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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门阀txt下载     我要做门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节 引荐

    戴着爵弁,身着赤服,缁衣裳,庄严而肃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霍光很满意现在的装扮。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迎娶亡妻那日的情况。

    那时,是兄长亲自给他主婚。

    夫妇相对而拜,于是定下结发之义,有了白首之盟。

    可惜……

    一切物是人非。

    一切都是昨日黄花。

    “大兄,您的在天之灵,好好看着吧……”他在心里默默的说着:“霍氏必将在我手发扬光大!”

    这样想着,他就张开双手,任由下人将一柄佩剑,挂到他腰间。

    转过身去,再看着面前的铜镜。

    霍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宾客们都已经来了吗?”

    “回禀主公,大体都来了……”从小陪他一起长大,一直作为这个家的管家存在的霍然轻声答道:“不过,出了一点小情况……”

    “嗯?”

    “因为侍中领新丰事张子重的缘故,好几位贵宾有些情绪激动……”霍然低头答道。

    霍光闻言也是莞尔一笑,道:“都想抢一位乘龙快婿啊……”

    “可不是呢!”霍然低低笑着,然后看着霍光,试探道:“夫人似乎也有心,许配一位女弟与这位张侍中……”

    霍光闻言,转过身子,看着霍然,道:“去告诉夫人,这个事情不要掺和!”

    他轻声道:“自有汉以来,刘氏就以公主尚重臣……”

    “可是,如今天子并无待嫁公主……”霍然有些不服气。

    “当今有南信……”霍光轻声笑着:“便是太子,不也有好几位皇孙女待字闺中?”

    作为天子近臣,霍光对于当今的脾气和性格太熟悉不过了。

    更何况,刘氏一直就有着下嫁公主给重臣、亲信笼络感情的传统。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考虑嫁一个女儿过去。

    现在嘛……

    谁敢和刘家抢这个女婿?

    就不怕被天家嫉恨吗?

    霍然听了,恭身道:“主公的意思,臣会转告夫人的……”

    但话里却是遗憾不已。

    毕竟,那可是一个香饽饽!

    ……………………

    张越被张安世引领着,在霍府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后院的一栋小楼前。

    张安世将门打开,道:“贤弟请进……”

    张越长身一拜,感谢道:“多谢兄长援手!”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面临着一个怎样可怕的局面现在在这个长安城里,除了少数几家实在没得女儿嫁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而不能嫁女给他的公侯们外,其他列侯勋臣,都已经盯上他了。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天子将他昨日对奏的内容,整理抄录了几分,散发给了三公九卿。

    这让他可真是大大的出了一次名。

    恐怕从今以后,就要背上一个巨大的压力包袱了。

    天下人都将死死的盯住他,看着他。

    稍有差池,那就是千夫所指!

    不过,这既是压力,也是权力。

    新丰因此,成为了汉家的特区。

    他在新丰不管做什么,搞什么,都可能被视为是‘探索小康之治、太平之世’道路的尝试。

    只要他能不断成功,那么,天下人的希望和希冀,就会不断的提供给他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权力。天下士大夫和那些热血沸腾,满怀理想的年轻人,也将从五湖四海,八荒**,不断汇聚而来,化作燃料,投入这个伟大的事业之中,燃烧自己,照亮前路。

    就像……

    那位新都候、安汉公王莽。

    承载天下希望,担负世界理想,负重而前。

    成功了,就是周公再世,就是开启太平盛世的总设计师。

    失败了的话……

    呵呵……

    恐怕比王莽还要惨一万倍。

    当然了,现在的他,不可能有王莽巅峰时候那样的号召力。

    王莽的声望和威名全盛之时,登高一呼,带头号召,就有数百名官吏捐出了自己的全部财产,作为救助受到蝗灾侵害的百姓的救灾款。

    在青州灾区,士大夫豪强地主们,打开家门,打开自己的仓库,将粮食拿出来,给灾民食用。

    同时,灾区的大部分豪强地主,主动实行了减租减息政策。

    于是,一场本该席卷数郡数百万百姓,让无数人流离失所,让数十万人沦为奴婢的大灾害,消弭于无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次救灾中,甚至有长安百姓组成了志愿队伍,带着粮食和物资去青州救灾。

    还有长安大商人出资在长安城里给灾民建立了一千套住宅。

    感召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在那件事情之后,天下人认为王莽是周公在世,是新王降世。

    张越的话,自然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号召力。

    不过,压力也依然重如泰山。

    新丰的事情,已经不容许失败。

    甚至不容许有半点挫折!

    必须成功,也只能成功!

    不然,就真的一语成谶,得提头去见天子了。

    不过……

    “这是好事!”张越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一来,我的昭昭天命,就更容易宣传和被人接受了!”

    而且,只要他能不断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那么,这个世界的一切,还不是他说了算?

    将会有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乃至于数千万人,为了他的倡议和呼吁,奔走相告,自发组织起来,活动起来!

    那必将是一个无比璀璨,充满激情和热血的时代。

    在这个地球上,只要中国人能够认真对待某个事情,那么中国人就能将之做到极致,发展到巅峰,让整个世界都膛乎其后,拍马也跟不上!

    就像那些现在被深埋于骊山之下的秦始皇兵马俑手里拿着的青铜武器。

    就像后世被发展到极致和巅峰的文官系统。

    就像被发展畸形的封建制度。

    只要中国人相信,并认真去做的事情,还真没有做不到的。

    这样想着,张越胸中就升起万丈豪情。

    “我必将践此大业,也一定要践此大业!”

    …………………………

    而这时,霍府内,却是有些热闹。

    当然了,没有人敢大声议论或者随便走动。

    只是,大家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的交换着情报。

    尤其是年轻人们,脸上都带着红晕,兴奋不已。

    “侍中张子重,也受邀来了……”许多人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身边的同伴,随即对方也兴奋了起来。

    “在哪?张公何在?吾正要拜问!”

    对于年轻人们来说,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昨日的君臣对奏的详情,只是听说了侍中张子重向天子敬献了《春秋》三世论和小康世与太平世的实践方案。

    但这就够了!

    对吗!

    士大夫们和舆论界,呼唤和渴望那最终的世界,那天下大同,那理想的期许之世已经很久了。

    不止是从董仲舒开始。

    在汉室建立的那一天起,这个梦想,这个理想就深埋于历代士大夫心中。

    经历了秦末的残酷混战,又目睹了天下生民在战争中颠沛流离,十不存一的惨状。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或者黄老学派的士大夫,每一个人都深深刺激,每一个人都被深深震撼。

    正是如此,人们才会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的在自己的脑海和思维里,构筑了一个三代之治的太平盛世,幻想那太平世界的种种美好。

    也正是这思潮,催生了公羊学派。

    在本质上来说,公羊学派能强盛,是因为它迎合了天下人的这种思想。

    只是可惜,公羊学派也只是说要致太平。

    但从未有人真正的提出‘我们一起来建立太平世界吧,从现在就开始吧’。

    如今,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诸君,让我们一起去建立太平吧,从现在开始!

    年轻人们岂能不热血沸腾?

    人心的力量,有时候强大的足以改变世界。

    是故,虽然张越根本没有露面,但仅仅只是听说,他来到了这里,年轻人们就兴奋的难以自抑了。

    ……………………………………

    “贤弟,有几位朋友,想要见一见你……”张安世带着张越,进了小楼之中,笑着道:“正好,愚兄就将他们也都请来了这里……”

    门被推开。

    四五个衣冠整齐的官员,恭身站在门口,见了张越,立刻拜道:“见过侍中……”

    “愚兄为贤弟介绍一下……”张安世笑着上前,给张越做着介绍。

    “这一位是青州刺史隽曼青,曼青是暴兄的佳婿,其督青州,政绩斐然,听说贤弟在此特地恳求愚兄代为引荐!”

    一个相貌俊朗的官员,长身作揖,对张越拜道:“青州刺史不疑拜见明公!”

    他的眼里充斥着种种神色,脸上甚至都有些因为激动而产生了红晕。

    他就像一个追星的粉丝遇到了偶像一样,深深拜道:“不疑闻明公之说,甚为信服,愿明公不吝教诲!”

    隽不疑虽然比张越要大许多,但是,他岳父是暴胜之而暴胜之和张越平辈相交,所以他算是张越的晚辈,用这样的重礼自然合情合理。

    张越听了对方的名字,眼皮子一动,立刻上前,扶起对方,道:“久闻青州刺史隽不疑,断案清名,致法一丝不苟……不敢当隽刺史如此重礼,只能说愿与刺史交流、切磋,互相印证……”

    张安世笑着,介绍道:“愚兄再为贤弟引荐……”

    “这一位,乃是华阴杨敞……”张安世道:“杨兄祖上乃赤泉严候……”

    对方立刻上前,拜道:“华阴杨敞见过侍中公!”

    “犬子望之,还望侍中公多多教训,严格教导!”

    张越连忙扶起对方,道:“杨公言重了,望之在新丰,做事严明,进退有度,吾心甚喜之!”

    对于这位张越一点都不陌生,他儿子杨望之目前在新丰担任着阳里游徼的职务,这些日子来做事也很妥当。

    不过,这个家族最出名的,却是保存了史记。

    让这部太史公的煌煌巨著,没有和当代的很多著作一样,被黄土所掩埋。

    杨敞听了张越的夸赞,心里面却是美开了花,笑的嘴都快歪了,立刻深深拜道:“犬子愚钝,幸得侍中公不弃,多加教诲,愿侍中公严格督促!”

    对他来说,这么粗的金大腿就在眼前,哪里肯放过?

    张越闻言笑了笑,拱手回礼:“杨公言重了!”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被杨敞旁边的一个男子所吸引了。

    对方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身穿着绛色玄服,头戴獬豸冠,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严肃无比。

    “这位是?”张越主动提问。

    “廷尉右监吉见过侍中公!”对方闻言,长身拜道:“久闻侍中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张越一听,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了。

    后来的宣帝大恩人,丞相博阳候丙吉,一个研究西汉中期政治、历史、制度和法律就不能不关注的人物。

    哪怕是在如今,这位丙公子也已经显露了他的锋芒,担任廷尉右监以来,断狱严明,经常顶着上面的压力,做出合乎法律的判决。

    不然后来当今也不会让他去主持巫蛊之祸后的清算了。

    “久闻丙令君严明律法,乃法家俊杰,今日相见,幸甚幸甚!”张越也由衷的拜道。

    丙吉可是从鲁国的司法系统里杀出来的法家年轻俊杰!

    一个法家官吏,能从鲁国升迁上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谁不知道,鲁国那是儒家最大的保守派大本营?

    更是鲁儒的老巢。

    在丙吉之后,张安世又向张越介绍了两个‘年轻俊杰’。

    一个叫尹宋,现在担任左冯翊的右丞,另外一人则是武库令贺秋。

    张安世介绍完毕,张越心里就有底了。

    这些人,大都都是张安世、霍光、暴胜之等人看好、交好的年轻人。

    算是他们这个小团队里的核心骨干与中坚力量了。

    而张安世将他们介绍给张越,实际上等于宣告你们看好了啊,咱们这个小团体又多了一个大哥,以后见了面记得叫大哥!

    这也让张越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张霍的能量!

    即使是在现在,浮出水面的这些力量,就已经很强大了。

    有基层的干吏,也有豪强的代表,更有军队和司法系统里的年轻人。

    所以,他们的成功,不是侥幸,而是实力!

第四百四十七节 霍光之约

    夕阳渐渐垂落山峦,黄昏的余晖,洒在长安城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诸君,准备一下,出去观礼吧……”张安世看到这个情况,站起来说道。

    先秦的昏礼,一般没有固定时间。

    但有固定的标准既在日落入夜后两刻。

    取阳往阴来之意。

    今日,虽然霍光只是续弦,但这个规矩还是要守的。

    张越则与众人一起站起来,跟在张安世之后,步出这个小楼,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交谈着、谈论着方才的话题。

    在过去的那大约半个时辰内,张越与众人交流的很愉快。

    虽然没有涉及到具体问题,但差不多,摸清楚了他们的倾向和主张。

    像是隽不疑、丙吉,明显很喜欢并且热衷于张越提出的‘三世论’与小康、太平世的道路。

    其他人则大都只是表面很热情,实则只是想来蹭一下热度,或者说看看有没有投机的机会罢了。

    但总的来说,气氛很好,大家也都算认识了。

    对于汉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只要相互认识,有了这个关系,日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好朋友或者好基友。

    毕竟,在这个地球上,论起搞人际关系,中国人自认第二,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抢走第一的桂冠。

    一路边走边谈,很快就抵达了霍府的正厅。

    此刻,这里已经是羽冠林立,公卿满座。

    一盏盏高大的连枝灯,被接连点亮。

    三个大鼎,被安置在大厅东面,鼎中盛满了各色肉食、肉酱。

    虽然往来的下仆很多,但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

    连张越等人也停止了交谈,被几个霍府担任赞礼的下人,延请进正厅之中。

    张越看着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新奇感。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这西元前的士大夫贵族的昏礼仪式。

    这可比在书上或者电视上看到的还要震撼。

    整个大厅内外,此刻都充满了肃穆庄严的气氛。

    明亮的油灯,将整个霍府都映照成恍如白昼的不夜城。

    虽然只是续弦,但霍府却将之当成新婚一样操办。

    以张越所见,在礼仪和仪式方面几乎没有挑剔的地方。

    只是……

    这究竟是那位霍夫人的意思,还是霍光本人的安排呢?

    张越不免有些遐想。

    若是那位霍夫人安排的,那就有意思了。

    因为那将披露一个事实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博陆侯霍光是一个耙耳朵!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轻吟的鼓簧奏响,昏礼开始了。

    在昂扬的《鹿鸣》乐声之中,两个身穿礼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对左右宾客长身而拜,恭身颂道:“夫人之礼,始于冠,本于昏,尊于祭,和于射!今日吉日,今时良辰,有嘉宾在前,宗庙在上,天地共证:霍氏将纳新妇,新妇霍氏,名曰:显,以告嘉宾、天地、宗庙之灵!”

    张越见着,心里面有些感慨。

    谁说中国婚礼乱糟糟,多陋习了?

    这样庄严肃穆而神圣的仪式可比后世那些在教堂里举办的婚礼在仪式感、画面感和庄严程度上,远远超过了!

    事实上,在两宋以前,中国士大夫的昏礼,素来就是以严谨、肃穆和庄严著称。

    在逼格上可比那些基友教的把戏要高多了!

    心里面想着这些,乐声就已经从《鹿鸣》变成了《桃夭》,在厚重的鼓簧琴瑟合奏之中,有稚嫩的童子在合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家室……”

    在合唱声中,数盏油灯在门外被点燃,照亮了正厅之前的道路。

    一身爵弁服的新郎官拉着一位纯衣,笄缠发,长裙在身的盛装丽人,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宾客们纷纷起立,微微向他们致意。

    因为是续弦,所以庙见和之前的所有仪式都已经省略。

    甚至连亲迎礼也不需要了。

    所以,他们才能这样一起出现,不然,还需要一整套的礼仪来尊显新妇的地位这很重要!

