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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门阀txt下载     我要做门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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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

    浑浑噩噩之间,张越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重新活跃了起来,指间也传来了一丝丝冰凉的触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还活着吗?”张越在心里暗想。

    脑子里记忆的最后画面,是一辆疾驰而来重卡。

    满载着渣土的卡车,毫不费力的将他撞飞,脑袋磕到了桥墩下面的水泥地。

    在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活不成的。

    哪怕侥幸捡回性命,恐怕下半生也得在痛苦和煎熬之中渡过。

    既让自己痛苦,也让亲人痛苦。

    只是……

    稍稍感觉了一下,张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可能有些虚脱乏力。

    类似前些年年轻的时候,经常与朋友喝酒喝到吐,趴在洗手间里不省人事的感觉。

    他尝试了一下,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世界。

    然而拼尽所有力气,最终也只是徒劳罢了。

    然后,他便又沉沉睡去。

    在似梦似醒之间,张越闻到了一股带着异味的油烟味,好像是某种动物油脂燃烧后产生的烟雾。

    味道虽然有些淡,但张越的鼻子却出奇的灵敏。

    耳朵也听到了声音。

    “阿姊,我方才见到叔叔的手指动了一下……”一个少女惊呼着,声音柔嫩,带着些稚气,却给人一种软萌软萌的感觉。

    随后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摸上了张越的额头。

    “列祖列宗保佑,子重总算退烧了……”一个略显疲惫嘶哑的女声带着些喜色说道:“这样我便放心了!”

    …………

    这两人的话语,落在张越耳中,有些古怪,仿佛是一种张越未曾听闻过的方言,语调婉转,抑扬顿挫,与粤语很是相像,至少在发音上是如此。

    但更奇怪的是,张越完全能够听懂,并且理解。

    “雅语?”莫名的一个词语涌上心头。

    这就有些……

    倘若张越曾经读过的书没有错的话,那么,雅语应该早就失传了!

    这是一种曾经流传在中国大地千年的古老通用语。

    至少在孔子时代,雅语就已经是官方指定的通用语了。

    论语就记载: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

    意思就是孔子啊平时有时候会说雅语,但诵读诗书以及与人见面行礼,一定会讲雅语。

    春秋战国之时,列国外交皆是以雅语为通用语。

    如此,方让散落于九州各地的诸侯使者们,能够愉快的交流。

    不然,一个齐国人如何与一个秦国人勾肩搭背呢?

    诸子百家的巨头们,又是如何周游天下,出入列国王宫,陈说自己的主张的呢?

    其后千年,雅语一直就是古代中国唯一指定官方通用语。

    雅语的衰落与失传时代,张越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至少在唐朝以前,雅语一直就是中国乃至于整个东北亚的通用语。

    换句话说……

    “我……穿越了?”张越内心生出疑问。

    作为八零后,张越对于穿越自不陌生,记得当年,尚是读书之时,第一次接触到了穿越小说。

    如《寻秦记》、《中华再起》等书,顿时惊为天人,为之深深着迷。

    有时候甚至会幻想自己若有朝一日,也能穿越至古代,去那历史长河的过去,与苏轼把酒当歌,在长板坡前与赵云并肩作战,或者周旋朝堂之上,纵横于宫阙之间。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说不出来的畅快。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步入社会,被社会渐渐磨平棱角,终于成为了一个人们眼中稳重、成熟、有前途、会来事的年轻人。

    并考了公务员,坐了办公室。

    每日与各种琐事打交道,在文案之中俯首。

    也就剩下一些琐碎时间来看书娱乐了。

    娶妻生子后,连这么点娱乐时间,也没有了。

    各种问题接踵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聊透顶,空虚乏味,

    如今竟然穿越了?!

    张越内心原本死寂的心,重又开始砰砰砰的跳动。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脑子一疼,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数不清的陌生记忆,如同波涛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滚。

    一幅幅陌生的场景,不断的闪现。

    “张越那是谁?”

    “张毅又是何人哉?”

    剧烈的冲击,甚至让他的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一会儿,他是现代都市之中,每日朝九晚五,混吃等死的国企一员;一会儿他又是生活在遥远的历史长河之中,距离现代足足有两千一百余年的西汉王朝一个名为张毅的年轻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宛如庄周梦蝶,到了最后,张越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张越还是张毅。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的记忆与思想彻底混杂在了一起。

    就仿佛有超维生物,在他的大脑思想之中做了一个手术。

    好似后世的人们摆弄自己的电脑硬盘,生生在他的思维记忆之中嵌入了另外一人的全部记忆和思想。

    简单而粗暴。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明悟过来:“我是张越……”

    “吾亦是张毅……”

    细细阅读着意识之中,那些凭空多出来的记忆。

    他仿佛看了一场老电影,将这个与他素为相识,从未听闻的生活在两千一百余年前的西汉青年的生活浏览了一遍。

    从咿呀学语,直到渐渐长大。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理想抱负,还有他的所学所知所想,事无巨细,都呈现在张越眼前。

    将这些信息整理完毕,张越便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竟有穿越的一天!”

    作为一个现代人,生活在网络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普罗大众。

    谁没有幻想过自己穿越重生呢?

    无论是再活一世,扼住命运的咽喉,改写自己的人生,还是回到过去,三妻四妾,锦衣玉食,这都是男人的幻想,也是很多人心底的渴望。

    然而,当穿越的事实真的发生了。

    张越却又有些彷徨不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所处的时间线,以及自己将要面对的麻烦和问题。

    如今,正是延和元年夏四月。

    延和这个年号有些陌生,甚至就是曾经沉迷于网络小说,号称读书破万本的张越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是何朝何代?那位帝王的年号?

    然而,在脑海之中的记忆告诉他。

    其实,所谓延和,当做征和。

    当今天子在改元之时,可能不小心,写歪了两笔,于是征和变成了延和。

    而天子怎么可能有错?

    错的只能是这个世界!

    于是,天下便自动接受了‘延和’就是征和的设定。

    反正,朝野上下的官吏名士,谁要敢‘帮’天子改正这个错误,将征和两个字写到奏疏、公文乃至于书信之上。

    那就……呵呵……

    尔竟敢质疑天子?

    当年,大农颜异,可是就被廷尉张汤,用了一个腹诽的罪名给弄死了。

    所谓腹诽,与秦侩杀岳爷爷的莫须有乃是一般无二。

    讲的便是,尔等**走狗,务必得顺服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真理!

    于是延和,便成了当朝天子的第十个年号。

    前九个分别是建元、元光、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天汉、太始。

    是故,张越所处的时间线已经清晰明了了。

    汉世宗孝武皇帝,史书上毁誉参半的汉武大帝统治晚年。

    当然,现在,这位汉武大帝,还没有去世,是故,这所谓的世宗孝武皇帝,依然不存在。

    人们对他的称呼只有一个天子!

    谁要是敢跑到市井之中大声嚷嚷什么‘世宗孝武皇帝陛下’或者跑到这位汉武大帝面前直呼‘武帝陛下’,百分之一万,肯定会被拖到市集之中腰斩弃市。

    然后,如狼似虎的廷尉官吏,一定会细心的将此人的全族都送去与之相会。

    胆敢诅咒君父?

    这可比谋反还要严重!

    ………………………………………………

    将这个事情弄明白,张越就叹息了一声,有些遗憾,若能早个二三十年就好了!

    那时,卫青霍去病双子闪耀,整个历史长河都被这两位军神的光芒所笼罩!

    若有幸能生于那时,便是去卫青霍去病麾下,做一个站岗的卫兵,张越也觉得值了!

    可惜……

    如今,这两位天之骄子,不世出的名将,已然先后辞世。

    史书上威名赫赫的汉武大帝,也已经垂垂老矣。

    他统治这个老大帝国,有四十余年了,算算时间,他可能还将继续统治这个国家十年甚至更久。

    这是无比恐怖的事情!

    唐明皇在位四十来年,结果是生生的搞垮了强盛的大唐。

    康麻子奴役中国六十余年,结果是彻底摧毁了古典中国文化的精髓以及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

    自秦以来就发明创造层出不穷,创造了无数奇迹和辉煌的中国,居然在鸦片战争的时候,只能用明朝铸造的爷爷炮来还击侵略者的坚船大炮。

    事实证明,皇帝当的越久越残暴!

    而记忆中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个公式。

    武帝晚年,国家政坛和宫廷风云之诡异、凶险,史上罕见!

    “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我还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吧……”张越在心中暗道,若是以为自己是龙傲天,大刺刺的跳出去,掺和到那波云诡异的斗争之中……

    那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样一想,他便整理起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记忆。

    他穿越附体的这个躯壳的原主,姓张名毅字子重。

    老张家是先帝前元年间从代国被迁到关中的地方豪强。

    当初,老张家在地方上,据说显赫的很。

    家有良田千顷,奴仆以千计。

    就是代王也要以礼相待。

    然而,对于汉室来说,这样的地方豪强,就是头号打击和限制对象!

    按照娄敬当年给刘邦献的国策规定,地方豪强就是韭菜,要按时收割。

    所以,高帝一朝定都长安,立刻就下令:尽迁齐诸田、楚国昭、屈、景、怀五氏及韩魏赵列国旧贵族旧豪强于长陵。

    就这一招,立刻就斩断了六国旧贵族及旧豪强对于地方的控制。

    此谓之强本弱末也!

    此后百年,汉室天子代代接力,以陵邑制度为幌子,将天下豪强贵族两千石不断的迁徙到关中各陵邑区。

    由此形成了陵邑人口聚集区。

    老张家就是这个国策之下无数牺牲者中的一员。

    于是,张越的豪强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而张氏曾经的富贵和显赫,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如今的张家,不过是这南陵县治下的长水乡的一个小地主而已。

    家中不过有着三五顷的水浇地和七八顷山陵。

    在这长水乡之中,或许算的上一个人物,但在这偌大的关中,却不过是太常卿计薄上的一个户名而已,无足挂齿,不值一提。

    这却正好与张越的想法契合。

    值此多事之秋,能不起眼就是最好!

    一个关中小地主,既不可能饿死,也不会被卷入政治之中。

    然而……很快,张越就笑不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事实上,他已然身在局中。

    因为……

    这个张毅,居然是黄老学派的学子!!!!!!

    真是……

    “傻啊……”张越在整理好张毅的所有记忆后,也是悠然一叹,有些苦恼不已。

    世人皆知,如今,乃是儒家的天下!

    自元光元年,董江都(董仲舒,因其曾任江都王太傅,时人皆以董江都相称)在面圣之时,对以《举贤良对策》,深得当今天子之心,于是,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天下思想混一,就连曾经如日中天的法家势力,也是夹起了尾巴,披上儒皮法骨的伪装,玩起了春秋决狱。

    文景之时,秉政天下,创造了文景之治的黄老派政治家,则各自缩回了家,当起了鸵鸟,学起了老庄,只愿耳根清净,不为俗世所烦忧。

    但,在中国,从来都会有一些人不甘为人奴役。

    从来都会有一些人,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

    也一直都会有一些人,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而不惜流血牺牲。

    这张毅就是其中之一。

    从张毅的记忆里得知,本来,当年,张毅已故的长兄是希望张毅能去河间,拜当世大儒,《诗经》博士毛苌为师。

    纵然不能,也要拜毛先生门下高徒。

    这是如今天下寒门士子想要出头的最好途径。

    可惜,张家是什么门户?

    一个南陵小破地主!

    那毛苌又是何等人物?

    他乃是大毛公的侄子兼亲传弟子!

    大毛公又是谁?

    他乃是荀子的亲传弟子,更是《诗经》的正宗传人。

    更重要的是历史证明了,他才是汉代儒家变革中的胜利者。

    《诗经》本有四个注释版本。

    分别是齐诗、鲁诗、韩诗和毛诗。

    毛诗是最年轻的,但也是笑到最后的。

    到东汉中后期,毛诗学派就已经将其他三个对手打的连传承都断绝了!

    哪怕是如今,毛苌先生在河间的君子馆也是天下有数的名学。

    由此可以想见,张毅这样无背景无家世更无名声的小年轻想要拜入毛苌或者其弟子门下,简直就跟后世某个农村的学渣,跑去诺贝尔奖得主的面前,大咧咧的说:“我想跟你学做学问……”

    所以,张毅的求学之路,自然无可避免的失败了。

    他别说见到毛博士了,便是毛博士的君子馆的大门也没有看到,便被人赶了回来。

    开玩笑!

    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走进君子馆。

    那毛博士的地位与逼格,如何凸显?

    带着张毅从河间归来,张毅的兄长便生了一场大病,随即撒手人寰。

    因亡兄之故,年少的张毅便立誓,终生不学儒家。

    对于汉人来说,遭遇如此耻辱,又死了自幼相依为命,如父如兄的长兄,确实是不可能再奴颜婢膝,舔着脸去学什么儒术了。

    但总得学点什么吧?

    西汉的关中,有一句谚语:富为上,贵次之,即贵各各学一技能以立其身。

    意思就是,发财最棒,其次是做权贵,即使显贵了,儿孙也得学一门技能方可安身立命。

    嗯,关中人民就是如此的清新脱俗。

    所以呢,张毅便在十六岁那年,拜了骊山隐士黄恢,学起了黄老之术。

    这一学,顿时惊为天人,从此认定了唯有黄老之学,方能救世。

    至于什么儒法?

    统统是垃圾……

    这本来没什么……

    儒家在坐大后,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黄老派和法家这等手下败将。

    甚至就连墨家这个死敌都没有空去斩草除根。

    人家忙着内讧呢!

    异端可比异教徒该死一万倍!

    公羊学与谷梁打的不可开交,四个《诗经》派系,打的昏天黑地。

    就是各自内部,也都不安分。

    公羊学高徒,平津献候公孙弘在位的时候,只做过少数几件以权谋私之事。

    其中之一,就是借机将自己的师叔,为儒门兴盛做出不朽贡献的董仲舒给弄去了江都……

    所以呢,一般情况下,法家、黄老派乃至墨家的人,只要不跳起来,反对儒家,那他们也会当做没看见。

    但,这个张毅偏偏就跳起来。

    在学了两年的黄老之术后,这个小年轻就自以为学的差不多了。

    可以出仕济世安邦,救国救民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情抱着自己写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策论去了一个地方:长杨宫。

    长杨宫是什么地方?

    这是秦昭王时期兴建的一座行宫,靠近终南山,属于上林苑的一部分。

    在秦汉两代,长杨宫就是帝王将相和宫廷贵人最爱去的地方。

    因为此地,有着整个天下最完备的狩猎场。

    年轻的权贵们在此嬉戏游猎,而来自整个关中甚至整个天下自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年轻俊杰们,也汇聚于此。

    干什么?

    自古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自汉兴以来每至夏秋,长杨宫周围经常会聚集数十乃至于数百名各色士子,捧着自己的文章、策文,像孔雀开屏一样,争先恐后的向着那些策马而过的大人物展示。

    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稍微驻足,这些人也会得到莫大安慰。

    若有人有幸被人看上,带回家里,无论是收做家臣谋士幕僚还是举荐给朝廷。

    那便会立刻激励这些人,继续守候于长杨宫外的驰道。

    数十年来,长杨宫外曾经发生过无数奇迹和佳话。

    但在如今,这里却是儒门士子们的地盘。

    甚至已经被化为儒生的禁脔了。

    一个黄老学派的愣头青跑去儒家的地盘,能有什么下场?

    讥讽与排挤是一定的。

    说不定,甚至可能挨一顿揍。

    张毅在长杨宫外苦守三日,虽然没有挨揍,但却备受排挤。

    那时,他心中依然抱有期望,甚至可以说满怀憧憬。

    希冀自己所写的时势策文能打动某位大人物,从此踏入仕途,为国出力。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当他战战兢兢的捧着自己的策文,献给一个骑着鲜衣怒马,有着无数侍从簇拥的贵人手里时,却只看到了那个贵人,将他的策文,直接丢进了漏水河的溪流之中。

    “黄老之学,不过陈腐之说,将死之字而已……”那贵人讥笑不已:“小子,吾奉劝一句:还是回家将所学之书,统统烧了吧……”

    若那时,这张毅乖乖的服软,甚至哪怕只是不发一言,沉默离开都好。

    但可惜,张毅是一个年方十八,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如何受的了这样的羞辱?

