可没那种设备，都是用类似茶瓶内胆一样的敞口保温桶盛放，为了多放一会儿时间，轻易都不敢开盖的。
“七根！”吴天斩钉截铁的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来，抽出一张五角的递给小姑娘。那“财大气粗”的架势不禁让小姑娘一愣，就连紧跟身后的吴建民也吓了一跳——这小家伙身上竟然带了那么厚一叠钱？其中可是很有几张“大团结”呢！
“爸，人家要七根呢……”小姑娘显然被这桩“大生意”镇住了，扭头朝身后那用树枝搭的简陋遮阴棚下的一个男人嚷道。
“好，好……大伙坐下凉快凉快吧……”那男人一边用略带南方口音的山南话招呼着众人进棚子下乘凉，一边扶着凳子艰难的站了起来，走起路来看得出一条腿不太灵便，到了近前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五毛钱，又从口袋里找出一毛五的零钱递给吴天，便旋开保温桶上的塑料盖子，再拽开里面的棉布塞子，伸手进去掏起冰棍来。
“一个，两个……”小姑娘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冰棍，再转给吴天众人。
眼见得侄子都把钱掏过了，吴建民虽然心里有些不落忍，却也招呼着众人接过冰棒吃起来。
虽然这年头的冰棍可没那么多花样，无非就是糖水加点色素冻成的冰块罢了，冰淇淋这种高级货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得卖，不过大伙儿却全都吃得津津有味——关键是大热天的吃着凉爽解渴啊。
“秋儿，来，快点喝了吧。”瘸腿男人端着一个小碗，朝女儿慈爱的说道。却是吴天一伙刚好把人家的冰棍给买完了，保温桶里有些冰棍融化后的糖水，便倒给了女儿喝。
吴天眼看着小姑娘满脸含笑的端着小碗，小口的呷着糖水，不禁食髓知味的直咽吐沫——上辈子小时候咱可最喜欢故意把冰棍放在碗里融化了，喝那甜丝丝的冰水的，那可比咯嘣咯嘣的咬冰块痛快多了。
“小弟弟，你是不是想喝？你要不嫌姐姐喝过，这些就给你喝，好不好？”小姑娘却是很有眼色，一下就看出了吴天眼里那红果果的“欲·望”，当即笑着说道。
吴天连忙点头，接过小碗，又把自己的咬过一口的冰棒递给小姑娘，道：“姐姐，咱俩换换吧。”
“不用，姐姐不吃，都是你的。”小姑娘甜甜的笑道。
“姐姐是嫌我吃过了吗？”吴天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说道。
“啊，不是……”小姑娘有点窘迫的道。
“嗯，那这样……”吴天把冰棒也放在碗里，道，“等化了水儿，咱们一人一口，好不好？”
小姑娘哭笑不得的点头点头，吴天却望着小丫头那甜甜的笑脸，甚是邪恶的想着——这算不算交换“体·液”了呢？嗯，以这丫头小小年纪这一张俏脸，长大了绝对够资格“祸国殃民”啊……
两个小人在哪儿嘀咕，大人们却另有话题，吴建民最关心的当然是要询问一下这位就在市场旁边摆摊的“老板”，现在市场里的煤价多少钱，正说着话呢，却听得棚子外有人嚷道：“林瘸子，过来拿根冰棍！”
小姑娘一听这个声音，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望向父亲。“林瘸子”也脸色变了变，又强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来，朝外面那几位干笑道：“不好意思啊，冰棍卖完了……”
“什么？我刚想吃个冰棍，你特马就卖完了？”
棚子外面是四个年轻人，一个个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当头一个家伙瞪着一双三角眼，朝林瘸子嚷道。
“真卖完了，不信你看看……”林瘸子赶紧拧开保温桶，朝那几位示意着。
“马达！”当头那位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人家不是不给面子，是真没了，火大也没辙。不过这位却也并不走，又嚷道，“给我拿包大前门！”
林瘸子顿时脸色扭曲了一下。
“怎么？不给？”那位高声一嚷，啪的一巴掌拍在小木柜上，却不想小木柜风吹日晒的有些朽了，竟然被他一巴掌拍零散了，上面放着的保温桶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林瘸子当即顾不得烟柜，慌忙艰难的弯腰去捡冰桶，他女儿也早扑了过去，抱过冰桶递给父亲，泪却先流了下来，却是里面的内胆早已经粉碎。
虽然说起来，一个内胆不值几个钱，可对于卖一根冰棍只能赚一分钱的父女俩来说，只怕也是个大物件——这是人家赚钱吃饭的谋生工具啊。
再看那几个流氓，竟然没有一点愧疚，那个拍坏了柜子的家伙竟然和伸着那只巴掌，咧嘴大乐的嚷道：“嘿，哥几个，看到没，我这铁砂掌练成了哈！”
一帮小弟们便纷纷附和，吹捧着老大神功盖世如何如何的。
“好，林瘸子，哥今儿高兴，就不要你孝敬了，哈哈……”那头子得了奉承，当即抬脚就要走。
“站住！你赔我们的保温瓶！”忽然，小丫头林秋儿却叫道，林瘸子赶紧去拉女儿，小丫头却倔强的流着泪，硬着脖子狠狠的瞪着那个流氓头子。