    在先秦两汉时代,夫妇之间的地位,依然相对平等。

    尤其是在现在的公羊学派的思潮影响下,妻子是被视为一个家庭内部的两极之一。

    丈夫是阳,妻子是阴。

    阴阳和合,才是家庭。

    所以呢,汉代厉害的女性,常常能够镇压丈夫。

    尤其是那些受过教育的士大夫家庭的女性,她们通常都有很强的独立性。

    成亲后丈夫要是镇压不住她们,头顶迟早绿草悠悠。

    正因为汉代女性独立意识很强,所以东汉开始,有些渣渣就开始宣扬所谓的女德了。

    但在当代,所谓的女德?

    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汉室的女强人有很多。

    有智慧和手腕的女性就更多了。

    不说刘家,就是民间,有名有姓,甚至受人尊敬的女性就有不少。

    譬如缇萦、卓文君、许负,都留名青史。

    在东汉初年甚至还有一位女性家班超!

    以张越所知,现在的社会上,承担一家重任的女性,也不在少数。

    譬如,张越的嫂嫂,在他没有穿越前,就以女性之身,担负一家之重。

    而在这个长安城里,这样的例子就更多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汉代纺织业,绝大多数技术进步,都是女性推动的。

    汉书里就记载,张安世就请了一位女性工匠,发明制造了一种新型提花机,日进斗金,以至于富比大将军光。

    而后世马王堆出土的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衣,也是由女性织工织造而出。

    目前的少府机构里,就有着东西织室,这两个机构雇佣了数万女工,日夜织造各种丝织品,供给国家和官府,甚至还远销西域。

    是故,在西汉时期,女性地位很高。

    从宫廷到民间,都有女性掌权的记录和例子。

    汉代女性不说能顶半边天,起码顶了三分之一!

    所以,国家收税也没有忘记她们女性一样要交人头税。

    是故,当代昏礼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丈夫当着宾客的面,迎请自己的妻子入堂。

    那是整个昏礼最关键的一环,寓意着男性主人对家庭女性主人的尊重。

    不过今天是看不到了。

    因为是续弦,很多步骤都被省略。

    …………………………………………

    霍光如今,满面春风。

    他牵着自己的夫人的手,走到大厅正中,面朝嘉宾,拱手道:“今日良辰,蒙诸公之不弃,辱临陋室,光惭愧至极,略备薄酒、寒食,以待诸公,望公等海涵!”

    说着就深深一拜。

    站在霍光身旁的那位霍显霍夫人也亲启朱唇,盈盈拜道:“妾身蒲柳之姿,愚钝之才,蒙诸公赏脸,亲身辱临寒舍,以列嘉宾,观礼于此,感激不尽!”

    众人连忙回礼,拜道:“不敢!霍公宽仁有德,夫人淑媛有礼,吾等能受邀观礼,幸甚!幸甚!”

    说着,大家就齐身拜道:“恭喜霍公、霍夫人,结结发之义,定白首之盟!”

    至此,这昏礼的仪式其实已经结束了。

    这也是先秦两汉昏礼的本义。

    迎娶新妇,是一个家庭内部的家事。

    宾客们受邀而来,是作为见证人和公证人。

    而不是来捣乱或者凑热闹的。

    而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迎娶一位新妇,是为了繁衍子孙,结两姓之好,上以继宗庙,下以承后世。

    与别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不过,饭还是有得吃的,主人家也得出来致谢和感谢宾客们。

    这一点,倒是和后世相同。

    说话间,就有下仆抬着两只被烤的金黄的烤猪进来。

    先前那两位主持礼仪的男子,则拿着刀俎,站到了厅中,然后开始分解烤猪。

    一盘盘猪肉被切下来,分给在坐宾客。

    然后,一个个大鼎被打开,一盘盘的菜肴、一坛坛美酒被取出来。

    而霍光则带着新夫人,从头开始敬酒。

    等来到张越面前时,霍光特意举杯对张越道:“光公务繁忙,唯有空暇,拜会侍中,今日蒙侍中不弃,辱临寒舍,大驾亲临,唯满饮此杯,以敬侍中!”

    说着就一饮而尽。

    张越也是第一次正面见到这位影响了整个西汉王朝历史走向的权臣。

    在史书与伊尹齐名的能臣、权臣。

    他大约四十余岁,身材健壮,看上去孔武有力,但整个人的气质又偏儒雅,看上去和颜悦色,就像电视剧里的那些老好人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温暖,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和交好。

    不过……

    张越知道,霍光从来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在十几年前,他就差点把李禹喂了老虎假如韩说没有说谎的话!

    而历史上,这位博陆侯的所作所为,更是足以显示他的个性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睚眦必报。

    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常惠兵围龟兹,都是他授意的。

    而在内政上,所有想跟他唱对台戏的人,统统死全家了!

    连宣帝在他身边都瑟瑟发抖,感觉‘如芒刺在背’。

    可见他的性格和为人,根本不像现在表现的这样。

    很显然,他现在维持这样的人设,一定是有所忌惮、有所顾忌。

    那么问题来了,他在忌惮谁?他在提防谁?他在顾虑谁?

    心里面想着这些问题,张越就端起酒杯,连忙道:“安敢当令君敬酒?毅惶恐!”说着就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在霍光面前,张越根本不敢拿大。

    因为,张越很清楚,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位,是汉室历史上最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之一。

    霍光见了,却是笑了笑,对张越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并没有恃宠而骄,更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

    “或许,将来可以尝试与他多多联系……”霍光在心里暗暗想着。

    他要做的事情,需要很多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努力。

    从前,张安世一直劝说他,将这个侍中官也拉进来,大家一起做。

    但他却谨慎、小心,觉得还要试探试探。

    这两个月来,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已经合格了。

    特别是他最近放出来的那个理论,让霍光也眼馋不已,心以为然。

    如今亲自见了,见了他的态度,心里面就更满意了。

    于是,霍光轻声问道:“侍中公何时回新丰?”

    “回禀令君,大约四五日后吧?”张越想了想,答道。

    他在这长安还有事情主要是白纸和龙窑的事情还没有搞定,他要搞定这两个事情才会回新丰。

    “哦……”霍光笑了笑,道:“那么侍中公回新丰之前,不知可愿与在下,同游上林苑?”

    这是霍光拉人入伙时最常做的事情带他一起去上林苑游猎。

    霍光觉得,在游猎过程中,是能看到一个人真正本性和**的。

    他会猎杀多少猎物?猎物逃脱或者说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时的抉择,都可以反映出其本人的真实性格。

    就像他当年,拉着张安世去打猎,遇到一只受伤的母鹿,张安世却放下了弓矢,反而命人为其治伤因为他看到了有一只幼鹿在母鹿附近哀鸣。

    这让霍光立刻接纳了张安世,并引为知己至交。

    因为霍光知道一个能对野兽都有怜悯之心的人,一定会对朋友有义,对国家有责,对天下有亲。

    这可比单纯的交谈和观察还要有用。

    毕竟,这个世界,演技派太多譬如他自己,也譬如他曾经见过的许多人。

    表面上谦谦君子,背地里鬼知道他是君子还是小人?

    张越听了,却没有太多疑虑,就答应道:“蒙君所请,岂敢推辞?”

    “善!”霍光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众人被霍光的女婿范明友一路送到门口。

    “侍中阁下……”范明友轻轻在张越耳边道:“明日明友当亲来拜访,以叙今日之约……”

    张越看着他,点了点头,今日确实有些不凑巧,中间被张安世拉走,没有来得及与范明友好好谈谈,了解一下汉室境内的羌人情况。

    这样也好,正好,张越明天有不少时间,说不定还可以去石渠阁搞一副天水、安定和河西的地图,和范明友好好研究一下。

第三百四十八节 羌人问题(1)

    翌日,张越起床不久,就有宦官来报:“侍中,护羌校尉范明友求见!”

    “快请!”张越立刻精神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片刻之后,范明友就来到了他面前,两人长身对拜,寒暄片刻,张越就道:“吾一直想要与校尉好好了解一下西塞羌人的问题,未知校尉可愿教吾?”

    范明友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忙拜道:“岂敢言教?但侍中所问,末将所知,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越的这个要求,对范明友而言,不啻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砸的他晕乎乎的。

    在过去,他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几个重臣愿意听他讲一下羌人的问题。

    在国家的眼里,关注的焦点,从来都是匈奴和西域。

    至于羌人?

    大多数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十几年前,西羌大串联造反,却被李息将军杀了个人头滚滚的时代。

    在长安诸公眼里,所谓羌人,大约和朝鲜四郡那边的野人一样,只是疥藓之疾,无足挂齿。

    但只有他这样亲临羌人事务第一线的大将才知道,匈奴人或许是现在的威胁,但羌人肯定是未来的威胁!

    因此,他一听张越主动要求介绍羌人的问题,立刻就高兴的不得了。

    甚至觉得遇到了知己!

    在这个长安城中,张越是除了他岳父霍光外,第二个明确表露出对羌人提防和注意的高级官吏。

    张越却是笑着拉起范明友的手,道:“正好,近日来,本官整理了一下有关羌人的情报和信息……”

    他带着范明友来到楼上的堪舆室之中,揭开被一块幕布遮住的墙面,露出悬挂于上的地图。

    这副地图是他从尚书台那边搞来的河西-安定地区的地图。

    虽然算不上很精确,但却是现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当地地图了。

    没办法,现在的汉室对于羌人的关注度不够!

    国家的目光瞄准的始终是匈奴人和西域。

    朝堂的大臣们也不觉得羌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甚至有人觉得,羌人也只是人多而已,最多威胁一下治安,想要造反?

    恐怕就是找死了!

    汉室甚至都不需要动员,靠着湟中地区的义从们,就能杀光他们!

    在目前来说,这倒也不算错。

    全盛时期的大汉帝国,有着充足的力量,捏死任何在浚稽山以南、弓卢水以东的所有敌人。

    帝国的屯田兵们甚至把田种到了匈奴人的腹心。

    只待轮台地区的屯田出了成果,匈奴人就只能跪下等死了。

    至于羌人?

    恐怕没有多少人关注。

    但张越知道,未来羌人会成为汉室的大麻烦!

    甚至比匈奴人还麻烦!

    匈奴人是敌人对付敌人可以不择手段。

    但羌人却在汉室境内。

    别说是汉军了,恐怕连羌人都不知道他们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就脑袋发热,决定造反了。

    张越查询了很多资料和文牍,他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大部分羌人在造反前,都是浑浑噩噩的。

    忽然有一天,一个羌人头领一拍桌子,对部下说:走,咱们造反去。

    于是就跟着造反了。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造反,造反干什么?

    若不解决他们,羌人问题就会让汉室持续流血。

    就像毛子和米帝在阿富汗遭遇的那样。

    所以张越很关心羌人的问题,他想要尽可能的多掌握有关这个方面的情报和信息,以便找到解决问题的阀门。

    不能让他们再这么任性的waaaa下去了。

    屠杀也好,安抚也罢,一定要找到解开问题的钥匙。

    “范校尉……”张越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上面,问道:“请校尉为吾画诸羌主要活动范围!”

    羌人问题的难,就难在这些家伙居无定所,到处游击。

    而且,他们和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还不一样。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至少有固定路线。

    羌人干脆就没有固定的线路。

    迁徙途中要是遇到人了,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跑。

    一般两股羌人相遇,十之**都要打一场。

    打赢了就吞并对方,然后过上一段时间,当他们发现自己维系不了这么多人口时,就又分为两支。

    但分裂出去的那支却奉原先的主脉为宗主。

    这上千年这么waaaa下来,别说汉人,恐怕羌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种了。

    但主要的羌人部落,还是基本能分出来的。

    范明友算是对羌人研究的比较深的专家了能不深吗,他去年刚刚砍了三千多造反的羌人。

    范明友走到地图前,先在地图的一个点,做了个标记,道:“侍中此乃护羌校尉治所,令居城!”

    “所谓令居城,乃当年李息将军所筑,本意乃是招抚羌人,令其定居……”说到这里,范明友脸上就比较尴尬了。

    汉家置护羌校尉的意图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安抚,能够安抚羌人,就好好安抚,让他们定居,别捣乱!

    但很显然,这个政策至今收效甚微。

    羌人们哪怕被招抚了,但一旦换了个首领,就随时可能造反!

    理由千奇百怪,有的甚至根本没有理由,就是想造反。

    而这第二个目标就是隔离羌人和匈奴之间的联系。

    不能让这两股势力合流!

    上次他们合流,可是差点搞得汉室焦头烂额,连羌人的脑袋都砍了七八万个,京观不知道筑了多少。

    目前来说,这个工作护羌校尉勉强做到了。

    “除令居城外,汉家在这一带,对羌人威慑最大的力量,就在这里了……”范明友将手指向距离令居城大约数百里外的一片河谷:“驻屯于此的湟中义从们,二十年来一直忠诚的履行着他们的承诺,为汉藩屏,镇压羌胡……”

    “护羌校尉麾下,最大的骑兵编制也是由湟中义从们组成……”

    “不过……”范明友说到这里,稍微迟疑,才道:“近年来湟中义从们颇有微言,主要是太仆那边没有按照承诺按时去接立功义从家庭,国家拨给的物资和交易的食盐质量也逐年下降,下官多次上书朝堂,却没有回应……请侍中公务必将此事报告天子!”

    张越听了,立刻就严肃起来,点头道:“校尉放心,此事本官必定会上奏天子的!”

    湟中义从可是大汉帝国现在最忠诚的打手和仆从军了。

    他们与乌恒义从、辉渠义从并列为汉室三大义从来源。

    张越一直想要建议加强对他们的笼络力度和拉拢力度。

    只是没有切入口。

    如今,范明友算是给张越提供一个借口了。

第三百四十九节 羌人问题(2)

    所谓湟中义从,全名应该叫做:湟中地区月氏义从胡骑!

    大约在汉太宗孝文皇帝统治时期,匈奴与当时活跃在河西走廊,统治西域地区的月氏人发生了大规模战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战争的结果,导致了整个亚洲的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月氏战败西迁到阿姆河流域,进而不断侵袭和骚扰一度统治中亚,觊觎南亚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将这个汉室称之为大夏的希腊-马其顿殖民者后裔建立起来的王国吞并,并最终建立起贵霜王朝。

    在这一过程,月氏人接受并信仰了佛教,由此诞生了辉煌的贵霜文化。

    而在东方,由于月氏的败退,匈奴人雄霸了几乎整个东北亚,建立起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游牧帝国。

    而那些没有来得及跟着月氏王庭撤退的月氏部族和贵族,在匈奴人的强力打击和镇压下,其中一部分向匈奴当时的老上单于屈膝投降。

    老上单于将这些投降的部族,作为礼物,送给了他的兄弟,冒顿单于的养子,乌孙大昆莫猎骄靡。

    于是,乌孙王国内部出现了一个实力派月氏翕候。

    毋庸置疑,当初老上单于送给他兄弟的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后来乌孙帝国的分裂,也正是因此而起。

    而另一部分月氏残部,则不愿意向敌人投降,于是率领部众,躲入河西的群山之中,与羌人杂居。

    由此出现了名为‘小月氏’的族群。

    当卫青收复河套,霍去病横空出世。

    活跃在河西地区的小月氏各部,就开始纷纷南下,依附汉军,月氏义从胡骑从此成为了汉军作战序列之中的一员。

    元鼎六年,河西羌人大串联,举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叛乱!

