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合作方案
“小天，你今天来找姨夫，是有什么事儿吗？”张志兴打横坐在沙发上，对吴天问道。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电风扇做出来了吗。”吴天随口说道。
“哪儿有那么快啊……”张志兴说着，心里却是一阵苦笑，别说电风扇做出来了，就是这个计划能不能干得成都是两说。
张志兴刚刚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并且两个厂子的分割工作也没有彻底完成，人心惶惶的根本就干不成个正事儿。好容易前天开了回厂办会议，张志兴刚提了一嘴，立马就受到一片冷嘲热讽——你当你张志兴是袁市长的人呢？人家老苏和袁市长可沾着亲戚关系呢，这才从袁市长那里要来了支持，上马了电视机项目，就这支持的力度也不算太大——本来老苏是准备要个五百万，直接上十万台的规模，那就基本上能把整个电器二厂全部转型了。
想上电风扇项目，可以，只要你张厂长能够从柳书记那里要来钱，咱们全都听你的，你让干啥咱干啥！
可问题是张厂长上哪儿去要得来钱？柳书记在市里可没抓住钱袋子，听妹夫说这次把张志兴推上前台，直接破格负责全面工作，就已经和袁市长划清了道道的，如今再去想袁市长开口要钱，人家能同意得了才怪——市财政也确实不宽裕啊。
号称能人的张厂长一筹莫展，要知道电器二厂可不同于皮鞋厂，生产电风扇也不像做皮鞋的兼做皮带、皮包那么简单，虽然电风扇的技术不难，电机问题不大，底座机壳也容易搞定，可扇叶去而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总是要有设备投入的。
说到底，没钱那是啥事儿也干不成，眼看着再合适的项目，你也别想上马。
张志兴不免大感丧气，越发觉得这个位子不好坐啊。
“姨夫，这事儿可得抓紧啊，现在都四月份了，马上天一热，就到了电风扇的销售旺季了，五月底就应该先吧产品生产出来的，不然一耽误，那可就是一年啊。”吴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
张志兴不禁感到这场面实在有点怪异，外甥竟然教训起姨夫来了？关键是这个外甥才年方七岁，小学一年级都没上呢！
可吴天这话却是很有道理的，电风扇当然是天热的时候最好销售，虽然如今这年头市场同样存在着供不应求的现象，不过那也只是针对那些大牌风扇，大冬天下着雪也有人排队抢购，可对于一些地方小厂生产出来的产品，除非是酷暑盛夏，不然你卖给谁去？
张志兴也早为这事儿急得满心火烧火燎，可急也没用，没钱！
眼见得姨夫满脸烦恼的摸起烟盒来，本来就从老爸那里打听过详情的吴天便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方才开口说道：“姨夫，是不是没钱，这项目上不了？”
张志兴眉头一皱，说道：“你对厂里的情况很清楚嘛，你爸告诉你的吧？”
吴天一撇嘴，却不回答张志兴的话，只管说道：“姨夫，你就说这个项目你想不想干吧。”
张志兴心里一动，要知道对于这个小外甥的“妖孽”之处，张志兴也见识过多次了，不免暗自心动起来，说道：“小天，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给姨夫说说。”
“我一个小孩子家的，能有什么好办法？”
吴天一句话，顿时让张志兴来了个大噎气，想先也是，这可是事关至少上百万的资金，又岂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能解决得了的？就算再天才的神童，他也屙不出钱来啊！
“不过呢，我倒是认识个大老板，他有办法……”吴天大喘气的接口说道。
张志兴立马又挺直了脖子，望了望吴天，接着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嘴里的大老板，又能大得到哪儿去？这年头手里能有个几千块身家，就敢说是大老板的！
“姨夫，你们现在最紧缺的是什么？风扇扇叶？要是有人给你们提供扇叶，你们能不能生产出风扇来？”吴天说道。
“能！”张志兴立马说道。
上任几天，张志兴也早忙活着摸了摸厂里的家底，根据电器二厂的技术能力以及拥有的设备，如果要转型生产电风扇的话，其他部件都不是大问题，主要就是扇叶是个难题。
目前的电风扇扇叶是需要用冲床来冲压成型的，厂里倒是有两台旧冲床，不过要想批量生产，显然是不够的。再者，冲压模具也价值不菲，想要形成生产规模，这一块的投资可不是小数目。
当然，张志兴也想过和市里的五金厂合作，可人家一听是电器二厂那个烂摊子，唯恐避之不及——现在谁不知道电器二厂被分拆了，老厂被市里甩了包袱，现在凑过去，那岂不是静等着生产出产品，也收不来钱吗？再说商城市五金厂虽然有冲床，可没有现成的扇叶模具，想接这单子，也得自行投入购置一批模具的，人家可不愿意承担大笔的投资风险，和电器二厂那烂摊子陪绑。
如今听外甥这口气，似乎他能帮咱搞来扇叶？张志兴不禁又抖擞起精神来。
“那就好办了，我那个老板朋友说了，他能搞来扇叶！”吴天神秘一笑，道，“不过他还说，如果厂里想和他合作，他有一个要求。”
“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要求都行！”张志兴兴奋的说道。
“姨夫，你别急，我先说说你听听啊。”吴天笑道，“那个老板说，他帮厂里搞来扇叶，不过你们生产出来的风扇要由他全部包销。”
“全部包销？”张志兴不禁一愣，道。
“对，全部包销，产品定位、市场售价、销售策略等等，全部由他说的算。”吴天说道。
“嗯，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加工厂了吗？”张志兴愕然道。
“差不多吧，不过他说有两种方案厂里也看考虑，一种就是纯粹的代工，他会按产量付给厂里加工费，另外一种就是利润分成，赚的钱按比例分，当然了如果赔了钱，厂里也得承担相应损失。”吴天道。
听完之后，张志兴不禁满脸犹豫，默默了抽了几口烟，才开口说道：“嘶，小天，这个……没这个搞法吧？我们可是国营大厂，和他们私人合伙，赚了钱还得分给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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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港岛大老板”
也无怪张志兴会如此担忧，要知道这年头私营资本可是“非法”的。
虽然去年人·大五届·五次会议上已经将“法律规定范围内的城乡劳动者个体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写进了宪法，可这个“法律规定范围”却不好划定，并且所说的也只是“个体经济”，对于那些拥有雇工的私营行为，却还是要讨论是不是“剥削”，是不是“资本·主义复辟”——吴天知道不久之后，那位著名的“傻子”，就要因为雇工超过一百人而被举报，幸得一号首长亲自发话，才暂时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不过这并不是说所有的私营经济都没有生存余地，期间也有不少后世知名的大企业家，正是在这个时期就已经开始赚钱第一桶金了，只不过大多数都十分精明，懂得打着集体的旗号赚着个人的钱罢了。
然而吴天却并不准备搞个“集体企业”，虽然那样也能暂时规避风险，可依旧漏洞颇多，搞不好一样血本无归——后世也不乏一些“红帽子”企业因为公私难分，打官司扯皮的情况。
“姨夫，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那个朋友可是个外商。”吴天淡淡的说道。
“外商？”张志兴顿时被这个名头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年头可远没到“外商满地走”的时代，山南又地处内陆，虽然天天听着上面嚷嚷要“引进外资”，可在山南，外商可是个新鲜事，到目前为止，外资利用率依旧为零，唯一的可预见前景，也只是去年就开始进行着艰难“谈判”的港资企业准备在山南开一家合资照相馆，可省里却没敢把合作放在商城，而是介绍到下面一个地市去了，即使如此，这个项目也闹得沸沸扬扬，称这是给资本家当“帮凶”，显然短时间内这个项目也难以达成。
“小天，你怎么越说越玄乎啊？”张志兴吧咂着嘴，道，“这事儿不好搞，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说姨夫，你怕什么啊？合理利用外资，这是首长的指示，报纸上天天登呢。”吴天说道，“再说了，这又不是让你把厂子卖了，只是进行一个电风扇项目的合作嘛，厂里也不用投入什么，只管生产产品，赚钱了分红就行了，能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说，张志兴不禁又有些心动了。
吴天趁热打铁，立马又说道：“姨夫，你要实在拿不定主意，要不你就先去和我爸商量商量，再把这个事儿给柳书记汇报汇报？行不行让领导说了算！”
张志兴的心思彻底活泛起来，外甥说的对啊，咱拿不定主意，可以把问题上报嘛，让领导当家。如果柳书记说不行，咱就不干，又没什么损失，还能多在领导面前露一面。如果柳书记同意，那咱就干，成功了就是大成绩，不成的话，柳书记也会替咱打个掩护，出了事儿也不会不管咱的。
“不过姨夫，你可别给我爸说这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介绍的人啊。”吴天眼见张志兴下了决定，慌忙又叮嘱道。
“怎么？你怕你爸收拾你？”张志兴瞥着外甥，皱了皱眉头说道，“嗯，你那个老板朋友是谁，你怎么认识的？”
“嘿嘿，这个你就别管了。”吴天大大咧咧的道。
“你不说？那我就告诉你爸！”张志兴心情大好，竟然和外甥耍起了赖皮手段来。
“你告诉我爸，我就不介绍那老板给你认识！”吴天也不甘示弱，立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嗬，你小子……”张志兴不禁吹胡子瞪眼，又拿他没办法，毕竟直到现在，咱连那个所谓的外商大老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吴天嘿嘿一笑，又道：“嗯，告诉你也没关系。他是我老师的老婆的一个远房亲戚，现在是港岛的大老板，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呢。”
“嘿，你闹了半天，原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个臭小子，逗我玩儿呢？”张志兴不禁大火的道。
“没有，我哪儿能骗姨夫你啊。”吴天立马叫起撞天屈来，“这事儿真的能成。我不是一直想着姨夫你嘛，所以那天把你们厂里的事儿给我老师说了，他就和那个远房亲戚说了一下，人家早就想来内地投资了，就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这事儿你能做得了人家大老板的主？”张志兴半信半疑的道。
“我做不了主，我老师能做的了主啊，人家大老板生意大得很，也没太把这点小生意放在眼里，就委托我老师全权代理呢。其实这些条件都是我和我老师谈的，我老师跟那个大老板汇报，人家根本就没功夫听，只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就行。”
“哦……是这样的啊……你那老师呢？把他请来我和他谈谈……算了，还是我亲自过去的好。”张志兴一听，虽然对方是港资，可真正打交道的并不是外商，本地本土的商城人，可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成不成的且去看看谈谈也无妨嘛。
“姨夫，你先别急嘛，先把这个情况给柳书记汇报过了再说也不迟，总不能你这边接洽好了，柳书记不同意，那不就白忙活了？”吴天微微笑着道。
“对对，呵呵，你回去给你爸说一声，晚上我去你家，先跟他商量商量再说。”张志兴兴奋的搓着手道。
“姨夫，还是你给他打电话说吧，可不能让我爸这事儿和我有关啊。”吴天忙道。
“呃……这是好事儿啊，干嘛怕你爸知道？”张志兴道。
吴天小嘴一撇，道：“我爸说我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操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像个小孩子的样子，他要是知道我又多管闲事，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这可不是闲事，你这可是帮了你姨夫一个大忙啊。”张志兴呵呵笑道，“行，既然如此，姨夫也不出卖你，不告诉你爸就是了！”
吴天立马放心的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心里却暗自琢磨着，上哪儿给白洁找一个身在港岛的“远房亲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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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猴票
“张老师，李老师，别累着了，抽空就歇一会儿，喝点茶，呵呵。”
吴天呵呵笑着进了书法研究会的院子，一边朝两位正在填写邮单的退休老教师说道。
“没事儿，这活儿累不住人，比讲课可轻松多了，呵呵。”两位老教师满脸笑容的说道。