    于是,丢下了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简直就是立flag啊!

    更是**裸的嘲讽!

    不止那贵人立刻大怒,便是左近的儒生,也都是怒目而视,火冒三丈。

    然后……

    张毅就被这些人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最后丢进了漏水之中。

    若非漏水河窄水浅,恐怕张毅早已经喂了河中鱼虾。

    即使如此,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上河岸,却因此受了凉,染了风寒,勉强挣扎着回到家中,立刻便是一病不起。

    最终让张越捡了便宜,穿越至此。

    搞清楚了这些事情,张越内心深处,却宛如十万头***狂奔而过。

    作为曾经在国企之中厮混过的人,张越如何不清楚,这世上的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与官僚们,最擅长的便是党同伐异。

    张毅这一番长杨宫之行,等于是**裸的告诉了整个关中的儒生快看!快看!南陵县长水乡有个黄老余孽!

    得!

    从此以后别说低调了,恐怕张越只要醒来,立刻就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打击。

    何况……这张毅还放了那句嘲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儒家的大人物们或许可能不会在乎一个狂生之言,但若有机会,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伸手捏死一只曾经嘲讽过儒家的蝼蚁的机会。

    最让张越胆战心惊的,是那位年轻的贵人。

    他姓公孙……

    如今,这关中显贵的公孙氏,只有一家当朝丞相,大将军长平烈候卫青的亲密战友,葛绎候公孙贺家族!

    这可是一个庞然大物啊!

    哪怕是葛绎候府的一个下人,也可以随手就捏死类似张氏这样的小家小户。

    人家都不需要刻意开口,只需要暗示一下,下面自然有的是想要攀附宰相的官僚愿意拿张家的人头来给自己做投名状。

    “我该怎么办?”张越在心里急速的想了起来。

    跑去给儒生们磕头服软认错?

    别说张越做不出如此恶心和奴颜婢膝之事。

    便是他肯,儒生们愿意放过他?

    别开玩笑了!

    经过孙膑与张仪的教育后,世人之人,也不可能再傻到对于异己手下留情。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况且,于儒生们来说,拿一个小不点的脑袋,杀鸡骇猴,震慑一下那些私底下蠢蠢欲动的法家、黄老派的贵族大臣,也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而正面硬刚,也是毫无胜算的事情。

    自元光以来,儒家已经基本控制了汉室的舆论、司法与地方行政。

    除了军队他们还没有办法插足外,几乎所有的资源和力量,都已经为儒生们所控制。

    但凡有人敢去跟他们硬刚,除了死的更惨一些以外,张越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其他下场!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可以扭转的了。

    而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想到这里,张越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一穿越,就成为了天下公敌,还得罪了一个可能是丞相家的贵人!

    “都说穿越之后,有着金手指……”张越只能在心里想着:“我也该一个吧……”

    “不是随身带个召唤系统,就是随身带个仓库……”

    “就算这些都没有,至少也得给我来一个随身度娘、歌娘吧……”

    可惜,他找遍自己的所有记忆,甚至于在心里喊了一万次‘系统’‘度娘在上’‘歌娘万岁’。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有传说中的跳出一只萌萌哒的系统,更没有什么神物在身,宿主绑定之类的东东。

    “难道……我只能以肉身去对抗去求生?”张越的心脏都痛了起来。

    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一整个体制乃至于整个天下?

    他知道,这是找死!

    然而,就在张越绝望之际,他的意识之中,一块淡黄色的石头悄然漂浮着,若非他仔细观察,找遍了整个意识的所有角落,恐怕都发现不了这块石头。

    “这是……”张越望着这块石头,若有所思:“好像是……”

    他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桥墩下的那块石头吗?

    若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块石头将他的脑袋磕破的。

    但,它怎么跑到自己意识里来了?

    而且看样子,这块石头貌似还不简单。

    只是如今,自己身边貌似有人,张越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出了什么篓子,发生了意外,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强行忍住心中想要探究一番那块石头的虚实的好奇心后,张越也感到有些疲惫了,于是沉沉睡去。

    ………………………………

第二章 变色龙

    张越再次醒转的时候,是一阵喧哗声所吵醒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夫人,奉上官之令,某家特来晓瑜贵府:贵府今岁的刍之税该交啦!”一个刺耳的沙哑男声传入张越耳中:“若是逾期不缴,误了上面的大事,夫人恐怕吃罪不起呀!”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张越内心就烦躁不堪,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知道了……”一个略带疲惫的女声轻声说道:“还请秦公回去回禀有司:还请诸位明公宽限些时日,给些时间,让我家筹措刍……”

    “是嫂嫂……”听到这个女声,张越内心无比愧疚。

    这是张毅留给他的情感与记忆。

    在张毅的记忆里,自亡兄病故之后,这个家就是靠着嫂嫂一个人撑起来的。

    这两年,嫂嫂既当姐姐,又做母亲,辛辛苦苦的操持着家中内外的大小事务。

    每日天还没亮,嫂嫂便一起在厨房忙碌了,到了半夜,她房中的油灯也未熄灭,那是她在连夜缝制衣服或者织丝。

    原本张毅还幻想着,若能得到贵人赏识、抬举,富贵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然而,长杨宫的变故,让他的这个愿望永远变成了愿望。

    “这……夫人,此县尊之令,某家也是没有办法啊……”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恐怕是第一波打压……”张越在心里暗叹一声。

    “当然,也可能是此人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所以跑来……落井下石来了……”

    都不需要想太多,张越心中就已经跟镜子一样明白了。

    按照《田律》规定,土地税分为田税、刍赋、稿赋。

    自卿以下,每年十月,按照土地数量进行征收。

    其中,田税的标准是三十税一。

    而刍的征缴,则按照土地面积计算。

    一般来说,每顷土地(无论山陵还是水浇地),都要缴纳刍各一石。

    但这只是给国家的。

    就跟**十年代的中国农村一样,汉代基层政府的开销和用度,也是要摊入百姓的负担之中的。

    类似于统筹款。

    依照法律规定,顷出刍两石,稿三石。

    律法上称为刍赋与稿赋。

    在扣掉每年十月那次缴纳的刍后,每顷土地还得负担刍一石、稿两石。

    所谓刍,指的其实是干草与秸秆。

    这在封建时代,是骑兵作战的必须物资,类似于石油,属于国家的战略资源,是军队进行军事活动的必需品。

    只是,在实际上来说,真正需要缴纳刍的,也就是每年十月那一次。

    剩下的,百姓可以选择交钱或者用其他物资替代。

    然而,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律法规定,地方县一级政府,可以选择在每年的任意时候征收这部分刍,作为自己的办公费用或者用来修葺衙门、城市、道路。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地方官肯定会与豪强勾结起来,利用这个规定来鱼肉百姓。

    每年秋收之后,地方官肯定不会征收刍。从而逼迫农民不得不贱卖自己辛辛苦苦收割的刍,而等到冬季或者春耕之时,刍价格高企,要命的税吏就来了!

    不止如此,地方官和豪强们,还有一套与之配合的组合拳。

    为的就是尽最大可能的逼迫农民去借高利贷。

    高利贷这种东西,只要沾上,基本上一个家庭就彻底毁了。

    所以,有文人忧心忡忡的言道:农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攘草耙土,手足胼胝,已奉谷租,又出稿刍,乡部私求,不可胜数。【汉书。贡禹传】

    然而……

    这是关东的套路,至少也是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治下的地方才有这样的套路。

    南陵的情况特殊。

    几十年来,都没有听说过,有那个不开眼的敢在南陵县玩这种套路。

    “你如此跳出来,就不怕捅了篓子,吃不了兜着走吗?”张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那个男人的愚蠢感到有些好笑。

    后世只要有些历史功底的人都知道,西汉关中有一个叫三辅的机构。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大部分人的第一印象,也都是认为,整个关中,都应该是这三辅衙门的管辖范围。

    但,有着张毅记忆的张越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自刘邦定都长安开始,关中,就一直有些地方,不归属于正常的官僚机构管辖。

    无论是从前的内史,还是后来的左右内史、三辅大臣,都不曾有过对南陵县的具体管辖权力。

    因为,南陵县是陵邑县。

    属于太常直领,与高帝的长陵、惠帝的安陵、太宗的霸陵、先帝的阳陵、今上的茂陵,从设立开始,就不是文官们所可以插手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连法律以及制度、规矩,都与其他地方有所异同。

    因为所有的陵邑县,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供奉和保卫老刘家的列祖列宗的陵寝、神庙。

    基本上,汉代的陵邑县,就类似后世的特别行政区。

    在陵邑县辖区内,太常会时刻关注。

    稍有风吹草动,太常就会立刻前往视察。

    因为,这直接干系太常本人的乌纱帽甚至性命!

    自有汉以来,因为陵邑出事而丢官罢职甚至自杀谢罪的太常卿,十个手指已经数不过来。

    今上即位后,对于祖宗们的态度,更加恭谨、严肃。

    太常卿们的压力,更是大增。

    十余年前,就是在南陵县不远的地方,时任太常汾阳侯靳石,就因为忘记及时修葺当地道路桥梁,而遭弹劾罢免,连侯爵都丢了。

    但靳石还是幸运的。

    至少他保住了命!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自建元以来,死在太常卿任上的太常,已有数人之多。

    甚至还有两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直接或者间接因为太常之事而死!

    著名的飞将军李广的兄长李蔡,还有赫赫有名的酷吏张汤,都是受害者。

    所以,在陵邑县内,官府的态度,一直就是一切以维稳为重。

    任何可能激化矛盾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

    任何可能激怒民众的事情,更是打死都不会去做的。

    原因很简单,万一惹怒了人,人家拼着一死,搞个大新闻。

    那天子震怒,板子打下来,可不会管你出发点是什么?

    当今天子,生平最不怕的就是杀人了!

    是故,几十年来,南陵县里的大小官吏,上下其手,甚或克扣盘剥的事情,虽然一直都有。

    但,在这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跑上门打秋风,乃至威吓、要挟、逼迫的事情,却是没有人敢干的。

    万一惹出乱子,如何是好?

    所以,诸陵邑地区的百姓,日子普遍要比其他非陵邑县的百姓要好。

    谈不上有多好,但至少盘剥和摊派要少许多。

    只是……张越却还是有些担心。

    此人的手段与套路,谈不上多好。

    但……

    “但愿嫂嫂能够识破……”张越在心中祈祷着。

    他知道,自己的嫂嫂,没有念过书,自十四岁嫁到张家以来,连长水乡都没有出去过。

    见过的最大世界,也不过是这长水乡的十里八亭。

    别说什么汉家制度了,能搞清楚长水乡到底谁最大,都有些困难。

    若被此人轻易试探出张家的底细,甚至敲诈得逞。

    那么……

    毫无疑问的,张家就会变成一块吸引着各种恶狼秃鹫的肥肉。

    从此以后,各种刁难与打压,甚至是攻击,都会接踵而来。

    这些人会将张家上下,吃的干干净净!

    却听嫂嫂的声音说道:“这样啊……小妇人也不敢为难明公……”

    听到此处,张越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了。

    若嫂嫂被此人敲诈得逞,高价去买了刍。

    只要消息传出去,那么,整个南陵县的胥吏豪绅都会激动起来。

    一个柔弱无力,不懂保护和捍卫自己的利益的地主?

    这就是一块摆上砧板的肥肉啊!

    更何况,这个地主家里还有个年轻人,狂妄的开罪了当朝贵人和秉政的儒生。

    肯定不会有人出来给这家人做主。

    那还等什么?

    分而食之吧!

    “只是……”就在张越已经近乎绝望的时候,嫂嫂的声音却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调:“还请明公容小妇人派人去知会一声长水校尉衙门……”

    听到这里,张越的心情便陡然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了。

    因为……

    长水校尉,就是张家的保护伞。

    当年,张毅之父,曾在长水校尉衙门做事,虽然只是一个文书,但……却与长水校尉之中的诸多官吏有着不错的交情。

    张毅的父亲去世时,张毅还年少,但却依然记得,当时,时任长水校尉任安曾经派人来吊唁、慰问。

    张毅的兄长亡故后,当时的长水校尉公孙遗,同样派了家臣来吊唁,还往税黄金两金(汉代白事吃酒包红包称为往税,史记之中有记载)。

    此事,整个长水乡之中,人尽皆知。

    正是有着连续两任长水校尉的面子,张家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立足。张毅这个愣头青,也才能拜入骊山隐士黄恢门下不然,黄老学派的人就算再落魄,也不会收一个寒门子弟入门。

    虽然说,其实,张毅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与长水校尉衙门的那些大人物,究竟有什么交情?这些人能不能靠得住?

    但,至少,有了这块招牌做挡箭牌,一般的阿猫阿狗,也不敢逼迫太甚。

    长水校尉,那可是两千石的大员。

    更是当今天子的心头肉。

    历次对外战争,长水校尉都是冲锋在前的精锐!

    虽然那两位曾经派人来吊唁的长水校尉,如今都已经卸任,但是,他们可没有退休致仕,更没有靠边站。

    任安现在已经高升为北军护军使。

    至于公孙遗,坊间传闻,他将接替将要致仕的廷尉卿韩常,出任汉家廷尉,执掌司法大权!

    虽然说,很可能,这两位巨头,当时其实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甚至可能都不记得张父是哪一位。

    只不过是听说曾经与自己当过同僚的某某家出了事,就顺手让下人过来意思意思。

    然而,谁又敢保证,那两位就真的与张家没有半分交情?

    你得知道,长水校尉的大营,就在长水河下游。

    万一,张家真与长水校尉有着什么香火情,骑兵从长水大营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杀到南陵县县城。

    而长水骑兵,基本都是乌恒义从,甚至有人的父辈,当年还曾经跟着大司马冠军侯霍去病打穿了整个匈奴,封狼居胥山。

    这些人,不讲理的很!

    惹毛了他们,才懒得管你是谁,打了再说!

    果不其然,一听到‘长水校尉衙门’的名头,那个男子立刻就悻悻然的道:“不敢……不敢……”

    然后,他仿佛没话找话一般的问道:“在下听说贵府小郎君日前偶感风寒,不知如今可已经好了?”

    “劳明公挂记,我家叔叔,如今已经大好……”嫂嫂淡淡的答道:“兴许等到七月,或能去长水校尉大营,做个文书……”

    “贵府郎君真是吉人自有天佑……”许是有些拿捏不住,那人笑着说道:“至于刍之事……县道催的也不是太急,乡里乡亲的,某家身为蔷夫,能帮的必定会帮,还请夫人放宽心,安心照顾小郎君……”

    “变色龙……”张越听到这里,在心中摇了摇头。

    在后世,这样的小人,在机关单位里随处可见,有便宜就打蛇随棍上,咬住便不松口。

    他们就像毒蛇和豺狼。

    是标准的机会主义者和食腐者。

    如今,看似将之逼退了。

    但实则,这只是一个开始,此人也不过是一个探头的卒子罢了。

    一旦他们弄清楚了张家的虚实,或者得到了更多的底气,那么,成群的豺狼,就会蜂拥而上,将张越以及整个张家撕成碎片!