    至少有十五万羌人加入了那次叛乱。

    他们渡过湟水,向北联络匈奴。

    与匈奴人里应外合,企图摧毁汉室在河西甚至是河套的统治。

    汉家闻之,先派大军,击败了来袭的匈奴骑兵。

    然后,动员陇西、安定、天水、三辅和河南的郡兵,以将军李息为主帅,前往平乱。

    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将叛乱镇压了下去。

    那一次,光是砍下的羌人脑袋,据说足足有七八万之多!

    事后,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情。

    汉室将湟水流域水草最肥美的地区,赐给小月氏人,作为他们游牧的地盘。

    而相应的,小月氏人需要为汉室遮蔽羌人与匈奴人之间的联系。

    从那以后,羌人虽然继续造反不断,但再没有人能联系到匈奴人。

    而没有外援,羌人自己造反,就和送头下乡差不多。

    汉家都不需要动员,仅仅依靠湟中义从们,就可以镇压所有叛乱。

    这二十余年来,湟中义从们忠心耿耿的履行了他们对汉室的承诺。

    不仅仅没有让一个羌人部族渡过湟水,去和匈奴人取得联系。

    他们还极力的协助汉室的护羌校尉,镇压西羌各部的叛乱。

    也正是因为有着湟中义从们存在,哪怕羌人们waaaa的再没有预兆,汉家在河西地区的秩序和治安也大体维持的住。

    但张越知道,很快,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因为……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它能令英雄老迈,让传奇褪色,让忠心淡去。

    在湟水流域,忠心耿耿的为汉家守护了篱笆二十余年后,随着老一辈的月氏义从们老迈,新生代们成长。

    质疑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湟中义从各部的新生代们,再没有了他们父辈对汉室的忠诚和认同。

    相反,他们在和西羌各部的交往中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羌人的习性。

    于是,一场比肩元鼎六年的羌人大叛乱,正在酝酿之中。

    从张越回溯的史料来看,这次,原本应该是镇压叛乱的湟中义从们,也有许多卷入其中。

    即使是那些没有卷入的,也采取了蛇首两端的暧昧态度。

    更可怕的是,这次叛乱,不像上次那么好镇压了。

    从张越掌握的史料描述来看,这次叛乱,延绵了数十年,羌人们此起彼伏的发动大大小小的叛乱。

    直到宣帝年间,才被再次镇压下去。

    而此事的后果,则是湟中义从和乌恒义从一般,渐渐脱离了汉室的钳制,变成了一个半独立的军事集团。

    比乌恒人更糟糕的是因为湟中月氏义从胡骑,属于汉室承认的官方力量。

    它的影响,更深远。

    甚至持续到了五胡乱华!

    张越当然是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对湟中的月氏各部,汉室有必要加强控制,特别是加强对他们的教化。

    想到这里,张越就道:“范校尉……本官听说,自故兹候稽公病逝,兹侯国亡后绝嗣,兴灭国,继绝世,此古君子之行也,校尉可愿与本官联袂上书天子,请天子自稽公子侄支脉之中挑选一人,以祀兹候之祭?”

    兹候稽古姑,乃是小月氏诸部共尊的月氏王族后代。

    血脉正统,哪怕是在阿姆河的月氏王庭,恐怕也会承认对方。

    这位兹候当年是以小月氏右渠王的身份,率部归附汉室的。

    可惜,他不是很给力,没有生下儿子,所以死后封国按律废黜。

    若能扶持起一位他的子侄,继续他的地位,说不定能有奇效。

    即使不能,也没什么。

    兹候侯国才一千八百户,每年租税不过三十五万,花这么点钱买个马骨,也不算亏。

    范明友一听,道:“侍中,此事早有人建议过了……奈何朝堂不许啊!”

    “那是别人……”张越笑着道:“校尉只说愿与不愿就行了!”

    列侯复家,只要天子点头了,就没有不行的。

    况且,只是一个一千八百户的小侯国而已。

    张越觉得,这个问题只要讲清楚了,那就没有太大问题。

    “末将自然愿意!”范明友闻言,欢喜的道。

    若能进一步拉拢和交好湟中地区的月氏义从,那么,对于他这个护羌校尉来说,属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请校尉继续介绍羌人各部的情况吧!”张越将湟中义从的事情先放下来,对他来说,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但以后,他必定会去强化对月氏各部的控制,进而在文化、宗教和信仰上同化他们。

    有一个事情,张越很清楚诸夏民族,没有什么人能特殊。

    对于东北亚的民族来说,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当中国人,或者西迁。

    不存在什么又想要好处,又想搞特殊的存在。

    …………………………………………

    张越和范明友在堪舆室之中,谈了大半天。

    最终,张越得到了许多,他在石渠阁和兰台以及后世史书得不到的消息。

    对于西羌这个群体,也有了更多了解和认知。

    从范明友的描述来看,羌人是一个非常特殊、原始和古老的族群。

    在事实上来说,其实从来不存在一个名为‘羌’的民族。

    羌人这个名称,其实是匈奴人和汉室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称呼。

    就像后世的英国,将本来不存在的印度,具象于世界。

    所谓羌人,在匈奴语之中的意思就是牧羊人,而在汉语语境下,意思也差不多。

    换而言之,其实羌人这个民族,是汉匈两国霸主的自我认知。

    但羌人自己是根本不卖帐的。

    羌人有n个种群,每一个种群,都有自己独特的原始信仰、习俗,甚至有不同的饮食习惯。

    譬如,有些羌人已经开始以耕作为主,但有些羌人,则依旧以牧羊维生。

    而且,羌人之间,还有着不同的人种。

    有类匈奴的匈奴种,有类汉人的汉羌种,还有高鼻深目的塞种人。

    是故,羌人各部之间,有着迥异的习惯和完全不同的风格。

    你像在居延的谷羌和在天水之间的先零羌那就是死敌!

    见了面不死不休的那种。

    此外,现在居住在张掖一带的渠羌,则很好的适应了在汉室治下的生活,小日子过的非常舒坦,二十年下来已经和汉室移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活跃在湟水以西的封养羌,则根本无法招抚。

    因为,这一个族群的男人都懒得要命。

    别说和先零羌一样去放牧了,就是往地里丢几把糜子的事情,都不肯做。

    他们的生活,始终处于,若是有东西吃,那就吃,没有东西吃就去抢之间。

    不管抢谁的!

    也不管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总之,抢了再说。

    而劳姐羌则与封养羌是世仇,是死敌!

    先零羌又与牢姐羌、封养羌是死敌!

    在那个没有汉人和匈奴人介入的日子里,这三方就已经在湟水两岸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

    彼此之间的历史,处于你方waaaa完,我方waaaaa。

    “不知道是哪个傻瓜,居然给他们取了一个共同的族群名字……”张越望着地图,再回想着范明友介绍的事情,心里面有无数头草泥马在肆虐。

    本来,河西和湟水一带的羌人们,压根就没有什么民族意识。

    他们彼此之间,仇深似海。

    结果,不知道哪一天哪个傻瓜告诉了他们你们是羌人。

    然后……

    他们就觉醒了哦,原来我们是羌人啊。

    于是,就出现了延绵两汉的大祸患!

    虽然到目前为止,羌人各种之间,厮杀起来依然迅猛。

    但他们已经学会并且懂得面对外敌时联合作战了。

    元鼎六年的那次西羌大叛乱,就是先零羌、牢姐羌和封养羌解仇为盟后拉开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羌人们的‘我们是羌人’的意识,将会逐渐增强。

    直到有一天,变成一个整体或者被外力消灭。

    这个过程,几乎已经不可逆了。

    因为种子已经撒下去,而且发芽了。

    “看来,将来我得去金城郡走一趟了!”张越在心里想着。

    元鼎六年的西羌大叛乱后,汉室就将叛乱的先零羌、封养羌和牢姐羌驱逐到令居以西的群山之中。

    从地图上看,大约是在后世的青海一带。

    恶劣的环境,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竞争不断加强,而对南方的沃土和故乡的思念,也将导致他们会不断试探南下,以返回故乡。

    张越知道,必须找到一个解决方案。

    不然,汉室在河西地区的统治就无法稳固。

    特别是移民们,会很恐惧前往当地。

    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很显然,单纯的屠杀无济于事。

    况且,羌人的山地活动能力,冠绝天下。

    当年,匈奴帝国强盛的时候,年年征剿诸羌,甚至大规模的屠戮他们。

    将破灭的羌人部落的男女老少,全部抓走,变为奴隶。

    也没有灭亡他们。

    更何况如今,羌人各部除了那些已经臣服汉室,学会了耕作的熟羌外,先零羌等大部落都已经被驱逐到了湟水以北的苍茫世界和高原之上。

    汉军假如要去讨伐他们?

    青藏高原的险峻和荒芜,就已经够汉军喝一壶的了。

    而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羌人,却已经适应了当地。

    张越可不想让汉军去那些地方送死。

    但假如只是隔离和驱逐他们,却只能治标,根本不能治本。

    他们依然会不断的连续的南下,冲击汉室在河西地区的安全。

    只要被他们抓到一次机会,突破了湟水的防御,那么酒泉、张掖、居延的汉家城市和农田,就将会被他们蹂躏。

    搞建设他们或许不行。

    但搞破坏却是拿手的。

    以目前的生产力来说,他们南下一次就足可以破坏汉室在河西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

    怎么办呢?

    忽然,一个主意从张越脑海浮现。

    “湟中义从……西羌……”张越活动了一下筋骨:“假如说,我能推动汉家,对羌人奴婢进行补贴的话……”

    譬如取消羌人奴婢的訾算限制换言之是免除内地大地主们购买羌人奴婢的人头税。

    又譬如,对有羌人奴婢的地主豪强,进行奖励。

    那么羌人奴婢就会走俏。

    需求就会出现,而需求将导致市场,市场会用看不见的手来处理问题。

    在利益驱动下,湟中的月氏义从,就会……

    只是,这个办法有些阴损。

    而且,张越现在还没有办法去说服国家同意。

    “唉,还是地位太低,声望太少啊……”张越叹息一声,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好好刷声望!

第三百五十节 长乐宫宴(1)

    当天晚上,刚刚入夜,长乐宫方面就派来了使者来迎接张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人地位还很高,乃是长乐宫谒者令淳于养。

    出人意料的,这位谒者令是一位女性。

    准确的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就像邻家老奶奶一般。

    但张越却根本不敢小瞧对方。

    淳于家族,是汉室的御医世家。

    从太宗时代起,淳于家族就是汉室雷打不动的宫廷御医。

    这个家族世代都得到刘氏的信任,特别是刘家皇后和后妃们的信任。

    因为,她们最早研究和钻研妇科病的医生。

    一直要到宣帝时期,这个家族才会被从宫廷之中除名许皇后就是被一个叫淳于衍的女医师毒死的。

    不过在现在,淳于家族的权势,依然不可动摇。

    特别是这位淳于养!

    以女性的身份,担任长乐宫谒者令,位居两千石,深得卫皇后信任,三十年来随侍左右,不离不弃。

    这三十多年来,长乐宫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独她的位置雷打不动。

    据说在很多事情上,卫皇后都会听取这位谒者令的意见。

    是故,张越一听对方的名字,立刻就带上了几分恭敬之色,倒也不全是因为对方在卫皇后面前的影响力。

    张越自己其实也有求于这位老妇人她手里面极有可能掌握着在后世已经失传的《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还有名医淳于意的一生心血结晶《脉经》。

    在目前来说,这三部医书,可能是当代中医的最高经典。

    更别提,淳于家族百年来浸**科领域,对妇科病有着深刻认知和了解。

    只是……

    淳于家族的医术,从来传女不传男。

    而且,这个家族一直只接受赘婿,而不愿嫁女出外,牢牢把持住了家传医术的秘密。

    这种做法,稳固了他们家自身的利益,但却使得中国中医发展走上了一条曲折的道路。

    以张越所知,在数十年前的淳于意,就已经对月经不调和难产等问题有了深刻认知和解决方案。

    也正是因此,汉室皇族的子嗣的成活率非常高!

    很少有夭折的情况。

    “得想个办法,将这些东西搞出来……”张越在心里暗想。

    带着这样的念头,张越来到了长乐宫。

    此刻,长乐宫华灯初上,巍峨的宫阙,被一盏盏宫灯,照耀的恍如白昼。

    比起未央宫,长乐宫的宫阙的气势更加蓬勃,昂扬。

    回廊和殿堂,也都更加大气。

    在事实上,最初,长乐宫才是汉天子的居所,而未央宫才是后妃的寝居。

    只不过,高帝驾崩后,吕后女主临朝,垂帘听政,就霸占了长乐宫。

    惠帝无奈只能搬去未央宫住。

    等到太宗皇帝从代国入继大统,可能是因为长乐宫流了太多血,有太多亡魂的缘故,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习惯了,所以,就因循了惠帝故事,从此天子居于未央宫,而皇后、太后居于长乐宫。

    也就是从那以后,汉家成为了一个两元制帝国。

    太后的权力,凌驾在君王之上。

    淳于养带着张越,穿行在宫阙之中,最终在一个殿堂前停了下来。

    “张侍中,这里就是永宁殿了…………”淳于养带着张越在一个陛阶前停下来,道:“请侍中在此稍候片刻,待老身前去通传皇后……”

    “有劳夫人!”张越微微恭身,以示敬意。

    等淳于养走入永宁殿中,张越便开始观察起这个曾经一度是帝国大脑中枢的殿堂。

    在汉室,长乐宫的称谓,是会随着太后、皇后的轮替而变化的。

    当有太后在朝,它就叫长乐宫。

    而当没有太后,只有皇后时,它的正式官方称谓就是长信宫。

    各主要建筑群的名称也是如此。

    譬如眼前这永宁殿,当有太后临朝时,它就是永寿殿,是太后所居之地。

    那时皇后就要避居临华殿。

    还得每日来永寿殿给太后请安,天子更需三日一朝,以表孝道。

    那时的长乐宫便有力量插手国政,甚至废立天子!

    不过现在嘛……

    卫皇后还不是卫太后,所以这长乐宫在汉室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但,再怎么尴尬,最起码在这长乐宫内,卫皇后是地位最高的女主人。

    于是这长乐宫内外,就有了浓郁的河东气息。

    特别是在这永宁殿的雕饰与外观,随处可见平阳地区的民俗雕刻,就像张越现在眼前的这个栏杆上,就雕篆着几个牧童放羊的场景。

    由此可以想见,当年王太后在的时候,这些栏杆与台阶和走廊上必然雕刻的是关中民俗,而在窦太后时期则肯定是清河地方的景物……

    莫名的张越忽然想起了后世在他和他的同事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调侃:“永远拥护党……哦不!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

    看来中国人民的政治价值观,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呀。

    这样想着,张越嘴角就浮现了丝丝笑意。

    张越没有等太久,大约只过了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淳于养就带着几个侍女走了出来,对张越道:“侍中,皇后有请!”

    “有劳夫人!”张越自是连忙拱手一谢,就跟着淳于养走入了永宁殿内。

    一进永宁殿,张越顿时大开眼界。

    果然不愧是长乐宫的核心!

