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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喝水的犀牛     大明少皇txt下载     大明少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吐槽篇:规则与话语权(2)

    前段时间因为查询资料,我登录了某乎,这个传说中的,“拳打清华、脚踢北大、哈工大都是野鸡大”的地方,结果自然瞠目结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说瞠目结舌的原因之前,我再次说明并强调一点,我个人认为古希腊,古罗马及古埃及的文明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对此丝毫不怀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但我,对于西方“告诉给我们”的一些历史,持保留意见。西方基于争夺规则和话语权的制定,发明并创造了一系列搞笑和极不严肃的解读方式(具体参见中国历史学界,对于中国历史解读的严肃和谨慎)。我等待这些文明真正被破译和解读的一天。以下开始:

    某乎上,有人针对古埃及历史和文字解读提出质疑。结果一大票挂着某某大学历史学系的人就跳起八丈高,不仅指责这些质疑者不学无术,还给人扣上了民科及兔小将的帽子。

    这些人甚至还一脸抑郁地说道:民科生怎能提出这种弱智质疑?这让我等官科生情何以堪。某乎堕落了,不论什么人都能参与俺们这种小圈子的讨论。

    基于以上言论,我甚至都能看见,他们一脸沧桑地站在自由女神像上,喃喃自语道: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一股子浓浓的东林腐臭味道,迎面扑来。

    虽然官科生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并拿出了大量的西方考古证据,驳斥民科生的疑问,可没有一个人正面回答以下问题(并且咆哮着说道,民科生就是不读书,只知道瞎j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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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历久弥新的罗塞塔石碑:根据白皮官方文献记载,解读古埃及文字的关键,罗塞塔石碑制作于公元前196年,在经过了漫长的1995年后,于公元1799年在埃及港口城市罗塞塔被发现。石碑上用希腊文字、古埃及文字和当时的通俗体文字刻了同样的内容。

    (古人很理解后人想要解读语言和文字的急迫心情,竟然在几千年前,就提前做好了文字对证工作。当然,白皮对此有解释,那是因为古希腊人尊重古埃及文化。但白皮可是奉古希腊为先祖,那么彻底毁灭印第安和玛雅文明,算不算反手给了祖宗一巴掌呢?)

    需要注意,罗塞塔石碑就是一个孤证,之后没有任何与之对应或相似的其余文物被发现,而且没有文化历史地质层的任何资料。如果中国发现这样一个文物,绝对不会用作解读文字这一相对严谨的领域。具体参考三星堆的一些疑似文字的发现。

    那么这个石碑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呢?大理石!!!化学主要成分为碳酸盐caco3。根据初中化学知识可知,在埃及港口城市高温高盐高湿的环境下,这块大理石碑竟然保存了下来。不仅保存了下来,其文字竟然历久弥新,连高盐环境下石材会产生的石锈都不多。难道法老王可以违背基本物理规则!?想起古埃及咒语的可怕,我只好捏着鼻子认同了。

    后来又有人说,罗塞塔石碑是玄武岩做的,因此不会发生以上民科生质疑的问题,可是作为喷出岩的玄武岩,晶粒粗大空洞多,拿来刻制细密的字母文字?

    笔者一拍脑门,对啊,这一定是古埃及人用精密切割仪器,切出了整块大理石表层,然后黏贴在玄武岩上。古埃及的天顶星科技,岂是民科生能知道的?民科生,还是退下玩王者农药比较好。

    2.永不下沉的金字塔:对于埃及金字塔,不少民科生也从实际角度提出质疑。金字塔体积庞大,重量逆天。可怎么几乎没有发生建筑沉降?这可是几千年的时间啊。

    (我个人认为金字塔肯定有,但是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一个被风沙洗刷了几千年的地方,金字塔居然还有棱有角的,啧啧…)

    官科生咆哮着说道:乃们这是质疑世界科学史,不可救药的渣渣们,告诉你们吧,那是因为“在19世纪的时候,金字塔已经被几千年的风沙淹没得只露出塔尖了,是人们重新挖出来的。哪里来的不可能?几千年的时间,我们中国的黄河都造了很多陆地了(比如山东的东营、江苏的大片陆地),埃及的风沙淹没一些金字塔有什么难的?”