    张越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想出对策。

    不然的话,自己恐怕刚刚穿越,就得gg了。

第三章 随身空间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张越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经过稍稍努力后,他便睁开了眼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顶没有天花板,有的只是几根硕大的梁木,窗户也不是玻璃的,而是木雕的,上面刷了一层红漆,看上去很顺眼,有种古朴的美感。

    看样子,是真的穿越了。

    在床榻的一侧,一个少女抱着头在那里打瞌睡。

    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张越看不清楚,窗外的阳光落在在她纤细的身子上,仿佛使她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微微的呼吸声,柔柔细细,让张越内心生出无比的温暖的感觉。

    看她的身材与体型,至多不过十五岁。

    实际上,张越知道,她今年才十三岁多一些。

    他第一次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叫他‘小叔叔’的少女便是她。

    尽管这少女叫他小叔叔,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张毅的侄女或者妹妹。

    少女姓赵,名柔娘,是嫂嫂的亲妹妹。

    在汉代,已婚妇女,一般都会管自己丈夫的兄弟叫叔叔。

    嫂嫂是个苦命的女人,不过十四五岁便没了双亲,所幸因为自幼与张家订有婚约,这才能带着妹妹托庇于夫家。

    谁想刚过门不久,便死了公公,两年前又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丈夫。

    这些年来,苦了她们姐妹。

    这些日子以来,张毅缠绵病榻,全靠了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女日夜照顾。

    张越无法想象,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女,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张毅这个躯壳,缠绵病榻十余日,竟连一个褥疮也没有生!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若是原主,可能会习以为常,以为是应有之理。

    但曾经照顾患病亲人的张越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怀着感激,张越勉力伸手,拿起一块毛毯给这个小小少女披上。只是极细微的动作,却将这少女惊醒。

    “小叔叔……”少女似乎还在似梦似醒之间,眼神迷离,声音也有些迷离,但她只是一抬头,立刻便让张越眼前一亮。

    许是抱着膝盖睡了很久,少女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开,披在两肩。在明媚的阳光中宛如最软柔的绸缎闪闪发光,她有着一双非常明亮漂亮的大眼睛,散开的发丝有部分沾在坚挺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小嘴上,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简直不是三次元的少女!

    仿佛是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二次元萌妹!

    更紧要的是,她的声音糯软糯软,听在耳中,萌在心间。

    在后世,张越曾经去过无数cj,也见过很多喜欢cos二次元的少女。

    但,他找遍自己的所有记忆,也找不到比眼前的少女更加符合二次元设定的。

    从睡梦中醒来,赵柔娘迷糊的双眼刚好撞上张越满是赞叹与欣赏的眼神。

    “小叔叔……”小丫头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小嘴,模样可爱的让张越更加怜惜。

    赵柔娘却欢喜的很,自从昨日小叔叔退烧后,她便一直守在小叔叔身边,期盼着小叔叔能够快点康复。

    因此,昨天晚上,她根本不敢合眼,撑到方才,终于撑不住了,这才偷看小恬一会,谁知道一睁眼就看到了小叔叔站在了自己眼前。

    她高兴的就差跳到张越怀中了。

    自从数年前跟着阿姊来到张家,小叔叔便是最疼爱和最爱护她的人。

    小丫头的思想单纯的很,谁对她好,她便会加倍回报。

    所以,‘张毅’病倒后,她便不分日夜尽心尽力的照顾,天可见怜!泰一开恩,小叔叔总算好了!

    想到这里,小丫头就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她扑倒张越怀中,抽抽噎噎的道:“小叔叔,你可吓死柔娘和阿姊了……”

    “好多人都说,都是柔娘和阿姊不详,所以……”

    泪水一下子就打湿了张越的肩膀。

    “好了……好了……”抱着这个柔弱的小人儿,张越满是怜惜的安慰着:“小叔叔现在已经好了,往后都不会叫柔娘与嫂嫂担心了……”

    “至于那些人的话,柔娘不要放在心里,他们啊是在胡说!”张越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她。

    但他心里明白,这些日子,这个小丫头与嫂嫂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不详、克夫克亲……难怪张毅记忆,嫂嫂很少有过露出笑容的时候。

    这个世界,能杀人的不光是刀剑与子弹。

    嘴巴和纸笔也可以,甚至更加犀利,杀人于无形!

    “柔娘放心好了,小叔叔以后一定会保护好柔娘,让柔娘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张毅拍着少女香滑似雪的肩膀说着,做出了承诺。

    他可是穿越者!

    倘若连身边的这个小小少女都不能照顾好,不能让她开心快乐。

    那他就可以去死了!

    名字都得被刻在耻辱柱上,上书:穿越者之耻,五个大字!

    “还有阿姊……”少女在张越怀中抬起头,坚定的道:“小叔叔也要保护好阿姊,让阿姊也开心幸福!”

    “嗯!”望着眼前少女梨花带泪的小脸,张越忍不住伸手去擦拭。

    小丫头却仿佛被张越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呆呆的一动不动,任由张越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此刻,她的小脸仿佛染上了一层红晕,如同秋天的红苹果,粉嘟嘟的。

    小手被小叔叔握着,赵柔娘只感觉全身无力,身体像发烧了一样,烫的厉害。

    久久,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手帕,一边自己擦拭,一边挣脱张越的手,急急的道:“小叔叔,我还得去告诉阿姊……”

    张越一不留神,被她挣脱开来,只好笑着道:“去吧……”

    看着赵柔娘远去的可人背影,张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坐到床榻上,回味着方才怀抱少女时的感觉,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温热的香气,眼前仿佛还闪动着对方羞涩的大眼睛。

    在这西元前的陌生时代,身边能有这么一个漂亮美丽的少女相伴,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但……

    张越更加清楚,他若想保护对方,恐怕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了。

    这个时代,可不似后世,官僚们的吃相可是难看的紧!

    就算原主没有惹麻烦,家中有一个如此娇俏可人的少女,再过两年,必定会召来各种觊觎!

    所以……

    “我得万分努力和百倍小心……”张越对自己说道,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寻找那块石头。

    没多久,张越就找到了它。

    他悄悄的尝试接近,没费什么力气就靠近了那块石头。

    对于这块石头,张越充满了好奇和未解。

    他曾经读过的书和浏览过的信息,从未有记载过,人的意识之中可以存在实物的。

    石头就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平平无奇。

    张越试着伸手去触碰,刚刚接触到石头,张越就感觉从石中传来一股吸力,刷的一声,他仿佛掉入了一个窟窿之中,转瞬之后,世界已然大不同。

    张越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神奇的空间之中。

    空间并不大,可能方圆不足一里。

    但却有山有水,甚至还有着和煦的微风悄悄吹拂。

    只是,放眼望去,这个空间毫无生机,便连山上也是光秃秃的没有半分绿色。

    “这里是……”张越在心里揣测:“那块石头的附属空间?”

    “类似我曾经看过的网络小说之中的随身流的随身空间?”张越心里猜测着:“还是有着其他功能?”

    可惜此地没有说明书,更不曾有什么石碑、文字乃至于系统引导。

    他站在这个神奇的空间中打量许久,也没有找到如何运用和使用这个空间的办法或者说信息。

    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个空间有着土壤,有着溪流,有着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山丘的背面被遮蔽在视线之外。

    或许可以过去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如今,有一个问题很关键。

    “我该如何出去?”刚一想这个问题,张越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转瞬便回到了自己的意识之中,眼前那块石头依旧漂浮在原地,只是仿佛石头上多了一个小孔,透过小孔,张越甚至可以看到内部的那个神奇的空间。

    睁开眼睛,张越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床榻上,周围的一切都不曾改变。

    “真是神奇啊!”张越啧啧称奇,有些心痒难耐:“就是不知道那个空间是否与我所知的随身流的空间相同?”

    “如是真的,那就发达了!”

    想到这里,张越便从床榻上拿起一个枕头,闭上眼睛,找到那块石头,触碰了一下。下一秒,他的人出现在了空间之中。

    空间内一切如旧,所不同的是,他的手上果然有一个枕头!

    “太棒了!”张越激动的握拳大喊。

    这至少证明了一点他可以带东西进来!

    这至关重要!

    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张越弯下腰在自己脚下捡起一块小小的硬土,然后在心里说道:“出去!”

    下一秒,他坐在床榻上,手上的枕头已经消失不见,一块黑色的硬土,捏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可以!”张越深深的吸了口气。

    接下来,就要看看是不是可以在哪个空间栽种作物了?

    若他想的一切顺利,那么,自己便已经手握一个金大腿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

    无论是谁,都得给他跪下来唱征服了!

    道理很简单,若空间真的有加速作物生长,乃至催化作物、生物进化的功能。

    那他就有可能在这个时代,搞出产量两倍、三倍甚至四倍的农作物。

    若真是如此,只要形成规模,便是皇帝,估计也要哄着自己了!

    “叔叔可好了些?”这个时候,一个柔和的女声在门外问道。

    张越抬头一看,却发现小丫头赵柔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来到了门口。

    这妇人虽然只着素衣,但朴素的直裾罗衣却根本遮掩不住她丰腴多姿的妖娆身姿,见了醒来的张越,清减消瘦的俏脸终于露出笑容,一时间碧光流转,灿若星斗,宛若九天仙女下凡,通身若有淡淡光。。

    “但使曹植在此,恐怕立刻就要诗兴大发……”张越在心里感慨着,可惜他不是曹植,断然写不出什么诗文。

    “见过嫂嫂……”收敛心神后,张越连忙起身见礼,如记忆之中过去张毅的口吻拜道:“这些日子,毅让嫂嫂担忧了,此毅之罪也!”

    这也是初来乍到,张越也不敢表现的与过去有所异同。

    “叔叔能安好,我便放心了……”嫂嫂却是丝毫也不曾察觉到自家叔叔有任何异常,她对天稽首,道:“列祖列宗保佑,泰一怜悯……”

    “叔叔可饿了吧?”嫂嫂似乎有些高兴的难以自抑的道:“妾身去给叔叔做点粟米粥。”

第四章 神奇的空间(1)

    西元前的夜晚,明月高悬,星汉灿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陵田野之中,无数的萤火虫闪耀。

    坐在窗前,捧着一卷竹简,张越到现在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两千一百年的时光,就这么跨越了?

    但眼前的一切,都让他确信,自己确实到了这西元前的时代。

    譬如,他手中捧着的这卷竹简。

    它是《黄帝四经》之中的法经,乃是秦汉黄老学派的根源性经典,与儒家的《论语》,百家共尊的《易经》以及老庄学派的根源性典籍《庄子》是一个等级的经书。

    它是黄老学派之所以是黄老学派,而非后世的道教的缘故所在。

    可惜,自汉以后《黄帝四经》全部失传。

    直到新中国成立,方才从长沙马王堆的墓室之中重新寻回这些失落的经典。

    即使如此,这部伟大的经典,也因为时光侵蚀而缺失了许多部分。

    但在现在,这部经书,完完整整的被张越握在手中。

    竹简之上,一个个小纂,闪烁着黄老学派的思想与智慧。

    可以看得出来,原主张毅非常宝爱这卷《法经》,竹简之上,刻着许多他的理解与注释。

    然而,斯人已逝。

    看着手中的竹简,张越叹了口气。

    全盘接受了原主记忆与知识的他,当然可以毫无障碍的阅读并理解这竹简上的文字及其背后的意思。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怀敬畏。

    “黄老学派……”放下手里的竹简,张越沉叹一声:“这简直摧毁了我旧有的一切印象与三观……”

    在曾经的他的理解之中,所谓黄老学派,与那个已经化身为道教的道家应该是一脉相承的。

    所谓黄老无为嘛,不就是啥事都不做,翘起二郎腿等着老百姓自己适应?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更明白了,为何司马迁在史记之中要那么描述这个学派。

    “道家无为,又曰无所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喃喃念着曾经看书时的记忆,张越心道:“果然不愧是曾经压倒儒法,秉政天下的思想!”

    在张越看来,即使用两千年后的眼光来判断,手中的这卷竹简上的思想,也依然足够深刻。

    黄老学派,绝不仅仅只限于只能用于休养生息、恢复国力、韬光养晦。

    它完全可以适用大多数的时局。

    虽然暂时张越也只有这部《法经》等少数经典在手,记忆里的知识,也只限于这《黄帝四经》的内容。

    但,在张越看来,仅仅是《黄帝四经》的思想,就已经比儒家那套裹尸布一样陈腐的体系要好一百倍。

    只是……

    如今……

    黄老可还有用武之地?

    知道历史脉络的张越忽然就垂头丧气起来。

    自汉武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就进入了唯我独尊的两千年时光。

    甚至到了后世,还依然有着借尸还魂,要重回人间的趋势。

    哪怕是如今,想要挑战儒家的地位,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从朝堂之上,到江湖之远,自十步之内,到万里之外,乃至于大漠西域,儒家的力量,都已经遍及方方面面,几乎再不能被掀翻。

    错非如此,法家怎么可能甘心去玩儒皮法骨的把戏?

    黄老学派的名宿巨头们又怎么可能心灰意冷,躲入山林之中,甚至还有很多人从此沉迷于方仙道、老庄之说这些过去属于旁门左道的玩意!

    张越很清楚,即使他是穿越者,恐怕也无法改变这个历史大势。

    然而……

    他却不得不博!

    因为……

    过河的卒子,还想回头?问过那些大佬了没有?

    原主一趟长杨宫之行,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已然深深触怒了许多儒生。

    是对儒家的公然挑衅与宣战!

    在玄幻小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嘲讽力已经很强了。

    但在如今,嘲讽力度更强!

    因为,这句话有典可查,指的就是秦魏两国当年围绕河西地区发生的延绵百年的征战。

    那场战争,不仅仅是一地之战,还是天下霸权的争夺战。只要不是文盲,都能知道张毅那句话所指的意思和其中蕴含的挑衅之意。

    儒家的大佬们,或许可能懒得理会自己这样的小卒子,蝼蚁一般的人物。

    但下面想出头,想刷声望,想踩着自己的尸骨上位的青年才俊,恐怕已经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借自己上位了。

    还有什么比压服乃至于屈服一个敌人,更显本事的?

    诚然,张越可以在这些青年才俊上门之时,束手就擒,低头认错,甚至负荆请罪。

    青年才俊们只要刷到名声了,估计也就懒得理会自己了。

    但是……

    若是如此,黄老学派的人怎么看?

    一个无耻小人,败坏门风,怕是少不得要被清理门户了。

    黄老虽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弄死一个类似他这样的小不点,简直不要太轻松。

    况且,还有那位公孙氏的贵公子在旁边虎视眈眈。

    当朝宰相公孙贺和他的家人,从来都非是大度之人。

    所以,张越已经明白。

    他已经处在悬崖之上,无路可退。

    退则粉身碎骨,唯有一往无前,舍身前行,方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张越就摇了摇头。

    别的穿越者,一穿越不是身居高位,便是贵族、皇子。

    至不济,也是有着一个不错的保护伞,或者遇到什么大人物赏识。

    他呢?

    非但穿越之后,立刻就要面临着这方方面面的压力,容不得半分行差踏差。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找不到地方借力。

    师长?

    那位骊山隐士,或许有些关系,有些人脉,但绝对不会用在他身上。

    至少不会是用在现在的他身上。

    亲朋?

    或许张家的先人,曾与长水校尉之中的一些官僚有些交情。

    但,交情归交情,能够庇护张家这么多年,这份交情恐怕也早已经淡薄了。

    想要他们出手相助?恐怕没有什么可能。

    至于张家本身,不过一个小地主而已。

    家里的那几顷地,价值不过十来万,可能也就是长安城里的某个贵公子一次斗鸡的开销。

    他唯一的依凭与依靠,只有那个神秘的石头。

    一念及此,张越就闭上了眼睛,在意识之中找到那块石头,然后驾轻就熟的靠近。

    自醒来开始,直到如今,今天他已经进出这空间不下十次。

    做了许多的测试与实验。

    譬如,他从家中的米缸里,取了一把粟米和十来粒豆子,进入这空间,并将它们种到了空间的土地之中。

    他还曾喝过这空间之中那条小溪的水。

    口感很棒!甘甜清冽,入口清凉,入腹则化,更夸张的是,喝完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思维都清明了许多。

    于是,他尝试用一个葫芦带了一葫芦空间水出来。

    结果自然是可以带出来的,不过,这些水到了外界,不出一刻钟,立刻就变得与一般的河水无所分别。

    如今,他再次进入这里,是想探索一下这个空间。

    原先,一直是白天,他搞不清楚,自己进入这个空间的究竟是肉身还是灵魂。

    为防万一,他不敢进入停留太久,以免被人发现,出现意外。

    所以,这探索空间的事情,只能留到现在,夜深人静之时。

    站在空间的土地上,张越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踌躇片刻,便抬步向前,走到他白天种下粟米和豆子的地方,蹲下身子,观察了一遍,结果有些让他失望。

    土壤之中,没有半分绿色。

    那些埋在地里的种子,根本没有发芽的迹象。

    “若是随身流的空间,这些种子应该已经发芽,甚至成长了起来才对……”张越疑惑着,不解着。

    他猜测,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冥冥中,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他没有掌握某个关键要素,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但,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呢?