    整个殿堂极为宽敞,恐怕就算有数百名大臣,也能坐得下。

    可以想象在它的全盛时期,不知道有多少王公大臣,在此唯唯诺诺,等候着来自太后的懿旨和命令。

    但在如今,它却已经沉寂了将近三十年自从王太后薨于长乐宫,汉家就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太后了。

    不过,这个殿堂的内饰和布局,却依然充满了威严与权势。

    一位位持戟武士,肃立在殿堂两侧。

    张越目测了一下,起码有百余名持戟卫士在警备。

    往来穿梭的宦官侍女,更是络绎不绝。

    鼓簧钟罄之声,回响在这个殿堂的内部,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淳于养带着张越,穿过这宽敞的宫殿,推开殿中的一条帷幕,然后对张越道:“侍中请!”

    张越走入其中,立刻眼前一亮,明亮的长信宫灯,照亮着前方的殿堂。

    那是一个大约只有永宁殿大殿三分之一大小的小殿。

    一排排高大的连枝宫灯被全部点燃,数百盏大大小小的油灯,将这宫阙变成白昼。

    一位头戴凤冠的老妇人端坐在殿堂上首,脸带笑意,看上去非常慈祥。

    太子刘据和长孙刘进,则分别坐在她的两侧下首。

    左右两侧是一位位头戴冠琉的公卿,当张越走进来,无数人扭头看着他。

    张越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在轻轻的惊呼:“这就是张蚩尤?”

第三百五十一节 长乐宫宴(2)

    “臣侍中领新丰事张毅恭问皇后凤体无恙!”张越走到殿中,长身恭拜着:“敬问家上安、长孙安,及诸位明公安!”

    “张侍中请起……”就听着上首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来人,给侍中赐座!”

    然后便又听到太子刘据说道:“张卿坐孤身边来吧……”

    张越抬起头,就见到了刘据一脸真诚的笑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过去的那十几个时辰中,刘据翻来覆去的将那份帛书看了不下一百次。

    几乎已经能倒背如流。

    也正因为如此,刘据对张越的印象和感观,已经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本就是一个仁爱宽厚之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养成的三观,也使得他比他父皇更容易接受和向往张越描绘出的那些理想世界。

    而且,比起当今天子。

    刘据现在胸中的雄心壮志更甚!

    汉室目标只能是小康之治的初级阶段?

    不!

    那怎么行!

    刘氏要为新王,就一定要有更高追求!

    不说太平世,汉室起码也要将小康世的高级阶段作为努力方向。

    现在,大汉储君雄心勃勃,想要将来能够在自己手中实现那个美好的辉煌世界。

    为了那些美好,刘据发誓,他可以牺牲一切!

    只是……

    如今,三世论和小康、太平世的描述初生,除了张越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三观的冲击与动摇之中。

    所以,刘据也只能求助于张越。

    要不是知道张越今夜会来长乐宫赴宴,刘据恐怕早就已经传召张越去博望苑,要抵足而眠,而秉烛夜谈,要请教天下之事,画未来之政。

    如今,见了张越如何还忍耐的住?

    张越闻言,自是拜道:“家上宽爱!”

    便被人领着,坐到了刘据位子的下首不远处。

    此处刚好在台阶下,刘据只需要倾斜一下身子,就能与张越交流。

    张越刚刚坐下来,就听到端坐于上首的卫皇后轻声道:“本宫素居长乐宫,修养身心,供奉神明,祈愿陛下万岁安康,于外廷诸事向不干涉……闻说侍中张子重,侍奉天子恭敬有礼,辅佐长孙尽心尽责,本宫心甚喜,特设宴款待,以嘉侍中……”

    张越闻言,连忙拜道:“微臣不过谨守本职,尽心竭力,以报陛下、长孙知遇之恩,皇后不以臣卑鄙,加隆恩赐洪福,微臣惶恐,战战兢兢,唯尽心侍奉陛下、辅佐长孙,或可报皇后之恩于万一!”

    “侍中不必谦虚……”卫皇后挥手让人扶起张越,道:“本宫虽居于深宫,也多有耳闻侍中贤能之事,虽古之管夷吾、公孙鞅亦已不遑多让!”

    “臣惶恐!”张越连忙脱帽拜谢:“不敢当皇后缪赞!”

    “侍中请起……”卫皇后见了张越的样子,心里面很舒服,觉得这个新贵真是识趣,不像过去那些有宠于天子的年轻人,在她面前总是有些拿大,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

    哪像这个年轻人,说话得体,态度谦卑,很给她面子。

    卫皇后一高兴,当然就会有所表示。

    她想了想,然后对淳于养道:“夫人,请去将本宫内库之中那柄骠姚剑拿来……”

    淳于养闻言呆了。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纷纷低下头。

    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并不多。

    特别是他的佩剑,能流传下来,也就三五柄。

    而在这些流传下来的佩剑中,皇后收藏的那柄是最著名,也最被人觊觎的。

    因为那柄剑是霍去病第一次出征归来后,献给皇后的。

    坊间有传说,霍去病就是系着那柄剑,纵横驰骋,奇袭龙城成功的。

    这二十几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曾经想皇后请求,想要得到那柄剑。

    但没有人能如意。

    众人都以为,皇后打算带着那柄骠姚剑去茂陵了的时候。

    皇后忽然要将它送人了。

    这让许多人都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因为,他们想起了皇后曾经在拒绝他们的请求的时候说过的话:“骠姚剑乃大司马留给本宫的,本宫本来打算将之送给冠军哀候,作为其的加冠礼,奈何哀候早夭,故不能轻易与人!与人必与能继骠姚衣钵之英杰!”

    换而言之,皇后说他们都不能继承霍去病的衣钵。

    而这个年轻的侍中,却可以!

    “皇后也太轻视吾等了!”有人轻声议论着。

    但终究没有人敢抗议。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淳于养退入帷幕之中,片刻后,取来一个长长的木盒,然后呈给卫皇后。

    卫皇后接过木盒,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雕纹。

    每次见到它,卫皇后总是能想起自己那个年轻、英俊、果决的外甥。

    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佩剑。

    拿起那柄剑,卫皇后看向张越,道:“宝剑赠英雄,这柄骠姚剑,本宫妇道人家,拿着没有什么用处,侍中年少有为,颇有当年大司马之气,本宫将此剑赠给侍中,愿侍中善待此剑!”

    说着就交给淳于养,吩咐道:“去给侍中吧!”

    “诺!”淳于养捧着剑,走到张越身前,满是羡慕的深深看了一眼张越,道:“侍中,此剑乃故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当年出征得胜归来后,亲手赠与皇后的佩剑,冠军侯曾仗此剑,奇袭龙城,斩单于祖父产、生得单于叔父罗姑比,功冠全军,天子亲封冠军侯!”

    张越见了,也是心情激动无比。

    霍去病的佩剑啊!

    而且还是其第一次出征的佩剑!

    若放在后世,一定是国宝中的国宝!

    哪怕是如今,也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尤其是对于张越而言,这柄剑已经不仅仅是剑了。

    偶像的佩剑啊!

    还是偶像出道之处的佩剑!

    别的东西,张越或许可以不在意,但霍去病的佩剑,却是他无法拒绝的致命诱、惑!

    不仅仅是他!如今天下的所有有志青年,谁能拒绝的了?

    当下张越便郑重的接过这柄剑,深深的俯首拜道:“皇后恩赐,臣深谢之!”

    然后就将它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像抚摸爱人一样抚摸着它。

    霍去病的剑,不该藏在宝库里,不能放在盒子里。

    它应该去沙场,去那万里草原,去追逐敌人!

    不过,张越很清楚一件事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拿了卫皇后如此重礼,就不能不替卫皇后分忧解难。

    这也是汉代社会最基本的价值观。

第三百五十二节 长乐宫宴(3)

    见着张越收下那柄佩剑,卫皇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汉家社会有几个基本原则,是从不变动的。

    其中之一,就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也可以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是自战国开始就存在,并且始终扎根在人们,特别是士大夫价值观里的核心理念。

    哪怕是底层的平民,也会遵守这个原则。

    譬如现在长安市井的商人们豢养那些游侠。

    供养他们一日三餐,时不时还要给些酒钱。

    他们之间,从无什么契约,甚至不存在口头约定。

    但是,一旦这个商人有事,曾经吃他的喝他的游侠们,就会拼上性命去为之效死。

    还有宫廷里的宦官,为士大夫们不齿,甚至不愿与他们为伍。

    然而……

    自汉室建立以来,从未有过宦官拿了钱不做事的例子。

    给钱办事,童叟无欺,甚至明码标价。

    许多大宦官,甚至倘若事情没办成,还能退款。

    著名的大宦官北宫伯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连吃相难看的宦官都是这样,卫皇后自然不怕张越拿了好处,拍拍屁股就不认人了。

    想到这里,卫皇后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她右手下侧的丞相公孙贺,她的姐夫。

    要不是念在已故的亡姐的情面上,卫皇后真不想理这些破事。

    “这是本宫最后一次管公孙家的事情了……”卫皇后在心里告诉自己。

    虽然类似的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但这次,她真的下定决心了。

    公孙家族,仗着他们和太子以及自己的关系,这些年来行事越发猖獗。

    连天子的宠臣也敢去招惹了!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公孙贺父子难道不知道,当年李夫人受宠的时候,连自己和长平侯都要去巴结,才能讨好天子,保住皇后的位子吗?

    公孙贺难道就忘记了,当今天子,当年曾经说过:“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连自己的亲舅父,从小照顾其长大的武安侯田,都要被灭族!

    区区一个早已经年老色衰的皇后的姐夫,还能怎样?

    再护着公孙氏这么胡闹下去,她恐怕连太子都很难保全了。

    想着这些事情,卫皇后就道:“侍中,本宫听说侍中似乎与丞相葛绎候之子太仆公孙敬声有所误会?”

    张越一听立刻心道:果然!

    只是卫皇后亲自设宴,还铺垫了这么久,给足他的面子,不能不给卫皇后面子。

    当然,给卫皇后面子归给卫皇后面子。

    想要张越主动去和公孙敬声握手言和,那是做梦!

    而且……

    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宫廷险恶,谁知道,公孙贺父子会不会跟他玩一手两面三刀,是不是口是心非?

    农夫与蛇的故事,教训深刻啊!

    所以,张越稍稍有些迟疑。

    但就是这一迟疑,让人不满了。

    “张侍中!”只见一个坐在张越旁边不远的年轻人起身,对张越道:“皇后亲自居中调和,侍中是要不给皇后面子吗?”

    “阁下是?”张越看着对方,努力辨认许久,发现这个人似乎不是卫家的人。

    在来之前,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卫家的主要成员的样貌。

    像是卫伉、卫登、卫不疑和他们的长子、次子,张越都找人打探了一遍,在心里面有个底。

    但这个人是谁啊?

    怎么不在名单中?

    “下官长乐宫詹事陈惠!”这人微微一理衣襟,昂着头非常骄傲的对张越说着,然后拍了拍衣襟,一脸傲然:“先祖曲逆献候!”

    “哦……”张越点点头:“原来是名臣之后,失敬失敬!”

    对方更骄傲了!鼻子都要朝天了!

    在他看来,他比张越的出身可要高贵的多了。

    先祖的威名,本就不下张良!且还有再造汉室之功陈平周勃共诛诸吕,这功劳可比张良那个修仙的家伙强多了!

    但,天子却偏偏看上了这么个神棍的后人!

    更让他嫉妒的是这个神棍的后人,眼看就要一飞冲天了!

    而留候家族和曲逆候家族本来就存在矛盾。

    这让他更加难受。

    如今找着机会,就想恶心张越,顺便给自己刷刷存在感。

    若是可以踩着这个侍中的肩膀上位就更好了!

    即使不能,哪怕被对方怼了下去,那是大赚特赚的事情。

    以后,就可以给自己贴一个标签:张子重曾经的对手。

    这传出去,逼格瞬间就高了不少。

    甚至说不定,还可以将自己打造成‘反张杰出分子’。

    就学那左传的成名之路,只要是张子重说好的,自己就说不好,哪怕被人打脸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改初衷。这下子不就有名声了吗?

    简单的来说,陈惠是蓄谋已久的。

    他今天就是来碰瓷的!

    无论张越做什么选择,只要被他找到漏洞,就会跳起来搞事。

    目的就是为了吸睛。

    他的算盘,打的很响。

    首先他是长乐宫詹事,属于皇后系统的。

    除了皇后,连天子也不大可能伸手过来教训他。

    只要把握好度,这声望是妥妥的能刷出来。

    无论成败都能扬名立万!

    而且,他将成为第一个公开质疑和非议这个神棍子孙的人。

    再加上家世加成,说不定就能成为名士!

    更紧要的是陈惠确信一个事实,哪怕撕破脸,那张子重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实在不行,大不了去哭长陵,哭高庙,哭诉天子纵容幸贵,欺压纯良无辜忠臣之后。

    举着祖宗的神主牌,去长陵去霸陵,去拦高帝和太宗皇帝的出巡衣冠。

    反正,只要舍得下脸皮,就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张越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家伙,挠了挠头,心道:“难道我的mt光环又加强了……我记得我没有接触过,更没有得罪过这个人或者他的家人什么的啊……”

    但嘴上却根本不留情面,直接道:“只是本官向来不与饥不择食之人的子孙说话啊……”

    陈惠的脸,立刻胀成了绛紫色。

    几乎想要吐血,被憋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曲逆候的子孙,而且是嫡系!

    所以,他很清楚,张越的话的意思。

    和留候家族,曲逆候家族也很光荣!

    留候的儿子张不疑和人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抢不过对方就和人合谋派出刺客干掉情敌,可惜手尾没有收拾干净,被人抓到了尾巴,告到了廷尉。

    廷尉审讯后,将张不疑的侯国夺去,废为城旦!

    这也是留候侯国为何不能邵封、复家的缘故。

    这么low的万户侯,刘家丢不起这个脸!

    但,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生前就有和留候有着恩怨纠缠和政见分歧的曲逆候陈平的后代,也一样low。

    而且,比张不疑还low。

    low出了境界,low出了逼格!

    元光五年,时任曲逆候陈何坐略人妻,弃市,封国废黜!

    什么叫坐略人妻?

    就是强抢民妇,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来的事情。

    一下子就将大汉帝国的列侯水平拉到了乡下劣绅的水平!

    就连长安城里的富商都干不出这么没水准的事情。

    这个事情发生后,当时整个汉室君臣的脸上都觉得黏糊糊的,难受的紧。

    长安三公九卿在那段时间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指着脊梁骨说:看!那就是陈何的同僚!

    你妹的同僚啊!

    所以陈何的案件的审讯速度是光速!

    只花半个月,廷尉和御史大夫就做出了决定一定要弃市!必须要弃市!

    汉家丢不起这个人!

    列祖列宗和先帝更丢不起这个人。

    本来这个事情都已经过去差不多三十年了,这陈惠要是不来挑衅,张越恐怕都想不起来。

    但他一挑衅,张越立刻就从固化的信息里,找到了这个事情。

    若别人拿这个事情来说事,可能会有些翻旧账和炒剩饭的嫌疑。

    但张越不会!

    因为……

    他是留候张良的后代,怼曲逆候陈平的子孙,那是天经地义啊!

    更完全符合当世世人的价值观,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错当年张不疑失国,陈平可没少笑话!