    民科生露出一脸震惊道:“挖出来的?金字塔距离开罗可是只有十三公里,为何埃及人在19世纪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家外面有这么多大石头?而且金字塔地基与开罗地平线基本持平。挖出来的?这得多大工程量!!!这特么又是逆天的天顶星科技!!!”

    民科生一本正经地拿出小本本写写画画,自言自语道:“地表等高线挖成现在这样子,这工程土方量堪比三峡工程…马王堆在地表下,要走楼梯到地下室参观,工程土方量等于挖一个地下室。金字塔在地表,要把周围地区都挖到金字塔基座一样齐平,那得挖多少土?”

    民科生抬了抬眼镜,疑惑地说道:“这不科学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科生再次咆哮着说道:“呵呵,你说是怎么回事?外行就不要胡说八道、自作聪明了,那些质疑相对论的民科,质疑美国登月的逗逼,质疑进化论的基督徒,都是些什么玩意呢?

    古埃及年代的确定,是考古文献、生物学鉴定、多地区文物对比等综合证据来确定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就去学术网站去找相关文章看,你一个超级大外行自己瞎琢磨有p用?”(官科生扯了这么一大堆,就是不说有关文物本身的疑问。这是为何呢?笔者不知道。)

    民科生还是不解,为何中国的考古就一定要讲究发现地的历史地质层?也必须要找到文字记录或文物证明?歪果仁为何随手一指就是历史?俺们却要找如此多的对应证据?

    官科生讥讽地笑道: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10世纪,游吟诗人及阿拉伯人的记载中,都有关于金字塔的描述和赞美。民科生,懂阿拉伯语不,要不要教你?

    (这种弯弯绕逻辑的话语,确实很能唬人。可吟游诗人和阿拉伯人记载的东西,与金字塔的起源及修建有关?若论起指鹿为马,颠倒逻辑,民科生确实只有甘拜下风。)

    对古埃及历史记载细致入微的《圣经》,为何对于金字塔一字未提;犹太人在被迫流浪之前,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为何也没记载?那些喜欢到处挖人祖庙的绿教哈里发们,为何没有拆除这些异教徒的东西?反正这些疑问,笔者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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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俄克喜林库斯(奥克西林库斯)莎草纸书(不是纸,是一种硬而脆的纤维制品,与中国的纸是两回事,和竹简类似的书写物)的疑问。这个莎草纸书的意义,对于白皮来说不亚于罗塞塔石碑。

    按照白皮的历史观,古希腊文明是古埃及文明,传给腓尼基人后,再传给古希腊的。如果这里有疑问,就等于质疑白皮的老祖宗可能是假冒的,因此,民科生对于莎草纸书的质疑,遭遇了官科生堪称核武级别的口水轰炸。不过呢,官科生始终避重就轻,东拉西扯。

    俄克喜林库斯据说是公元前332年,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埃及后建立。这个城市建立在运河之上,因此不会有尼罗河泛滥之忧。后来在公元641年,绿教入侵埃及后,运河日久失修,导致该城被废弃。现今el-bahnasa市,就建在部分的古代遗址之上。

    就是说,在俄克喜林库斯被废弃前,这里的运河畅通运行了973年,接近一千年。民科生就此提出疑问,能够运行一千年的运河?参考中国的运河,能够畅通运行五百年都已经逆天了!!这不科学!!

    除非这个根本不是运河,就是尼罗河的一条支流,可尼罗河是超级爱发脾气的主,这个支流为何能存在上千年??埃及漫天风沙为何没有掩埋运河?难不成遇见运河绕道了?