第五章 神奇的空间(2)

    “先探索一下此地吧……”张越在心里想着,于是起身朝着那座小山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空间不大,可能也就一里宽。

    张越没费什么功夫,就走到了那座矗立在空间中央的小山脚下。

    小山丘不高,可能也就十来米。

    山丘上怪石林立,陡峭非常,张越试了好几次,也不能爬上去。

    想了想,张越便放弃攀爬的决定,选择绕过这座小山丘。

    山丘不算大,只走了数十步,张越便绕到了山丘的另一侧。

    这边的风景,与山丘另一面,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便是在这一侧山丘的山脚下,生长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

    它们大约有一尺高,看上去病怏怏的,叶子都耷拉着,无精打采。

    它们的花朵很奇怪,看上去有些类似喇叭花,但花蕾周遭都长满了尖刺。

    张越看着这几株植物,感觉很奇妙。

    在这个神秘的空间之中,居然生存着这种不知名的未知植物。

    它们是什么种类的植物?又是谁将它们栽种在这里的?为何只有在这一侧的山脚下才有它们?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但没有人能回答张越的问题。

    空间之中,除了张越与这几株植物外,再无其他生物。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这些植物,然后在距离其中一株大约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身子,观察着它。

    这株植物的茎秆上蔓延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纹路,纹路之上,有着青色的光泽闪现。

    它耷拉的叶子,似乎严重营养不良,低垂的花骨朵上,已经有些枯萎。

    “可能是太久没有得到照料的缘故吧?”张越在心里猜测着。

    但究竟是多久没有人或者生物来到这个空间?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乃或是万年?

    张越不知道,甚至可能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这里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这几株植物就恐怖的可怕了!

    它们在此可能存在了无数岁月!

    但它们依然活着!

    倘若张毅没有记错的话,人类所知的寿命最长的植物,也不过是五千年的银杏树。

    当然,也不能否定,这个空间出现的时间很短暂。

    但无论如何,张越知道,这几株植物,恐怕与这个空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甚至说不定,它们就是这个空间的关键!

    这么想着,张越就试着靠近了那珠植物。

    当他缓步挪到那株植物不过半步距离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也可能是没注意,总之张越脚下一滑,就向前跌倒,原本拿在手里的一卷竹简顺势就脱离了控制,掉到了那株植物的根茎下。

    让张越震撼的一幕随之出现。

    只见那株原本耷拉着叶子,无精打采,仿佛随时可能死掉的植物,瞬间就活了过来。

    它茎秆之上的青色纹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仿佛霓虹灯一般,漂亮极了。

    而它那原本耷拉着的枯黄花朵,更是一下子就对准了那卷竹简。

    接着,张越听到了一声刺啦的声音。

    就像虹吸一般,这株神秘的植物的花朵,将某种东西,从竹简之中吸了出来,然后全部吞进自己的花朵芯之中。

    仿佛打了饱嗝,这植物的叶子一片片开始变得翠绿,然后,它的花朵开始盛放。

    刹那间,芳香扑鼻,张越的鼻孔之中,甚至心肺之中,都溢满了奇香,香气清新怡人,闻之令人振奋,如服仙丹。

    张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曾经早已经忘记的记忆和往事,一下子便得如同昨日一般清晰。

    他甚至记起了自己早已经忘记了的初恋的名字与模样。

    想起了幼儿园时的小伙伴。

    想起了第一次走出校园,与同学拖着行李箱时的情况。

    不止如此,张毅的记忆,也同样清晰起来。

    他脑海之中,浮现了当初在河间的日日夜夜,记起了‘大兄’的音容笑貌。

    泪水不知不觉,就溢满眼眶。

    然而,这种清明的感觉来的快,也去的快。

    不过数秒,奇香就已经消散无形。

    花朵的盛放结束了,剥落的花朵飘落下来,一颗果实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同时,这株植物的叶子片片凋零,落到了地上,瞬间变融入了大地,消失无踪。

    而它的大小,也瞬间缩小了好几倍,变成一株似乎刚刚才开始生长的幼苗。

    张越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感知之中,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虽然,奇香消失,那种清明和清晰无比的记忆回溯瞬间就消失无踪。

    但回忆起来的记忆,却清清楚楚的刻在了脑海中。

    这让张越欣喜若狂。

    换句话说……

    “我可以选择在这奇香出现之时,去回忆那些曾经看过的书与文章……”张越在心里喃喃的道。

    旁的不说,他曾经完整的看过整部《汉书》与《史记》。

    只要回忆起这两部书的内容,对于他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的生活,都是等于开挂!

    更何况,他还曾经在网络上浏览过无数信息与书籍。

    若能全部回忆起来,那……

    简直就是无敌啊!

    便是如今,有着这奇香之助,于他的处境改善也是大有裨益的。

    至少,若他能完整的回忆起过去两三年,所学所听所闻的知识,那么,等儒家的‘青年才俊’们打上门来的时候,就有底气,与之周旋了。

    “这植物开花之时,就已有如此奇异之力,那么它的果实,又将有什么特殊之力呢?”张越在心里想着,于是,走上前去,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果实。

    拿起果实的瞬间,张越就惊讶的呀了一声。

    “这……”他看着那颗拿捏在手心的果实。

    它已经不再是果实了。

    甚至,根本不是植物了!

    它大约只有指甲片那么大,入眼是亮白色,通体晶莹,似有流光。

    触手有温良之感,拿在手上很舒服很舒服。

    张越试着将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好硬!”他连忙吐出来,惊呼着。

    只是轻轻一咬,却几乎崩掉了自己的牙齿!

    它已经不是果实了,而是玉石!

    看着这个奇怪的‘果实’,张越挠了挠头。

    然后,他看向自己栽种了粟米和豆子所在土地。

    忽然,他抬脚朝那边走去,鬼使神差的,仿佛有人告诉他,应该将这颗果实,埋到栽种了种子的土壤之下。

    张越疑惑了片刻,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

    他看到了奇迹!

    在他将那果实埋入种了粟米的土壤之下后,只是须臾之间,原本干硬的土壤就变得松软起来,不远处的小溪之中,更是仿佛有着伟力出现,一串水珠,自动飘来,落到了张越脚下的土壤中。然后,一抹绿色从土壤之中破土而出,接着,十几片嫩芽出现在眼前。

    他眼前上演了一出类似后世纪录片中常见的快进镜头,土壤之中的嫩芽,飞速的成长起来。

    一片片绿叶舒展,一次次抽芽吐芯。

    仿佛有伟力,将它们的生长速度加速了无数倍。

    数秒之后,他面前的粟苗和豆苗,已经长到了两寸多高。

    一片片叶子,迎风招展,一株株粟苗挺拔而立。

    尽管张越几乎没有下过田,更没有实际的农业经验。

    但他依然知道,眼前的粟苗和豆苗,比起外界,已经栽种了两三月的粟苗和豆苗都要健康、强壮。

    “这……”

    张越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这个空间的最后一块拼图。

    空间要催化作物,就需要那几株神奇植物的果实作为肥料或者说能源。

    不然,空间的植物生长,恐怕就只能与外界一般。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很显然,那几株古怪的植物,要生长、开花、结果,需要的不是一般意义的肥料。

    而是某种他现在还不清楚的能量。

    想到这里,张越就知道,他必须马上找出那几株植物需要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如此,才能有效的利用这个空间。

第六章 瑾瑜木

    这样想着,张越便跑回了小山丘下,找到了那株已然重新变回了幼苗的奇特植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它却悄然又长大了许多,还抽出了新枝。

    让张越啧啧称奇。

    “看样子,这种植物,有着自己的周期……”他在心里想着。

    从这株刚刚结果的植物的反应来看,恐怕这种植物的生长自有规律。

    比较形象的来说,就是他曾经玩过的手游的免费抽卡cd。

    它每结果一次,可能都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才可以再次吸取营养结果。

    若果真如此……

    “既然有免费cd,那便一定有付费购买喽!”张越在心里想道。

    不过,这个空间里没有系统,也没有什么指引说明书。

    恐怕,如何付费,用什么东西来付费,还需要探索。

    就连,这种植物所需要的肥料,究竟是什么?张越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他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卷掉在了地上的竹简。

    望着那卷已经掉落在地上的竹简,张越想了想,便走上前去,捡了起来,掂量了一下,感觉好像与之前拿在手里的感觉一样。

    如此看来,这种植物所需要的肥料,必然不是竹简本身的物质。

    而是其他更加虚无缥缈的某些东西?

    想到此处,张越便将竹简打开。

    其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见。

    只是……

    好像少了点什么?

    张越看着竹简上的文字,沉思着,虽然竹简上的字,依然是小纂,所有文字全都清晰可见。

    但是,张越却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看着感觉有些别扭,好像这些文字都失去了某种精气神,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合上竹简,张越想了想,思索了一番,然后便在心里说了声:“出去!”

    转瞬之间,时空切换。

    他再次睁开眼,窗台前的油灯,依然熊熊燃烧。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田野山林,蛙声依旧。

    他也依旧跪坐在案几前,手里的那卷经书,也依然拿在手里。

    放下这卷竹简,张越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墙壁前,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柄长剑。

    这把剑是原主的老师赠给原主的。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佩剑,是标配。

    抓起这柄剑,张越闭上眼睛,再次出现在空间中。

    一刻钟后,他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将这柄佩剑,挂回墙壁。

    接着,他又在自己的卧室之中,取了衣服、藏书甚至是青铜器,全部拿去空间,一一测试。

    结果表明,所有的东西,无论年代久远与否,贵贱程度还是精美程度,都不能让那些奇特的植物有任何反应。

    当张越拿着一卷平日里被张毅珍藏着的藏书,再次从空间出来时,他笑了:“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后,剩下的唯一答案就是……”

    他将目光看向了那些摆在案几上的竹简,记忆里这些竹简,俱是张毅请人做的,然后他再背着这些竹简前往骊山老师处,一笔一笔的从老师的藏书室中抄录回来的。

    更是他最喜欢,最宝爱,每日必读的竹简。

    主要就是《黄帝四经》之中的《法经》《道原》等书。

    想了想,张越从案几上拿起一卷《道原》。

    这是记忆里张毅最新抄录的,还没有来得及研读、注释和理解。

    “就看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了……”张越轻声说着,然后再次来到了空间。

    当他再次睁眼时,他放下了那卷《道原》。

    这一次的测试依然失败,那些植物完全没有反应。

    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微笑。

    这是已然看到了成功的笑容。

    他迅速抓起案几上的另一卷书,这是原主曾经日夜研读并且做了大量注释的一卷书。

    他闭上眼睛,再次进入那个空间,持着这卷竹简,快步前行,走到一株植物之前,将那卷竹简放到一株植物的茎秆下。

    然后,让他期待和欣喜的一幕出现了。

    那株原本无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植物,立刻就精神起来。

    它茎叶之中的青色纹路,闪烁出夺目的光泽,原本枯黄的花蕾瞬间对准了那卷竹简。

    刺啦!刺啦!刺啦!

    连续三声异响过后,它的叶子一下子翠绿起来,枯萎的花朵,一下子就变得鲜艳无比。

    那迷人的香味,再次弥漫张越的口鼻。

    这一次,张越早有准备。

    他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某一个时间段。

    那是他记忆里记得的某一次讲座。

    主讲人是国内鼎鼎大名的国学大家,讲的乃是公羊学派的前世今世。

    原本那次讲座,他其实只是陪一个自己爱慕的妹子去的。

    所以,听讲的时候,完全心不在焉,回去后就基本忘得差不多了。

    但,在奇香弥漫肺腑的瞬间,他完全记起来了。

    阳光,汽车,大厦。

    满堂的年轻听众,台上侃侃而谈的白发教授,还有与他坐在一排位置上的那个如花般娇艳的女郎。

    教授所讲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清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今天下儒学,以公羊学最盛。

    可以想见,接下来几天可能上门为难的儒生,也该是以公羊学学子为主。

    想要败退他们,就要了解他们。

    数秒之后,奇香消逝。

    一颗大约感冒药大小的亮白色果实落入张越掌中。

    他想了想,将这神奇的玉果收入身上。

    他现在还不急着催生作物,他想要对此物有更多了解和认知。

    毕竟,这将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依托。

    捏着玉果,张越退出了空间。

    再次睁眼之时,他却有些愕然。

    因为,玉果并不在手上,他手上唯有那卷《道原》。这尚是他第一次发现,有东西不能从空间中带出来。

    “看来……这玉果并不能带出来……”张越心里一叹,有些惋惜。

    若那玉果能够带出来,即使不能如在空间之中一般有着奇效,恐怕也是个宝贝!

    至少可以卖掉换个几百万钱!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遗憾。

    放下手中的竹简,张越忽然想到一个事情,他连忙急急忙忙的闭上眼睛,再次进入空间。

    然后,他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枚玉果,正是他不曾带出去的那颗。

    但这不是他急急忙忙再入空间的原因。

    此来,他是想来验证一个猜想的。

    他走到粟苗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从土壤中挖出一株粟苗,拿在手心,然后在心里说道:“出去!”

    睁眼之时,张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那株粟苗,就捏在他手心。

    他最害怕的就是,空间里的作物,也如那玉果一般,不能带出来。

    如今看来,这却是虚惊一场。

    将这株粟苗放到案几上,张越深深的出一口气。

    今夜的多番实验验证,总的来说,成果喜人。

    至少,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那个神秘空间的功能以及如何使用空间的奇异,为自己服务。

    “空间的山丘脚下,总共有七株植物……”张越在心里盘算着:“或许我该给它们取个名字……”

    想了想,张越就笑道:“就叫它们‘瑾瑜木’吧!”

    “山海经有曰:黄帝乃取山之玉荣,投之于钟山之阳。瑾瑜之玉为良,坚栗精密,浊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柔何刚……正好与这‘瑾瑜木’相似……”

    确实很相似!

    同样都是植物,同样都是结果为玉。

    可能无数年前,曾有人见过类似的植物?

    张越不知道。

    但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种被他命名为‘瑾瑜木’的习性。

    从今夜的验证来看,‘瑾瑜木’,是一种完全脱离了他所认知的生物习性的未知物种,它应该不是植物、动物等张越熟知的生物。

    因为,它的生长和繁衍规律,完全脱离了任何地球物种的概念。

    它不需要常规所认知的食物,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繁衍。

    它的生长发育,只需要一个东西。

    张越望向那卷被他放在案几上的《道原》,轻轻吐出一句话:“文字之中,所承载的精气神……”

    准确的说,应该是人们在研读知识之时,投注于文字之上的专注、期望、信仰、理想以及其他所有美好的情感。

    承载于文字上的类似精气神越多,‘瑾瑜木’结出的玉果就越大,越光泽,开花时散发的香气也越多,回溯记忆的持续时间也越长。

    这从张越前后两次得到的两枚玉果的经过就能证实。

    得到第一颗玉果,所用的竹简,是张毅最近半年才开始研读的《法经》,结出的玉果不过指甲片大小,香气的持续时间不超过三秒。

    而第二颗玉果所用的竹简,却是原主最近两三年,一直在研读和精修的《道原》,几乎每一个文字,原主都曾经掰碎了背诵,记录的笔记和心得,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卷竹简。

    于是,结出的玉果几乎是《法经》所结玉果的两倍大,几乎有感冒药胶囊大小。

    色泽也更圆润,最重要的是,开花时散发的香气几乎持续了五秒,让张越可以完整的回溯那次讲座的全部记忆。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验证。

    那就是,这些瑾瑜木,究竟是只以原主或者张越投注于文字之上的精气神为食,还是来者不忌。

    或者说……它会不会忌口挑食?

    若瑾瑜木只吃原主或者张越的东西,那就糟了!

    张越上哪去搞这么多的书籍来备注和精研?

    而且,这样的效率也太低了!

    想想看,原主半年的辛苦,方得一个指甲片大小的玉果,两年心血不过一粒感冒药大小。

    若是如此……

    空间的奇效,恐怕要大打折扣。

    想了想,张越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

    因为,空间之中的‘瑾瑜木’应该还没有精到这种程度。

    但却也不得不防。

    因为,万一,‘瑾瑜木’真的挑食呢?

    譬如说,它们只吃黄老学派的精气神?