说起来这活儿的确是难得的轻松工作，整天只用填写一下邮单，抽空再把几个小年轻们拆好的信粗略读下内容，如果是询问批发的，就顺便回一封，如果是别的问题就一概不管，比起天天备课讲课，批改学生作业可要轻松多了，工资待遇却要比当老师高得多，你说退休老头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活儿去？干起来那是热情满满，动力十足。
“小天哥哥，我也不累。”常乐一看吴天只顾着和两个老师打招呼，也立马跳出来嚷道。
“好，乐乐好样的！”吴天赶紧也夸赞一声这位十分讨喜的小丫头，可眼睛刚转到常乐身上，却又顿时眼珠一直。
别误会，吴天同学可没那么禽兽，他是看到了常乐手里拿着的那封信，确切的说是信封上贴着的那张邮票——庚申猴票！
谁特马这么奢侈，竟然把一万多块贴在信封上了？
吴天一把抢过常乐手里的信封，仔细看了看那枚猴票，心里直滴血啊——邮戳砸了大半个邮票，传说中的杀手戳！可惜了，后世价值一万多的庚申猴，被这杀手戳一砸，基本上分文不值了。
“小天哥哥，你怎么了？”常乐被吴天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大眼睛瞪得溜圆，小心的问道。
“呃，没事儿，呵呵……”吴天干笑一声，道，“乐乐，这种印着猴子的邮票，你还见过别的吗？”
小丫头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又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见过大公鸡，还有黑狗……”
吴天不禁暗叹一口气，想想也是，猴票可是八零年发行的，如今过了三年，还被人拿来寄信用的确实不会太多了，能被咱碰巧看到一张，就算是天大的运气。这也在于如今字帖的广告打到了全国各地，像这封信寄来的地址就是本省南部的一个小县城，大城市里更没多少流通量了。
“小天，这邮票有什么问题吗？”常天华也早被吴天那一番神经质的表现吸引了过来，低着头也仔细的看了半天猴票，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啊，上次我在老周那里还见过好多呢。”
“什么？”吴天刚刚沉静一点的情绪立马又爆炸了，嚷道，“你在哪儿见的？有多少？”
“邮局老周那里啊。”常天华一脸呆滞，要知道吴天一向都是要么吊儿郎当，要么一本正经，从来都没有这么激动过，常老师不免有点适应不了，“上次我去装电话的时候，在他办公室里见过，大整张的，好多呢。他说是原来挤压的，还想让我买回来，寄字帖的时候给用了。不过咱现在都不贴邮票了，我就没要。”
要说现在常老师最熟悉的两大部门，一个是各家报社，要打广告嘛，另一个就是邮局了，每天都要寄出去两三千本字帖，可算得上是邮局的大客户，人头自然不是一般的熟。
“嘶……”吴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两眼都发红，一把拽住常天华，嚷道：“你咋不要啊，你……唉，快去，现在就去，全买回来！”
“呃……小天，咱现在寄信都是整寄整付，直接盖邮戳就行了，贴邮票麻烦啊……”常天华道。
吴天哀叹一声，道：“那不是让你寄信用的……唉，你只管听我的，去把它全买回来给我就行了。”
“噢……你是不是那个，嗯，集邮呢？”常天华道。
“对对，就是集邮呢！”吴天慌忙说道。
“呵呵，那好办，等会儿我去邮电局一趟就行了。”常天华笑道，“不过小天，他哪儿挤压了好多呢，有这种猴子的，还有奶牛的，山水的，你都要吗？那也得不少钱呢……”
“嗯，只要这种猴子的，有多少要多少，一张也被剩下。”吴天说道。
“只要这一种的话，应该不会太多，花不了几个钱。”常天华笑道。如今在常老师眼里，几百块之内都算不得大钱了，一天的盈利而已，吴天如此重视，倒也无所谓。
“你别等回头了，现在就去。”吴天又道，“嗯，对了，让邮局给出个购买凭证，就写我的名字。”
“好。”常天华笑着摇了摇头，那玩意儿老周都头痛着处理不出去呢，倒不用担心被人抢走。
吴天乐滋滋的看着常天华推了自行车出门去了，回过头来却又一拍脑门，只顾激动猴票的事儿了，却把正经事儿给忘了——今天咱可不是闲着没事儿跑来瞎转悠的，是要商量下一步的赚钱大计的啊。
特别是要紧赶着赶快帮白洁找一个身在港岛的“远房亲戚”。
很显然，吴天给姨夫说的那位港岛大老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昨天下午吴天和姨夫谈过之后，当晚张志兴就找到吴建国，两人略一商议，吴建国不出意外的同意了张志兴的想法，当即就领着姐夫去了柳书记家里。
等得一个多小时后两人从柳书记家回来，吴天一看老爸和姨夫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兴奋，就知道这事儿柳书记同意了。
吴天不禁也大感兴奋，要知道咱这套计划本来也没十足的把握，这年头风向不稳，谁知道柳书记有没有这个吃螃蟹的魄力呢？商城毕竟不是南方，风气可远不如那边开放，即便柳书记所在的大派系基本上是倾向于改革的，可着眼于山南，柳书记所面临的阻力，也会严重影响他的立场决定的。
大局基本可定，吴天自然就要赶紧着手实际操作方面的问题了，不免就要赶快找一个“港岛大老板”出来。
虽然吴天也早早打下了埋伏，说了港岛大老板委托了常天华全权代理，完全可以让常天华和电器二厂进行先期谈判，不过等到事情基本谈妥之后，也必须要有一个港岛的资质来和电器二厂签订合同的，虽然不见得真得找个“港岛大老板”出面，可好歹也得有个注册在港岛的公司，拥有合法的港方资质不是？
可问题是吴天并不认识一个港人，这事儿不免也有些难办……
第六十章 女人能当半边天
“白阿姨，最近有没有粤东省那边的人批发咱的字帖啊？”眼见常天华已经走远了，吴天转而向白洁询问他起来。
“呦，这我可不清楚，批发的事儿都是老常管着呢，不过帐上没见有粤东汇过来的款。”白洁说道。
“啊，粤东啊，昨天收到一封羊城寄过来的信，”李老师接口说道，“不过那信上说的玄玄乎乎的，说什么要全部包销粤东市场，让咱们给个最低价格什么的，我也搞不懂，就转给常老师了，你看看他办公桌上有没有。”
吴天立马就跑进里屋，桌子上倒是没有信，又拉开抽屉，里面扔着四五封信，一把全拿了出来，果然发现有一封是从粤东省会羊城市发过来的，二话不说打开就看。
信上说对方当地的一位图书商人，想包销常天华字帖在粤东的全部销售，并且保证每月最少销量五万本，希望能拿到一个最低折扣价位，另外还问能不能先发货后付款之类的问题，最后留下了通信地址，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这年头所谓的图书商人，也无非就是摊子大点的书贩子罢了，一个月包销五万本，也实在不太放在吴天眼里，不过这位竟然还能留下电话号码来，却是让吴天稍微重视了一点。虽然说起来羊城比商城要繁华许多，电话普及率要高上不少，不过一个图书贩子能用上电话，却也算混的不错了。
嗯，这个人看来应该是个精明人，倒是可以和他联系一下试试——字帖生意无所谓，关键是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咱在港岛注册个空壳公司。
常天华倒是很快就回来了，一进门就把手里厚厚一摞整版猴票，少说也有二百来张，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望着吴天呵呵直乐，仿佛完成了多大一项大任务似的，静等着吴天感谢几句呢，可谁知道吴天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拉着常天华坐下，把一封信往他面前一拍。
常天华不禁眉头一皱，盯着信封上的邮票仔细看了看，道：“嗯，这种邮票也要？早说，我见老周那儿也有好几百张呢……”
吴天不禁一翻白眼，惯性思维害死人啊。连忙一把抢过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来，说道：“别管邮票了，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常天华愣了一下，才把心思从邮票转到生意上，“不过我看这人不太靠谱，包销倒是可以，不过他想赊账，那可不行，粤东那么远，万一发过去货，他不给付钱，咱上哪儿找他要去？”
“嗯，就是这个理。”吴天道，“不过这个人还是得联系一下。”
“我正准备给他回个信呢，还没来得及，呵呵。”常天华笑道。
“这不是有电话吗，写什么信啊。”吴天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电话机，道。
常天华就笑了，道：“小天，这电话只能打市内的，要给粤东打长途，还得去邮电局才行。”
“呃……”吴天一拍脑门，倒把这茬给忘了。要知道这年头电话还是老式的拨盘电话，还不是程控的，打市内还行，打长途就需要转接，麻烦的很。
“嗯，那就去邮电局。”吴天说道。
“小天，不用那么着急吧，这人有谱没谱还说不定呢，打长途电话可是很贵的啊。”常天华慌忙说道。这小家伙今天貌似有点不正常啊，买个邮票那么急，这点还没多少谱的生意竟然也这么着急？
“唉，不是这个事儿，五万本字帖值个什么，关键是还有别的事儿想问问他。记得前几天我给你说过，有个好生意的事儿不？”吴天解释起来。
关于电风扇项目的事儿，吴天和常天华只是提过一嘴，说是看上个新项目，并没有细说。事情没定下来，吴天自然也不愿意多说，没得最后干不成，白丢了咱的声势不是？
不过眼下大事已定，当然要把情况和常天华说个清楚了。
听完了吴天的计划，常天华一张脸扭曲的不是个形状，满嘴苦涩的吧咂了半天，说道：“小天，这……这个事儿干不得啊，这，这搞不好是要犯法的。”
“没那么严重。”吴天撇撇嘴道，“要说这事儿咱还是帮国家的忙呢，电器厂几百号工人有没有饭吃，就指望着这个电风扇项目呢。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和我大姨夫还有我爸商量过了，没问题！”
吴天拍着胸脯嚷着，说不得还是扯了老爸和姨夫的大旗来安常天华的心。
果然这般一说，常天华就平和不少，在常老师眼里，不管是张厂长也好，市委书记的秘书也好，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人家都说没问题了，自然也就不用太过担心。
不过常天华却依旧犹犹豫豫的摇着头说道：“可是，小天，让我冒充港岛的大老板，我，嘶……”
“不是让你冒充大老板，是让你冒充大老板的远房亲戚。”吴天纠正道。
“那也不行啊，我家里几辈儿都是贫农，可没有港岛的亲戚，我可冒充不来……”常天华满心抵触的道。
吴天不禁暗自撇嘴，就你现在还敢说自己是贫农？照这速度，要不了个把月你就成“万元户”了，最起码一个富农跑不了，甚至你离“七上八下”的“剥削阶级”标准也不远了，两个退休老师，加上贾明和你侄子，这都四个了，如果生意继续这样好，还是要再雇几个人的，到时候你就要变成资本家了！
“老常，你听小天的吧，我看这事儿没那么严重。”
眼见得丈夫一副不干不脆的模样，一旁听着的白洁开口劝道。
“啧，不是那样说的。”常天华道，“你说让我卖个字帖，我倒是能干，可让我跟人家大工厂谈那么大的事儿，我哪儿成啊？还得装成港岛大老板的亲戚，我……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白洁不禁一翻白眼，道：“瞅你那点出息！港岛大老板的亲戚就非得多厉害啊？就是让你出去应个照面罢了，这不是还有小天呢吗，你还真当啥事儿都要你去操心？”
常天华就闷了头，顿了下，道：“小天，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这事儿我真不懂，怕搞不好啊。再说了，咱们这边的生意就不小了，我怕忙不过来啊。”
吴天呵呵一笑，也不太介意，毕竟常天华好歹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干字帖生意多少还算和“文化”沾边，真让他马上就彻底转化成一个赤裸裸的生意人也不现实，就这几个月来的进步表现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吴天略一思忖，做了决断，道：“常大哥，没事儿，要不这样好了，你以后还负责字帖生意，风扇那边就让白阿姨负责。”
“什么？”白洁一听，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白阿姨，你刚才可说过的，就是让你打个照面，怎么干我告诉你，没什么难的，呵呵。”吴天笑道。
对于白洁的能力，吴天也是比较满意的。字帖生意一直都是常天华在外边跑，联系广告，收款发货什么的，而白洁则负责着内部管理，记账，安排拆信填邮单之类，两个老师和两个学徒都是由她领导的，倒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也算小小的锻炼了管理能力。
虽然电风扇项目主要重点不是在管理上——生产是由电器二厂负责的嘛，咱们的重点还是在于营销上面，不免要到处打广告，其实已经拥有了一定广告经验的常天华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如果白洁负责了电风扇项目，常天华又岂能袖手旁观，不帮着自家老婆干活儿？
白洁手足无措的道：“可是，我一个女人家的……”
“女人怎么了？女人能当半边天！”吴天梗着脖子叫道。
白洁不禁鼓了鼓劲儿，咬了咬牙，又转眼望着老公。常天华也皱着眉头顿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要觉得行，那就试试吧……”
吴天小朋友便奸计得逞的笑了……
第六十一章 项目方案通过了
一大早，吴天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抱着一份《商城晚报》有滋有味的读着。