    陈惠瞬间懵逼了。

    张越不提起这个事情,他都差点忘记了。

    但张越一提起,曾经的记忆立刻浮上心头。

    让他狂暴不已,羞辱无比!

    立刻就恼羞成怒,大声道:“张侍中!你竟辱我先人!我要与你决斗!”

    汉家列侯们一言不合就开干,这是光荣传统了。

    想当年,高帝刚刚登基的那几年,长安城里经常上演械斗。

    有些时候,高帝甚至非常开心的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看戏。

    觉得这是很有意思,也很有情谊的事情。

    而近些年来随着公羊思潮兴盛,这个情况又开始复发。

    士大夫贵族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这是常事。

    只是……

    张越看着对方,向看傻子一样,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负着一只手,对他勾了勾手指,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此时,陈惠才想了起来,眼前这个留候的子孙,人送外号张蚩尤。

    曾经徒手白刃,干翻了八个行刺的刺客,赤手空拳打死了五个!

    决斗?

    那不是找死吗?

第三百五十三节 长乐宫宴(4)

    陈惠瞬间就坐蜡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更是一片煞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更要命的是他还听到了卫皇后的声音。

    “陈詹事!”卫皇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不得对侍中无礼!”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在他对面的丞相葛绎候公孙贺和太仆公孙敬声,正用着吃人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似乎恨不得将他撕碎。

    这是什么情况?

    丞相和太仆,不是应该痛恨那个张子重吗?

    他们难道不应该欣赏自己的行为吗?

    但他那里知道,现在,公孙贺恨不得将他剁成肉泥!

    “蠢货啊!”公孙贺咬着牙齿,看着陈惠这个他过去还觉得聪明,但如今,却已经变成他眼里世界上最蠢的人。

    要不是陈惠之父是陈掌,公孙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有这么蠢的人吗?

    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就连他这个丞相,也不得不卑躬屈膝,来请皇后做东,来化解仇怨了?

    区区一个长乐宫詹事,算那颗葱啊?

    更要命的是,被陈惠这么一闹,原本不说化敌为友,最起码可以暂时在表面上让公孙氏去一大敌的和解宴怕是要凭空多生曲折了。

    想到这里,公孙贺的牙齿就咬的咯咯咯的响。

    而在公孙贺身侧的公孙敬声更是面目狰狞,仿佛陈惠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般!

    没办法!

    他现在已经被执金吾盯上了。

    准确的说,他已经被执金吾当成猎物了。

    在两个月前,执金吾的缇骑监视他还要掩饰一下,打扮成贩夫走卒。

    但现在,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太仆官衙外面晃悠了起来。

    隔三差五就有执金吾的官吏上门点名要各种卷宗和文牍。

    而通常每当执金吾表露出这样的态度时,就意味着在实际上执金吾已经掌握了这个贵族官员的全部罪证。

    之所以不抓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而已。

    显而易见的,他的小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之时,公孙敬声已经不敢想象,在天子面前,还有一个敌视着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正大光明的诋毁和说他坏话的侍中官。

    再不跟他和解至少是表面的和解。

    公孙敬声觉得自己很可能得去船狱衙门的大牢过年,和他儿子公孙柔一起欢度新年了。

    故而,公孙敬声对陈惠的恨意和敌意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甚至就连卫皇后,也是怒意显现于言表。

    没办法!

    这里是长乐宫,是永宁殿!

    要是万一这个年轻的侍中官在这里受了委屈,传到天子耳朵里,天子会怎么想?

    哦……

    卫子夫,你是不是觉得朕一直以来冷落了你?所以心怀怨怼啊?

    不然皇后家臣何以针对朕的侍中?

    那皇后要不要朕给你推荐一位大文豪,学当年的陈皇后,再写一篇《长门赋》?

    这位陛下,最恨的就是他的后宫妃嫔不安分,特别是皇后不安分!

    即使天子大度,不去这么想,但长乐宫詹事怒怼天子侍中这样的事情,只要传出去,也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她不得不立刻表明态度,甚至不得不马上和陈惠划清界限。

    “淳于夫人……”卫皇后缓缓的吩咐:“詹事陈惠咆哮殿堂,于本宫之前无礼,通知少府卿,除詹事陈惠宫籍……”

    “诺!”淳于养虽然稍有惊讶,但立刻就领受了命令。

    陈惠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他最大的依凭,来自于他是皇后家臣,长乐宫詹事。

    有了这层身份,他的安全才有保障。

    但现在却被皇后直接掳夺了宫籍。没有宫籍,就没有一切!

    换而言之,自己最大的依凭,在这一刻已经悄然消失。

    “皇后!”陈惠一下子就急了。

    若被长乐宫除籍,他别说出名了,恐怕连生计都是一个问题。

    但卫皇后的态度,却是坚定不已。

    她轻轻挥了挥手,立刻就有殿中的武士上前,将陈惠架起来就往外拉。

    “皇后开恩啊,求皇后看在我父的面子上开恩啊!”陈惠惊恐的大喊大叫,甚至不惜抬出了他最大的依仗。

    陈掌就是陈惠的养父,曾任长乐宫詹事、太子家令等职务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层身份:卫少儿的丈夫。

    不过,卫少儿嫁给陈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所以两人并没有生下子嗣。

    因为无子,不得已陈掌只好从自己的兄弟的子嗣里抱养了一个作为儿子。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陈惠才能当上长乐宫詹事,甚至可以出席今夜的家宴。

    可惜,这在过去,百试百灵的绝招,在今天却没有了分毫用处。

    卫皇后坚定无比的挥了挥手。

    哪怕陈惠的养父陈掌在此,她也会这样抉择。

    自建元年间入宫至今,这数十年的宫廷生涯,起起落落,让卫皇后深深的明白了一个真理在这个宫廷之中,态度最重要!

    当今天子,也向来只看别人对他的态度。

    这三十年来,为何是她坐在这长乐宫,而不是其他受宠的妃嫔?

    为何无论是王夫人还是李姬还是当年号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李夫人,始终无法动摇她的皇后位置?

    除了她是太子的生母,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卫皇后在所有涉及天子,她的丈夫的事情上采取了‘天子无小事’的态度。

    始终尊重和服从天子的意志!

    就像今天,陈惠刚刚起了要和天子宠臣别苗头的念头。

    卫皇后立刻就做出决断!

    而且是不留任何情面的决断!

    就连张越都看得目瞪口呆,深深感受到了卫皇后的尊重。

    于是,他立刻拜道:“皇后厚爱微臣,臣感激涕零,一切唯愿从皇后之命!”

    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也是最为正确的选项。

    不然,他难道还能说不行?

    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卫皇后闻言,终于露出笑脸。

    就连太子刘据,也开心了起来。

    整个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融洽起来。

    公孙贺父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他们现在甚至觉得,似乎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陈惠。

    在他们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詹事陈惠,以大无畏的精神,主动用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给他们父子解了围。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仁义忠勇的儒家精神啊!

    公孙敬声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去送一个一吨重的奖章给陈惠。

    救命恩人啊!

    当下,丞相公孙贺立刻就拉着自己的儿子公孙敬声对张越微微拱手,道:“老朽公孙贺,久闻张侍中年少有为,贤能无双,早欲相见,以解往日误会,今日蒙皇后居中调节,幸甚!幸甚!”

    公孙敬声更是立刻恭身道:“在下公孙敬声,往日与侍中多有误会,概因不孝子公孙柔跋扈,仗势欺人,在下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了,国法也必将给与他制裁……”

    张越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丞相葛绎候公孙贺和太仆公孙敬声。

    说老实话,公孙贺父子的卖相绝佳。

    公孙贺虽然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白发苍苍,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但是……

    他的髯须修长,身形健壮,看上去颇为强壮,眉目慈和,仿佛一位温良长者般,说起话来更是带着些温暖,很有感染力。

    哪怕就是公孙敬声,也没有想象中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样子。

    相反,这位汉家太仆,仪表堂堂,行至有礼,看上去风度翩翩,很有些味道。

    不过想想也对。

    这位太仆,可是睡了好几位大汉帝姬的风流人物。

    若没有几分卖相和实力,岂能如此?

    就听着公孙贺道:“前时侍中曾让执金吾行文丞相府,请调长水隧营,丞相徽事王绘等人,以为侍中与吾有隙,就自作主张,搁置了侍中的公文,吾已经狠狠的教训了丞相府相关官吏,开革了自作主张的徽事王绘等人,命丞相长史星夜赶工,目前已经将侍中的公文下发到长水校尉处,相信用不了几日,长水隧营就能赶赴新丰,听命侍中!”

    张越听着,嘴角一笑。

    又是这一套临时工替罪?

    他实在太熟悉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点破,毕竟,皇后和太子就在旁边看着呢。

    于是拜道:“下官惶恐,安敢劳烦丞相?丞相厚爱、关心新丰之事,下官必定将之转告新丰上下吏民!”

    公孙贺一听,欢喜的不得了。

    新丰!

    在过去或许不值一提,他连看都懒得看。

    但在如今,随着张越与天子前日的对奏还形成了系统,可能变成政策后。

    新丰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傻子都知道,只要掺和到其中,分润到功劳,那就是泼天的政绩!

    特别是对于公孙贺来说,他迫切需要一个切入点,来证明他这个丞相确实是非常非常关心‘新丰建设’尤其是‘新丰三年小康治’建设的。

    只是没有借口和理由啊!

    如今,听了张越的话,他立刻就将所谓的面子、体统丢到了爪洼国,马上就打蛇随棍上,笑着道:“侍中言重了!本相受命天子,辅佐天子以治天下,一直以来致力于佐君致太平,新丰之治乃国之大事,本相重视非常,已经命令丞相府各司曹有司,在律法、制度允许的范围内,对新丰的任何事务,予以最大便利!”

    “本相还将行文九卿有司,命各有司在律法制度范围内,尽一切可能协助新丰事务!”

    公孙敬声也跟着马上道:“侍中足下,本官也已经下令太仆有司,对于新丰县提出的一切要求和问题,给与最大便利和帮助!”

    在这一刻,曾经的仇怨与过节,都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公孙敬声甚至都忘记了,张越将他儿子搞进了执金吾的事情。

    若有可能,公孙敬声甚至可以去船狱衙门杀了公孙柔,以换一张参与‘新丰小康事业’的门票。

    没办法!

    或许张越描绘的其他事情,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

    但是……

    新丰三年内达到小康之治的初级阶段,却是板上钉钉,一定成功的事情。

    甚至,小康之治的中级阶段,也未必不能达到。

    集中全国力量来办大事的政策,可不仅仅只有后世人干过。

    汉室也干过。

    而且,年年干!

    高帝有长陵,太宗有霸陵,先帝有阳陵,当今有茂陵。

    都是集天下财富人力,建设一个地上太平世界的典范。

    有了这些珠玉在前,新丰的事情就不可能失败!

    公孙贺甚至觉得,都不需要三年,明年这个时候,新丰就能初步完成目标了。

    三公九卿有司衙门一起使劲,天下支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什么事情办不成?

    现在,公孙贺怕的不是新丰的建设失败,他怕的是张越不肯让他加入其中分一杯羹。

    尤其是公孙敬声,哪怕现在张越让他学狗叫,才肯让他加入,说不定他能当众学狗叫!

    没办法!

    现在,执金吾盯的这么紧,想活命,唯一的途径就是拼命去拍当今的马屁。

    而新丰现在就是当今的痒痒处,更是天下人的痒痒处。

    张越听着,却是笑着拜道:“丞相、太仆厚爱,下官替新丰万民谢之……”

    “不过……新丰欲求大治,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得来……”

    “下官以为,若是依赖外力太深,纵然一时有幸,也不过是空中阁楼,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开什么玩笑!?

    这块蛋糕,这个小康世界的功劳,张越才不会轻易与人分羹呢!

    大家非亲非故,从前还有仇怨,为什么要分给你们?

    再说,张越也不觉得,公孙贺父子能帮他什么忙!

    不捣乱就是对他和新丰的最大帮助了!

    公孙贺父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张越又不是没听说过。

    而且,张越所言也自是有道理的。

    倘若新丰未来的成就是建立在来自天下的供养上,那么,新丰县建设的再好,在天下人看来,也不过尔尔,更重要的是,假如自身没有造血能力,一旦没有了政策照顾和倾斜,要不了几年就要原形毕露。

    到那个时候……

    只有依靠自身,建立起良性循环,才能有未来,也才能有借鉴和模仿价值。

    用资源堆,猪都能堆出一个貌似好看的东西!

    但那没有任何价值,也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当然,张越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他知道,吃独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况且,新丰县和未来关中的建设,也确实离不开五湖四海各行各业黑的白的红的种种利益集团的支持。

    一个好的改革,应当让尽可能多的人受益,特别是在初期,应当以不激化矛盾为主。

    有好处,大家一起排排坐,赤果果才是王道。

    但那应该有一个起码的态度和姿态。

    像公孙贺父子这样明显的投机者,还是得了吧。

    到时候好处给了,自己却说不定还要惹上一身腥。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闻言,却是颇为尴尬,但公孙贺毕竟是沉浮数十年,从建元年间活跃至今的老牌政客,各项政客天赋都已经点满了。

    所以,他立刻就笑着圆场道:“侍中不必忙着拒绝嘛……本相和太仆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只要新丰有任何要求,丞相府和太仆有司,都会竭尽全力的……”

    只是在心里面,公孙贺已经是暗恨不已,恼怒无比了。

    殿中其他卫家成员和卫氏的亲戚们也都是沉下了脸。

    他们之所以愿意来此,给张越来做陪衬,要的不就是拿到一张入场券,大家一起排排坐分果果吗?

    譬如说在新丰那里挂个名啊,或者占个坑啊,捞点好处啊。

    但没有想到,张越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立刻,无数人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张子重难道想学当年的霍去病?”有人心里面暗骂着。

    霍去病在天下其他人眼里或许是大英雄、大豪杰。

    但在卫家的亲戚里,这个亲戚却是一个大大的坏蛋!

    他只顾自己飞黄腾达,却不管亲戚们的死活!

    他从不带亲戚们一起立功,甚至拒绝任何裙带关系。

    很多人的父辈都曾经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然后一脚踹出了军队。

    不知多少人,在心里面恨他入骨。

    所以,当年霍去病一死,许多人弹冠相庆,暗地里大唱赞歌。

    “霍去病可是只活了二十四岁!”有人在心里轻声说着。

    霍去病真的只是暴卒吗?

    他的遗腹子霍膻也真的是死于疾病吗?

    或许这个问题,有人能解答。

    但,他们是不会说的,死都不会说。

    而现在又有一个人,一个新贵,不肯带他们一起升官发财,这些人立刻就咬着牙齿,暗恨不已。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他神色慌张的走到卫皇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卫皇后的脸色立刻剧变。

    “执金吾来了?”

    “如此深夜,执金吾来长乐宫做什么?”

    听到卫皇后的话,殿中其他人立刻色变。

    执金吾!

    没有外戚贵族愿意听到这三个字,特别是在这样的深夜!

    因为,汉家执金吾一直有传统半夜抓人。

    而每一个落到执金吾手里的人,基本上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节 巫蛊之祸?(1)

    永宁殿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尤其是太子刘据,脸色有些不好。

    执金吾半夜来长乐宫?想干什么?