    官科生吹着口哨,眼睛斜上45°:嘿嘿,亚历山大大帝建造的这个地方,有很多公共建筑物,包括:一个可容纳1万1千名观众的剧场,一个竞赛场,四间公共浴室,一间健身房和两个位于约瑟运河的小港口。而且俄克喜林库斯还建有12座神庙!!民科生,对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奇迹震惊吧。虽然到1929年,这里只发现了一根来历可疑的石柱子和成堆黄沙!!

    对于古埃及历史的缺乏,确实让民科生心里发虚,不过他还是擦着额头的冷汗道:这…好,就算这里有个一千年的运河不假,就算亚历山大大帝可以驱使数万人在高温下挖运河。可这里保存的几十万份莎草纸书碎片,怎么可能不受到高温、沙漠及地下水的侵蚀?还能保存1255年,直到公元1896年,被人在一个号称有两千年历史的垃圾堆里找出来?

    官科生对于民科生的示弱,表示很满意:“这里的莎草纸产量巨大,尼罗河三角洲的泥沼地提供了方便书写、价格合理的材料,从不列颠岛到两河流域的广袤疆域里都使用莎草纸,价格自然便宜嘛。被发现的莎草纸书为何要两面书写?那是因为伟大的外国人民,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环保和节约!!(价格便宜又两面书写?这到底是昂贵还是便宜?)

    当然有不少欧洲当代学者说,莎草纸只能保存300年,遇到高温还会自燃,而且莎草纸还容易损坏受不得潮。那是因为,这些所谓当代欧洲学者和你们一样,是欧洲的民科生!!

    民科生颤抖吧,在德玛西亚的神光之下颤抖吧!!不能弯曲过度而且较为僵硬的莎草纸,被伟大的古埃及人民用来包鱼。(虽然鱼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许游走了…)

    在白皮之神的指引下,在俄克喜林库斯的垃圾堆里,从五十万份碎片中,人们找到了最古老和完整的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的图表。还有蒂托李维失落的书籍的节录!!

    颤抖吧,民科生!!在亚里士多德伟大的光芒下,颤抖吧!!这位精通物理学、形而上学、诗歌(包括戏剧)、音乐、生物学、动物学、逻辑学、政治、政府、以及伦理学的最伟大学者,短短一生(62岁)留下了三百万字以上的上百本著作。这岂是华夏文明可比?司马迁那个阉货,花费十三年时间,就写了一本五十二万字的《史记》,纯粹就是渣渣!!

    古希腊地区的富足,岂是小小华夏可比。虽然人口不足百万,识字的人鬼知道有几个,但就是这样的古希腊,能够供应亚里士多德无限制的莎草纸和羊皮纸,还不怕这位伟大导师写错字,写错了就换一面写,咱懂环保和节约。

    伟大的古埃及和古希腊啊,请你们降下神之光芒,清洗这些民科生无知的大脑吧!!啥?要找原文出处?你们这些死不要脸的民科生,知道的太多了!!偶要代表月亮消灭你!!看我大德鲁伊之洪荒之力,受死吧民科生,偶要把你们打入学渣的虚无之地,永不超生!!”

    4.按照白皮的说法,传世长达五千年的方尖碑,其所用的花岗岩,是从采石场被整体切割好后,再运输到目的地安装。(古埃及所有方尖碑动不动就是好几千年的历史!!)

    可当时,除了极为稀少的陨铁外,古埃及连铁都造不好,所用铁器还得从外族手里买。当然有人说,古埃及人是用青铜去切割花岗岩…好吧,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地球。

    关于古埃及的青铜器嘛,很抱歉,在万能的度娘上,你只能找到无数辞藻华丽的描述,实物留存嘛…抱歉,只能用惨不忍睹来描述。因此,古埃及人切割花岗岩和打磨大理石,没有留下任何实物工具…反正,古埃及人就这么做出来了!!