前一段时间吴天给老爸提过一嘴，要大力宣传治安整顿工作，显然老爸放在了心上，宣传部夏铁山对柳书记的支持力度也开始加大了，最近这几天市报开始大篇幅报道治安整顿工作，特别对于警民联防队特别肯定，如果只看报纸上的报道，几乎都要以为商城的治安已经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了。
实际情况来说，商城的治安自从陆建明上任之后，的确好转不少。随着柳书记一招“换帽子”大法，各区县分局的头头们来了个大换位，陆建明又定下了分片负责的任务，一时间市局上上下下全都提足了精神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整顿治安，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管区里出了大漏子，那可就得挨处分，甚至让位子的。再说了，如今连政法委葛书记都在常委会上表了态要大力整顿治安的，“领头大哥”都下了话，谁还敢不卖力？
一时间商城大大小小的混混头目们可就倒了霉，几乎全都被请去了局子里“坐坐”，少不得屁股底下太不干净的干脆按进去小住一段时间，问题轻的也得受一番深刻教育，暂时放回家去以观后效。
可一个人口足有两百万的大市，流氓混混又岂是小数？抓得了头目，也抓不尽小喽啰啊。如此一来，陆建明提出的那套警民联防计划，就被各位副局长、分局长们奉为至宝了——警民联防队还是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的，至少晚上街头没了那么多四处游逛的小混混——敢出去瞎转，没得就得被那些联防队抓住盘问半天，虽然逛街不是罪，倒不至于被随便抓起来，可也没得坏了兴致啊。敢打架斗殴偷东西拦截单身女青年什么的，那就更危险了，满大街的巡防队到处瞎转，一旦被抓住了，首先人家仗着人多，一通好揍铁定跑不了，接着还得送去派出所从重处理。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商城治安的确大为好转，报纸上再这么一番吹捧夸赞，陆建明就成了市民口中的铁面青天好局长，提起主张治安整顿的柳书记来，也是无不交口称赞，认为这是一位真正愿意为老百姓办点实事儿的好官，一时间声望不是一般的高。
吴天对于这个结果基本还是比较满意的，治安整顿对于城市的发展至关重要，咱小小提前几个月在商城推动“严打”，也算为商城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嘛，顺便再出主意帮老爸以及几位自己人吹捧造势一番，也是应得的一点“红利”。
“小天……你姨夫打电话找你呢。”楚玉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吴天身边，说道。
“我姨夫找我？什么事儿？”吴天道。
“没说，让你给他回电话呢。”楚玉梅斜睨着儿子，道。
“噢。”吴天不慌不忙的把报纸叠好，放回报刊架，又走到老妈面前，道，“走吧？”
“干嘛？”
“回电话去啊。”吴天一边说着，一边背着小手径直向后院办公区走去。
楚玉梅看着儿子那架势，顿时哭笑不得，这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啊，又是看报纸，又是背着手的，咋看咋像个退了休的老干部嘛，咱咋就把他养成这么个怪胎了……
楚玉梅如今可图书馆的红人，调任后院办公室后，基本上也没啥正经工作，连平时打扫卫生都有的是人抢着帮她干，每日闲逛着混混日子罢了，最多过年过节需要她帮忙发发福利啥的。可自从上任之后，还没遇到过一个正经节日呢，自然是一点正经活儿都没干过。不过这并不妨碍楚干事的人缘，本就是图书馆的老职工，又素来大大咧咧的热心肠，倒并不因为身份突然转变而被人疏远。
作为一名“普通”干事，楚玉梅自然是不可能拥有单独办公室的，也就是在大办公室里分了张桌子罢了，不过大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台电话机却是放在楚玉梅的办公桌上，平时没事儿接个电话，就是楚干事最大的工作了。
楚天进了办公室，很是嘴甜的先朝一棒子老娘们小媳妇们一一问好，赢得一片夸赞之后就老实不客气的抓起老妈桌上的电话拨了起来，至于办公室唯一的一个半老头，却是被吴天自动忽略了。
“姨夫。”
电器二厂厂长办的电话，吴天自然是早就记在了心里的，电话一拨通，张嘴就叫道。
谁知道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女声：“张厂长不在，你是那位？”
“我姨夫不在？”吴天不禁郁闷了一下，这年头没个手机的，联系个人真不方便啊。
“他刚出去，你是……叫小天吧？前几天来过厂里的？”电话那头那个女人问道。
吴天一眨巴眼，倒是听出那边那位的声音了，却是咱上次给大姨夫建议，要提拔她当办公室主任的少妇。看她能跑进里屋接厂长的电话，八成是这个办公室主任已经当上了。
“对啊，阿姨，我姨夫去哪儿了啊？”吴天道。
“呵呵，张厂长刚出去，没说去哪儿了，应该就在厂里，要不我帮你叫一声？”
“嗯，好啊，谢谢阿姨，一会儿让他再打过来吧。”吴天倒也不客气，径直撂了电话。
张志兴找咱什么事儿，吴天自然心里是猜得出来的，无非就是电风扇项目基本上定下来了，急着找咱把港岛大老板请过去开始谈判呢。
其实早在数日前，计划获得了柳书记同意之后，张志兴就急着要见港岛大老板了，不过吴天却搪塞了一番，只说让张志兴再把方案向袁市长报告一下，等市政府给出意见之后再说别的。
吴天之所以这样搞，那也是有计较的。首先，如果港商真蹦了出来，眼看着这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只怕袁市长心里是要闹点嘀咕的——你老柳使的好手段，闹了半天不是只为张志兴谋个出身那么简单，原来是早就有大项目放着呢，这不是给咱设套呢吗？如果电风扇项目真的成功了，你让咱的电视机项目怎么办？没得被你抢了风头！
指不定袁市长明里暗里总要找点借口，最起码也要磨蹭着拖延个一年半载，等得电视机项目出了成绩，挣足风光了，才会放行电风扇项目的。
所以吴天且让张志兴先把方案报上去，眼见得八字没一撇，袁市长不定就会认为张志兴这是异想天开穷折腾呢，阻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事情果然如同吴天预料的差不多，虽然袁市长没有表示大力支持——市财政不会给电器二厂拨一分钱，不过柳书记出面交涉下，市政府也原则上同意了电器二厂的方案——反正根据张志兴的说法，投资商还没找到呢，这就是一个计划罢了。那你们就尽管折腾去，等你们找到愿意来山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投资的港商，谁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只要今年夏天之前这事儿谈不成，那就抢不了电视机厂的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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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港方代表
张志兴精神抖擞的率领着电器二厂党组全体成员整齐的排列在厂区大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港方代表的到来。
毫无疑问，第一次和港方代表的见面是相当重要的，这可关系着人家对着咱电器二厂的印象，关系着这次合作谈判能否成功，关系着电器二厂下一步能不能重新崛起，全厂四百多号员工能不能吃饱饭！
所以，自张厂长以下，无人不对此事重视十分，早在昨天上午张厂长通知了今天港方代表就会来厂里参观考察合作环境后，全厂上下顿时沸腾了，几位副厂长亲自出马，监督职工们对厂区大扫除，整理车间擦拭设备，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早已许久没用过的红布横幅，大红纸写了“欢迎港方代表来厂参观”的标语贴上去，从厂区门口十几米就挂一条的一直挂到老办公楼。
张志兴这下才真正感受到了大厂厂长的威风，这真是一言八方动啊！
张厂长踌躇满志，却也不免想起小外甥的好处来，咱之所以能在上任不过半个多月，就彻底坐稳厂长的位子，并获得厂里上下的尊重信服，所凭借的却正是外甥为咱一手安排的这个电风扇项目合作计划。
如今眼见得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港商代表了，成功在望了，张志兴心情相当的激动，转眼在看看身后那些厂里的头头们，一个个满脸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张志兴不免满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再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把目光远远朝着路尽头眺望着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啊，昨天在电话上，吴天可是打了保票，今天下午两点钟会带港商代表来的……
“咦，来了……”
两点过十分，张志兴终于看到了远处吴天那小小的身影，不禁叫道。
一帮厂里的头头们不禁精神一震，慌忙抬眼望去，却无非几个路人经过罢了，根本没见有小车的踪影，公交倒是刚过去一辆，张厂长这是等得急花了眼？
而张厂长已经认清了吴天的身影，却哪儿管副厂长们的疑惑，赶紧朝着新任办公室主任黄秀菊一抬手，黄主任如今自然晓得要以张厂长马首是瞻，虽然满心疑惑，却还是赶紧的执行张厂长的命令，让锣鼓队麻溜的操练起来，一时间咚咚锵锵的锣鼓声震耳欲聋。
眼见得张厂长已经抬步向前迎去，一帮副厂长们也慌忙收起等小车的心思，匆忙跟在厂长屁股后头，直走了三四十米，却又愕然愣住了——只见张厂长迎向的竟然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和一个刘七岁的小孩儿！
这闹的是哪儿出？
其实如果不是认准了外甥，张志兴也不敢相信吴天身边的那位就是港方代表，嗯，如果也说不准，看人家那身打扮，如果坐辆小车来的话，的确很有港方代表的形象的。
不得不说，就为了白洁身上这身行头，吴天昨天下午可是陪着白老师逛遍了商城各大商场，最后还是在外贸店里才寻摸到的，即使如此吴天也并不十分满意——就白老师这条件，这年头的服装可没几个能完全衬托出来的。
不过这大百十块的衣服穿在身上，白老师却感觉十分别扭，一路上总感觉被满大街的人盯着看，特别是胸臀总感觉遮盖不掩饰似的，有股凉飕飕的感觉——虽然实际上这衣服一点也不暴露，只不过是该收的腰身收得稍稍紧了点罢了。
既然要装港商代表，就得拿出点港商代表的形象来嘛，可问题是这年头你就是有钱，在内地也买不来进口品牌，甚至吴天想租辆小车装装门面都租不来，这年头来出租车都没有呢，说不得只能坐公交，下了车再不行几百米过来，没的大感丢份……
“姨夫，搞得这么排场啊……”吴天听着喧嚣的锣鼓，看着几十号厂里的头头们蜂拥迎来，更觉得咱这出场方式实在太寒碜了点——这可不是好事儿，财不大气不粗的合作方，可摆不出谱来，谈判的时候是要吃亏的。
“呵呵，欢迎港方代表嘛，热烈点应该的……”张志兴说着，看了看白洁，再瞪了瞪外甥，示意他赶紧介绍一下啊。
“哦，这是我老师，港方代表，白老师，这是我姨夫，电器二厂的张厂长。”吴天随意的说了一声，反正两边的情况咱早就私下各自交代了清楚，这会儿也就是意思意思，搭个话茬罢了。
“白洁同志，欢迎欢迎。”张志兴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慌忙和白洁握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副厂长，这是崔副厂长，这是……”
吴天小人一个，只给张志兴和白洁搭了一句茬，就没人搭理他了，说不得只能委委屈屈的跟在后头，眼看着白洁一脸矜持的笑着，随着张志兴的介绍，一一和厂里的头头们握手寒喧，倒也似模似样的。吴天小脑袋就不禁乱想，没看出来白老师还很有表演天赋嘛，昨天咱只是略微指导了她一些“表演”重点，她竟然就很快融会贯通了，这幅商务精英的风范可着实似模似样，很能唬人啊。没见厂里那些头头们握手的时候不自觉的微微躬了身子，一点也不敢轻看这位年轻漂亮又时髦，却坐着公交来谈判的港商大老板。
好半天的介绍和寒喧，张志兴这才亲自引路，把“港方代表”白洁同志请进厂区，进了大办公室兼会客室，还没落座，张志兴就直寒喧的道：“白洁同志，厂里的条件简陋，你多多包涵啊……”
张厂长话音未落，后面有资格跟进来的几位副厂长们也立马就跟着附和，什么厂里条件艰苦，什么就指望这次合作来改变厂里的困境，如是等等的话头纷纷冒出，直听得吴天小朋友差点忍不住狂喜大笑——本来还以为这场谈判还得一番争夺和妥协，需要磨上不少嘴皮子功夫才行呢，可谁知道这帮领导们竟然全都没有一点“谈判意识”？
照这样的情况，这合作方案，咱想不沾光只怕都难……
第六十三章 合作方案谈好了
经过两天的“艰难”谈判，港岛风云商贸公司与商城电器二厂的初步合作方案制定完成，张志兴代表电器二厂，迅速将方案上报市委、市政府、市二轻局等相关部门，请求领导修正并准许执行。
根据方案，电器二厂和风云公司将合作生产电风扇，由风云公司提供扇叶，电器二厂负责其他零部件以及成品组装生产，之后将由风云公司负责销售，盈利则为风云公司和电器二厂各占百分之五十。
这个方案明面上看着没有多大问题，不过吴天却知道，自己这可没少占人家电器二厂的便宜。
首先来说，自己的投入实在不大，无非是帮电器二厂购进扇叶罢了，而购进扇叶的资金，是要算进生产成本里去的，又不是白给，至多也即使咱提供个购货渠道罢了。