“嗯？”流氓头一听这话转回头来，盯了林秋儿一眼，忽然又哈哈大笑的道，“秋儿丫头长大了啊，哈哈，不错不错，够味道了啊……”
流氓头子说着就一脸猥琐的笑容，抬手要去捏小丫头的脸蛋，却不想忽然一股冰水泼了一脸，刚一个激灵，猛然又感觉胯下一阵剧痛，来不及呼痛，就条件反射的双手往胯下一捂，身子缩成虾米状的倒在了那一地保温桶破碎的玻璃碴上。
剩下三个小流氓全都愣住了，老大怎么莫名其妙的倒地上了？直等老大倒在地上半天，他们才意识到只怕老大是被那个小屁孩干翻的——实在是吴天个头小，刚一开始他们被老大挡了视线，根本看不到吴天。
“马拉戈壁的！”一个小流氓当即朝吴天冲了上去，要帮老大报仇，只不过他还没冲到跟前，就冷不防的被早已经守护在吴天近前的大哥吴中豪一个侧踹踢得滚出去老远。
另有一个家伙一看这情况，立马从腰里掏出一把小刀，胡乱比划着嚷嚷着造势，却不妨“啪”的一声，一条赶马车用的牛皮鞭结结实实的抽在他的手背上，小刀立马脱手——吴建民可是专业赶大车的车把式，那准头不是一般的厉害。
剩下一个小流氓哪儿还敢再掏家伙？当即屁滚尿流的扶起老大就跑，另外两位也慌忙跟着，跑出去老远了，又扭回头大声叫了一句：“你们完了，你们惹错人了，有种你们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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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黄天霸【第一更，求收藏】
“他们是叫人去了，你们快走吧。”林瘸子顾不得一地狼藉，直朝吴建民等人说道。
吴天却不等吴建民说话，当即道：“二伯，咱们不能走，不然等会儿那帮家伙回来，会找他们麻烦的，咱吴家人干的事儿，不能让别人替咱担着！”
吴天一句话说得吴建民等人当即点头，别看乡下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脸面。
“唉，小朋友，你别管我们了，他们回来也顶多打我一顿，没啥大不了的，可你们要不走，被他们逮住了，问题就大了！”林瘸子急道。
吴天眉头微微一皱，道：“大叔，怎么？他们什么来头？”
“唉，别磨蹭，你们还是快走吧！”林瘸子急道。
“哼，有来头更好，我还怕他没来头，折腾起来没意思呢！”吴天说道，“大叔，这一片儿哪儿有电话？”
“电话？”林瘸子不禁摇头。
商东市场说起来是市场，其实也不过是拘于习惯，老百姓们在河滩的这片荒地上交易一些砖瓦木材，石灰水泥之类的东西，日久成俗形成了一个固定的集市，县里的物资公司、土产公司也在这儿设了摊点，不过却很不正规，却是没有后世那种管理处之类的机构，自然也没个电话可用的。
“嗯，这样，二伯，你去我家一趟，找我爸，把情况给他说一下，他会安排的。”吴天转口朝吴建民说道。
吴建民犹豫道：“小天，那你……”
“别担心我，我一个小孩，他们就是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你快去吧，我爸不在家的话，让我妈给他打电话。”吴天说道。
吴建民便一点头，又朝吴中豪等几个吴家村的人交代一句照顾好吴天，便迈脚就小跑起来，跑出去了几步，却又猛然折转回来，径直奔到马车前，卸下拉车的马，一翻身爬到马背上，甩着缰绳颠颠的跑了起来。
“嘶”，吴天不禁吸了口凉气，骑着没马鞍的马，那滋味可不好受啊，这一路跑到县委大院，只怕二伯大腿根非得磨秃噜皮不可……
眼见得这帮人打定了不走的主意，林瘸子急得一个劲儿的哀声叹气，林秋儿也满含担忧的拉拉吴天的手，道：“小弟弟，你们还是走吧……”
“不走！”吴天脸上含笑，嘴上却说得甚是坚定，反手握握林巧儿的小手，笑道，“放心吧，小姐姐，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林巧儿眨眨眼，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家伙，心里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全感。
吴天微微一笑，又转头朝林瘸子说道：“大叔，你还是先给我说说那帮人究竟什么来头吧。”
事已至此，林瘸子无奈，也只得开口说起来：“刚才那个带头的，绰号叫三棱子，是这一片的地痞头，听说他和东关的黄天霸关系很铁……”
吴天发现林瘸子说出“黄天霸”这个名字后，吴中豪等一帮吴家村的人也纷纷变色，吴天不禁皱眉望向吴中豪。
吴中豪刚刚二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过对着吴天，态度却很是平和，毕竟这两三天可没少被老爸和二叔一再叮嘱不能把吴天当一般的小孩看，这个小堂弟可是跟着城里的大教授长大的，学识大得很。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吴中豪也很是接受了这个精明过头、说话老气横秋的小表弟，眼见吴天的眼神，当即解释起来。