    倒是某些钱币网上有关于古埃及青铜器的售卖广告,还有美帝的鉴定报告额。亲,不买一个吗?9500软妹币额,很便宜的说。至于古希腊供奉在神庙里,具有浓郁中国风的青铜器,就更不值得一说了。

    当然,青铜器因为保存不易,所以留下的实物不多,这我能理解。哎,只能感叹上天对华夏的眷顾,为啥就留下了这么多精美的青铜器捏?或许青铜冶炼技术并不是祖宗们首创,但能把冶炼玩成艺术的,只华夏一家别无分号。不服?拿实物来!!

    古埃及人能够切割几百吨重的整块花岗岩,能够将坚硬的大理石打磨的油光锃亮,却没能发展出更先进的兵器。结果后来,被同样拿着青铜武器的野蛮部族轮番暴虐。对此,个人表示深深的遗憾和同情。

    哼,中国的祖宗就是好战,除了制造精美的青铜器,就是发展武力,把周边部族虐了个遍。后来还拿着铁制武器,把匈奴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好远窜欧罗巴欺负小受。

    对于祖宗这种,不文明的而且明显开挂的作战模式必须予以强烈谴责,为啥不学古埃及人…没事修修土堆,用用石头就行了嘛,为何要欺负周边民族?偶代表灯塔国表示强烈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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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华夏是农业文明,因此需要大量的土地供养子民,否则大家就得饿肚子。因此,历代华夏君主,对于土地的渴求都是永无止境。一直到农耕文明供养军队的极限达到后,华夏君主才停止了扩张,不是不想打,而是后勤实在无法保证大军所需。

    因此,始皇天下一统后,基本确定了华夏主要农耕区域。面积约为五百万平方公里,人口约三千万到四千万之间。于是得意忘形的秦始皇,集全国之力,不仅征发几十万人修建皇陵,还派出百万大军东征西讨,仅仅使用了不到10%的人力资源,结果被人造了反…

    而拥有天顶星科技的古埃及,仅仅占据2.2万平方公里的尼罗河三角洲(《世界吉尼斯纪录》2007年),却能动用十万人力修建金字塔。考虑到沙漠化因素把这一区域扩大两倍吧,按照七万平方公里计算。再按照10%的人力使用率倒推,古埃及至少拥有百万人口。

    注意,百万人口里面,您还得扣除老人小孩吧,再扣除妇女,还剩多少男人?(或许古埃及妇女都是当男人用?)当然有人说,使用的是奴隶。可那家奴隶不吃饭的?您找一家出来。还得扣除,看管奴隶、从事艺术工作、切割花岗岩和打磨大理石,以及军队的人。

    这七扣八扣的,我都不知道在古埃及到底能有多少人从事农业劳动。额对了,在白皮历史书上还说,古埃及是巨大的粮仓,没有古埃及的粮食,白皮就要挨饿。这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不仅要养活埃及人,还得养活白皮…尼罗河三角洲,真乃神仙之地也…

    按照白皮的考古发现,古埃及人很早就懂得了使用灌溉技术,并懂得种植小麦,从而养活了大量人口。可是在现代耕种技术诞生前,古埃及最适合种植的作物,是橄榄和葡萄…

    这还不算,除了供应粮食之外,古埃及还得在这么个屁大的地方,提供天量的莎草纸,不然古埃及古罗马那些艺术大师和文人骚客,就没办法口述经典历史和文明了。那么扣除沼泽地以后,这七万平方公里的地方,还剩多少土地可供种植粮食?