而产品的生产、销售却要全部按照风云公司的方案来进行，也就是说要生产什么式样的电风扇，使用什么样的材料，以及卖多少钱，怎么卖，却全都是风云公司说的算，电器二厂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权——这也是没办法的，吴天可不相信就凭厂里那些头头们满脑子的老观念，能把产品杀进如今竞争日趋激烈的电风扇市场。
至于利润分配，双方对分，这更是沾了人家电器二厂的大便宜了——方案标明，利润计算是不刨除人工成本的。要知道吴天这个刚刚在港岛注册成立的“风云商贸公司”，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半人，一个是总经理白洁，一个副总常天华，还有一个是跟着白总跑腿的贾明，剩下那“半个人”指的也不是小屁孩吴天，而是港岛那边的“专业人士”。
吴天分析的一点没错，那位羊城的图书贩子黄启民的确是个善于钻营，很有些门路的精明人，接到常天华打过去的长途电话，就当即保证这事儿他能办得成，只不过一张嘴就是二十万的天价。吴天对此嗤之以鼻，显然这位黄老板是把咱当内地土包子坑呢。吴天很清楚这年头港岛那边不乏一些投机的家伙，以专门帮人开皮包公司为生，注册一个公司花不了几个钱，要是有需要，还可以再帮你设一部电话，一个人一间房，说不定就是好几个公司的“总部”所在地。
再说了，这年头人民币的汇率可是相当坚挺的，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当即吴天让常天华还价一万块，另外再送给黄启民一万本字帖，并许诺他以后可以享受五折进货价，如果他不乐意，那咱就找别的人。黄老板一听这价格顿时直呲牙，倒也知道自己只怕是碰到明白人了，唬不住人家的，一万块倒是勉强够在港岛那边注册一个皮包公司了，咱这单生意也就是赚了一万本字帖，两三千块钱罢，再加上进价优惠，倒也算值得。通过关系，很快就帮注册了“风云商贸公司”，并设了一部总部电话，外加一个身兼数家公司“副总”的专业人士——只是这“半个”风云公司职员，每个月就要一千块的工资呢。
不过相比于电器二厂，吴天这边的人工成本可就低廉太多了，人家可是有着四百多号员工呢。如果生产着产品倒还好说，可电风扇生意旺季一年还不够半年，空闲期间人家厂里依旧要承担这么多工人工资，吴天这边却只有三个半人，不免太不厚道了。
吴天倒也不为己甚，把本应该风云公司组建的销售部建立在电器二厂，人员由风云公司在电器二厂内部挑选，接受风云公司管理，编制依旧算是电器二厂的职工，不过工资却由风云公司承担。
另外，吴天还对利润分配做出承诺，现如今是由风云公司提供风扇扇叶，不过下一步如果形势发展的好，等电器二厂有能力自己投入生产线生产扇叶的时候，可以再让出百分之十的利润。如此也算吴天颇有良心，没太沾公家的便宜了。
还有最后一点，却是不管是厂里领导还是市里领导都不曾重视——合作期限为五年，五年之后如果不再继续合作，那么合作生产的“风云牌”电风扇的商标，是要归风云公司所有。
这份方案整体上来看，倒还算合情合理，对于电器二厂这个烂摊子好处多多，如果成功，倒是的确能把市里这个包袱甩掉，搞不好还能创造些利税，如果风云公司能再把产品销到港岛去，还能赚回外汇呢——这年头“创汇”可是大任务，对于各级地方领导来说，其功绩不亚于后世的招商引资，能创汇的领导那就是有能力的好干部，是升官提拔的重要条件！
市二轻局的领导接到报告，不免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个张志兴不吭不响的竟然这么大能耐，这才刚刚上任半个多月，竟然就搞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来？如果这事儿成了，那咱这电器二厂的代管单位，自然也是能分得不少好处呢。
只不过这事儿却是牵扯到了港商，是涉及到外资了啊，局长同志自然不敢擅专，当即拎着报告就去了市政府。
而袁市长却是同时也接到了报告的，并且他这边刚把报告看完，市委柳书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却是表示也刚看过了张志兴的报告，很是对市政府的工作给予肯定和表扬，袁市长能推动电器二厂如此不等不靠，开拓进取，自力更生的改变厂里的困境表示了极大的赞赏和肯定，大赞这个项目的意义，不单是可以解决电器二厂的困局，更重要的是这项目很符合眼下的大局势嘛——港岛要回归，上层正在加紧双方联系，港商投资出于政治的需要，更是大受欢迎呢。
柳书记的一番话，虽然张口闭口的称赞的是市政府，半句不提张志兴什么事儿，却是让袁市长心里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事至如此，袁市长又如何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合作，其实早在柳文成提议电器二厂分家，张志兴去当副厂长的时候，只怕就已经定下来了，这会儿生米几乎快煮成熟饭了，才彻底露给咱知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可别扭归别扭，事已至此，袁市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附和柳书记几句——总不能说电器二厂是瞎捣蛋吧？人家前几天报上来的寻找外商合作的申请，咱可是答应了的，总不能人家真找到了外商，咱立马又反悔吧？
只不过袁市长却也不肯如此善罢甘休，只说此事重大，毕竟涉及了外商，咱们商城如今还没这个先例呢，还是要先上报省里定夺……
第六十四章 审批卡壳了
电器二厂要和港商合作造电扇的消息，如同滚油锅里泼了半瓢凉水一般，顿时在商城上下炸了开来。
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好几年，可山南毕竟地处内陆，素来封闭保守，这种合作现在在特区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了，就是沿海省份也早已经多有尝试，可在山南却无疑算是头一号，不免引起上下各方多有争论。
不过好在一点，港商合作投资这也不是山南第一件了，早在去年那个合资照相馆的问题就已经冒了出来，虽然如今过小一年了，依旧还在讨论阶段，不过省里原则上是同意这个合作的——大环境需要嘛，只不过顾虑却也不小，毕竟第一口螃蟹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山南第一例总得小心谨慎一些，这才一边同意，一边却拖延时间，且看看大风向再说。
谁知道就在这关头上，商城市委市政府的联合申请报告就送到了省委领导们的案头，让一帮省里领导们大感棘手——要知道电器二厂的情况和合资照相馆可大不相同。
合资照相馆的计划是港商提出的，人家是看中了山南全省也没有一家彩色照相馆，空白市场就意味着有钱可赚，这才巴巴跑来谈合作的，说白了是人家求上门的。
可电器二厂的情况自又不同，电器二厂可是四百号员工都等着吃饭呢，人家港商愿意来合作，那可是帮了电器二厂，帮了商城市的忙，说白了咱现在是有求于人家。当然了，这个“有求”也并不是多么迫切，毕竟电器二厂这个包袱市里也不是背了一天两天了，几百号工人的工资还是给得出来的。
所以省里领导们头痛归头痛，却也并不着急，先慢慢研究着再说。
商城市委市政府的报告打到省里却是如同石牛入海一般，只溅起几朵浪花，上上下下的一通议论，就很快又了无消息了，十数日里张志兴跑遍了市委市政府以及二轻局、外贸局、经贸委、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等相关单位相关部门，只为打听回来一点情况，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不禁又急又无奈。
不过张志兴也知道，这事儿急也没用。根据这几日张志兴打听到的消息，才得知根据七九年出台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规定，成立中外合资企业，需要得到国家、省、市三级政府的同意，还得由国家工商总局下发营业执照。这也就是说，就算省里同意了合作，还要再上报国家经贸部和国家工商总局，就算审批速度再快，只怕也赶不上今年夏天的销售季节了——现在都已经过了五一好几天了，白天都可以穿单衣了，风扇销售旺季转眼就到了啊。
张志兴不免有些沮丧泄气。
吴天的耐心比起大姨夫来只有更差。如果这项目最终审批下来要到一两年之后，那咱还混个屁啊！要知道昨天常天华终于发回了电报，报告了个好消息——扇叶问题搞定了！
早在合同方案谈妥后第二天，吴天就给常天华分派了一个重要任务，让他带了“巨款”奔赴南方，去寻找风扇扇叶去了。
如今这年头北方虽然还相对沉寂，可南方却已经很有不少乡镇企业蜂拥而起，其中也不乏一些生产电风扇的小厂——只要有人能造的出来，自然咱也就买得回来。
吴天给常天华的下达的任务，就是直奔号称乡镇企业摇篮的苏南一带，以及去年刚刚被抓了典型的文州等地，寻找有批量生产风扇扇叶能力的乡镇企业，直接洽谈十万件的合同，并给予一万元的定金，对方则分批发货，货款则下次到货结上次的款，而首批只发一千件，足以让对方放心不会被骗了——本身合同就是以国营电器二厂的名义签订的，再加上一件扇叶也不过数元钱的成本，一千件的货款还没有人家给的定金多呢！
即使条件定得如此优厚，常天华也足用了小半个月时间，才终于找到一家合适的供货方——毕竟按照吴天的要求，对方的生产能力也不能太低，不然一旦进入风扇销售旺季，生意大火，可对方不能及时供货可也是个大麻烦。
眼见得常天华和对方已经签订了合同，并且一万块的定金都已经付给人家了，一个星期后第一批风扇扇叶就会运抵商城，如果这事儿上面批不下了一直卡壳，咱可就血本无归了——为了这次合作，吴天可是砸上了全部家当，包括在港岛开空壳公司，风扇扇叶的定金，几乎已经把的字帖生意两个多月来的盈利几乎全都砸了进去，剩下的已经不够下一步的风扇的营销预算了，不得已吴天决定暂时拖欠字帖印刷费用，只盼着每日的销售流水回笼一笔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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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次的样品勉强合格了，不过这外观还是个问题，还得再改……”
电器二厂厂长办公室里坐着张志兴和“港方好代表”白洁，当中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电风扇，模样倒也中规中矩的，金属的底座，薄铁皮敲打成方形的支杆，刷着绿色的油漆，古朴庄重，很有“时代感”。
“你小子就会吹毛求疵，什么眼光啊？这可是按照长城牌的外观造出来的！”张志兴不满的瞥了吴天一眼，说道。
要知道这半个月来，风扇样品已经被吴天推翻了三次了，不是噪音太大，就是风速太小，要么就是功能不够，要增加风速档位、定时停转等等，也亏得厂里几位老工程师能耐着性子改造升级，这第四次的样品一出来，厂里上下全都深感满意，港方代表白总看过了也赞誉有加，怎么到了吴天这儿就又挑出了毛病了？
“什么长城短城的，太俗气了。”吴天老实不客气的说着，抬手按下开关，试了试风感，三个档位都基本满意，定时功能也运转正常，然后一把把风扇拎了起来，左右摇晃摇晃，却是很感吃力。
“哎呦，你干嘛呢？别被电打着了。”张志兴慌忙嚷道。
“呵呵，问题出来了吧？你都怕我被电着，那怎么行？”吴天说道，“嗯，再加一个侧倒断电功能！”
“什么侧倒断电？”张志兴道。
“就是风扇直立放着的时候，会通电转动，如果侧倒了，就会自动断电。”吴天说道。
“呃？那怎么设计？”张志兴道。
“你不懂，问工程师啊。”吴天道，“嗯，其实也简单，就是弄个金属小圆柱，放在两个断开的线头中间，直立的时候圆柱落在固定的位置接通电源，侧倒后圆柱就会自动滚到一边，断开电极了嘛。”
吴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比划着。其实这个方案在后世不少电器中有存在，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这年头在产品里加入这么一个功能，却是不大不小一个好噱头。
“呵，的确简单啊……”张志兴一听就明白了，不禁指点着外甥笑了起来。
“还有啊，这玩意儿太沉了！”吴天又挑起了毛病，“用薄点的铁皮就行了。”
“那怎么行？不结实点，很容易坏的！”张志兴道。
“坏？铁皮再薄，要锈透了也得好几年呢，谁还买个风扇回家摔着玩去？”吴天道，“再说了，你用这么厚的铁皮，得增加多少成本啊？”
“可是人家大厂都用这种料的……”张志兴道。
“别跟人家大厂比，人家的东西卖多少钱一台？”吴天说道，“产品定位还是要以白阿姨说的算，是吧，白阿姨？”
白洁就微笑着道：“张厂长，小天说的有道理，咱们的风扇将来售价肯定要比大厂的便宜不少，成本还是尽量控制一些比较好。”
张志兴点了点头，道：“嗯，那行，就按你们说的办。”
吴天丢开风扇，又道：“姨夫，厂里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进行量产？”
“主要问题都差不多了，样品定下来后，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实现量产。”张志兴说道。
“嗯，扇叶一个星期后就能运到，姨夫，速度快一点，尽量在十天之后正式开工量产。”吴天口气坚定的说道。
“啊？不行不行，省里还没同意咱们的合作方案呢。”张志兴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你只管动员厂里的工人，让大家伙做好随时开工量产的准备，原材料什么的也要先联系好……”吴天说道。