    总不能说,执金吾是来长乐宫给皇后请安的吧?

    “母后……”刘据起身,对卫皇后恭身道:“儿臣出去和执金吾谈谈……”

    执金吾夜闯长乐宫?

    这是在打长乐宫的女主人的脸啊!

    明天这长安城里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

    作为长子嫡子和太子,刘据有这个责任,去维护长乐宫的尊严与颜面。

    “不必了!”卫皇后却是摇摇头,吩咐道:“来人,请执金吾来永宁殿……”

    “母后……”刘据一下子就急了,若让执金吾的人进了长乐宫,天一亮整个长安都会知道!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张越见到这个情况,叹了口气,出列拜道:“皇后,不如让微臣出去与执金吾谈谈?”

    他是现在这个殿中最适合出面去和执金吾交涉的官员。

    毕竟,他是侍中,是天子近臣。

    由他出面,不仅仅可以摸清楚情况,更能给皇后、太子留下颜面。

    不然的话,此事就又将演变成一次君权对皇后和太子的无情碾压!

    讲老实话,其实若有可能,张越是不想掺和这种事情里面的。

    但没办法,他现在在这永宁殿里。

    若不主动出面,难道还要等太子和刘进来要求他出面吗?

    况且……

    若让天子知道了,他在场却因为害怕惹事而不主动维护太子、皇后……

    或许一时半会,这位陛下懒得去想。

    然而一旦他回过神来。

    却是要死人的啊!

    历史上巫蛊之祸后,所有参与清洗太子系的人,统统思密达!

    那些曾经在追捕太子一事之中封侯拜相的人,更是全部死全家!

    当今这位这些年来别看对太子吹鼻子瞪眼,总觉得‘不类己’,见面就臭骂。

    但……

    正因为爱之深,所以才责之切啊!

    更别提,皇后对张越还算客气,太子刘据对他也不错。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张越都只能承担起责任来。

    卫皇后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越,然后才摇摇头,道:“侍中的心意,本宫领了……”

    “不过……执金吾代表的是陛下,陛下命执金吾深夜来长乐宫,必负有社稷之重任,本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天下大事,但也不敢耽误陛下之事!”

    但在心里,她却是想起了太宗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廷尉张释之与太子太傅东阳侯张相如,可是按着当时身为储君的先帝在地上摩擦。

    那时的窦皇后,做出了无比明智的选择旁观。

    甚至还多次去向薄太后请罪,说自己教子无方。

    终于博得了太宗的欢心和薄太后的力挺。

    想着这个故事,卫皇后就知道。

    一时的荣辱得失,算不得什么。

    一切都要以维护太子地位,巩固太子位置为优先。

    其他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

    丢面子算什么?

    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一切苦楚都值得!

    一念及此,卫皇后就道:“去请执金吾进来吧!”

    “诺!”立刻有人领命,就要出去。

    “皇后,不如由臣去迎接……”张越再次劝道。

    卫皇后看着张越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

    在心里面,对张越的观感不由得上了好几个层次,深深觉得这个侍中官懂事,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与太子的颜面。

    哪像其他人!

    她深深的扫了一眼这大殿上下的亲戚们。

    这些人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连一个主动出来,愿意给她与太子保驾护航的人也没有!

    一听到执金吾三个字,就瑟瑟发抖,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唉……”卫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摇了摇头。

    想当年,太宗皇帝的薄氏外戚、先帝的窦氏外戚都是人才辈出。

    郅候薄昭、章武侯窦广国、魏其候窦婴,都是储君可以依靠的大臣。

    就连当今天子,也有武安侯田、盖候王信这样虽然有缺点,但关键时刻能顶上去的外戚。

    反观她的这些亲戚们,却全部都是废物点心,只想斗鸡走狗,混吃等死。

    偏偏又贪婪不已,什么好处都想要插一手。

    真正是见小利而忘大义,临大事而惜身。

    靠他们,大约是靠不住了。

    想到这里,卫皇后就不由得怀念起亡弟卫青。

    若他还活着,该有多好?

    ……………………………………

    张越轻身走出永宁殿,在几个宦官的引路下,来到了长乐宫门口。

    “开门……”张越挥手下令。

    嘎吱一声,宫门被缓缓打开。

    张越阔步走出,迎向在司马门下陈列的执金吾阵列。

    可能是因为考虑到影响吧,来的人并不多,最多也就十五六人。

    但却全是执金吾的高层。

    仅仅是张越认识的就有好几个!

    张越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执金吾如此阵仗,大张旗鼓前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下官张毅,见过执金吾诸位明公……敢情执金吾王公上前叙旧……”张越对着执金吾的阵列拱手而拜。

    “侍中!”王莽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对张越拱手:“别来无恙!”

    “王公今日何以如此阵仗夜临长乐宫?”张越压低了声音,对王莽问道。

    王莽闻言,脸色一暗,脸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

    他咬着牙齿,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对张越道:“不瞒侍中,本官乃是奉天子令来此缉捕大逆不道的罪臣公孙敬声!”

    他附耳到张越耳边:“有人向陛下检举,太仆公孙敬声私通阳石公主……”

    张越闻言,脸色一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太仆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有奸情?

    天子自己心里面也清清楚楚。

    不止如此,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的私情,甚至是公开的秘密!

    两人曾一度住到了一起。

    这也是刘家公主帝姬们的传统了。

    看上一个男人,就将之收为面首。

    类似的事情,也不止一个阳时在做,几乎所有帝姬都干过!

    当年,馆陶太长公主喜欢董偃,为他散尽千金,甚至还带董偃去拜见天子,天子不也没说什么吗?

    反而祝福了他们的结合,甚至笑称董偃为‘主人翁’。

    后来董偃与馆陶太长公主先后病逝,天子格外开恩,下诏允许按照馆陶的遗愿,让其与董偃合葬,而不是去与已故的堂邑候合葬。

    董偃与馆陶所生的私生子,甚至还被封为封君。

    在汉家,公主帝姬在外面养面首不是新闻,不养面首的公主才是新闻。

    就像当今天子的姐姐,已故的隆虑公主,一生没有养面首,在丈夫去世后也没有改嫁,简直是奇迹!

    就听着王莽轻声道:“不止如此,那人还向天子检举,太仆与阳石主私自豢养越巫,暗地里以巫蛊之法,在陛下往甘泉宫的道路上埋设草人,诅咒君父……”

    “天子闻报大怒,命我立刻追查此事,就在方才,执金吾的缇骑已经从驰道中挖出了三十多个被埋在道路两侧的巫蛊小人……”

    张越听着,如遭雷击。

    巫蛊之祸?

    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吗?

    他原以为,送走朱安世,就可以避免此事。

    但谁知道,没有朱安世,也有李安世。

    看来,在历史上朱安世的所作所为,其实是被人操控的。

    他所谓的检举,其实是有人让他检举的!

    “有证据能证明是太仆参与其中吗?”张越轻声问道。

    他知道这个事情很麻烦了。

    对他来说,其实最好的做法是马上对这个事情不闻不问,立刻抽身离开,明哲保身。

    但那样的话……

    等于拱手将主动权交给了别人。

    况且……

    他避让,能避让到那里去?

    巫蛊之祸一起,浪潮席卷之下,他能独善其身吗?

    韩说、苏文、马通、江充还有他们背后的人,能让张越轻轻松松上岸?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张越知道,自己今天只要表露出怯意,他们就会步步紧逼。

    今天可以是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密谋诅咒君父。

    明天会不会是‘忠诚勇敢的马家兄弟,发现侍中张子重意图谋反、行刺天子,当场格杀’呢?

    即使那些人高抬贵手,忽然变得宽宏大量起来。

    张越最后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和太史公一样……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自己的家人,更为了自己的小勾勾,张越不得不参与进来,争取掌握主动。

    “已经从阳石主的府邸后花园里挖出了数十个巫蛊小人,还找到三个越人巫师……”王莽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越,说道:“不过……那些巫蛊小人身上,刻下的名讳并非天子……而是……侍中……”

    张越听了,嘴角抽搐,感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嘛,这下子就算他不想参与,也已经被卷入进去了。

    “所以,本官无奈,只能深夜前来,带太仆回衙协助调查……”这个事情,王莽比张越还愤怒,还气恼。

    他已经大约知道是谁检举的了。

    也明白对方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

    作为执金吾,王莽的鼻子一向很灵。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狗急跳墙!

    意图通过这个事情,打乱和扰乱他的调查。

    王莽不得不承认,对方做到了。

    但是……

    王莽也已经被他们成功的激怒了!

第五百五十五节 巫蛊之祸?(2)

    近期,王莽一直在追查那个‘阴谋反汉反刘集团’的蛛丝马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执金吾一认真,大网撒下去,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查不出来。

    更何况,汉室的贵族们私底下议论和讨论某些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保密意识。

    当年,吴楚七国串联叛乱,使者几乎就是公开往来,交换情报,甚至公开订立攻守同盟的。

    在吴王刘濞起兵之前,吴楚七国的谋反证据和信件,就已经摆在了长安未央宫的君臣面前……

    更早一点,淮南厉王刘长起兵造反,就是公开宣布,然后带上几辆车马和四十来个人,就打算揭竿而起了。

    刘长的儿子刘安造反,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还在准备阶段,就已经闹到人尽皆知连寿春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自己的大王打算去和长安天子算账……

    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雒阳和长安。

    更要命的是由于参与人数实在太多。

    所以,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告密。

    连刘安的儿子和亲信,也加入了到了告密大军之中。

    以至于长安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消弭了这次叛乱。

    列侯贵族们谋反,更是如此。

    在过去百年,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列侯谋反案,都是在筹备阶段就被人听到了风声,然后就被地方上的亭长、游徼镇压了……

    也就近些年来,汉家贵族稍微学会了点技术,知道要保密,明白了不能再随便大大咧咧的公开谈论一些可能掉脑袋的事情。

    但也就这样了。

    他们所谓的保密,其实,大多不过是关起门自说自话。

    不然长安的八卦党们,也不会得到那么多素材了。

    所以,王莽稍稍一查,就查到了不少线索。

    然后顺着这些线索,摸了下去,结果摸出了许多大鱼!

    王莽现在不仅知道,确实存在一个横跨朝堂、地方和宫廷的小集团。

    小集团没什么问题。

    但私通宫廷宦官,却是其心可诛!

    更紧要的是,王莽甚至还抓到了他们暗地里与诸侯王们往来通信的证据。

    目前可以确认的,就有光禄勋韩说派其子去与燕王旦交通的事情。

    本来王莽已经打算好好的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争取将那个天子认为存在的‘阴谋反汉反刘’集团具象到这个世界。

    可没成想,在这个当口,忽然有人向天子检举了太仆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并私下里豢养南越巫师,以巫蛊之法诅咒君父的事情。

    这彻底打乱了王莽的计划!

    这事一出,王莽知道,自己暂时没空去管那个‘阴谋反汉反刘集团’的事情了。

    事涉太仆,太仆的父亲还是当朝丞相。

    丞相背后是皇后、太子。

    这么一个大案子,一查起来,恐怕就会引发天下动荡。

    执金吾的力量,将会被全部牵扯!

    这让王莽无比愤怒!

    “居然敢拿我当枪使!”王莽握紧了拳头,感觉胸中积蓄着无穷的怒意。

    但偏偏在现在,他无可奈何。

    好在,在这长乐宫外,他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侍中张子重!

    更妙的是,这个侍中,恰好也被卷入了这个旋涡中。

    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所有事情,统统告诉了眼前这个年轻的侍中官。

    “想拿吾当枪使,想要吾为刀俎?”王莽心里冷笑着:“尔等当心被崩掉牙齿!”

    这样想着,王莽就决定再提供一些情报给眼前的这个侍中官:“侍中可知道,除了这些事外,执金吾也一直在追查太仆侵吞北军军费之事?”

    “以执金吾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已经可以确认,至少自天汉二年开始,太仆账目上每年都有数以千万的资金消失……”

    “仅仅是在今年,就有五千万资金,根本没有按照制度拨下去……”

    “其中就包括了,本该调拨给北军,用于换装的军械费一千五百万……”

    “本官此番来此,也将是以‘贪污、渎职’之罪,缉捕太仆……”

    张越听着,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在后世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在当代也差不多。

    那些被以贪污罪名处死的人,其实没有几个是真的因为贪污。

    就像现在,就如公孙敬声。

    太仆公孙敬声贪污公款,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在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打公孙贺担任太仆开始,太仆的马政效率就开始逐年下降?

    巅峰时期,汉太仆衙门控制着三十六个大型牧场,蓄养战马超过四十万匹!

    此外还有牛羊橐他(骆驼)等牲畜百万之数。

    然而,自从公孙贺担任太仆。

    汉家的战马存栏数量就断崖式下跌。

    到现在,别说四十万匹在栏战马了。

    太仆三十六苑里的马匹数量加起来能有二十万匹吗?

    其中能够作为战马使用的,至少也要打个对折,甚至三折!

    当初,李陵出塞,在居延等了两个月,连一根马毛都没见到,只能徒步出塞。

    这已经不是渎职或者怠政,甚至贪污了。

    这是谋杀!

    这是在拿军队将士的性命给自己谋福利!

    可惜……

    无论太仆衙门烂成什么样子。

    作为太子外戚,公孙氏都能高枕无忧。

    不止如此,在朝野上下,连个弹劾他们的人也没有。

    这让公孙贺父子越发得意。

    终于开始将手伸向了北军的军费。

    而这毋庸置疑是催命符,是索命状。

    北军的大将和将士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他们是天子的心头肉,国家的镇山石。

    公孙敬声将手伸向北军军费,北军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而且,这次没有人能保住他了。

    只是……

    张越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莽,低头轻声道:“王公,长乐宫乃皇后居所,历代太后寝宫,庄严肃穆,执金吾若深夜入长乐宫,恐怕……”

    “不如……”张越试探着看着王莽:“由下官去将太仆带出来?”

    王莽听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若是别人提出这个要求,王莽肯定不会答应。

    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但……

    是张子重的话……

    “可以!”王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但本官只能给侍中两刻钟,两刻钟后见不到太仆,本官就只能硬闯长乐宫了!”

    “多谢!”张越笑了起来,王莽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

第三百五十六节 巫蛊之祸?(3)

    得到王莽的承诺后,张越立刻返回永宁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路上,他的大脑全力开动,有关巫蛊之祸的所有资料和信息,全部被调阅出来。

    历史上巫蛊之祸的起源、发展和高嘲,被他捋成了一根根线,再结合他在如今的所见所闻,于是,杂乱的线条和纷乱的线索,被连接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张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已经抓到关键!

    他知道了,至少在现在,这场祸乱,其实影响不大,也伤害不到其他人。

    撑死了,最多只是公孙家族卷入其中。

    随后发生的事情,才是导致巫蛊之祸愈发严重,并最终难以控制的缘故。

    就像一个搭起来的积木模型,现在只是掉下了一最上面的一小块而已。

    对于模型本身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影响。

    除非,有人抽掉了作为模型支撑的中间部分,或者用外力狠狠的砸向模型!