    “希望它们不挑食……”张越也只能在心里祈祷,因为,现在天下,黄老学者,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

    整个关中,还在坚持的黄老子弟,不超过一百。

    全天下加起来,把老庄和方仙道的人也算上,恐怕不过两三千而已。

    这是儒家独霸的后果。

    别说黄老了,便是现在在玩儒皮法骨的法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法家大臣在中央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少。

    张汤带头玩春秋决狱,以为可以鸠占鹊巢,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至于墨家?早不知道去哪里玩泥巴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只听到嫂嫂的声音,在门外道:“叔叔,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张越连忙答道:“诺!毅已经准备睡了……”

    “这便好……”嫂嫂道:“叔叔刚刚好起来,还是得多休息……”

    张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道:“嫂嫂,明日毅准备去一趟骊山,拜见老师。还请嫂嫂为毅准备些干粮……”

    骊山,是必去的!

    因为不去骊山,找那个原主的老师求援。

    张越知道,自己必定扛不住‘青年才俊’的连番挑战。

    有‘瑾瑜木’的奇香之助,他可以回溯很多自己曾经看过的书与信息。

    后世的互联网上,消息爆炸,几乎有着所有的公开资料和文章、论文。

    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比拟的。

    张越虽然不可能全都看过,但,即使如此,他曾浏览和阅读过的知识与信息,也非是这个时代任何人可比的。

    旁的不说,单单是他方才回溯的那一次讲座的记忆,就足以令他扼住公羊学派的儒生们的命门!

    再多回溯一些相关信息,说不定可以让他们跪下来唱征服。

    但,张越很清楚,儒生们的吃相,到底有多难看!

    后世有句话说: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儒生们现在不止会武功,而且特别有文化!

    这就太恐怖了!

第七章 我非蝼蚁!

    骊山,在新丰县南,秦代是骊邑,在西周之时,名为‘骊戎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著名的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据说就发生在骊山。

    从南陵前往骊山,还是有些远的。

    若是徒步跋涉,起码需要走两天。

    所以,吃过早饭,张越就背起行囊,辞别嫂嫂与赵柔娘,踏上了前往骊山的路途。

    走出家门,张越就感受到了从周围左近的邻居,纷纷将视线聚焦到自己身上。

    张家所在村子,名曰甲亭。

    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长水乡第一个设置的移民村。

    甲亭的居民来源很复杂。

    有像张家这样的豪强之后,也有官吏、贵族的支系,但更多的却是游侠!

    老刘家的天子,生平最恨两个群体。

    第一,游侠,第二赘婿。

    游侠们,统统被认为是社会秩序的不安定因素,而予以严厉打击!

    那些地方有名的游侠,倘若地方官觉得,自己hold不住了,就把锅甩给中央。

    中央对付这些刺头,方法很简单迁来关中。

    迁到关中后,这些人立刻就会被监视起来。

    胆敢再跳?

    廷尉、执金吾和三辅大臣,都会笑的合不拢嘴。

    当年,河内豪侠郭解在地方何等嚣张?

    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但是,被迁到茂陵,不过一年,就被拖到市场腰斩弃市了。

    大将军卫青想给他说情,反而加速了他的灭亡!

    至于赘婿们……

    比游侠还惨,游侠们哪怕被迁到陵邑,被监视起来,至少还有自由,只要听话顺从,乖乖给刘氏当狗,甚至还可以混成官宦。

    但……

    所有的赘婿,一旦被发现,只有一个下场修地球。

    而甲亭的人口结构中,有大半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豪侠之后。

    只不过呢,这些曾经叱咤地方,一呼百应的豪侠后代,现在都已经被汉室的专政铁拳,磨平了棱角。

    没办法,刘氏对付游侠,特别有经验。

    元朔年间,国家开发朔方、九原,一口气丢过去数万刺头。

    世界顿时清静了。

    恐惧戍边的游侠之后们,一下子就老老实实。

    到现在,整个甲亭的居民,基本都已经被转化为忠厚老实、勤恳顺从的顺民。

    但也有例外。

    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是不怕死的。

    “张家二郎……”

    张越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着。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那人,张越笑着拱手道:“原来是李大郎……不知大郎有何贵干?”

    那人大约三十来岁,生得极为粗壮,四肢孔武有力,乃是长水乡之中有名的游侠头子。

    据说,他还有个大佬,极为有名。

    在整个关中都属于顶级游侠,连公卿都要以礼相待。

    但,这年头,所谓游侠,根本就没有任何武侠小说之中的侠义之风。

    韩非子说: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形容的再正确不过!

    自有汉以来,关中大地曾经此起彼伏,出现了无数名震一时的豪侠。

    他们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官拜两千石,可以影响国政的。

    然而,他们的存在,却是关中百姓的最大噩梦。

    因为,几乎所有游侠,背后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大人物。

    说白了,这些人,只是公卿和贵族的黑手套,专门干脏事的。

    就像当年,朱家是跟着夏侯婴、陈平等大佬混的。

    季心背后是袁盎。

    就连卫青这样的老实人,都需要招揽郭解当打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越知道,此人恐怕来者不善。

    “二郎,听说你去了一趟长杨宫?”李大郎笑嘻嘻的问道。

    “嗯……”张越笑着回答:“大郎有何见教?”

    “嘿嘿……”李大郎憨笑了两声,凑近张越,低声说道:“俺听闻二郎于长杨宫之外,怒斥权贵,不畏暴力,甚是佩服……”

    “嗯?”张越看着他,瞳孔猛然放大。

    怒斥权贵?不畏暴力?

    呵呵……

    “大郎究竟想说什么?”张越轻声问道:“莫要拿那些哄骗三岁孩子的话出来欺骗于我……”

    “二郎多疑了……”李大郎嘿然道:“好叫二郎知道……旬日以来,有昏官走狗,意图构陷二郎,与钦犯朱安世有勾连……”

    张越听到这里,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朱安世?

    那可是当今天子的头号通缉罪犯。

    此人外号阳陵大侠,曾横行于关中,有一呼百应之能,显赫之时,出入公卿之府,列为上宾。

    可谓是继郭解后,关中大地上最有名的游侠头目。

    但,在刘氏天子眼中,游侠越出名,就越该死!

    除非这个游侠是自己的狗!如高帝之时的游侠头子朱家。

    很显然,朱安世没有吸取自己的前辈的教训,显赫风光后,越发张扬,行事肆无忌惮,终于惹恼了当今,被列入钦犯名单,命令三辅大臣以及丞相、太常、执金吾全力缉捕。

    这朱安世也是神通广大,面临着汉室暴力机构的追捕,竟然一下子就人间蒸发,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很显然,此人就藏在某个奉命抓捕他的大臣家里。

    这不奇怪。

    当年,季布被高帝通缉,于是藏到了朱家家里。

    托朱家的关系,与时任太仆夏侯婴到高帝面前说情。

    后来,季布的弟弟季心,杀人犯罪,为太宗追捕,季心于是藏在了袁盎的马车夹层之内,逃亡关东。

    至于郭解为今上所拿,就有大将军卫青出面说情。

    历史很清楚的告诉张越,很可能这位当今的钦犯,就藏在某位当今的心腹大臣宅邸。

    而朱安世的同党、同伙,却从此成为了地方官们巧取豪夺、敲诈勒索的王牌。

    打着抓捕钦犯同党、同伙的名义,关中大地,数月以来冤案四起。

    官僚们靠着钦犯朱安世,吃的满嘴流油,大腹便便。

    居然有人曾经打过在自己身上栽一个‘钦犯同党’的罪名?

    张越手心紧握,已然全是汗水。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西元前的世界的黑暗与混乱。

    更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何等的卑微与渺小!

    别人要对付他,都不需要亲自出手,一二胥吏,既可让他家破人亡!

    进入大牢,六木之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喊冤?

    笑话!

    自杨可以来,天下冤枉之人,如过江之鲫,似大河之沙。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越重新看向李大郎。

    作为一个曾经在国企之中沉浮了数年的老油条,张越当然知道,此人绝不是随随便便,无缘无故的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他更清楚,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被胥吏拿走,投入大牢,肯定是有缘故的。

    但对方却再没有说话,只是拱拱手,对张越道:“二郎啊,今日俺还有些事,等过几日,俺再来找你……”

    说完,便呼啸一声,几个小弟牵着一匹马过来,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张越目送着他离开,然后,转身向前。

    这人虽然看似什么都没说,但是,他递过来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

    很显然,他说‘有昏官’要构陷他。

    但为什么没有来?

    原主卧病在床十几日,所谓的‘昏官’一直在旁边看戏?这是不可能的。

    很显然,有来自高层的手,压住了一些人的作为。

    那么是谁在帮他?

    张越不知道,对方更不会傻到告诉他‘啊呀,张二郎你命真好,某某给你撑腰……’这样的话。

    但是,一定有人出手了!

    那么是谁?

    朝中蛰伏的反儒势力?

    还是……

    公孙贺的政敌?

    仰或者……

    更直接的,来自于宫廷深处的某个大人物?

    张越根本猜不到,但他知道,对方派此人过来,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过河的卒子,勇往直前吧。

    胆敢后退一步,坏了他的兴致,那就去死!

    那个人,帮自己,绝非好意。

    考虑到如今波云诡异的政坛形势,张越很清楚,自己可能连对方的棋子都算不上。

    很可能,仅仅只是原主在长杨宫外,公开怼了公孙氏或者儒生们,对方随手就保了一下自己。

    纯粹只是想恶心对方,娱乐自己。

    张越的生死,他根本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张越能给他的敌人造成多少伤害。

    想到这里,张越便哑然失笑。

    继续向前,不过数十步,一辆马车从远方的驰道行来。

    马车装饰的富丽堂皇,车门之上,都用着金箔包边,可以想见主人是何等的豪富。

    赶车的车夫,一身劲装,满脸横肉,让人看着有些发怵。

    一个包裹从马车上丢下来,丢到张越的脚前,包裹砸在地上,破裂开来,满当当的五铢钱,撒的遍地都是。

    “张二郎,这五千钱,是我家主人赏给你的!”从马车中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快点捡起来,谢我家主上之赏!”

    张越看着那马车,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五铢钱,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敢问尊驾主人是?”

    “这你不需要管,总之,拿了这五千钱,你就去南陵县城东城门的袁宅,给我家公子谢罪,就说:区区南陵张子重,敬拜公子,公子学识,敬佩不已,足令吾汗颜,愿为公子门下牛马走……”那人用着命令的口气,非常霸道的说道。

    “我若不从呢?”张越淡声问道。

    “不从?”那人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哼哼哼的狂笑了好一会,似乎在他眼中,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敢在他的主人命令面前,还敢说不的人。

    “五千钱不够是吧?”那人停顿了好一会,道:“那就五万钱!”

    说着五个金灿灿的金饼被丢到了张越面前。

    黄橙橙的黄金,耀花了他的双目。

    汉代黄金,通常以金饼的形式存在,一个金饼标准重量两百五十克。

    这五个金饼就是一千两百二十五克。

    哪怕是在后世,张越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摆在自己面前。

    那人透过车帘,看着张越,笑着道:“怎么样,这下够了吧!”

    这个世界,有钱能使磨推鬼!

    国家连死罪都可以出钱赎命,甚至,当今天子还立个叫武功爵的东东,给钱就给爵位,钱货两起,童叟无欺!

    至于人命?

    长安九市之中,每天都有无数的亡命之徒,守在集市之中。

    只要给钱,有的是人愿意卖命!

    命在现在,不值钱!

    张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金饼和五铢钱,眼中平静。

    “你们都以为我不过是蝼蚁罢了……无足轻重……”他低声说着。

    就在方才,那个李大郎,带了不知道是谁的命令来找他,让他硬顶,不能退缩,话里话外都在威胁,胆敢服软认输,那就死!

    现在,又有人派了个狗腿子来,拿着钱,肆意的羞辱他。

    在这些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蝼蚁。

    随手就可以捏死。

    但是……

    张越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我非蝼蚁!”

    “迟早有一日,今日之辱,百倍奉还!”

    然后,他便一脚踢开了自己面前的五铢钱和金饼,大步向前。

    “年轻人,不要不知足,不要贪得无厌……”马车中的那人的声音传来:“你最多只能值五千钱,能给你五金,已经是我家主上开恩、抬举!”

    “哈哈哈哈……”张越听了,放声大笑:“我辈黄老之士,生平不食嗟来之食!”

    “少年郎,莫要自误!”那人冷笑着道。

    “哈哈哈……”张越抬步向前,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做歌唱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之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歌声远播,声闻数里。

    马车之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富态中年人,正坐车中。

    “阁下……要不要……”赶车的车夫低声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短刀。

    于他而言,杀人,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是如此。

    长安九市之中,有的是愿意为钱而帮自己顶罪的亡命之徒。

    三五千钱,就足够让一个人去官府自首。

    中年人握住自己的绶带,摇摇头道:“不必了……”

    把玩着传到耳中的歌声,他笑了起来:“大鹏一日同风起?也好,且看汝能飞得几丈高?”

    他这一生,跟随自己的老主人见过无数人,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

    “或许,这是一颗不错的棋子……”他在心里想着。

    但……

    能不能当棋子,得看这少年郎,能不能过的了现在的关隘。

    “反正……无所谓……”中年人笑了起来。

    他眼中,世人于金钱之前,皆蝼蚁!

    而他的老主人,钱多的已经发霉了。

    …………………………

    远方,长水河对岸。

    一辆马车停在渡口,在等待渡船接驳。

    一个老者,端坐于马车之中。

    远方的歌声传入耳中,老者睁开了眼睛:“宣父尤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咀嚼着歌词,他笑了起来。

    这歌词,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年轻之时。

    那些放浪不羁的岁月,那些不被外人理解的志向。

    “来啊,去寻那做歌少年,与吾一见……”老者吩咐下去。

    “诺!”左右随从立刻恭领命令。

第八章 神秘老人(1)

    一直向前,足足走了百余步,张越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一直握在腰间的手,才敢放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仔细一看,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刚刚他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他回过头去,看到那辆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驰道的另一侧而过。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张越冷笑了一声:“真是看得起我呢!”

    “五万钱呢!”

    此时米价,石米不过百钱。

    这还是因为,连年战争,海内虚耗,物价沸腾之故。

    若搁先帝的时候,关中石米不过六十钱。

    五万钱,足足可买五百石粟米,够一百个青壮吃上半年!

    这么说,可能还不够形象。

    举个例子吧,天汉二年,李陵兵败浚稽山,太史公司马迁因为帮李陵说话,而被判死罪。

    这个时候,摆在太史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坦然受死。

    第二,交钱赎罪。

    第三,自请腐刑代死。

    太史公最终选择了第三条道路。

    接受了残酷的腐刑,在蚕室之中痛苦哀嚎一百天,然后拖着残疾之躯,忍受着世人的冷眼与嘲讽,以及来自内心深处的折磨和压抑。

    那么为什么他不选择第二条道路呢?

    答案是就算把整个司马家的全部家当卖掉,他也凑不出那笔赎死的钱。

    那么,这笔赎死钱的数量是多少呢?

    五十万钱!

    换句话说,就在刚刚,张越放弃了十分之一个太史公的生命。

    一位汉太史令的命,也不过价值五十万。但就在刚刚,却有人随意的像丢垃圾一样的丢了价值五万钱的黄金在张越面前。

    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个时代,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绝非只是史书上的文字,而是切切实实的真实!

    抬头向前,阡陌之中的农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带着全家,在田间耕作。

    一岁辛苦耕耘,还填不饱家人的肚子,甚至可能还要欠一屁股债!

    哪怕即使是张越这样的地主人家,家里有着三五顷土地,有着几户佃户。

    然而……

    在原主的记忆里,生活也殊为不易。嫂嫂与柔娘,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

    这个世道,已经崩坏了!

    脑海中,原主的见闻,不断翻涌着。

    自元光以来,国家对外用兵频繁。

    百姓负担,不断加重。

    元狩四年,始征口赋,三岁以上孩童,岁纳二十钱,又加马口钱,人岁三钱。

    元封以来,天子屡幸天下,出巡数千里,东至泰山,西至碣石,北至长城。天子巡视卤薄,动辄数千、数万人。

    自建元以来,宫室不断扩大,至今为止,皇室园林和宫苑扩大了三倍不止。

    长安城内外,明光宫、建章宫、桂宫,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当今天子甚至为了供养一个术士,便在蓝田谷建立了鼎湖寿宫。

    所有的这一切开销,最终都摊派到了百姓身上。

    老百姓能怎么办呢?