“这个……小天，就算省里批了，还得上报部里呢，十天哪儿能批得下来？”张志兴不信的道。
吴天微微一笑，道：“批不下来也好办，不行就改协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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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戏再开场
袁市长摔了杯子！
袁市长是快下班的时候听到电器二厂员工投票的事情的，气得当场就摔了杯子。
秘书王锋当即就吓得脸色有些发白，要知道自己跟了袁市长足有四五年了，虽然袁市长脾气并不平和，可火气这么大，二话不说直接摔杯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
袁市长是真发脾气了，摔了杯子不说，还大声质问“张志兴这是要造反？无法无天了！”——当然了，张厂长这会儿可不在袁市长办公室里，市长这质问自然是冲着空气嚷出来的。
袁市长一边给张厂长的问题“定性”，一边急促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小王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提醒袁市长小心地上的茶杯碎片，却终于没勇气说出口来。值得庆幸的是袁市长好在没踩到瓷片，终于站住了脚，张口对王秘书下了指示：“去，给张志兴打电话，让他到这儿来！”
王秘书应了一声，却并没有马上出去执行命令，而是小心的说道：“市长，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下班？你急着回家？”
袁市长心气不顺，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倒是老毛病了。
小王一慌，赶紧说道：“市长，我还听说下午电器二厂投票的时候，市委办许主任去了现场，另外，市工会张副主席也去了……”
袁市长脸色顿时一凝，双眉紧锁起来。
小王说的这个情况，足以引起袁市长的高度重视了。电器二厂这么干，可以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这是公然无视上级领导，公然和市里、乃至省里对着干！毕竟你们的合作方案都已经报上来了，眼看审批慢，就立马换方案，并且换的方案还是规避上级审批，打擦边球？
好吧，你们是一心为了工作，急着赶快投入生产，这也可以理解，换个方案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你总得先征求一下领导意见吧？你们不声不吭，径直就来了个什么狗屁全厂职工投票，这算什么？这叫无组织无纪律！
可是这事儿却又并不是人家关起门来自己干的，里面牵扯进了一位市委办主任和一位工会副主席，意味可就不同了！
毫无疑问，市委办主任在场，代表的可是柳文成本人——如今老许可算得上是柳书记的亲信。这许明堂自从柳文成到任，立马就紧紧的贴了上去，一点都不在乎他曾经可是号称杨书记的心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还偏偏被柳书记接纳了他，在市委那边甚是风光，随着柳文成渐渐站稳脚跟，老许也水涨船高，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把秘书长张云来都挤兑得不轻。
而工会副主席张金桥也是一为老商城了，在工会那边话语权可不小——工会主席王玉泉人老奸猾，素来不愿意出头，净会和稀泥，如今眼见再过得几个月就要彻底退休，更是工会内部的工作也不大打理了，而名义上的二把手张金桥就成了实际上的掌舵人，足以代表工会对此事的态度了。
虽然工会在这种事情上的话语权还是比较大的，可相比来说，许明堂的分量要更重，毕竟许明堂所代表的的是市委书记，这才是让袁辰阳担忧的地方——难道这事儿又是柳文成在背后指使的？
这柳书记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情咱们不会先关起门子谈一谈？这纯粹就是个市政府，给我老袁搞突然袭击！
事情没有这么办的！
袁市长气怒交加，又开始快速踱步，不过这次却不太幸运，刚迈了两步，就一脚踩在了碎瓷片上。虽然袁市长穿着皮鞋，瓷片倒是没扎透鞋底，却也硌得脚底板生痛。
不过袁市长却顾不得痛，直朝小王问道：“投票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小王低着目光望着袁市长脚下的碎瓷片，不禁揪心不已的说道，“还在计票，不过根据刚才听到的消息看，绝大部分都是投的赞成票……”
“比例是多少？”袁市长追问道。
“百分之九十以上……”小王艰难的吐出一个数字。
袁市长脸色更加阴沉，连继续踱步都没了力气似的，颓然坐倒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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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器二厂全体职工投票决定工厂发展方案的事情，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商城。
这一消息无疑让许多人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张志兴还真敢，这不明摆着不把市里放在眼里吗？这么标新立异，小心枪打出头鸟！这家伙的厂长还没干够一个月呢，就急着给别人让位了？
可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却不免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简单。
首先，据说投票是有市委办许主任和工会张副主席在场的，甚至张副主席还亲自唱了几十张票，在计票结果出来后，更是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整个投票过程气氛相当和谐。
要说这样一件“突发”事件后面没有柳书记的手脚，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消息更加灵通一点的人，再打听到袁市长听闻此事后当场摔了杯子，可随后却又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却不免又满怀蹊跷起来——这可不像袁市长的风格啊。
不过很显然，这事儿绝不可能到此为止，后续必然平静不了，柳袁之间指不定又要发生一轮新的碰撞了。
上一次因为治安问题的一系列交锋，可是精彩纷呈，最后柳书记大获全胜，因而在商城算是基本上站稳了脚跟，可这一次呢？柳书记还能成为最后的胜者吗？
只怕也未必。
别看上次治安问题涉及到全市，而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厂，可这次的事情要敏感的多，关系到了原则性政策——合资问题可不是小事儿，更不是儿戏，总不能你们这边申请没通过，就立马更改合作方案，把合作生产变成委托生产吧？并且这么一改，还把原有的利润给改没了许多，这是赤裸裸的“卖国”啊！
真不明白柳书记怎么会同意这么干的，把自己置于这么不利的局面，不是静等着袁市长攒足了劲儿出招吗？
据说昨天晚上袁市长就已经去了市委常委院一号院，拜访杨书记去了，杨书记听了这事儿不定要发多大的火气呢，杨书记要是真发了火，柳书记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然，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别的不说，你且看看人家电器二厂的投票结果——全厂四百六十三名干部职工，投了赞成票的高达四百四十七票，占总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并且剩余的的那些票，除去十张无效票、两张弃权票，只有区区四票是货真价实的反对票！
这是什么概念，这叫众望所归，这叫万众一心！
既然全厂职工都决定了要更改合作方案，都认为这样对工厂发展更好，上面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看看《商城晚报》第二版登的是什么内容！
《电器二厂民·主管理新突破》，全篇内容不过区区几百字，只笼统的讲了工厂面临发展决策问题，电器二厂党组决定征求全厂职工意见，尝试民·主管理方法，进行集体投票表决，另配热火朝天的投票现场照片一副。
虽然报道简单，版面不大，可这一篇报道却意义非凡——这是一下子就把问题重点放到了“党·建”问题上，抓在了柳书记的该管范围之内！一下子就让袁市长想发飙也无从下口了——难道你要对党·建问题指手画脚？
看来柳书记的这次的手法丝毫不比上次搞治安问题差半点，甚至更高明一些呢——本来张志兴这场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反倒最后还要落下一个勇于尝试，坚·持民主的好名声？
这场大戏的开场看起来倒是很有意思了，只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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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报喜
电器二厂投票第二天，就以厂党组名义，将投票决定结果和重新与港方代表签订的供货合同方案上报市二轻局。
二轻局方局长看到电器二厂的方案后，立马一个头变得两个大，张志兴这是干嘛？这份报告不递市委市政府，偏偏只递到咱手上？虽然名义上二轻局是好你们电器二厂的该管单位，可你们这档子事情早就闹破了天了，局里哪儿还能说得上话？你这不是故意把咱往坑里推吗？
方局长二话不说，麻溜的拎着方案就去了市政府。
而电器二厂却不管上面怎么处理，报告一递出去，立马就正式开工——第一批一千片扇叶已经从苏南通过铁路托运发出，这两天就将到达商城了，手里虽然暂时还没有扇叶，不过也并不妨碍先开工生产其它部件嘛。
一时间沉寂已久的电器二厂重现昔日生机，厂里上上下下一片忙碌——虽然真正被安排上了一线的职工并不多，只是每个车间，每个生产环节只安排了一小部分技术水平高的老师父先进行量产尝试，只是处于摸索阶段，不过这并不妨碍剩下那些没活干的工人们跟着看着学着，倒是全员上阵，劲头提得十足。
经过两天的摸索尝试，本来技术含量就不算高的电风扇生产流程就被尝试成功，扇叶一到，当即就开始组装，首批二十余台“风云牌”电风扇正式下线，望着雪白色的电风扇，全厂职工无不激动万分，一些老职工更是热泪盈眶，厂部还特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千响大挂鞭噼里啪啦的放了一通。
不过庆祝产品下线的时候，这个项目的最大功臣，电器二厂的实际一把手张志兴厂长却并不在场，张厂长此时正在市政府接受领导训斥呢。
要说这几天张志兴的日子真不好过，厂里紧着开工生产，虽然有几个副厂长在厂里，可现在全厂都认同了他这个一把手，大小事务不免还是要他来拿主意才行，就足够张厂长忙的脚不沾地了，而同时张厂长又不断被二轻局乃至外贸局等局办请去问话，这倒还好办，毕竟电器二厂的级别在哪儿放着呢，张志兴虽然只是挂名副厂长，可行使的是厂长职务，算起来和那局办一把手也是平级，自然也不至于有谁太过刁难。
不过今天市政府方面终于出面了，张志兴被直接叫到了市政府工作会议上去了！
市政府小会议室里，市长袁辰阳居中而坐，脸色阴沉，两侧则分列六位副市长以及二轻局、外贸局等数位局办一把手，也纷纷面容严肃，面对这样的阵势，远远坐在椭圆形办公桌另一端，并且凳子还离了办公桌三步远的张志兴，孤零零的就如同一个受审犯人一般。
可袁市长摆出的这种阵势却并没有吓住张厂长，面对众位副市长提出的质问，张志兴从容辩驳，不卑不亢。
“张志兴同志，”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于朝阳说道，“你们厂里还有没有市委市政府，还有没有上级领导？这么大事情是儿戏吗？不请示就直接蛮干？你张志兴胆子也太大了点！”
“于副市长，你的话我虚心接受，不过原则上我并不赞同。”张志兴不咸不淡的说道，“电器二厂和港方的合作方案，是通过全厂职工投票表决的结果，是集体决定，和我个人胆子大胆子小无关。并且这个合作方案，也只是我们接受港方订单生产产品，这属于电器二厂经营范围内的事情，并不牵涉合资事宜，没有必要必须经过市政府的同意才行吧？
“张志兴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有你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吗？你这是要造反吗？”于副市长脸色酱紫，敲着桌子说道。
“于副市长，请注意你的措辞！”张志兴针锋相对的道。如果换个别的副市长，张厂长倒也不见得就敢这样针锋相对，可这位于副市长可是出了名的大老粗，当年作为红小兵头目出身，本身水平有限的很，如果不是早年及时投靠了袁辰阳，鞍前马后的立下不少功劳，哪儿轮得到他在市里耍威风？也正是因为他自身水平问题，这么多年了依旧只能勉强当个副市长罢了，再进一步几步没有丝毫可能——就算袁辰阳能再往上爬两级，也绝不会继续把于朝阳往高处带的，没得惹出大笑话来，影响了袁市长的声名。