    稍微熟悉中国农业的人都知道,小麦这种作物,在没有现代化肥之前,亩产最多百八十斤。因此,一户人家至少需要耕种几十亩土地才能保证温饱(还得缴税)。在几千年前,以当时的农业水平,每个古埃及农民得种多少亩小麦?难道,他们用的是联合播种收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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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来几个实锤吧,埃及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沙漠,而尼罗河三角洲的岁数才七千年,全新世大暖期(距今6100年至5700年)海平面比现在高3米左右。在5700年前,尼罗河三角洲才初步形成一小块,然后又被海水淹没。那时的埃及,人类连生存都很困难。

    随着三角洲规模的扩大,公元前3500年,诺姆(原始城邦)出现,象形文字也随之出现。古埃及从此开启了辉煌历史,我个人也不怀疑这个说法。文明,肯定有个渐进的过程。

    但公元前3500年前的绿洲面积,与后世是一样的?古埃及人还能控制绿洲大小?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何却对泛滥的尼罗河束手无策?在无法对抗自然力量的情况下,古埃及人就可以大规模种植小麦,并养活百万以上的人口?这让其余农耕文明情何以堪…

    白皮官方资料宣称,古埃及人用青铜在石头(还有说花岗岩的)上打孔,再把木头砸进去,再灌水,通过膨胀作用将石头胀裂,然后成了建筑材料。

    因为湿木的膨胀作用有限,干燥的木头最好,于是在我的脑海中,古埃及人又多了一项工作,晒木头。而原产西亚,膨胀系数远超木头的豌豆,被精明的古埃及人华丽丽的无视。

    根据现有资料,古埃及的气候环境,并不适合树木生长,林荫一类的奢侈物都是法老专属。于是古埃及人还有一项工作,在沙漠里到处找木头晒干。至于在沙漠里找木头这种小事,到底需要多少人力,残暴的法老是不管的,只管手一挥就行。

    我想只有一种解释。参照辫子朝记载:虽然恶魔张献忠把四川人都杀光了,但英勇无畏的辫子军依然继续和四川人(鬼魂)作战了几十年,才最终拿下天府之国…因此个人严肃地认为,精通咒语的古埃及人,一定是召唤亡灵完成了这些奇迹!!说不定还召唤了神兽…

    根据目前资料,石头的硬度是7,铁的硬度是4。青铜的硬度在这两者面前,可以无视。那石头上又是怎么打得孔?(工具实物嘛照例没有)因为古埃及的铜矿不仅少得可怜,铜矿品味也不高,所以铜器在古埃及属于奢侈品。拿奢侈品来用做大规模采石头的工具?

    面对疑问,白皮翻了翻莎草纸书(实际莎草纸书没有任何记载),东拉西扯说,那是因为在采石场周围建立了专门的冶炼作坊,时刻把磨损的青铜工具回炉锻造。可如此浩大的工程,需要多少冶炼工匠?天量燃料又从何而来?烧木头?白皮耸耸肩,诡秘的一笑:神迹…

    当然,神奇无处不在。用木头胀裂的石头,其裂开后的痕迹不仅无视基本物理规则,还完全符合古埃及人的想法,不需要过多的加工和打磨。当然或许也有需要重新加工的,不过这些都是毛毛雨啦,反正古埃及人手里有硬度强过石头的青铜工具。

    按照白皮记载,古埃及真正进入铁器时代,是在公元前664年的舍易斯王朝时代,但三年后,舍易斯王国就被亚述帝国灭掉了。而此时,金字塔已经屹立了几千年。就是说自古以来,古埃及人能够制作硬度比石头还高的青铜器,最后却败给了使用铁器的蛮族…

    因此,我的震惊,只有借用达叔在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台词来表述:“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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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官科生嘴里,我懂得了一些让人无比沮丧的道理:

    外国的石刻可以历经数千年不留下岁月痕迹,出土文物不仅油光水滑,还丝毫不受氧化干扰。外国人喜欢切割花岗岩、打磨大理石,就是不留下一件工具让后人敬仰;

    国外一个小小的城邦,随随便便就可以挥霍昂贵的羊皮纸和莎草纸,君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君主都特别重视文化,动不动就建立巨型图书馆,可就是不保存原稿;