    老百姓也很绝望啊!

    而朝堂之上,秉政的儒生们,在做什么?

    看着!

    对!

    你没有看错,他们就是在看着!

    冷眼旁观着。

    面对天下民生的困局,他们一不敢去皇帝面前进谏,二不愿自己去采取行动,解决问题,三不想改革,以免伤害自己的家族利益。

    哦,他们还是做了些事情的。

    譬如说,把锅甩给对外战争。

    嗯,现在天下百姓困苦,都是因为战争啊。

    所以,要面包不要战争。

    但他们忘记了,直到现在,依然还有着数十万大汉军人,在朔方,在九原,在轮台城,在西域与匈奴人对峙。

    没有这些英勇无畏的英雄守护,他们能在家里这样高谈阔论吗?

    况且,现在停战,匈奴人就要笑死了。

    他们立刻就可以从汉军的束缚和限制之中走出来。

    然后,收复失地,养精蓄锐,二十年后,匈奴骑兵的铁蹄就又要出现在长城了。

    所以呢,儒生自己也知道,仿佛全部甩锅给战争,是有些问题。

    于是,他们抓了另外一个靶子,疯狂输出。

    桑弘羊和他的盐铁系统。

    于是,天下太平了。

    儒生们得意洋洋时弊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只要停止战争,烹了桑弘羊。

    世界大同一定到来,三代之治可期哇!

    陛下您要信我哇!

    “上天让我来到这个时代……又给了这么一个金手指和身份……”张越握着剑柄,在心里想着:“是想让我来终结这个混乱可笑的时代吗?”

    儒家的统治,现在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了。

    与太宗、先帝时期相比。

    儒家大臣既没有什么能力可言,更没有什么风骨可说。

    皇帝一敲打,就磕头如捣蒜。

    这算什么大臣?

    真正的大臣是张释之,是周亚夫,是张苍,是周勃,是陈平,是曹参,是萧何,至不济也得是汲黯!

    而不是面对百万流民聚集在函谷关外,却坐在丞相大位上战战兢兢,一言不发的石庆。

    更不是,当得知自己要做丞相了,吓得两股战战,赶紧跑去未央宫,在皇帝面前不断推辞的公孙贺。

    真是应了韩非子的那句话: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谈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

    只是……

    “我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张越在心中幽幽一叹。

    他必须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有未来可言。

    不然,立刻就要灰灰。

    这时,数骑南来,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策马来到张越身前,作揖拜道:“足下,我家老主人有请,还望足下前往一会……”

    “尊驾是?”张越微微一愣神,今天的幺蛾子还真多!

    那男子却是谦卑有礼,极为温和的道:“鄙人金赏……”

    张越也连忙回礼:“南陵张毅见过兄长……”

    “我家老主人,听到了足下的歌声,甚为喜欢,因此特派我等来邀足下前去一会……”金赏笑着道。

    “哦,是送上门来给我刷声望的?”张越在心里想着,这样的好事,自不能错过!

    你得知道,在这个时代,想出名,想爬上去,就得抓住每一个可以刷声望的机会!

    而这些人,看上去都是精神奕奕,英武不凡,有着一股子肃然杀气的骑士。

    能用这样的骑士为随从,说明来者非富即贵!

    那还等什么?

    张越立刻便笑着拜道:“长者请,岂敢辞?还请阁下带路!”

    “会骑马吗?”金赏笑着对身后挥挥手,一个骑士立刻下马,将他的缰绳递给张越。

    骑马啊……

    当然是会的。

    张越接过缰绳,一个翻身,便落到了马背上。

    让那几个骑士看了,都是啧啧称奇。

    “足下骑术不错啊……”金赏笑着赞许,这年头,骑术可是相当吃香的技术。

    “还好……”张越笑着回答。

    其实,原主的骑术嘛,只能算一般。

    但奈何张越有空间啊!

    经过记忆回溯,使得他几乎可以完全的掌握曾经学过的任何东西。

第九章 神秘老人 (2)

    策马前行,不过一刻钟,张越便跟金赏来到了长水河岸边的一处渡口的凉亭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家主上,正在凉亭之内敬候君来……”金赏下马,笑着道。

    “让长者久候,此毅之罪也……”张越连忙跟着下马。

    跟随着金赏,走到那凉亭前,张越便立刻上前三步,长身拜道:“晚辈末学后进,南陵张越拜见长者!”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自凉亭内,走出一个大概六十余岁的老者。

    他虽已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但身形刚健,龙行虎步,显然,曾经长于军旅之事,步伐之中都带着杀气。

    而他的左右,则紧紧跟随着两个武士。

    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年轻人,志向高远啊!”老人走到张越面前,轻声说道:“老朽已经很久没有听闻过如此锐意的歌声了……”

    “长者夸赞,晚辈愧不敢当!”张越连忙拜道。

    现在,他已知道,这个老者,恐怕非富即贵。

    是最好的刷声望的地方!

    所以,他很小心,也很谨慎。

    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错过这一次,可能下次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地位的人来刷名声了。

    而名声,是安身立命之本。

    一个名扬关中的黄老士子,和一个默默无闻的黄老士子,两者明显就不是一个物种。

    “不知后生,所学的是哪家经典?”老者问道:“诗?书?春秋?论语?”

    这是四项现下最热门的专业了。

    其热门程度,堪比后世的mba。

    几乎,有所理想抱负的年轻人,都会去攻读这四项之中的一门。

    “长者问,不敢隐,晚辈所学,非儒也……”张越恭身说道。然后,他就等待裁决。

    在这个问题上,他是不可能说谎的,也不能说谎的。

    “咦!”老者惊讶了一声,问道:“那么后生学的是?”

    “晚辈授业骊山隐士黄公,追随老师,研习《黄帝四经》,以求济世安邦,报效君父……”张越正色的拜道。

    “黄老之术啊……”老者闻言,顿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他对张越问道:“如今天下,黄老之术,已然落伍,年轻人,你为何还要去学?”

    何止是落伍啊!

    自儒家秉政后,朝堂之上的黄老势力,便被一扫而空。

    幸存者,居然是靠着方仙道的人保护而苟延残喘。

    尤其是当年,鼎湖寿宫的主人在世之时,庇护了无数黄老学子和官吏。

    然而,此时寿宫主人早已归西,黄老的颓势,几乎是无法避免。

    十几年来,朝堂之上,再无黄老学派出生的大臣,便是例证!

    “回长者,以晚辈之见,黄老之术,无论何时也不落伍!”张越长身拜道:“依晚辈之见,如用黄老之术治国,则匈奴可破,而天下早安矣……”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说辞了。

    显然,这是在放嘴炮!

    但……

    如今之世,不放嘴炮,不炒作,哪来的翻红机会?

    更何况,自古以来,不嘴炮的人,休想迅速上位。

    当年,儒家怎么上位的?

    嘴炮忽悠啊!

    董仲舒的那一篇《举贤良对策》,几乎通篇都在谈好处,每一个文字都在鼓动君王的私欲和征服欲。

    但落到实处嘛……

    除了大一统之外,就只余下一个谶讳政治了。

    谶讳政治是什么?可能很多人不清楚。

    但推背图,大家应该很熟悉吧。

    而推背图就是谶讳思想的极致,用一堆莫名其妙的语言,来预测后世之事。

    一万个人有一万种解读之法。

    说起来,也是让人讽刺。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

    而他的徒子徒孙,却是敬鬼神而侍之。

    “嗯?”老人闻言,笑着摇摇头。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

    英雄、枭雄、狗熊……

    君子、小人、伪君子……

    但是……

    每次有人在他面前放嘴炮,他总是不由自主的陷进去了。

    就像很多年前,第一个忽悠他的人。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对方是如何口灿莲花,画了一个大饼的。

    但结果却是……

    然而,此后数十年,他是记吃不记打。

    基本上,他只记得那些曾经将大饼实现的人。

    而且,一直在追寻下一个画大饼的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笑着问道:“黄老之士,不是反对与匈奴开战的吗?”

    “当年,当今天子,力派黄老大臣之非议,始得出王师啊……”

    “长者缪矣……”张越拜道:“当是时,战争准备并未完全做好,贸然开战当然是不可取的,不然,王师也不会有马邑之失,战事更不会迁延至今!”

    听到张越提起马邑这两个字,老人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捏紧了。

    “晚辈以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解决,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

    “故《称经》曰:奇从奇,正从正,奇与正,恒不同廷。凡变之道,非益而损,非进而退……”

    听着张越的话,老者的手渐渐松开。

    他望向张越,这个年轻充满了锐意与自信,而且在他面前表现的侃侃而谈,完全没有任何年轻人的稚嫩和慌张的人。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如此年轻,如此爱画大饼的人。

    但表面上,他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后生这是兵家之言吧?”

    “长者,此黄老之术也!”张越正色的答道:“兵不刑天,兵不可动;不法地,兵不可措;不法人,兵不可成。”

    他昂首挺胸,说道:“吾辈黄老之士,不言战,非畏战也,若战,则必一击毙命,取敌咽喉要害!”

    老者听着,忽然笑了起来:“后生,那你说说,如今匈奴的咽喉命脉何在?”

    “西域!”张越冷静的吐出这个词:“自冠军侯取河西之地,匈奴已断左臂,若再取西域,则匈奴右臂将断!是故攻西域,则匈奴不得不救,匈奴不得不救便不得不战!此乃王师再现漠北决战之要啊!”

    老人听着张越的话,霎时间愣住了。

    他先是紧握拳头,然后看了看张越的衣着打扮,又慢慢松懈下来。

    最终,他叹息一声,道:“后生如早生三十年,或可与冠军侯把酒同欢……”

第十章 神秘老人(3)

    “不敢……”张越再大胆,再嘴炮,也不敢说自己可与大司马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相提并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他还是霍去病的脑残粉。

    史上名将千千万,最让张越五体投地,甚至甘愿效死的人,除岳爷爷外,就是霍去病了。

    不过,此事也给了张越一个启发。

    “我或许未来该回溯《战争论》的内容,将之翻译成此时之文字,使天下人皆读之……”

    毫无疑问,《战争论》是后世西方最重要的军事著作,甚至可以说整个近现代军事史上最好的军事著作!

    它直指问题核心,直接揭露了战争的本质。

    若可以提前两千年,使之出现在中国,那么必定彻底改变世界!

    老人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断匈奴右臂,乃是国家的国策。

    既是国策,自然是秘而不宣的。

    至少,不到一定级别的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个计划。

    然而,就在这长安城外的南陵县,他却从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嘴里听到了这个朝堂谋划了数年之久的战略计划。

    错非这个年轻人穿着朴素,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

    他几乎都要以为,朝堂有人乱泄军国之事了!

    “后生,老朽听你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解决,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老人轻声问道,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的质疑。

    这是他多年屡试不爽的手段,也是被坑的太多,自然磨炼出来的应对之法。

    基本上,近年已经很少有人可以在他这里占到便宜了。

    “不敢瞒长者,这些确实是晚辈个人的一些浅见……”张越自是不怵,这些话的作者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哦……那想必,你还有不少类似的想法喽……老朽生平最爱的便是听年轻人说事……”老人轻笑着道:“后生如是不嫌弃老朽,不妨说出来听听,如是说的好,老朽便举荐后生为南陵县今年的秀才……”

    “秀才?!”张越听到这个词语,心脏都不争气的跳动了一下。

    汉之秀才,可不是后世科举考试的最底层。

    所谓秀才,出自《管子》:农之子常为农,朴野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

    翻译成通俗的话说,就是农民的儿子,有优秀的才能与非凡的能力,生而知之,任何事情都可以做的特别优秀人才!

    在如今,秀才与孝廉、贤良、方正,共同组成了汉室察举制度的系统。

    自有举秀才以来,但凡被举者,至少一个县令是跑不掉的!

    而整个关中,一岁秀才、孝廉、贤良、方正的名额加起来,不过二十个。

    至于南陵县,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出过秀才了。

    上一个秀才,还成为了南陵的耻辱。

    甚至是整个天下的耻辱!

    若有一个秀才身份在身上,那么,无论是儒家,还是公孙氏,都不可能在轻易动他了。

    只是……

    一个非儒生的察举制度之下出来的士子?

    上一个这样的人,恐怕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大将军卫青举荐咸宣。

    张越虽然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个老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可以顶着儒家和公孙氏给自己按一个秀才身份。

    但,多结善缘,多交朋友是对的。

    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样一个非富即贵的老人,能够愿意听他说话,听他阐述自己内心的志向,本身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如今可不是三四十年前,那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贵族竞相笼络人心的时代。

    现在,儒家独尊,买方市场早已经变成了卖方市场。

    儒生们说你是小人,你就得是小人!

    连个辩驳的余地也没有!

    张越于是笑道:“区区小子,偶思之言,能得长者喜欢,自当言无不尽……”

    “善!”老人眼中露出欣赏的眼色。

    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旁的不说,这个南陵的黄老士子,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锐气、风采和言行,让他想起了,黄老学派鼎盛之时的那些人杰。

    他可没有忘记,曾几何时,整个帝国的框架,都是黄老大臣设计的。

    哪怕是如今,这个帝国,也依然留有着他们的政治遗产。

    原本他还怀疑,这个年轻人,恐怕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听到或者说抄到这样的话,就拿在自己面前来献宝了。

    但,看他反应和态度,完全不像。

    且,他能坦然面对,并且愿意与自己深入讨论。

    这就错不了了!

    在其他方面,老人可能自叹不知,但论起军事理论……他自认为,整个天下,能与他比肩的也就那么三五人而已。

    “年轻人,老朽听你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知这其中,还有没有的别的说法?”

    “有!”张越恭身道:“晚辈私以为,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政治不仅引发战争,而且支配战争,故政治的性质决定了战争的延续!”

    “就如如今,汉匈战争……有人以为,这场战争延绵日久,虚耗国力,导致民不聊生,国家困顿,但他们岂知,这场战争一开始,便无法结束……除非汉灭亡或者臣服匈奴,或者匈奴灭亡或者击败大汉,否则,不可能止歇!”

    “因为这场战争,不是一家一姓之争,不是一地一时之争,而是两个民族,两个文明,两种生活方式和两种截然不同,南辕北辙的价值观碰撞在一起的激烈冲突!”

    “吾国,诸夏贵胄,右农耕之国,吾族,始自炎黄,自仓颉造字,三王治世,便上孝君父,下顺父母,中养妻儿!”

    “而彼匈奴者,率兽食人,无礼仪法度,父子昆仲同庐而居,逐水草而居!”

    “我们创造,他们毁灭,我们文明,他们野蛮,我们忠君孝顺,而彼辈无父无君!”

    “是故,对匈奴的战争,不仅仅是雪国耻,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诸夏民族,为了子孙后代,千秋万世!”

    “是故,晚辈私以为,当对匈奴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这场战争,就注定了不可能再和平收场,汉与匈奴,不倒下一个,战争不可能结束!”

    “因为,此乃政治的性质,决定了战争的延续!”

第十一章 神秘老人(4)

    直到张越说完,整个凉亭内外,都是一片寂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直指战争本质与政治本质的分析。

    “后生说,自己的老师是黄恢?”良久老人才问道。

    “黄恢啊……”老者似乎想了一下,然后道:“老朽以为,黄恢可教不出后生这样的学生……”

    他曾见过那么一两次这位黄老学派的学者,虽然没有深究,但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老古板。

    食古不化,顽固不堪。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教的出这样思维开阔的学生?

    “长者认识我师?”张越闻言,却是心里一惊。

    原主的老师,那可是……

    出了名的老古董了。

    这也是当今黄老学派多数名宿的现状。

    他们依然活在几十年前,不知时变。

    不仅自己不改变,还禁止门徒改变。

    历史也不是没有给过黄老学派机会,倘若张越没有记错的话,哪怕是历史上武帝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黄老派政治家,依然在政坛上占有一席之地。

    代表人物就是以汲黯为首的黄老派官僚。

    然而,汲黯是黄老派政治家在政坛上的最后绝唱。

    自汲黯至今,几十年了,黄老派在政坛上再无作为。

    反倒是他们曾经嫌弃和鄙夷的方仙道的术士神棍们混的风生水起。

    这其中,固然有儒家打压和排挤的因素在其中,但,黄老派的学者,自己也要负很大责任。

    历史上,儒家能独霸中国思想两千年,靠的也绝不仅仅只是得到了统治者青睐。

    它的竞争对手们太渣了,也是原因!