被一个小小的副厂长如此顶撞，于朝阳的火气不免直冒头顶，说不得双眼圆瞪，就要彻底暴走，和张志兴好好骂上一场，居中而坐的袁辰阳却开口道：“张志兴同志，今天请你过来，不是和你争论这件事情孰对孰错的问题的，而是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袁辰阳面无表情的说道：“本来你们厂里和港方合作的方案，市里已经同意了，现在正在经过省里的认真审核，这是已经进入了程序的，你们这边却突然又重新签订新的方案，这是把工作当儿戏吗？再者，你们这个新方案好像很有问题，厂方的利润可是降低了许多，这里面有没有问题，市里也需要认真了解一下。”
袁辰阳不愧是杨书记看好的接班人，看问题的眼光比起于朝阳那简直高了不是一个档次，这几句话全都切到了重点——纠缠员工投票？报纸上都已经登了，那是党·建工作的新尝试新突破，正面典型都竖立起来了，谁敢再多嘴那就是要插手党务工作，是直接向柳书记开枪，此时此刻就是袁辰阳也不见得敢轻启战火。至于接受港方订单，那更是在厂里的经营职权之内的事儿，纠缠起来也意义不大，这个投票决定本身是不存在问题的。
可袁辰阳所切入的两点就不同了，这是直指要害，都是足以一棍子把张志兴彻底打倒的大问题！
“袁市长，首先我要说明一下利润分配方面的问题，根据第一项合作协议，是厂里和港方共同经营风扇项目，盈利的话利润均分，项目亏损的话，责任也要双方共同承担的。而现在签订的生产订单，则是厂里只负责生产，将来产品卖不出去亏损的话，则全部是由港方承担的，这一点厂里是和全体职工清楚的说明过的，最终厂里职工投票认同，这才和港方签订下生产合同的。如果市里对此有任何疑问，尽可调查。”
张志兴不慌不忙的说道，“至于第二点，也不存在问题。已经上报的合作方案并不因为刚刚签订的生产协议而失效，港方代表已经明确表示，如果上报省里的合作方案一旦通过的话，可以随时正式启用，第二套即刻停止。”
张志兴这番话一出，顿时让会议室里众人纷纷愕然，有的皱眉沉思，有的张目结舌，表情各异。不过很显然，大家都也反应过来，这所谓的第二套方案是投机取巧，掩人耳目的手段，电器二厂的最终目标还是奔着第一套方案去的！说白了，人家这也是急着尽快把项目上马，尽快为厂里盈利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根本上来说，张志兴倒也了得，为了工厂生存发展，竟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样干，也算得上是一个好领导啊……
眼见得众人望向张志兴的脸色尽皆缓和起来，于朝阳忍不住又跳出来放大炮的嚷道：“张志兴，你，你这是耍手段！说，你究竟收了港方多少好处，竟然让你这样出卖原则！”
这句话一出口，袁辰阳顿时暗叫一声糟糕，这个于朝阳真是比猪还蠢，也不看看如今都是什么时代了，还不思长进，尽会耍些七八十来年前的老手段，谁会吃你那一套？没得还要惹得同僚厌烦！
果然，其他几位副市长不禁纷纷皱眉，瞥向于朝阳的脸色也充满了不屑和厌恶，而张志兴也当即反驳道：“于副市长，如果你认为有问题，请你拿出证据来！请你不要污蔑我的党·性原则！”
“老于！”袁辰阳也不满的叫了一声，制止了于朝阳继续丢怪露丑，皱着眉头略一沉思，正准备说话，却忽然听到楼外传来一阵锣鼓喧嚣的声音。
小王秘书慌忙跑去窗口打量一番，再跑回来到袁市长耳边低语两句，袁辰阳顿时目光如电的深深盯了张志兴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外面是电器二厂的职工代表，前来市政府报喜来了……嗯，大家下去看看吧……”
袁辰阳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无力的疲惫感袭来，缓缓站起身子朝门外走去，尚在二楼会议室的走廊上，就可以看到大院里足足八十号电器二厂的职工，敲锣打鼓的还扛了十几条红布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风云牌电风扇量产成功”、“向市委市政府全市人民报喜”、“风云电风扇，商城第一风”……
【热烈庆祝风云牌电风扇量产成功，热烈庆祝本书荣登三江潜力榜——呜呜，不是三江榜，只是个潜力榜啊，不过这也代表本书还是有潜力的嘛，大伙继续支持老白，咱也冲击一下三江榜嘛……】
第六十八章 销售方案
“怎么样？凉快吗？”
电器二厂厂长办公室里，吴天小朋友显摆的把“风云牌”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对着港方代表白总的宝贝女儿常乐吹着，小丫头满脸欢喜，却刚吹了两下就打了个冷战，笑呵呵道：“冷……”
吴天一拍脑门，赶紧把风扇关掉，虽然如今已经进入五月下旬，大中午的天气已经略略有些热的感觉了，不过对着风扇吹，显然还有些不合时宜，更别说常乐还是个娇柔柔的小丫头了。
“小天哥哥，这风扇真漂亮，比史老师家的风扇漂亮多了。”常乐忽闪着大眼睛，望着那台白色的风云牌电风扇好奇的打量着。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设计的！”吴天大言不惭的说着。
其实说起来这风扇的外观也算不得多么出彩，无非就是在“小奸商”的要求下，尽量的做得简单省料，整体看上去自然就显得轻巧不少，比起当前市场上那些粗苯厚重的老式电风扇自然要俊俏许多，再加上这年头满市场都是深绿、深蓝的颜色，吴天特意要求扇叶使用白色，而底座则点缀为翠绿色，看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可别小看一个颜色问题，作为广告策划创意的专业人才，吴天可是很清楚颜色对于产品销售的重要性，这可是涉及到心理学的东西！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张志兴呵呵笑道。
吴天撇撇嘴，说道：“姨夫，你别只顾着高兴了，还是赶紧想想下一步怎么销售吧。”
“这个问题你别找我，销售是归白老师和常老师负责的。”张志兴呵呵笑着，望向白洁两口子道。
“姨夫，不能叫老师，要改口叫白总、常总！”吴天强调道。该立的体统是要立起来的，吴天可很主意这一点，再说了，如今白洁两口子也已经全都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了，再叫老师也不太合适。
“对对，看我这记性，呵呵。”张志兴呵呵笑道，“白总，常总，下一步的销售方面，有没有需要厂里出面的地方，你们尽管说。”
白洁两口子略微客气一下，便脸色一整，开始谈起正事来。
“张厂长，我们的初步计划是这样的，”白洁放开一个笔记本，开始说道，“第一，我们准备开辟西京市的销售市场……”
刚说了一句，张志兴就立马皱着眉头插口道：“西京市？怎么不放在咱们商城啊？昨天咱们去市里报喜，一路敲锣打鼓的，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咱们厂的电风扇了，今天就有不少人来打听着想买呢……”
白洁微微笑着，道：“我们之所以想把第一个市场放在西京市，是有考虑的，第一，西京时作为古都，城市发展程度要在咱们商城之上，市场销售潜力要好一些。另外，咱们的风扇要想进入市里的商场，只怕会有一定的阻碍……”
白洁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不过张志兴却也立马就理解透了。虽然昨天市里“数堂会审”因为百十号职工报喜被打断，最后不了了之，可这并不表示袁市长默认了电器二厂的做法，特别是于副市长，只怕心里的火气难以压下去，不免要想办法给电器二厂几双小鞋穿穿的。
而以张志兴目前在厂里的威望，想要从厂子里动手显然没什么可能，所想来也只有从两个方面下手，要么掐断原料供应，要么就是限制产品出售，虽然于副市长管不了商场，可以他在商城这么多年的人脉，给风云电扇添堵的手段有的是。
眼见一句解释，张志兴就不再言语，白洁便接着说道：“我们准备和西京各大商场联系，同时大力投入广告，包括报纸和电视台，初步估计在一个月内投入一万元以上的广告费用……”
“嘶……”张志兴又听得呲牙了，满心不甘的道，“一万块？是不是太多了？”
一万块在这个年头可不是小数，足够全厂职工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不多，这只是前期投入，先试探一下市场反应，如果行的话，下一步广告力度还要加大的。”白洁微微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磨叽自己女儿的吴天小朋友，这个数字可是吴天定下来的，并且商量销售方案的时候，还直呼手里没钱，不然直接砸个五万十万上去，指不定就能把西京市场给包圆了。
“张厂长，广告的问题一定要重视啊，不能小气！”常天华插口说道，“咱们这是个新牌子，想要抢占市场，要全靠广告呢。”
常天华可是吃过广告甜头的人，如今常天华字帖的名头已经隐隐成为国内硬笔字帖最大的牌子了，行销全国，销量也一直稳步上升，目前每天通过邮寄售出的字帖都将近五千本了，常老师也隐然成为全国的知名人士，不少杂志报刊都想要给常老师做个专访啥的，省市书法协会也表示想要招纳常老师当会员，典型的名利双收。
眼见这两位港方代表都赞同这么大的广告投入，张志兴也便不在说什么了，毕竟费用是人家出的，目前咱只是负责代工生产，别的咱也管不着。
“另外，还要在西京建立售后网点，这个需要厂里面支持。”白洁继续说道。
“售后？”张志兴又呲牙了。
这年头产品售后还属于新鲜事务，按照传统观念来说，厂里保证产品质量过关，买的时候你试好没问题就行了，坏了是你自己想办法修去。都付过钱出了门了，谁还鸟你？
当然，张志兴也并不是没听说过售后这个概念，最有名的金星电视机叫出“质量第一，用户第一”的口号可谓已经家喻户晓了，不过人家那毕竟是电视机，一台几百块呢，咱这电风扇也用得上售后吗？
“对，不管咱们的产品质量有多好，也不可避免的会有坏的，就算一百台里面只坏一台，咱们也要保证维修。”白洁说道，“不然一个顾客不满，就会传给亲戚朋友一大堆人，很可能会流失许多顾客。而咱们售后服务好，顾客的风扇坏了，反倒会让他们帮咱们宣传——坏了管修，这得吸引多少人选择咱们的产品？”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吴天一边拽着常乐的长辫子逗着小丫头玩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句话却是让常天华一拍大腿，道：“这句话好，可以当咱们的广告词用。”
吴天便大感满意，常天华显然已经成为咱广告理念的坚定拥趸了。
张志兴不住点头，道：“嗯，那建维修点费用也得不少吧？”
“前期不会太多，咱们第一步只准备打开西京市的市场，只用在西京市建立一个售后网点就可以了。”白洁说道，“可以从厂里派两名技术好一点的师父过去就行，待遇上可以多给一些补助。下一步如果扩大销售范围，可以考虑在各个地市也分别建立售后网点，到时候可以考虑让在当地寻找电器维修店来负责，每维修一台给多少钱就行了，费用并不是很高，关键是做好监督，不要让他们虚报维修量，以及私自收费等情况，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在仔细讨论。”
张志兴大手一挥，道：“那行，维修点由厂里负责，算在厂里的生产成本里！”
白洁微微一笑，道：“张厂长，建立维修点的事儿需要厂里来负责，费用方面也暂时由厂里来出，不过将来合作申请批下来后，还是咱们双方共同承担比较好。”
“行，就按你说的办。”张志兴痛快的点头道。
“嗯，那我明天就去西京！”常天华也痛快的站起身子，说道。
第六十九章 卡脖子
“小天，节日快乐啊，呵呵……”
六一儿童节，吴天小朋友一大早跑到了公园那片小空地上，杨宝新就乐呵呵的向吴天祝贺道。
“快乐，快乐……”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随便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摆开架势就要站桩。
杨宝新眉头轻轻一皱，这小家伙今天怎么了，要知道他平日里可是叽叽喳喳的很有点碎嘴呢。
“小天，怎么了，不舒服？”杨宝新问道。
“没有。”吴天情绪低落的道。
“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来，给我说说。”杨宝新拉下吴天站桩的架势，说道。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吴天愁眉苦脸的说道。
杨宝新不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家伙整天充大人，说话口气实在惹人乐。不过杨书记脸色却保持得一本正经，道：“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我爸，他工作不顺心，就知道拿我撒气！”吴天愤愤的说道。
“嗯？你爸的工作怎么不顺利了？他怎么拿你撒气的？”杨宝新眉头微微一皱，深深的望了吴天一眼，漫不经心似的道。
吴天就道：“昨天晚上我妈做的芝麻叶浆面条，我最讨厌喝芝麻叶浆面条了，我说我不喝，他就把我骂了一顿，还逼着我喝了一大碗，不喝就要打我，你说说，哪儿有这样当老子的！哼，把我逼急了，我就离家出走！”
“哦？离家出走？你准备去哪儿？”杨宝新又乐了。看来自己还是敏感了，这么一个小屁孩，哪儿有那么复杂？人家这话的重点根本就不和政事相关嘛。
“我去找我姥爷去！”吴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道，“不行啊，要不了一天就被他们找到了……嗯，老爷子，你不是说你家没小孩儿吗？要不我去你家好了，我给你聊天解闷，你管我吃饭，怎么样？”
“呵，那感情好，不过你这挑食的习惯，我怕我家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啊。”杨宝新笑道。