说起黄天霸来，绝对算是商东县头一号的人物，其实他原名叫作黄天强，本是东关一带的地痞，打起架来神勇无敌，曾经被西关花麻子带着七八人追杀，最后反倒被他抢了一把砍刀，一口气砍倒四个，剩下的全吓破了胆，扭头跑了，花麻子也从此再没在商东县露过面，便奠定了他黄天霸商东头号大哥的名头，一脸刀疤就是大白天的被小孩子看到都能吓哭了。
不过也有传闻黄天霸其实为人很仗义，特别是对手下那些小兄弟们，那是相当的仗义，谁要惹到他的人，那是说什么也得讨回公道的。至于说警察，别说去找黄大哥的麻烦了，据说平时还得好好巴结着人家，指望着他来约束县里的小混混们别赶出太离谱的事儿来呢！
吴天听完这个黄天霸的来头，不禁冷笑一声，就这样的家伙，只怕是活不过九月的——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距离严打战役全面启动也没多少时间了。
可问题是，严打来得再快，也还得一两个月呢，而黄天霸却已经找上门了……
只听一阵轰隆隆的摩托声，一辆本田250冲到小棚子前停了下来，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的大块头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灼热的阳光照在他一脸刀疤上，显得面容更加狰狞。这么拉风的摩托车，全商东县也就这一辆，乃是黄天霸的标志性坐骑。
“刚才谁打的三棱子？”刀疤脸眯缝着眼朝棚子下扫视着，不过强烈的明暗对比，让他有些看不清棚子下的情况，便没有贸然走进去。
吴天微微蹙眉，这货胆气颇壮，不过这智商似乎有问题啊，竟然一个人就跑来了？
“我打的！”吴天张口叫道，抬步走到棚子边上，吴中豪想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也赶紧走前几步，紧随在吴天身边警惕着。
“啧……”黄天霸看清了吴天的样貌，顿时咂舌，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把三棱子那活儿踢得肿得发面团似的人，竟然是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这仇咱怎么帮他报啊？
黄天霸很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把火气撒向吴中豪，嚷道：“麻痹的，你给我过来，敢在县城惹事儿，知不知道我是谁？”
吴中豪也是年轻气盛，身板也是似他父亲那样的宽大体格，比起黄天霸来也只是因为年龄问题而略嫌单薄一点，不过胆气却一点也不比黄天霸差，闻言就真的走上前两步，挡在吴天面前，道：“我是吴家村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啧，怎么这多不开眼的货？”黄天霸说着，忽然一脚就朝吴中豪胸口踹了过来。
吴中豪也没想到对方正说着话呢，就突然动手，冷不防的被踹了个结实，一个屁墩窝在了地上，嗓子眼里嘶嘶作响，半天吸不上气儿来。
吴天见状，当即大喊：“建华伯，二蛋哥，大伙儿一块儿上啊，替我大哥报仇！”
另外四名吴家村的人也早已经冲了过来，护在了吴天和倒地的吴中豪，闻言便纷纷转身朝黄天霸慢慢围了过去，那厮却哈哈一笑，抬手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来，一脸兴奋得刀疤都泛起红光，双眼精光闪闪的注视着围上来的几人。
吴天见状，冷笑一声——尼玛再嗜血变态，今天也得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吴天一双小手在地上一抓，再抬手一扬，两把尘土顺风朝黄天霸飘飞过去，顿时迷了那厮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珠。
——别说咱这招数下流无耻，咱一个七岁的小屁孩，能使什么高招？一切行动以打倒敌人为最终目的嘛。
黄天霸一惊，生怕别人趁机冲上来，却是顾不得去揉眼，只把手里的匕首在身子周围胡乱比划着。
只可惜他倒忘了吴家村那四个人中，有两个手里是拎着马鞭的，这两位平时都是跟着吴建民跑运输的，那鞭子用得高明无比，“啪啪”几声鞭响，黄天霸头脸吃痛，手里的匕首也被卷住脱了手，然后就是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身上。饶是黄天霸状若疯癫的大喊大叫，可双眼“失明”下又哪儿近得了人家的身，直被驯驴马似的抽打不停……
就在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警笛鸣响，两辆警用偏三轮风驰电掣的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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