    儒家的胜利,其实不是儒家太强了。

    而是……

    同行衬托的好啊!

    这就好比后世的公司间的竞争。

    儒家公司、法家公司和黄老集体以及其他诸公司,原本全部在市场上经营一款名为:治国理念的app。

    有一天,儒家公司的app

    更新了1.0版本,上线了‘大一统’‘君权天授’等全新功能的插件。

    立刻受到了用户的追捧和喜爱。

    但其他竞争对手,却跟瞎了一样。

    还抱着过去与儒家竞争时的格局,根本不考虑,自家产品的更新换代也得跟上时代。

    这样一来,用户虽然觉得,儒家公司的app,在使用方面可能有时候容易出现bug,而且费用也稍微高一些。

    但比起其他公司的同类产品,这儒家公司的app,在设计和功能上,更让自己方便、可以简单使用,实现傻瓜式操作。

    你是用户,你选谁家的产品?

    于是,儒家公司迅速坐大,抢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市场份额,并且成功的将自家的产品,从一个单纯的app,变成了一个平台。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用户也开始形成了习惯。

    就用儒家app了,其他app,根本就看不上眼。

    但作为市场来说,一家独大与垄断经营,肯定是不好的。

    更何况,儒家的所作所为,张越清清楚楚。

    而要破解儒家独大的局面?

    首先要做的,就是学习。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山寨。

    反正,诸子百家一大抄,抄谁不是抄?

    张越此刻心中,已经有所觉悟了。

    却听那老人道:“老朽曾经见过汝师那么一两次……”他脸上流露着非常玩味的神色:“虽没有深交,但老朽还是听说过汝师的为人与行事风格的……”

    “像后生刚才所说的这些话,老朽以为,黄恢大约是教不出后生这样的弟子的……”

    “长者缪矣!”张越连忙给自己的老师洗白(虽然连面都没有见过,哪怕是原主,一年可能也就能见到他那么三五次吧?),在这个时代,师道是很重要的!

    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身为弟子,必须时刻维护自己的老师的名声与声誉。

    这不仅仅是做人的基本要素,更是在这个时代立足的关键。

    “吾师学究天人,教晚辈以《黄帝四经》,吾师于晚辈,素来不设桎梏,不立规矩,更许晚辈博览百家之书,以它山之石攻我之玉……”张越长身拜道:“更曾以尸子授商君,荀子授韩非子故事,激励晚辈……”

    战国时期,黄老派大师尸子人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教育出了法家开拓性的政治家商君。

    而荀子作为战国晚期,儒家最大的一个山头,却教出了韩非子这样的法家最后的宗师。

    “黄恢居然还懂得这样的教育手段?”老人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印象里的那个老古董,居然还可以这样灵活?

    而且,这种教育门徒的手法,分明就是荀子的手段。

    难道是自己的消息有误?还是那黄恢会演?

    无所谓了!

    老者笑了笑,黄恢成色如何,改日去试探一番便知。

    但今日这年轻人,却确实是有些见地的。

    最重要的是,说话、行事,很合他的胃口。

    可惜,今日他还有要务要去处理,而且年纪也大了,不然今天晚上肯定会与此子挑灯夜谈。

    想了想,老者道:“年轻人,老朽还要去一趟蓝田,时间不早了,便与汝就此别过吧!”

    说着他便朝着凉亭外走去,张越连忙拱手恭送:“长者慢行!”

    老者,走到马车前,回头看了看还保持着恭送姿态的张越,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一个侍者吩咐道:“去告诉金赏,把他的马给此子,再从吾的藏书之中,取出一卷《道德经》送与此子,既学黄老,安能不读《道德经》?”

    “诺!”那人恭身道。

    “再派人去查查此子的底线……若是家世清白,那便让人给他一个秀才的名头吧!”

    “诺!”那侍者的腰弯的更低了。

    …………………………

    站在凉亭前,目送着那位神秘老人的车队远去。

    张越还是有些懵逼的。

    一直到走,他都不知道这个老人,姓氏名谁?以后怎么去他家拜码头啊!

    再看看手上的缰绳和那一卷崭新的道德经,张越叹了口气:“这就是富贵人家的阔气啊!”

    他身边的这匹马,神俊高大,一看就是那种好马。

    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张越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今市面上,哪怕挽马也是以万钱为单位计算的。

    至于类似这样的好马,没个几十万,恐怕根本不可能买到。

    “有朝一日,我也要如此阔气!”张越在心里想着。

    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秦始皇南巡。

    刘邦在人群之中看到始皇帝威武不凡的巡游车队,感慨道:“大丈夫当如是哉!”

第十二章 遇挫而归

    骊山,在新丰南。

    本是秦岭山脉的一个支脉。

    它出名的莫过于,秦始皇选择将自己的死后王国建立于此。

    据说,秦王朝鼎盛之时,仅仅是骊山之上,就有着宫闱无数,台谢以百计。

    更有着数十万刑徒和民夫,终日劳作于骊山内外。

    秦二世元年,面对烽烟四起的天下,秦少府卿章邯发骊山刑徒及奴产子七十万人,奏响了大秦帝国最后的乐章。

    先败周文,再灭田臧,接着覆灭了陈胜的所谓大陈,最后攻取荥阳,灭齐、魏,进逼赵国,几乎横扫了天下英雄。

    若非是在巨鹿城外,遇到了开挂的项羽,恐怕,秦末的农民起义,可能会被这骊山上的刑徒扑灭。

    但在如今,骊山上,除了森林和野兽外,很少能再看到什么宫阙台谢了。

    秦王朝的辉煌与灿烂,都已经被深埋地底,无人知晓。

    偶尔,会有乡中猎人或者孩子,从骊山深处的山谷之中,找到一些破损的青铜器,甚至是生锈的兵器。

    骑在马上,仰望着骊山山上的风景,张越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的田野之中,似乎生长着一种他极为熟悉的庄稼——麦苗!

    左右看了看,此时正值正午,四下无人,张越就悄咪咪的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田边,飞快的拔出几株麦苗。

    然后他想了想,便在麦苗的泥土下埋了十来个五铢钱,就算是买苗钱了。

    揣着这几株麦苗,张越翻身上马,策马而行,来到一个寂静的树林之地。

    躲进草丛中,闭着眼睛,进入空间,将这几株麦苗栽到与粟苗距离十来步的一块土壤之中。

    舀了些空间水,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才回到现实。

    整理了一下衣冠,张越便牵着马,继续前行。

    远方的驰道尽头,一个位于骊山脚下的山庄,已然在望了。

    那就是原主的老师,骊山隐士黄恢的住所。

    所谓隐士嘛,首先你得让人知道你是隐士,然后才能变成隐士。

    但又不适合广而告之,那怎么办呢。

    在骊山下面建一个别居风格的山庄,就很不错。

    当然了,张越的这个老师,其实还不够隐。

    真正的隐士,那是直接在甘泉山、终南山下建山庄。

    皇帝每年都得去甘泉山避暑,去终南山游猎。

    这就确保,皇帝每年都能看到自己,并知道自己隐居于此。

    说起来也是悲哀。

    黄老学派,现在已经就剩下这最后的手段来吸引皇帝的注意力了。

    在思想界、理论界,黄老学派节节败退,被儒生打的溃不成军。

    所以,如今的黄老学者,基本上都是托庄子之说,或假方仙道之言,曲线救国。

    想到这里,张越就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黄老思想睥睨天下。

    学派之中,人杰英雄,层出不穷。

    但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沦落到现在的模样。

    张越清楚,再不努力和改变,黄老思想就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教。

    想到这里,张越便握紧拳头,向前走去。

    走到山庄门口,张越敲了敲门环,拜道:“学生张子重,敬问老师安好!”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出现在张越眼前。

    “见过师兄!”张越连忙作揖拜道,此人正是黄恢的长子,同时也是他的师兄黄冉。

    “子重,听说你去了长杨宫?”黄冉却是不客气的问道。

    “回师兄,是的……”张越答道。

    “那么,汝与儒生起冲突是真的了?”黄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谁不知道,他这两年一直在谋求,成为太常卿察举名单中的贤良?不一定要做官,要的是贤良这个名头。

    这两年来,为了这个目标,他吃了无数苦,做了无数努力。

    但是……

    却可能被眼前的这个师弟,一朝尽毁!

    若那些儒生知道自己与此人的关系,别说什么贤良了,恐怕儒生们可能会对黄老学派,尤其是自己的这一系穷追猛打。

    “回禀师兄……彼辈辱吾之学,吾不得不与之辩驳……以维护吾黄老之士的尊严!”张越平静的说道。

    黄冉却被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那你还与太仆之子,有过冲突,也是真的咯!”

    当朝太仆,公孙敬声。

    那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啊!

    此人年轻的时候,便已经是长安城中最狂妄的人。

    廷尉不能制,宗正不敢管。

    到了现在,那就更了不得了!

    坊间传闻,这位大汉太仆,甚至同时与好几个公主,有着说不清楚的奸情。

    连皇帝的女儿都敢勾引,而且一勾引就好几个。

    就问你们服不服?

    而这位大汉太仆的脾气,自小就暴的很。

    得罪了他的人,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

    “你走吧……”黄冉挥手道:“我父不敢有你这样的弟子,我黄家也不敢有你这样的门徒……”

    “师兄……”张越看着这个师兄,其实在来时,他便已经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毕竟,自己算个什么呢?

    原主的学业,谈不上多好,在黄恢的诸弟子之中,算不上什么优秀,最多是中人之姿。

    而自己的身份地位,却又无足轻重。

    对于黄老学派来时,几乎不可能为了自己,而选择去与儒家刚正面,也刚不过。

    在理智上来说,放弃一个自己这样的小虾米,而向儒门示好,这是一个划得来的买卖。

    但……

    张越依然不得不来。

    因为,他只能来此求助。

    若黄恢都不肯帮他,哪怕只是声援一下都不肯。

    那他就将彻底失去所有辗转挪腾的空间。

    没有顾忌的儒生,很可能选择文斗搞不过就武斗,单挑不行就群殴。

    总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对付自己。

    是故,张越只能恳求道:“还望师兄让我见老师一面,当面陈说……”

    “不必了!”黄冉重重的推开张越,同时将一张帛书丢给他:“此吾父所写,与汝断绝关系之契书,从此以后,你不复再为我黄氏门徒!”

    说着,便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张越望着那扇被关上的大门,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

    他知道,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拍了拍身边的那匹棕马的马鬃,张越翻身上马,将那契书收在怀中,回头最后看了一次这骊山下的黄氏家门。

    他心中没有恨意。

    毕竟,其实人家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交情,在情感和理智上来说,他们不可能冒着与儒家开战,得罪当朝丞相、太仆的风险,来撑一个小不点。

    只是……

    “若黄老学派,皆是这样的心胸和眼界,那便再无翻身之机了!”他在心里想着。

    他来骊山,本已经准备好了无数说辞,当面陈说利害关系,希望黄恢能撑他,至少可以声援一二。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就可以配合黄老学派,打一场反击战。

    炒作舆论,渲染成黄老之术与儒术的争论。

    吸引天下目光,如此,未尝不能给黄老学派续命。

    如今看来……

    这个计划已经破产了,黄老学派,至少是原主的老师这一系,已经彻底无药可救。

    “我得另外想办法了……”张越轻声说道,然后策马回程。

    在出骊山的路口时,一辆马车从张越身旁驶过,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古怪之事一般,那辆马车复又回头,车主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打量着张越,满脸狐疑之色,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但他最终,没发一语,从张越面前掠过。

    张越看着他,也感到很奇怪。

    但既然人家没问,自己也没必要追上去问为什么了。

    …………………………

    “君上,方才那年轻人有何怪异之处?”

    “人不怪,马怪!”

    “嗯?”

    “若吾没有看错的话,那匹马,当是天马苑所出,后来被当今赐给了驸马都尉之子……”

    “驸马都尉?”听到这个名字,马车内外,都陷入了寂静。

    旁人可以不知,但他们必须知道,驸马都尉金日磾。

    当今的绝对心腹、爪牙,而且此人对当今的忠诚,那是经过了血的考验的!

    为了表明忠心,他甚至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儿子!

第十三章 纨绔二世祖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骊山之行,让张越深深的了解和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失去了师门的庇护后,他最初有些彷徨。

    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

    失去黄老学派的支持,并不是世界末日。

    “我该如何自保?”张越牵着马,走在灞河岸边,望着滚滚北去的灞河河水,陷入了沉思。

    那位神秘老人?

    一面之交,能够送一匹马和一卷书,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旦他回去,知道了自己是谁?恐怕连这马和书都要收回!

    张越也做好了被收回的准备。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撑得住儒家和当朝丞相的压力。

    “首先,我得去尽量多得到一些文人读书注释的笔记……”张越在心里想道。

    这次骊山之行,让他明白了,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而他的力量,来源于那里呢?

    空间!

    若能得到足够多的笔记,便能回溯更多的记忆和技能。

    想到这里,张越便翻身上马,策马疾行,一路赶回南陵。

    有马代步,自然很快,原本,徒步跋涉前往骊山,单程便需要两天。

    但现在有了马匹代步,来回也不过两日。

    到第二日中午,张越便回到了长水乡。

    他特意路过了三日前的那个凉亭,发现,亭中和左近,也并无什么人。

    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这是情理之中。

    人家不可能,就为了一个小年轻的几句话,就学刘大耳朵,三顾茅庐。

    说句实话,人家可能早就忘了自己了。

    想到这里,张越就苦笑了两声。

    他自然再非那种爱幻想憧憬的年轻人。生活早已经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是一样。

    没有自己,明天太阳也照旧升起。

    牵着马,走回甲亭。

    一路上,许多在田间地头树荫下休憩的百姓纷纷与张越打招呼。没办法,这个时代,一匹好马,就像后世开法拉利一样拉风。

    “二郎回来啦!”这是与张家不熟的人,诧异于‘张毅’的好马,而上前凑近乎,万一这张家二郎发达,自己说不定也可以攀附一二不是吗?

    “二郎,前些日子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这是张家的邻居和相熟的农户。他们倒是比较关心,但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张越手里牵着的那匹神俊的棕马。

    张越与他们一一打招呼,回礼。

    乡邻关系,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关系之一。

    原主是个书呆子,根本没有怎么去维护。

    但张越却不同,他深知,乡邻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他现在的命运。

    于是,与这些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人,都一一答礼,态度谦卑,始终以晚辈自居。

    这让乡中百姓,纷纷觉得受用不已。

    对张越的观感,更是大好。

    聊了一会,张越就对众人问道:“诸位长辈,晚辈离家这两日,可有人来亭中找过晚辈?”

    “有!”一个农夫答道:“昨日,两个穿着儒袍的男子,来到亭里,打探你家的位置,听说二郎你不在家,他们才离去……”

    “昨日早间,俺也看了,有一辆马车,从驰道而来,到了亭中转了一圈,方才离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张越听着,心中渐渐沉寂。

    就在这时,张越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救声。

    “是柔娘!”他立刻转身,握住剑柄,翻身上马,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其他百姓一看,也都纷纷跟了上来。

    毕竟,都是同村人,有事也可以互相照应。

    张越骑着马,很快就找到了赵柔娘。

    却见一个衣着精美的贵公子,带着几个手下,奸笑着将赵柔娘与嫂嫂,堵在了路口。

    嫂嫂只能一边尽力护着赵柔娘,一边努力躲闪着对方的骚扰。

    “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张越一看,立刻火冒三丈,策马过去,拔剑出鞘,将嫂嫂护在了自己身后。

    “小叔叔!”

    “叔叔!”

    赵柔娘与嫂嫂看到张越出现,都是喜极而泣。

    那贵公子见到张越,又瞥了一眼张越胯下的马匹,嚣张的道:“尔是何人?竟敢阻挠本公子追求淑女之行?”