“嗯，我其实不怎么挑食的，只要有肉就行，嗯，没肉的话，有鸡蛋也凑合。”吴天一本正经的道。
杨宝新不禁又是苦笑，这小家伙还说不挑食？要知道这年头一般人家，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吃两顿肉的，就算作为高级干部，杨书记家里有特供份额，也不可能天天顿顿都有肉吃啊。念及此处，杨书记又不禁感叹一声，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一个遗憾，没能把商城的发展搞上去，没能更进一步的提高群众的生活水平，就被退居二线了……
略微一顿，杨宝新收回思绪，望了望吴天，又道：“小天，你爸因为什么不顺心的？”
吴天一撇小嘴，道：“唉，给你说不清，不说也罢。”
“你不说怎么知道说不清啊？你先说说试试，看我能不能听懂。”杨宝新笑道。
“啧，这事儿要说，还是得怪我大姨夫，”吴天皱着小眉头，道，“他们厂里生产电风扇，卖得太好了，可一个什么副市长不高兴，不给他们批原料，我大姨夫就找我爸想办法，我爸也没辙，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唉，他们那些当官的肚子里一套一套的，谁知道闹腾什么呢，反正我是平白受牵连，以前我不喝面条，我妈就给我炒鸡蛋加馍吃，这回却差点挨打……”
吴天说的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却听得杨宝新暗暗颔首，却是大略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电器二厂的电风扇项目，闹得沸沸扬扬，算是商城近段时间来最大的事情了，杨宝新对于此事自然也很是清楚，特别是电器二厂搞出第二次合作方案的时候，袁辰阳可是第一时间就向自己做了汇报，征求过咱的意见的。
对于电器二厂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杨书记自然也是深恶痛绝，不过对于电器二厂这种为了工厂生存发展，敢于另辟蹊径，甘冒大不韪的行为，倒也略含赞赏。毕竟身不在其位了，看问题的眼光也就有所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想要把所有干部都变成应声虫的想法了。
可赞赏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自然不会因此就去支持电器二厂的做法的，只不过杨书记却也没有就此事向袁辰阳下达指示。杨书记不表态，袁市长心里没底儿，这才拖延了两天，只让下面局办先找张志兴问话，最后柳书记那边也没有大的动作，才下定决心亲自出面，谁知道为时已晚，被一场“报喜”行动打乱，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显然，市政府方面也并没有就此罢手，这是在原料供应上向电器二厂卡脖子了。
杨宝新很清楚，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当前实行的是双轨制，计划内和计划外的价格差距非常之大，就说电风扇，如果使用计划内原材料，一台的生产成本可能保持在五十元以内，而以市场价计算，则一台的成本很可能要达到七八十元，并且供应量还没有保障，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足够的材料！
这是要把电器二厂往绝路上逼啊！
杨宝新不禁有些暗自愤怒了，袁辰阳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好，你为了维护你市长的权威，要和柳文成斗斗，这无可厚非，可你不能把四百多人的工厂当做斗争的牺牲品，不能为了斗争去损害商城以及群众的利益！
吴天小心的偷看着杨宝新脸上的表情，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咱冒险走的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最近吴天同学是真的有点焦头烂额，首先常天华赶到西京后，迅速开辟市场，广告打得震天响，并和西京市几家大商场签订了销售协议，第一批五百台电风扇前天运到西京，竟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销售一空——奔着“风云电扇，包修包换”的口号，产品一上架，出现抢购的架势也不足为奇。
常天华当即打回来电话，要求赶快加量发货，可问题是厂里却生产不出来——原料没了。前期那五百台用的是厂里的库存材料，眼见得原材料告尽，厂里自然早就打了报告上去，去批不下了——人家也不说不批，只说需要时间，让回去等着，具体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却没准。
张志兴慌忙四处打探，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打听出来这是于副市长发了话的。虽然吴天也早就猜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卡脖子的问题，可问题真出来了，却依旧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就算你能通过其它途径购进原材料，可那双轨制的价格，却是让人根本就承受不了！
没奈何，吴天才把主意打到了杨宝新头上。
根据这一个多月来的接触，吴天倒是对杨老爷子的品性多少摸清了不少，这位老爷子也许不免存在一些家长式作风——这也是老派领导的通病，不过说起党性原则来，却是高尚得多，不见得会做出为了斗争而损害国家和群众利益的事情。而对于经济建设的问题，老爷子虽然是倾向于保守派，可对于国家集体的工厂建设却也是愿意极力推动的——其实当前高层的矛盾也并不是发展不发展经济，而是“国”与“民”的争执罢了。
如此分析后，吴天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只是尽量的把问题模糊化，只略微一点——这种层面的人物，话也不用说透的。免得被老爷子发现咱的特别用心。
倒不是说吴天依旧想要继续当间谍——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一老一少可从来没有谈论个任何政事问题，倒真如同师徒一般，杨老爷子教习吴天练功也越来越用心起来，只这一份师徒情谊，就让吴天不愿破坏，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了，吴天可不愿意把这事儿扯道杨老爷子身上。
眼见得咱那不清不楚的话已经引起了杨老爷子的注意，并且也没露出怀疑咱的意思，吴天不禁心情大好，刚偷偷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杨老爷子说道：“小子，你聪明的有点过头了吧？”
吴天不禁心里一跳，演戏没演全套，最后最后露馅了……不过这丫小脸上却装出一副天真童稚的表情，歪着头道：“什么叫聪明过头啊？”
杨老爷子却微微一笑，并不接腔，转过目光淡淡的说道：“好了，赶快练功，从今天开始，站桩时间再增加十分钟！”
“呃……”吴天不禁一愕，心情忐忑的摆起架势来，却也不敢追问……
第七十章 女孩儿就要宠
“乐乐，儿童节快乐！”
吃罢午饭，吴天又晃晃悠悠的坐着公交车到了电器二厂，一进门就把一条红丝巾递给常乐，笑呵呵的说道。
“谢谢小天哥哥。”常乐喜滋滋的接过丝巾就往脖子上戴，小丫头接受吴天的“贿赂”不是一回两回了，一点都不会羞涩客气。
“嘿，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就会哄小姑娘了？”张志兴瞪着眼笑道。
吴天一翻白眼，也不搭理他，只管走到茶几前，端起白洁的茶杯一口气喝干，说道：“热死我了，这天气实在太好了啊……”
“天气好有个屁用，没材料也开不了工！”一提起这茬，张志兴不是一般的恼火，真恨不得这个夏天天天下冰雹——咱没风扇买，那别的厂家也都跟着咱没生意做才能心理平衡。
“咦，还没批下来呢？”吴天讶异的道。
“谁给你批啊？柳书记前天都出面了，于朝阳也没松口！”张志兴恨恨的说道，“这不正跟白总商量着，实在不行干脆就从市场上购进一批高价货呢！”
“呵呵，别急了，最多今天下午就差不多了，明天一定能拿到原材料的。”吴天毫不为意的说道。
张志兴眉头一皱，惊喜道：“小天，你这么肯定？怎么回事儿，快给我说说。”
对于小外甥的能力，如今张志兴是不得不敬若神明了，要知道从提出电风扇项目，到介绍来白洁、常天华这对港商代表，以及后来合作方案签订，二次签订，可全都是这小子在拿主意——虽然这小子不时的把白洁两口子推到台前，这接触多了，张志兴自然也看得出来，白洁两口子可是事事都听吴天的，纯粹就是个代言人一般。
张志兴虽然也有过对白洁两口子后台究竟是不是港商，是不是原本就是吴天这小子的怀疑，可合作如此顺利，再看看吴天那年纪，也就不去提起，没得节外生枝。
吴天说道：“姨夫，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你还是赶快组织厂里工人们赶紧做好准备，材料一到，马上开工生产，把所有产能全发挥出来，别怕卖不出去。”
张志兴顿时大喜，看来问题真的解决了。只是奇怪这事儿咱可是找了柳书记都出面了，也没能解决，那个于朝阳摆明铁了心要跟咱过不去呢，却不知道吴天怎么能解决得了？要说这小子的精明的确有点过头，可他小小人儿，上哪儿有办法掺和到这么大的事情里面？于朝阳怎么会在他个小屁孩面前服软低头？
虽然一时不明所以，不过却并不妨碍张志兴对吴天能力的信任，当即欣喜的就向白洁告辞一声，径直跑去车间下达准备开工生产的命令去了。
“小天，材料问题真的解决了？”
张志兴一走，白洁却又不放心的确认道。
“嗯，应该没有问题了，最多一半天就能解决。”吴天也有点把握不大的说道。按照早上咱在杨书记面前“进言”的情况来看，杨老爷子那隐隐发怒的表情，显然他是要管一管这事儿的，可最后他那不咸不淡的一句敲打，却让吴天又有点拿捏不准——这种人老成精，久居高位之人的心性又其实那么容易猜度的？就算人家会管，可要先晒咱两天再出手也不是啥大事儿。
“嗯，那就好，刚刚苏南那边又发了两千片扇叶过来，我还怕这材料问题真解决不了，差点就没让他们发货。”白洁笑道。
“放心吧，让那边加紧扇叶生产，有多少只管往这儿发。”吴天说道，“嗯，对了，资金上有问题吗？”
“问题不大。”白洁道，“老常在西京那边的第一批货款已经汇回来了，有六万多块呢，暂时够用了。另外咱们的字帖那边现在每天基本上能保持一千块左右的纯利呢。”
吴天点头道：“嗯，以后字帖那边的利润不要再投进来了，每个月结余后就按比例分了，你们拿三成，给我开个账号，存六成进去，剩下的分给张老师他们。”
如今常天华去了西京，白洁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电器二厂专门辟出的一座小楼，作为“风云公司”的办公场所，字帖那边主要是那位张老师在负责，另外又招了几个退休老师帮忙。而另一位老头李老师则跟着白洁到风云公司负责财务管理。
“小天，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没必要这样吧？”白洁道。
“有必要，我没零花钱啊！”吴天一摊手，道，“再说了，你们手头也不宽裕，别的不说，就说你吧，当了大老板，也总得多置办几套高档点的衣服，天越来越热，总不能大夏天了还穿这一身吧？这可关系到公司形象问题呢！”
白洁不禁俏脸微微发红，这小鬼头，说话就说话吧，还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在咱身上来回打量，要不是他那年纪，真容易让人误会呢。
“小天哥哥，我也要穿高档衣服，我也关系到……嗯，公司形象问题呢……”常乐跳过来嚷道。
吴天哈哈一笑，捏捏小丫头的脸蛋道：“乐乐最漂亮了，穿什么都不影响公司形象。”
小乐乐却嘟起了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吴天赶紧道：“嗯，乐乐，哥哥带你买高档衣服去。”
“好啊，好啊……”常乐立马高兴的拍手道。
“乐乐，不许这样，怎么能向哥哥要东西呢？”白洁赶紧虎着脸道。
“噢……”常乐立马又委屈的坐回小凳子上——咱可没向吴天哥哥要，是他说给咱买衣服呢。
“没事儿，今天是儿童节嘛，乐乐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吴天笑道。
“小天，宠坏孩子……”白洁说完，又不禁失笑——吴天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嘛！只是和这小家伙接触久了，任谁都会把他当成同辈人，甚至还感觉他比咱自己还要老成呢，除了偶尔耍点孩子脾气，谁会真把他当个六七岁的小人儿？
“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孩儿就要宠！”吴天老气横秋的说道，“乐乐，走，咱们逛街起！”
常乐顿时欢欣的跳了起来，小丫头可很清楚，只要小天哥哥决定的事儿，就是老爸老妈都要听他的。
“小天，别急，我叫贾明和你们一块儿。”白洁赶紧叫道。
“放心吧，乐乐跟着我能丢得了？”吴天大大咧咧的一摆手，抓起常乐的小手就朝门外走去，只留下白洁无奈的望着两个小人儿的背影摇头微笑……
第七十一章 黄裙子、白裙子
吴天拉着常乐的小手，大摇大摆的走进金山百货。