    它才会轰然倒塌,破碎。

    而很不幸,在历史上的巫蛊之祸里。

    太子据这个模型,不仅仅被人抽掉了支撑它的根基,而被人用外力狠狠的踹了无数脚。

    其中最致命的打击,来自于当今天子就在今年,他会生病,然后噩梦不断,紧接着又出现幻觉,以为有人要入宫刺杀他。

    于是,年老的皇帝陷入了自我怀疑与猜测之中。

    加上身边宦官亲信,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和蛊惑,所以在老皇帝眼里当然是总有贼子要害朕。

    偏偏在这个时候,巫蛊案件,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从朝堂到宫廷,都抓出了许多案子。

    影响最大的,甚至根本不是现在发生的这个。

    而是……

    “赵破奴……”张越嘴里念出这一个名字。

    在他回溯的历史记载中,这位老将军忽然被人举报在家里私藏越人巫师,诅咒君父,从而锒铛入狱。

    最后的结果是赵破奴大逆无道,族!

    巫蛊之祸由是演变成真正的大灾难、大海啸,席卷朝野,无人能避。

    但问题在于……

    赵破奴一生征伐无算,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老将。

    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千。

    这样一个老将军会去相信并且使用越人的巫师,认为可以靠扎小人达到目的?

    笑话!

    即使他真的沉迷于迷信,他要用的也该是中原占星术或者匈奴的萨满。

    南越巫师?

    那是什么?

    所以……

    张越不得不大胆猜测!

    “或许在历史上,赵破奴是故意玩巫蛊的……”张越心里喃喃想着。

    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会这么巧?

    为何前脚公孙贺父子刚刚下狱死,后脚赵破奴家里就发现了巫师和巫蛊小人呢。

    而不是先发现赵破奴在家玩巫蛊,后察觉公孙敬声巫蛊诅咒?

    而赵破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将自己全家送入死地?

    这个问题,若是换了其他朝代,可能解释不了。

    但是西汉的话,却完全能找到合理解释公羊思想,大复仇!挽天倾!

    当这个世道将要堕入无垠黑暗,臣子胸中积蓄无穷怒火而不得发泄。

    为了挽回这个将要堕入深渊的世界,将偏离的轨道拉回正轨。

    公羊思想要求所有人,每一个士大夫,每一个血仍未冷的人,去用他们的血来洗刷世道,挽天倾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就像崔杼弑灵公,齐太史秉笔直书:崔杼弑其君。

    崔杼大怒杀之,其弟继续写:崔杼弑其君。

    接连杀了齐太史家三个人,杀到最后一个男丁时,对方面对屠刀依然面不改色,继续写:崔杼弑其君。

    崔杼无可奈何,再也杀不下去,只能任由其将这一句话写到齐国的国史上。

    恰在这时,另外一个齐国负责记录史料的大臣南史氏捧着书简,打算来排队。

    也如伍子胥,为复父仇,奔逃吴国,辅佐夫差,伐楚成功!

    这也是公羊学派与其他儒家学派最大的不同。

    在公羊学派眼里,假如君王或者主君,不能履行其职责,不能守护这个天下。

    那其‘非君也’。

    二三子可鸣鼓而击之。

    东周的周天子们,就没有一个被公羊学派承认为天子过。

    因为他们已经全部丧失了‘代天行权,安抚百姓’的能力。

    假如,赵破奴觉得太子据要是登基,那么他就可能会导致汉室灭亡。

    又或者假如赵破奴有大仇怨要报,但正常途径,他没有办法复仇。

    以当下流行的公羊思潮,他确有可能选择一个这样的办法来阻止太子据登基,或者向太子据复仇!

    这么说可能有些绕。

    简单的解释一下吧。

    这就像狼人杀,赵破奴拿到了一张混子牌,混了一个老板,结果老板被太子据查杀了。

    为了帮老板,看清局势的他悍跳一张女巫牌死站边太子据。

    结果真女巫起跳,赵破奴故意发言爆炸,无限坐低太子据的身份。

    若是这样的话,当局者谁盘的清,谁又捋得清?

    好在,作为穿越者,张越是开了上帝视角的。

    而且,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历史上完全不同了。

    赵破奴已经被张越拉上了友谊的小船,大家一起玩的很愉快。

    这位老将军也认同了张越的主张,不太可能再自我爆炸了。

    换而言之,要消弭巫蛊之祸,张越其实只需要做一件事情保证当今天子今年和明年身体健康,吃嘛嘛香,睡的舒服,不做噩梦。

    没有这位陛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和自我猜疑。

    巫蛊之祸,撑死了也就弄死公孙贺父子。

    想要继续扩大?

    做梦!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张越就迈步走进永宁殿,推开帷幕,进入殿中。

    “皇后、家上、长孙殿下……”张越恭身报告:“臣已经见过了执金吾,执金吾与臣言:乃奉天子诏命,就北军军费一事,请太仆回执金吾协助调查!”

    说着张越就看向公孙贺父子,微微一拜道:“太仆,执金吾在宫门外等候,请您即刻与下官前去,执金吾请下官转告皇后与家上:执金吾不会放过一个奸臣,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忠臣……”

第三百五十七节 巫蛊之祸?(4)

    “逆子!”公孙贺甚至都没有等到张越说完,就怒不可遏的看向了公孙敬声,在心里面破口大骂:“汝是真的铁了心要害死吾家这上下数百口吗?”

    贪污不算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谁没拿过好处?

    但,侵吞北军军费……

    这是自取灭亡,自找死路了!

    别说是公孙敬声这样一个区区太仆了。

    便是他,甚至是汉家历史那些威名赫赫的名相权臣。

    也从没有人敢把爪子伸向北军,伸向北军军费。

    这是要死全家的事情啊!

    北军拱卫京畿,更负责宿卫宫廷。

    这百年下来,早已经在宫内宫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这个集团的力量,强大无比!

    连天子对北军,都要连哄带拉。

    他曾担任太仆十几年,拿的贪得东西,多的车载斗量。

    但,北军的钱,他连一个五铢钱也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动了就会死。

    但现在,公孙敬声却把爪子伸向了北军。

    公孙贺现在只想仰天长叹,恨自己当年,怎么没把这个畜生射到墙上!

    更紧要的是……

    公孙贺微微抬头,看了看卫皇后和太子的脸色。

    然后,他就看到了皇后的身体,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

    “皇后恐怕以后都不会信我了……”公孙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在今天之前,他费劲无数心思,拉下老脸,动用了很多关系,才请动皇后来居中调和。

    却没成想,事到临头,发生了公孙敬声瞒着他去给那个张子重添堵的事情。

    没办法,只能星夜入宫,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得跟个小年轻一样,在皇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教子无方,说自己有愧长平烈候,请皇后恕罪,终于让皇后动容,不因为这个事情而迁怒,继续为他作保。

    好嘛……

    现在一切都毁了。

    在皇后心里面,他公孙贺肯定成了一个言而无信,满嘴谎言的小人。

    哪怕这次危机能够渡过,未来太子顺利登基。

    他公孙贺,也将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皇后不会再信任他了。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公孙贺就一咬牙,对公孙敬声喝道:“逆子!吾要与汝断绝父子关系!”

    除了公孙敬声,他还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二十一个孙子和三十多个孙女。

    但能带给公孙家族利益的,却只有一个皇后。

    公孙敬声也是吓尿了,立刻就趴下来,哭着道:“父亲救我!皇后救我!家上救我!”

    若是被执金吾带走,等到明天,他就再也不是大汉太仆,九卿之一。

    再也不能享受那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相反,他将锒铛入狱,被关进船狱,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恐惧让他瑟瑟发抖,难以自抑,于是他丢弃了所有颜面和架子,甚至爬到张越面前,哭着磕头:“侍中公!侍中公!求您救救我吧,求您去陛下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吧!”

    他实在是太怕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执金吾去将太仆的帐翻出来。

    那么……

    他就必死无疑了!

    从他接任太仆开始,每年他都在悄悄的挪用北军军费。

    最开始,是几十万,百来万。

    然后是几百万,上千万。

    发展到近年,北军军费经太仆下拨部分,起码有三分之一,被他截留。

    然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太仆衙门掌管天下马政,负责供应汉军战马和皇室用马。

    每年少府都会将一大笔资金转拨太仆,用于养马。

    但问题是当他接手的时候,整个太仆衙门,上上下下都烂了!

    各地马苑和马厩,统统荒废了。

    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在忙着捞钱。

    少府拨来的钱粮,还没入账,就已经差不多清洁溜溜了。

    而他作为太仆,也要吃,也要开销,也要粉饰太平。

    但少府拨的钱粮,早就已经被人瓜分的干干净净。

    而瓜分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他父亲的旧部,他的叔伯辈,就是卫家、公孙家、石家的人。

    哪一个他都没办法动!

    怎么办呢?

    当然只能从北军军费上动手脚拉。

    反正北军历年都要换装,每年都要报废大量军械。

    很多军械,在公孙敬声看来,完全可以再用几年嘛。

    譬如弓箭啊弩机啊箭矢啊,省着点用,少训练几次,就可以了。

    但如今,东窗事发,他才真正感到了害怕。

    北军有多么强大,他很清楚!

    旁的不说,北军六校尉,任何一个单独捻出来,地位都不比他低。

    更别提,北军之中,出了无数的大将、列侯。

    在恐惧之中,他慌不择路。

    是根稻草都想抓住。

    张越却是摇了摇头,叹道:“太仆,还是与下官一起出去吧……”

    “执金吾只给下官两刻钟……”

    “请太仆莫要让下官为难,莫要让丞相为难,莫要让皇后与太子、长孙为难!”

    说着张越就朝卫皇后、太子刘据以及长孙刘进微微恭身,道:“请皇后、家上、长孙恕臣殿中失仪!”

    公孙敬声必须立刻交到执金吾王莽手里。

    因为,张越知道,这货可不仅仅是贪污那么简单。

    巫蛊啊!

    这可是巫蛊!

    连诸侯王碰了,都是必死无疑!

    区区一个太仆,注定是死路一条!

    哪怕他是被人冤枉的。

    哪怕他根本没有做过哪些事情。

    但,只要天子相信,他做过了。

    那他就一定做过了。

    况且,阳石公主府上挖出来的巫蛊小人和找到的巫师,已经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他岂能不死?

    甚至恐怕丞相公孙贺也会被牵连,公孙氏家族覆灭几乎可以预见了。

    在这样敏感的事情上,张越是不会给公孙敬声或者公孙贺任何去拖太子、长孙下水的机会的。

    所以,他轻轻伸手,抓住公孙敬声的两个肩膀,然后轻轻一提,就将他提了起来。

    接着,他笑着道:“太仆请吧!”

    就拉着他,向着殿外走去。

    公孙敬声那里肯乖乖的跟张越走。

    但,他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张越那两个铁钳一样的双手,他倒是想撒泼打滚,但奈何,张越手上的力气大的让他根本没有机会。

    于是,在满殿上下公卿的注视下,太仆公孙敬声就像一个小孩子般被张越提着向前走。

    自始至终,他都挣脱不动!

    “张蚩尤……名不虚传啊……”无数人在心底叹道。

第三百五十八节 霸道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长安,都被一个消息轰的晕头转向太仆公孙敬声下狱!

    各种八卦横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说公孙敬声是因为贪污,而被执金吾逮捕的。

    也有说公孙敬声是因为挪用北军军费,而遭到逮捕的。

    甚至还有人说出了真相公孙敬声涉嫌巫蛊大案!

    不过……

    在所有的八卦之中,有一个话题,抢过了所有猜测的风头,成为了人们议论的焦点太仆公孙敬声下狱是因为他得罪了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

    不止一个消息源,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亲眼看到了侍中张子重架着太仆公孙敬声出的长乐宫!

    “千万不可以招惹那个张子重啊!”无数公卿贵族豪强,纷纷教育自己的子侄,语重心长的训示:“若有人无故招惹张子重,那么,其祸福自主,生死自用……”

    没办法!

    虽然这个八卦看上去有些离奇,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宁可信其有,也不可因为不相信,而招致大祸!

    舆论场上,更是一片鸡飞狗跳。

    出于某种原因,公羊、谷梁等执掌话语权的大学派,默认了这个八卦的真实性。

    由是,一场暴风,席卷长安!

    就在此时,张越已经站在了建章宫玉堂的壁门之下。

    “张侍中……”

    往来的宦官侍女,无不战战兢兢,恭身问安。

    比起外界,宫廷之中,类似的八卦传闻,传的更加迅猛和热烈。

    现在,在建章宫中,各种版本的消息满天飞。

    甚至还有绘声绘色的渲染着各种离奇的情节和故事。

    没办法,宫里的底层宦官侍女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想要在这枯燥、危险、压力深重的宫廷活下去,人们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

    汉室的小说家们,就有一大半是出自宫廷……

    他们写的各种段子,后来被人编成了一本书,取名为:西京杂记。

    历史地位居然还不输史记、汉书……

    张越却没有怎么去理会这些事情。

    他只是望着那高高的玉堂,随后就迈步拾阶而上。

    “张侍中……”没走几步,张越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发现是光禄勋韩说。

    “侍中欲要面圣?”韩说追上来,拦住张越。

    “光禄勋有何指教?”张越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反问对方。

    他在壁门等那么久,就是想等一个来拦他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韩说亲自出马。

    这就要撕破脸皮,要去和太子系决战了吗?

    还是?

    张越不知道,但韩说的目的,张越很清楚。

    “博士夏侯始昌马上就要入京,吾可以代为劝说,令夏侯先生认可侍中的地位和学说……”韩说低着头,轻声道:“只要侍中公今日不入觐陛下!”

    只要过了今天,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公孙敬声的案子就板上钉钉,不可能翻案了!

    因为,天子将会下令让廷尉与执金吾杂治公孙敬声大逆不道一案。

    张越听着,却是哈哈大笑。

    夏侯始昌?

    若在以前,张越或许还要忌惮这位老先生三分。

    但现在嘛……

    张越恨不得他快点来,快点来找他的麻烦。

    这样,他就可以顺势将公羊学派之中的‘谶讳风潮’打压下去。

    没有了谶讳思潮的公羊学派是一个什么样的学派?

    近代的国学大师,著名的政治学家萧公权先生就针对公羊学派的理论做过结论:诳言者籍受命而明革命之旨!只是可惜‘听言者买椟还珠,断章取义,独赏受命之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晚清的革命党,诞生于当时的公羊学派再次兴盛后的思潮之中。

    在事实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在当代,公羊学派自诩自己是革命学派。

    当然这个革命与后世的革命是两个意思。

    公羊学派的革命是革新受命。

    帽子旧了,那就换一个新的,鞋子是新的,那就好好保养,接着穿下去。

    然而,谶讳之说,却是公羊学派的一个大问题,大弊病。

    不搞掉谶讳思想,公羊学派就是一个神神道道,没有未来的学派。

    所以,夏侯始昌这位谶讳大师,张越现在真是巴不得他快点来打自己的脸!

    见着张越无动于衷,反而继续向前,韩说急了,立刻追上来,道:“侍中公,吾收藏有昔年平津献候所著的《公孙子》和《公孙子刑名书》愿献侍中!”

    张越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道:“光禄勋何故现在才说?”

    公孙弘!