    “想英雄救美是吧?本公子最喜欢成全你这样的人了……”

    “待我将尔抽的皮开肉绽,满地打滚,尔方知本公子的厉害!”

    “是吗?”张越持剑在手,护住嫂嫂与柔娘,然后看着周围那些将自己包围合拢的家仆一类的狗腿子,一脸不屑与无视。

    张越的神色和态度,让那贵公子看在眼里,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立刻就跳了起来:“尔等给我一起上,打死算我的!大不了就出五十万钱赎死!”

    很显然,区区五十万钱,于他而言不过毛毛雨罢了。

    “赎死?”张越却是冷笑一声,为他的愚蠢感到可笑。

    他举剑望着那些狗腿子,冷声道:“尔等可知,尔等已然犯下了诛三族的大罪!”

    这些狗腿子闻言,一时停顿了片刻。

    显然被张越的言语所震慑住了。

    他又回头安慰嫂嫂与柔娘,道:“嫂嫂、柔娘,请放心,有我在,他们必然伤不到你们!”

    张越当然是有这个自信的。

    所谓咬人的狗不叫。

    这个贵公子看上去衣着华丽,出手阔绰,但实则可能就是一个暴发户的儿子罢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

    即使他真是什么长安城里的大人物。

    只要他和他的狗腿子敢出手,他们就死定了!

    因为,纵奴行凶,属于死罪!

    当初,当今天子的亲姐姐,一母同胞的隆虑主临终之前,以三千金恳求今上给了他的独子一个免死的机会。

    然而,这位拿了免死诏书的隆虑候,最终还是难逃处死的下场。

    这个时代是西汉。

    不是蒙元鞑清。

    当初汉高帝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百年来,从未有什么权贵官僚,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触犯这三条后,还不受到惩罚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儒家还没有掌握和全面修改法律体系。

    汉律之中,刑无等级的原则依然存在。

    换句话说,现在的汉室,平民犯法,要打五十鞭子,贵族官僚犯法,也得打这么多。

    看到狗腿子们迟疑,贵公子立刻就咆哮起来:“上啊,我家每年这么多钱粮,白养了你们不成?”

    骑在马上,张越手握长剑,看着这些围上来的人,大声道:“汉律:无虎符调兵五十人以上,视同谋反,无大将军大司马符印,聚甲兵五人以上,视同谋反……尔等是要造反吗?”

    张越抬头,看向左右,那些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大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贵公子直到现在才发现,整个道路,都已经被聚拢过来的百姓占据了。

    这些人,这些过去,他连瞥都不肯瞥的人,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顾忌。

    而他的狗腿子们,则更是疑虑不已。

    谋反?那可是族诛的大罪!

    他们只不过是来混饭吃的,可不敢沾染这个罪名。

    而那贵公子,也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罢了。

    别说汉律了,估计连论语都背不了。

    见到张越言之凿凿,又看了看左近越聚越多的人。

    这贵公子狠狠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恶狠狠的将眼睛在张越身后的嫂嫂和柔娘身上扫了一眼,仿佛要将她们记住。

    然后,他一跺脚,道:“走!回长安!改日再来!”

    他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张越,恶狠狠的问道:“小子耶,你叫什么名字,可敢报上名来?”

    “南陵张毅!”张越将剑收回剑鞘,冷笑着看着这个蠢货。

    他并不怕此人来报复。

    反正,他现在身上,虱子多的很,不怕再多一个仇家。

    他甚至渴望此人来报复!

    因为……

    从他的言行来看,此人应该也是官僚子弟权贵子弟。

    能教出这样的嚣张纨绔的家族,想必在长安城的风评也不是很好。

    这便给了张越操作空间。

    儒生不是自诩君子吗?

    现在你们敢与小人为伍,来共同对付我吗?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江寄!”贵公子狠声道:“张毅,你等着,我定让你知道我得厉害……”

    然后他又看向那张越身后的赵柔娘和嫂嫂,眼神如恶狼一般。

    “姓江……”张越笑的更开心了。

    当朝姓江的大人物不多,若是哪一位的话……额呵呵呵……

第十四章 夫复何求

    凝视着江寄和他的狗腿子们远去,整个甲亭的百姓都欢呼出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能够吓跑一个长安来的纨绔子,这已经足够吹好几年了。

    至于这人的报复?

    南陵的群众,根本不放在心上。

    有种这人把手伸进太常衙门啊!

    看看太常卿会不会给你面子?敢不敢帮你担风险?

    但张越脸上却不敢有任何松懈的神色。

    “姓江?故水衡都尉江充?”张越在心里想着。

    这可是一个如今在关中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字!

    他是踩着累累尸骨与无数鲜血上位的酷吏,是继王温舒后又一个嗜杀成性的高级官吏。

    他的出头,就是踩着自己旧主赵太子丹上位的。

    现在那个可怜虫,都依然还被关押在监狱之中。

    而他的发迹之路,更是建立在长安贵族权贵的痛苦之上的。

    他采用了包括钓鱼执法在内的种种手段,在长安城中大肆抓捕权贵子弟,然后统统塞到北军,扬言让他们去抗击匈奴。

    被吓坏了的权贵们,屁滚尿流的交出了几千万钱的赎金。

    而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他连太子也敢惹!

    “若与他正面对上,我怕是十死无生……”张越在心里想着。

    他很清楚,这样的大人物,哪怕是其震怒的余波,都可以轻松将自己撕成碎片。

    所幸的是,江充想把手伸进南陵,暂时是不可能的。

    因为此人现在已经被免职,在家被勒令反省。

    原因是他在担任水衡都尉之时,纵容亲戚、心腹,大肆搜刮,搞出了民变。

    若换了其他人,肯定得族诛。

    但江充却只得了一个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的惩处。

    由此可见,此人在今上心中的地位。

    但,那个江寄敢招惹嫂嫂与柔娘,张越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若我能想个办法,将这江寄与儒生们打包在一起……”张越想着:“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呢?”

    作为网络时代过来的穿越者。

    张越见过无数花活。

    什么自刀狼、倒勾狼、阴阳旋风倒勾狼。

    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那些明星为了刷屏,更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这样想着,张越便翻身下马,对着同亭的百姓拱手拜道:“今日,毅多谢诸位叔伯相助援手!”

    嫂嫂与赵柔娘也对同亭的乡邻们拜道:“妾身谢过诸位叔伯!”

    “没事!”甲亭的百姓此时展现了自己朴素的一面,大大咧咧的道:“二郎啊,这都是俺们的本分!”

    张越再次长身而拜,感谢他们。

    若无他们,今日之事,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张越再牛逼,也不可能一个人打七八个。

    这时,张越想起了嫂嫂和柔娘,连忙关切的扭头问道:“嫂嫂、柔娘,你们可都无大碍吧?”

    “小叔叔,柔娘没事……”赵柔娘满脸崇拜的看着张越,在她眼里,方才自己的小叔叔真是威风极了!

    嫂嫂也道:“妾身无事……”

    “这就好!”张越点点头,牵着马,道:“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两人连忙点头。

    张越便对周围的乡邻拜道:“诸位叔伯,来日晚辈再一一登门道谢……”

    “不碍事……”大家纷纷轰然说道。

    ……………………

    带着嫂嫂与柔娘,回到家中,张越关上门,就牵着马来到院子中间栓了起来。

    小丫头赵柔娘跟在屁股后面,非常好奇的盯着这匹马。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马。

    当然是很新奇。

    “叔叔,这马是?”嫂嫂问道。

    “路遇贵人所赠……”张越轻笑一声,然后问道:“嫂嫂,今日你与柔娘是如何撞上那纨绔的?”

    “妾身今日本欲去集市买些东西,谁料路上便遇上这纨绔……”嫂嫂叹了口气,然后盈盈拜道:“妾身给叔叔添麻烦了!”

    “嫂嫂不必如此……”张越连忙扶起自己的嫂子。

    然后他看着嫂嫂和柔娘,正色的道:“有一件事情,还须得告知嫂嫂与柔娘……”

    张越于是将原主在长杨宫外的遭遇以及近日的变故都说了一番,连黄家已将自己逐出门墙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然后,张越拜道:“毅如今深陷困局,恐不能再照顾嫂嫂与柔娘了,为万全计,嫂嫂与柔娘收拾一下细软,趁夜逃亡吧!”

    没有了黄老派声援,张越知道,自己的生存概率已经降到了不足一成。

    前面有人拿刀子在等着他撞上去,后面却也有人拿着长枪,抵着他,让他只能向前。

    进退之间,辗转挪腾的余地已经不大了。

    除非发生奇迹,不然结局已然注定。

    而女人,在这个时代,总是容易生存下来的。

    “妾身不会走的……”嫂嫂却是看着张越,神色坚定的道:“妾受张家大恩,早已抱定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的想法……”

    这两年,觊觎她美色,想要娶她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不看到张毅成亲生子,她是不可能再改嫁的。

    良心上过不去!

    赵柔娘虽小,但也明白了张越的意思,哭着道:“小叔叔,小叔叔,柔娘不要离开你,也不许你离开柔娘……”

    张越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们搂入怀中,发誓道:“吾对天盟誓,必护嫂嫂与柔娘终生安全!”

    能在这样的大难之时,还不离不弃的。

    一定是最亲的亲人。

    嫂嫂被张越搂在怀中,感觉脸上滚烫烫的,想要推开,却又怕被误会,只能任由张越抱着。

    赵柔娘却是开心的很,紧紧贴着自己小叔叔的身子,像个小八爪章鱼般。

    ……………………………………………………

    夜幕已经降临,长安城夕阴街之中,一栋官邸内,几个文吏举着油灯,在无数的竹简档案之中翻阅。

    “查到了没有?”有官员在外面催促:“兰台那边在等着呢!”

    “快了!”里面的文吏立刻加快动作。

    终于,有人大喊道:“找到了!”

    便举着一卷布满灰尘的竹简,跑了出去,呈递给那官员:“令君,这是先帝前元年间,诸迁南陵户籍名录……”

    “嗯!”这官员点点头,接过那竹简,打开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排排文字就映入眼帘。

    终于,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张胜……代晋阳人……先父张辟疆?”看到这里,他脸色一变,连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若此张辟疆,乃彼张辟疆,那就好玩了……”合上竹简,他转身递给旁边的一个侍者,吩咐道:“送去给驸马都尉……”

    “诺!”

第十五章 留候之后?

    夜渐深了,圆月高悬,坐在窗台前,张越沉思着,自己的出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别看他现在,看似四面楚歌。

    但实则,一直有生机。

    而且这生路还不止一条。

    这第一条,有空间之助,他可以扮神棍。

    如今天下,最吃得开的就是神棍了。

    旁的都不用说,先给自己找一个梦中老师。

    什么安期生啊河上公啊白发翁啊,先来一打。

    再编背景,这个简单,那么多仙侠小说不是白看的。

    随随便便就可以编一套看似严丝合缝的紧密逻辑。

    再利用空间,表演一下什么无中生有啊之类的套路,保准当今哪位修仙都快入魔的皇帝,欣喜若狂,从此成为脑残粉,有求必应。

    只是,这套方案,已经被放弃了。

    不到绝望之境,最后关头,张越不会选它。

    道理很简单。

    当今天子,已经不再年轻了。

    等他两腿一蹬,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其他几个想法,张越却一时间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主要是对于如今的时局和政局,他并不是太了解。

    原主的记忆,有的也只是些听闻到的八卦流言。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让人难以分辨。

    作为穿越者,张越当然是知道一些巫蛊之祸的基本事实的。

    但那只是结果。

    而不是过程!

    这场巫蛊之祸可不是一次简单的政治政变或者武装叛乱。

    它几乎彻底的清除掉了以太子刘据为核心的利益集团。

    仅仅是张越记得的资料里就有记载,其牵连而死者,数以万计。

    甚至,只要是曾经进过刘据的太、子宫大门的士人,也是统统处死!

    这就意味着,这里面的水,深的恐怕连记录历史的史官,也不知道其中的深浅。

    “或许我该去长安城走一趟……”张越在心里想着。

    但他知道,他现在就应该做好,儒生们上门踢馆的准备了。

    “我应该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就狂生罢!”

    这样想着,他就扫视起案几上的那几卷竹简,这些都是原主往日里没怎么看,或者很少看的书。

    估摸着加起来,可能效果都不如《道原》。

    但没办法,如今,这是他最后的老婆本和棺材本了。

    必须给自己选一个好的回溯目标。

    史记?汉书?

    还是……

    张越盘算了一下,他感觉,若选择回溯史记或者汉书的话,那么,他可能需要很多很多如《道原》那样的高质量的笔记。

    因为,他看这两本书,都是闲暇之时,有空的时候看的。

    时间从来不统一,很难集中在一起。

    若是文章诗赋的话……

    建安七子的文章、诗赋,张越倒也都看过甚至听过。

    只是,汉人重经义,诗赋那是个什么玩意?

    曾经天下第一大文豪司马相如,到死也不过是汉郎中而已。

    忽然,张越灵机一动。

    “或许,我可以如此……”

    于是他抱起竹简,闭上眼睛,进入空间。

    空间内一切如常。

    就连昨日栽下的麦苗,现在也长的很好,完全没有半分颓色。

    但张越现在却无心去管它们了。

    疾步走到小山丘脚下,将那些竹简,全部丢到一株瑾瑜木下。

    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想:“也不知能不能赌对!”

    瑾瑜木无声的亮起了纹路,须臾之后,异香扑鼻而来。

    不经意间,张越握了一下拳头。

    他赌对了!

    数分钟后,他捏着那个掉在地上,可能连针眼大都没有的玉果,开心的笑了起来。

    尽管这一次回溯的时间,甚至不足两秒。

    但却已经证明一个事情回溯是可以选择检索的。

    他方才就在自己的记忆里检索了所有与巫蛊之祸相关的信息。

    结果,多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最终,将范围缩小到史记和汉书,才算确定下来。

    咀嚼着脑海中已经固定下来的那些史料。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戏啊……”张越笑了起来。

    丞相公孙贺及其子公孙敬声,已然大难临头了!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都明确无误的记载了,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家族,将可能瞬息之间就轰然倒塌。

    而公孙贺父子的倒塌,正是巫蛊之祸的导火索。

    “这么看来的话……”张越现在终于想通了:“有人在剪除外围篱笆?”

    就像你玩dota,得先拆外塔,才能上高地啊!

    公孙贺家族,就是矗立在太子刘据之前最大的外塔。

    不拔掉这个外塔,谁敢动,谁又动的了那位太子?

    至于是谁在暗地里搞鬼?

    朝廷这么大,谁都有可能。

    毕竟,当朝太子,当了差不多三十年了,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假如是这位未来即位,那么,朝廷里的位子,岂不都得被卫家、公孙家什么的占了?

    更何况,这位太子,自幼深受儒生影响。

    不止一次的公开‘反战’,要与匈奴祢和。

    这又让将军们很不舒服。

    事实上,刘据兵败,也有这个缘故但凡当时北军或者南军反水,那他的政变就可能成功。

    当然,这些高层的龌龊,与张越无干。

    但这复杂的局势,却可以为他所用。

    ………………………………

    夜深了,金日却依然没有睡,他和往常一般,穿着甲胄,走在宫阙的走廊之中,细心的巡视的每一个角落,以保证,此地的主人归来之日,没有任何差错。

    “金都尉……”

    “这是霍令君让卑职等送来的东西……”

    两个尚书郎走到金日跟前,奉上了一卷竹简和一份帛书。

    金日接过来看了看,问道:“都查清楚了没有?”

    “回禀都尉,已经查清楚了,没有问题!”

    “这就好吧,让人列入太常卿的察觉名单之中,举荐人就写本官……”金日摆摆手道,类似事情,他处理过很多次了。

    “只是……”

    “只是什么?”

    “此人有可能是文成候的后人……”

    “哪位文成侯?”

    “留!”

    金日愣住了,这个事情要不要告诉那位呢?

    那位可是出了名的爱培养各种培养。

    而且,脾气犟起来,蛮不讲理,根本就不会管其他人的劝谏,认准的事情,先撞过去再说!

    若让他知道,自己不小心遇到了留候之后,万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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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中期,民生聊困,国势日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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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谚曰:张与刘,共天下。我要做门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门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门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