此时刚刚建成的金山百货，即使在三十年后，在商城也是大名鼎鼎，标准的地标建筑。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年头，六层楼的金山百货大楼，很有一种鹤立鸡群的豪华气派感，不过走进内部，吴天又不禁满头浆糊——这内部布局和自己熟知的情况相差可太大了。
首先原来进门就是珠宝首饰之类的柜台，现在变成了糖果副食，再后面一点的手扶电梯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道宽宽的楼梯，最重要的是应该被各种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大厅，如今也暗沉沉的，让人感到压抑。不过这却似乎丝毫不都不影响人们的购物热情，诺大的商场里倒也人流拥挤。
吴天紧紧的拉着常乐的小手，生怕小丫头被挤丢了，开始在商场里转了起来。
这年头的商场实在没啥可转的，都是柜台销售，要买东西你就要让销售员帮你从后面的架子上拿下来，而诺大的商场，长长的柜台后面销售员却是有限，生意忙的时候拿货收钱根本忙不过来，急脾气的顾客只怕都等不及。
吴天提不起兴致，常乐却兴奋不已，小丫头看来是很少被白洁带着出来逛商场的——以常老师家里的条件，逛商场那也属于奢侈行为呢。特别是今天还没有大人跟着，小丫头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紧紧的拽着吴天的手，一双大眼滴溜溜的好气的打量着四周，仿佛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转了半天，吴天终于在三楼找到了童装柜台，扫了一圈，看到一套米黄色的连衣裙，朝常乐道：“乐乐，那条黄裙子好看吗？”
小丫头看了一眼，羞涩的点了点头。
“阿姨，帮忙拿一下那条裙子。”吴天仰着脑袋，朝柜台后面的销售员叫道。
好在这会儿不太忙，销售员倒是对吴天的叫声有所回应，低头一看，再四下一瞧，说道：“小朋友，你们家大人呢？”
吴天不禁头上冒黑线，年龄弱势，再次降临啊！
“你管我家大人呢！我们要买那条黄裙子！”吴天没好气的说道。
销售员就皱眉了，一挥手道：“去去，一边玩去！”
“唉，我说你什么态度？看不起人是不？”吴天火气冲冲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大团结”拍在了桌面上。
说是一叠，其实也就七八张的样子，要知道这段时间紧缺流动资金，字帖那边的盈余几乎全都投到了风云公司那边，吴天自也不好抽太多的钱装腰包里，这七八十块还是前一段时间分的零用钱。再说了，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口袋里装七八十块也算是十分富有了，这可相当于一个高级技工一个月的工资呢。
眼见得小屁孩掏出这么多钱来，销售员也终于不敢再无视吴天了，不过也没有丝毫见钱眼开的架势——这年头的商场销售员也是吃公家饭，端铁饭碗的，买东西多少可不装自己腰包，人家自然也没有把顾客当上帝的必要。
销售员慢慢吞吞的把身后架子上黄裙子摘了下来，往柜台上一扔，一点好脸色的欠奉。
吴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脸色也摆不了多久了，几年后金山百货大楼改制，柜台对台承租后，最先下岗的就是你这种没素质的销售员！
“嗯，不错，你穿上肯定很漂亮。”吴天拿着黄裙子在常乐身上比划一下，大小似乎还算合适——这年头可没有试衣间这么一说，虽然款式略微差了点，不过在当前这年头也买不来更好的了。
“多少钱？”吴天又朝柜台里那位嚷道。
“十五块五。”那位也没个好气的说道。
吴天抽出两张大团结，本想说一句不用找了，不过没说出口——这年头充大款，人家也不见得会接受呢，没得再被哗笑一通。
收了找回的零钱，吴天拉起常乐正准备走，谁知道那销售员竟然又开口说道：“小朋友，偷大人的钱可不好……”
吴天不禁两眼一翻，差点忍不住发飙，不过一翻眼，却看到斜对面的一个柜台后面挂着的一件衣服，立马熄了斗嘴的念头，拉着常乐直奔过去，对常乐说道：“乐乐，你看那条裙子好看吗？”
常乐歪着头看了看那条白色的女式连衣裙，道：“那是大人的衣服，我穿不上啊。”
吴天不禁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尖，道：“我是说给你妈妈穿，怎么样？”
“嗯，还可以吧。”小丫头说道。
吴天呵呵一笑，要以咱的眼光来说，这衣服白洁穿着再合适不过了，洁白的连衣裙，上衣却是仿女式小西装似的领口，下裙的长度刚刚过了腿弯，在这年头就算是相当短了，要是能再配上一条丝袜的话，啧啧……
吴天想得暗自兴奋，朝销售员嚷着拿下了看看。
好在这会儿不是太忙，这位销售员倒也见了刚才吴天掏出大把大团结的画面，倒没再把他当捣蛋的小屁孩看待，拿了根挑杆就去摘衣服。
吴天正盯着服务员手里的白裙子，旁边的常乐却拉了拉吴天的衣角，道：“小天哥哥，你说是我漂亮，还是我妈妈漂亮啊？”
吴天差点被惊得一个趔趄，小丫头这话问的……谁说小孩子不懂世故？看看这小丫头都敏感啊，知道吃老妈的醋了都！
“嗯……”吴天一本正经的样子，认真思考了一下似的，说道，“现在乐乐和妈妈一样漂亮，不过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乐乐长大了，肯定会比妈妈更漂亮。”
常乐顿时甜甜一笑，又一脸憧憬的样子，似乎想着自己长大了能漂亮到什么样子……
“红兵，你看这条裙子！”
吴天刚从销售员手里接过那条白裙子，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将那条白裙子给抢了过去，裙摆直从乐乐的头上扫过。
吴天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正一脸兴奋状的把白裙子在身上比划着。
“嘿，还别说，这条倒是有点味道……”一个一副吊儿郎当的小伙子，一只手捏着下巴，一脸猥琐的在那女人身上上下打量着，猛咽唾沫。
吴天不禁暗自摇头，要说这个女人穿这条裙子实在不太合适，这条裙子应该配合白洁那样清雅一点气质，而这个女人一脸脂粉，厚厚一层了还生怕不白似的，却又偏偏不知道连脖子一块摸了，脸和下巴处形成一道强烈的黄白分界线，从吴天这角度看上去实在有点恶心，真穿她身上也没得糟蹋一件好衣服。
“阿姨，你再给我拿一条吧。”吴天实在不愿意跟这种俗人咱一块儿，扭头朝销售员说道，只想赶快买了走人。
“没了。”销售员说道，“这是从粤东进的，一共就进了十件，这是最后一件。”
第七十二章 “升龙拳”
“没了？”吴天不禁一阵腻歪，转头再看看那位一脸厚粉的女人手里的白裙子，很是不甘的吧咂吧咂嘴。
虽说这裙子是咱先看上的，是被女人硬“抢”了过去的，可再想想咱的年龄弱势，吴天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去和那种人争执这一条裙子吧？没得丢了咱的份儿！
吴天正准备走人，那个女人却一胳膊扒拉开站在柜台钱的常乐，把裙子往柜台上一扔，嚷道：“就这件了，多少钱？”
吴天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常乐，小丫头倒是没什么表现，小孩子被大人拨拉一下也不当什么，可吴天却一股火气就冒上了头顶，抬头朝那女人大声嚷道：“你没长眼？没看到有人啊？”
那女人一低头，嚷道：“呦，这谁家孩子？怎么没人管？”
“我说，你碰到了我妹妹，给她道歉！”吴天瞪着那女人道。
“去去去，找你妈去！”那女人不屑的朝吴天摆摆手，又朝销售员道：“我问你呢，这裙子多少钱？”
“这裙子是我先要的，我买了！”吴天彻底恼了。虽然上辈子没少磨砺这身脾气，重生后被人当小孩轻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般情况下吴天倒是能忍了认了，不当回事儿，可今天这女人却是彻底撩拨起了吴天的火气。
吴天这句话才真正引起了女人的重视，眉头一皱朝吴天望来，只可怜那一脸厚粉竟然没被皱眉的动作挤掉，倒也难能可贵。
“这是谁家小孩？在这儿捣乱你们也不管？”女人看了看梗着脖子的吴天，终于还知道大人不和小孩斗，转头朝销售员吼道。
只可惜她这番做派早就惹了销售员不满，这年头端铁饭碗的销售员哪儿会怕顾客？你再财大气粗咱也不多赚你一分钱，没必要看你脸色！吴天嘴甜叫了声“阿姨”，相比于这女人一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架势，自然要得这位销售员的偏爱。销售员便冷冷的瞥了那女人一眼，说道：“这衣服的确是人家先要的，是你从他手里抢走的！”
“你说什么？嘿，红兵，这衣服人家不买给我，你看着办吧！”女人恨恨的嚷道。
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了上来，斜楞着眼瞥了瞥吴天，转头朝销售员道：“嘿，你干嘛不卖？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买东西讲究先来后到，你们来晚了，这衣服买给这位小朋友了！”销售员大妈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别看这位吊儿郎当的家伙浑身上下一副痞相，却也不怕他敢在金山百货找茬，只管探头朝柜台下的吴天说道，“小朋友，这件衣服要四十二块呢，你带的钱够吗？不够阿姨先帮你垫上？”
吴天不禁大为感动，今天碰到好人了啊。忙一边掏钱，一边说道：“阿姨，我的钱够。”
吴天麻利的数了四十二块，往柜台上一放，顺手把白裙子扯了过来。
“慢着！”
吊儿郎当的家伙张口嚷道，先瞪着一双眼朝销售员，又朝吴天盯了一眼，可面对这么个小人儿，却也只能压着火气喝道，“小孩，你家大人呢。”
吴天一翻白眼，把白裙子随便揉成一团，塞到身后的常乐怀里，嘴里不屑的说道：“关你屁事儿。”
“你不能走，衣服给我留下！”那厮又嚷道。
“我没准备走呢。”吴天回过头来，说道：“刚才这个女人撞了我妹妹，她还没道歉呢。”
常乐慌忙偷偷扯了扯吴天的后衣襟，吴天头也不回的背手抓着小丫头手拍了拍，又轻轻一推，让她退后一点，自己则迈前两步，直愣愣的盯着那厮。
“呃……”那位叫红兵的家伙不禁一愣，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咱吼了半天，这个小屁孩竟然一点都不怕，还想要道歉？
“嘿，我说你个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啊，你信不信我扇你！”眼睛吴天站到了咱面前一步远，红兵不禁大怒的扬起巴掌，作势吓唬着吴天。
“嘿，我说你个大王八羔子，信不信我让警察抓你！”吴天也毫不示弱的嚷道。
“你他麻痹……”红兵彻底火了，迈前一步，一巴掌朝吴天头上扇了过去。
只可惜他忽视了吴天的年龄身高。
吴天早有准备，猛然一个下蹲，轻松就躲过了那厮的巴掌，接着起身的同时，顺势一招“升龙拳”，重重的打在红兵的下身要害，那厮“嗷”的一嗓子，身子一缩，双手捂住了裤裆，吴天再抬手一推，红兵立马就呈虾米状的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整条柜台全都寂静无声，几个销售员以及那个满脸厚粉的女人全都瞪大了眼盯着吴天，似乎呼吸都忘了——眼睁睁看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愣是一眨眼把一个大人放倒在地，实在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啊。
吴天一击得手，甚是不屑的瞥了那厮一眼，扭头又朝那女人说道：“你，道歉！”
那女人畏畏缩缩望着吴天，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吴天却也不为己甚，并在乎她说不说那三个字，只要让她从心里认识到错了，知道怕了也就是了，反正咱的气出了就行了。
谁知道那女人却突然大叫一声，扭头就跑，也不管倒在地上直吸凉气的红兵。
吴天不禁暗暗摇了摇头，却也不去追她——咱人小腿短，想追也追不上他。
“小朋友，你，你打人了啊……”那位销售员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担忧的说道。
吴天当即大声说道：“各位叔叔阿姨，大家可都看到了，是他先要打我，我才还手的啊，这不能怪我。”
“对，这种流氓，就得好好收拾！”刚才卖童装的那位竟然也站到了吴天这边，大声嚷道。
“嗯，应该报警，这种流氓连小孩都要欺负，得抓起来好好教育教育！”身边那位销售员也表态说道，立马又引来一片附和。
“你，你小兔，崽子，你完了，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位红兵缩在地上，破着嗓音兀自嘟囔道，却是略略缓和了一点疼痛，而依旧气息不匀。
吴天那一下其实也没多重，毕竟他才几岁？能有多大劲儿？虽然跟着杨宝新站了一个多月桩，也不可能就真的变成功夫神童啊。一两个月的锻炼，也无非是加强了吐息能力，绕着公园小跑一圈，不至于像原来那样气喘如牛罢了。吴天之所以敢打，也就是先看出了那个红兵干巴巴一脸衰相，虽然年纪轻轻，却八成也早被掏空了身骨，再加上咱心有蓄谋，出招直奔要害，可以有心算无心。
吴天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家伙这句话可不是第一次说了，莫非真有什么来头不是？
这时候却听得有人跑了过来，抬眼一看，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厚粉女人急跑过来——嘿，这女人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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