    公羊学派传续系统的另一支,有别于董仲舒这一系。

    其主张,以张越所知,大约是走的儒法结合的路子。

    而在董仲舒这一系,虽然也糅杂了法家的一些主张,但更主要的则是掺杂了阴阳家、黄老道家的思想。

    两者的不同,在于问题的看法不同。

    譬如,公孙弘这一系,不认为人民有持械权,董仲舒这一系则坚决拥护。

    认为这是三王五帝赋予诸夏百姓与生俱来的权力。

    除此之外,公孙弘为政时,与张汤联手完成了汉室律法的春秋决狱系统工作。

    不过,与当世大多数学者一样,公孙弘将他的全部著作,都深锁家中,不与外传。

    外人轻易接触不到。

    在如今,更是天下知名的宝书,坊间有传言:公孙子一语直百金(西京杂记记载)。

    是故,在后世公孙弘这一系的学术著作全部失传。

    若有机会,拿到这些著作,至少可以保存下来,传给后世。

    更别提,公孙弘这一系的著作,可以作为参考,为张越未来整合公羊学派,提供一些理论依据。

    “侍中可是答应了?”韩说喜不自胜的问道。

    “天子,下官是肯定会去面见的……”张越摇摇头:“但光禄勋的书,下官也要!”

    “光禄勋给不给?”张越看着韩说,目光灼灼,极为强势。

    其实,公孙敬声和他爹,张越根本就不想救!

    甚至,他和韩说一样,巴不得他们去死!

    这对父子,盘踞朝堂,祸害汉室马政二三十年,敲骨吸髓,盘剥了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

    这样的昏官、贪官不死,难道还要留着过年不成?

    但韩说想要张越今天不去见天子,却是妄想了。

    著名的成语故事,假道伐虢,晋献公将自己的宝马与美玉送给虞国,成功借道灭亡虢国,然后在回师的路上顺手灭了虞国。

    献公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宝马与美玉……

    有了这个故事的前车之鉴,张越才不会上那种傻当。

    韩说听着,动了动嘴唇,使劲的吞咽了几口口水。

    他有种想要拿起腰间的官印,砸死眼前这个可恨的贪婪侍中的冲动。

    但他不敢,也没有胆量那么去做。

    而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的情况,他很清楚。

    执金吾不仅仅在盯着公孙氏,也在盯着他和他的朋友们。

    事实上,执金吾的行动,从来瞒不了人。

    那么多缇骑和官吏之中,总有人会被黄金、女人或者其他东西所打动,从而成为朝臣和公卿的眼线。

    所以韩说知道,执金吾手里面掌握了很多东西。

    而那些东西,是要命的东西!

    若眼前这个侍中因为得不到他要的东西,就在天子面前说他的坏话呢?

    一旦天子下令调查他的问题。

    那他……

    他望着张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骂娘的冲动,咬着牙齿道:“侍中所要的东西,本官明日命人送到侍中住处!”

    他现在只希望张越能够拿钱办事,不找他麻烦了。

    说完这话,他就一跺脚,咬牙离开,甚至连拱手道别的礼仪都忘记了。

    张越倒是记得很仔细,朝他深深一拜。

    公孙弘的著作到手,意味着,他可以准备印刷卖书了。

    托公孙弘子孙们高价惜售乃祖著作的福气,现在天下公孙弘的书籍已经打响了名气和招牌。

    那些书就是汉家书籍界的lv和法拉利。

    连广告都不需要打,就会有人抢着买!

第三百五十九节 粉碎巫蛊(1)

    登上玉堂,上官桀早已经在等候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夜回宫后,张越就已经特地派人去通知了上官桀,今天他来轮值。

    “张侍中,陛下刚刚喝了点肉粥,正在玉堂后殿练‘太极’……”上官桀走到张越身边耳语着。

    现在在这个宫里面,若说谁和张越的立场最接近,当然是首推这位上官侍中了。

    倒不是理念相近,而是利益使然。

    张越上位后,帮他铲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马家兄弟,自己却跑去新丰搞建设。

    令上官桀独得君宠,独享作为侍中的好处。

    所以,哪怕张安世也没有上官桀这样对张越的事情上心。

    张越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兄长!”

    然后就走入玉堂之中。

    今天在玉堂轮值的宦官是御府令兼中车府令苏文以及汤官令何武。

    苏文见了张越,一副见鬼的模样,尴尬至极,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挤出笑意,迎上前来,笑道:“张侍中今日怎么来了?”

    “苏公说笑了,本官身为侍中,侍奉天子这是本职……”张越笑着道:“只是天子有令,命吾佐长孙以治新丰,故往日少在宫中而已……”

    苏文听着,脸色更加难看。

    这个侍中官最恶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在一开始,苏文等人以为,这个侍中官大约是脑袋被驴踢了,好好的侍奉天子不做,跑去新丰。

    大约过个几个月就会被天子淡忘,然后失宠。

    但现在回过头看看,他们才明白,什么叫深谋远虑。

    像这个侍中官这样,平时不在天子身边,隔三差五回长安献献殷勤,抛出几个天子感兴趣和喜欢的事情,使劲捧马屁。

    于是,圣眷不衰,反而越发浓郁。

    更妙的是,还因为远离长安,不掺和宫中事务,所以连个说他坏话和给他塞黑材料的机会也找不到。

    而且,除了类似他这样,已经没有办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的宦官。

    其他人对于这个一不争权,二不跟大家抢好处,甚至没有什么利益牵扯的侍中,很有好感,纷纷伸出友谊的小手拉拢。

    霍光、金日、张安世、上官桀,甚至还有郭穰这样的宦官,都纷纷示好。

    不过两个月,他在宫里的人脉,就已经相当于其他人两年甚至五年才能积累下来的人脉了。

    于是,这个侍中官就成为了他和他的朋友们从未遇到过的敌人类型。

    他几乎没有把柄。

    也没有任何东西要有求于他们。

    更麻烦的是这货现在已经不止深得天子欢心了。

    连长孙、太子也很欣赏他。

    甚至就连长安城里的士大夫和很多贵族,也都想要亲近他。

    他马上就要由太学祭酒,博士董越主持仪式,代父收徒,成为公羊学派的巨头!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学阀。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未来是封侯拜相。

    这样想着,苏文就更难受了。

    他低着头,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苦楚和脸上的痛苦之色,拼命笑着道:“侍中说笑了……陛下,日日训诫我等奴婢,要向侍中学习,要和侍中一般,为汉尽忠尽职,只是奴婢们愚钝,怎么学也不及侍中万一!”

    张越深深的看了看苏文,没有再搭话,只是迈步走向后殿。

    掀开帷幕和珠帘,他就见到了,老迈的天子,穿着一身轻薄的丝衣,在殿中缓缓的打着‘太极’。

    当日,张越向这位陛下献上养生之法,顺便也留下了一套回溯来的太极养生拳。

    这是张越后世伺候的一位领导特别喜欢的一个版本。

    每天早上都要打上一套,才会去上班。

    效果嘛,看上去也还不错,至少没有害处。

    而天子则从得了这套拳法,便每日坚持练习。

    旁的不说,这气色看上去就比以前好多了。

    脸上都有了些红润、富态,而不是和过去一般,脸型干瘦,皮肤粗糙。

    当然了,这也可能与他最近积极调整饮食和作息习惯有关。

    张越站在门口,等着他打完一套太极,从走上前去,拜道:“微臣恭问陛下圣安,愿吾皇万寿无疆!”

    “张卿来了……”天子一看是张越,就笑起来,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对张越招了招手,叫到跟前,问道:“卿今日怎么来朕这里了?是不是太子和皇后叫爱卿来的?”

    张越立刻拜道:“回禀陛下,皇后与太子虽然也私下命臣来向陛下求情,但臣今日前来,却并非想要向陛下求情!”

    “哦……”天子听了也不意外,毕竟,他也听说了,张越和公孙贺父子祖孙之间的矛盾。

    对于张越的坦诚,他也很满意。

    在事实上来说,无论古今中外,所有上位者,都想自己的下属跟自己讲真话,但却又怕他们讲真话。

    当年汲黯就经常讲真话。

    他也知道,但受不了汲黯的直性子,曾说过: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

    所以君王们一直是矛盾的综合体。

    他们既想听真话,但却更愿意听好话。

    假如不是火烧眉毛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听好话。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明君昏君暴君,身边总有那么几个而作为马屁精在活蹦乱跳的缘故。

    而作为穿越者,张越早就明白了,也早就丢掉了节草,他曾闭着眼睛,瞎扯过两个小时的‘领导指示精神’。

    如今伺候这位,真是得心应手。

    “那爱卿今日来见朕是?”天子的脸上带着笑意,现在对于张越他是很满意的。

    不仅仅是因为张越说话好听,总能挠到他的痒痒处。

    也不仅仅是因为张越献了养生之法,仅仅只是调整了作息和饮食,每日练上几次所谓的‘太极’,他的身体和精神就明显好转了。

    更是因为,张越上次所献的三世说与汉家新王,有义务带领天下臻于小康,奔向太平的理论。

    “回禀陛下,臣听执金吾说,有人举报太仆公孙敬声巫蛊诅咒陛下,阳石公主参与其中?”张越恭身道:“故臣心有不安,特地来面见陛下,面奏所谓巫蛊害人之事!”

    “哦……”天子终于正色,命人搬来一个坐席,盘坐下来,问道:“卿有异议?”

第三百六十节 粉碎巫蛊(2)

    张越当然有异议了!

    虽然,他自身有着穿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甚至还有空间这种诡异的神话显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让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对于冥冥中的存在,有了敬畏。

    但是……

    这又不是**的位面,扎小人,诅咒他人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骗局。

    况且,倘若冥冥之中果有大能。

    那么这位大能也必定是站在诸夏民族阵营的。

    不然何以,他会出现于此?

    是故,张越无所顾忌,上前拜道:“回禀陛下,臣闻之孔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故君子士大夫不言鬼神之事,如今有臣子,以巫蛊害人,臣以为其心可诛,但其行愚昧……”

    “哦……”天子听着,眼皮微微一动,看着张越想起了他的另一层身份神君指引之人,于是问道:“卿以为,巫蛊之法没有任何效果?”

    这位陛下,在鬼神之事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矛盾体。

    在一方面,他深信鬼神、长生之说,大半辈子都在孜孜不倦以求长生不死药。

    甚至掉进了无数陷阱,被无数人诓骗,依然坚持己见。

    就像现在,在建章宫里依然有好几个方士活跃,负责为他寻仙求药。

    只是,自张越得幸,这些人就渐渐不受重视了有神君指引之人,还需要那些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吗?

    但在另一方面,身为君王的他,极为忌惮和提防任何可能的假借宗教、仙人、鬼神之说,意图凌驾于君权之上的行为。

    董仲舒假天人感应,用灾异说想要插手国政,对国家大政指手画脚,就被他多次敲打,最后借吕步舒之手亲自警告,使得董仲舒从此‘不复言灾异’。

    而其他所有企图在假借灾异之说,插手国政的人,则全部被打入另册。

    董仲舒生前,有弟子数百,门徒数千。

    但在现在,活跃在政坛上的,只有一个董越。

    其他人统统因为‘妄言灾异’而被罢官或者禁止入仕。

    是故这位陛下的鬼神观,大约与后世的国人没有太多区别。

    对我有利、有用的,那就接受。

    对我有害、不利的,那就去死!

    属于标准的临时抱佛脚……

    至于信仰程度嘛……

    大约相当于dnd之中的所谓泛信徒,基本上这位陛下啥神明都信,但也啥神明都不信。

    想要他虔信某个神明,那是不可能的。

    诸夏民族,也没有虔信某个神明的传统。

    而这给了张越机会。

    他微微一拜,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所谓巫蛊者,越人所信奉之旁门左道,其以巫术、蛊术,号能以诅咒害人,实则不过是妄言诳语而已!”

    “且陛下圣天子临元元也,何谓天子?受命之君天命之所予也!昔者董子曰:德侔天地者,皇天右而子之,是谓天子也!故海内之心,天下之事,悬于天子!”

    “古者仓颉造字,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也,三画者,天地人,而连其中,贯其通者,王也!”

    “故自古圣王在,鬼神辟易,破山伐庙,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何也?”

    “盖其受命于天,天命之下,一切仙神鬼妖,皆为灰灰!”

    “古有圣王颛顼氏,身有大伟力,命羲、和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相离,谓之绝地天通也!”

    “汉亦有高皇帝,受命于天,斩白蛇起事,口含天宪,抚慰天下,言出法随,于雍县五帝庙中立之于黑帝法统,更敕令大将纪信为城隍神,守护上林苑,百年以降,城隍护佑上林苑,风调雨顺,人杰地灵,可谓善矣!”

    “今陛下顺天应命,受命于天,自即位之后,巡游天下,封禅三山五岳,祭拜山神河伯,阴陛下故,不知多少山神应运而生!”

    “陛下既受命于天,为天子,垂三统、列三正,休说区区巫蛊之术,便是仙人之法,神明之术,遇陛下之身,也是崩解消散,无有神通之法,甚至遭遇天地反噬,陨落消散!”

    论起忽悠这种仙神之说,当世谁能比的上看过无数网络仙侠小说的穿越者?

    况且,张越说的是事实!

    在诸夏,在这片土地上,鬼神什么的,从来都是服从于人道的。

    两千年封建史,诸夏人民不止换了n个王朝,连老天爷也都换了好几个。

    天子却是听得心旷神怡,难以自抑。

    甚至感觉浑身上下,都通透万分,酸爽无比。

    作为一个善于脑补的帝王,现在听张越这么一说,他自己就不可避免的在心里面脑补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他想着他这辈子寻仙问道,怎么就没有任何效果?

    明明有无数方士报告,他们遇到了神仙,甚至还有公孙卿等人,拿出了遇仙的证据当初他巡幸齐鲁海滨,有人在东莱发现了一个巨人,身高数丈,行走在道路上,几个须臾之间就消失于迷雾之中,只在道路上留下了一长串巨大的脚印,类似巨兽的脚掌一样。

    更有人遇到一个牵着巨犬的老人,口称:吾欲见巨公,然后就忽然消失。

    以前他曾绞尽脑汁,却怎么都想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现在张越一解释,他自己一脑补,瞬间就想通了。

    原来,不是他们不想见朕。

    而是因为朕实在太牛逼了!

    口含天宪,受命于天,是天王,是在世天帝!

    御驾之所在,就是天帝之法域。

    一切牛鬼蛇神,统统都要被这强大的天地伟力,碾成碎片!

    哪个仙人不要命了?敢见他?

    而栾大乐成等人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不是他们在骗朕,实在是朕太牛逼,所以他们的法术神通,统统在朕面前无效了。

    “原来朕竟有如斯伟力?”他喃喃自语着,目光灼灼,神采奕奕。

    对于张越的话,他连一丝怀疑也没有。

    不仅仅是因为他信任张越。

    更因为,张越说的事情,在史书上都明明白白的记载着。

    三王五帝,即使人皇也是天帝,有伟力加于身。

    特别是大禹治水的时候,斩掉的各路神魔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百。

    而他的祖宗,高帝刘邦,在雍县立黑帝,在上林苑敕封城隍神的事情,更是发生在近代,现在还有着实物与证据。

    祖宗这么牛逼,他岂能不牛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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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中期,民生聊困,国势日衰。
无数士大夫名士,纷纷高呼:张生不出,奈天下何!?
于是,谚曰:张与刘,共天下。我要做门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门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门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