    古希腊、古罗马的很多历史文献资料,都是从阿拉伯商人那里找到的。而友善的阿拉伯商人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将这些异教徒的东西,保存的比自己民族历史还要好还要完整;

    国外的君主可以任意使用民力,从来不担心百姓会造反,史官们也从来不喷吐口水。外国的土地不仅物产丰富,还自带农作物产量倍增功能;

    国外的历史和学问,都是可以不用找到原文出处的,那怕这些东西直到16世纪才突然蹦了出来。华夏的先祖们,你们临摹一些字画都要留下笔记,以便后人查证,哎,多此一举啊;

    最后,用三位民科生的话,结束吐槽:

    “希腊文字非常伟大,就是不肯记载希腊自己的历史;希腊化地区满世界,就是不实行希腊传统的民主选举制,而去实行波斯人的总督任命制;希腊文化源远流长举世无双,就是容不下‘希腊’三贤:苏格拉底被处死,柏拉图被流放,亚里士多德远走他乡。这就是古希腊的伟大与高超之处。”

    “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一书中,对精英独裁制度大加推赞。柏拉图把国家分为三个阶层:受过严格哲学教育的统治阶层、保卫国家的武士阶层、平民阶层。他鄙视个人幸福,无限地强调城邦整体、强调他一己以为的‘正义’。在柏拉图眼中,第三阶层的人民是低下的,可以欺骗的。他赋予了统治者无上的权力,甚至统治者‘为了国家利益可以用撒谎来对付敌人或者公民’”

    “石器时代的最高成就是玉文明,玉不就是石头嘛。青铜时代的最高成就是大型青铜器,鼎,编钟等。这两个时代恰恰是中华独领风骚。不要跟中国人比工具的创造和使用,因为中国人到最后会把工具艺术化…这才是真正的文明。”

    额,对了最后再上一段官科生,令人惊艳(作呕)的春秋笔法(爱德华吉本(1737─1794)是近代英国杰出的历史学家,影响深远的史学名著《罗马帝国衰亡史》一书的作者,十八世纪欧洲启蒙时代史学的卓越代表。----当然这本史学著作的历史资料来源嘛,只能呵呵代替。)

    “从原版内容上来看,对这本书的批评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该挑剔的地方都已经被学术界挑剔完了。不过《罗马帝国衰亡史》作为一本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史书,应当看到它在那个时代的价值和意义,也能够从中窥见启蒙时代的历史学家们,‘在不借助成熟的考古学工具的状态下,如何完成历史编纂工作的’---(亮点,在单引号部分)

    为了方便理解(忍住呕吐先),个人补一刀:就是说,吉本在没有详实资料的基础之上,凭空捏造出了《罗马帝国衰亡史》。然后,这本书成了史学著作!!!堂而皇之成了当今世界研究古罗马历史的重要史料!!(如果让严谨的中国历史学家来挑拣,不知这本书还能剩多少)

    好了,吐槽完毕,朱由校该登场了,大明朝自己还有一大堆破事没理顺呢…

    (再最后,还是说一句,个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任何地区的文明。但,某些文明是否达到了目前主流史学界鼓吹的高度,是值得商榷的,或者说目前的解读是经不起推敲的。

    历史从来不萌,从来都相当严肃和严谨。当文字记载有瑕疵的时候,对应的历史地质年代及出土文物,能帮助我们修补瑕疵。共勉!!

    当然,此条对白皮和慕洋犬无效,历史的厚重对于他们而言,仅仅是一堆可以称量的金银;历史的质感,对他们而言,仅仅是一堆无法检测年代的石头。)

第八十二章 大同新事

    (新春佳节之际,祝各位书友春节快乐,万事如意!本书一直写得磕磕绊绊,感谢各位的陪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感谢各位,对我的包容。新的一年,新的气象,祝各位书友,阖家安康,新年宏图大展,事业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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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皇上结束密谈后,孙元化奉命带领皇家卫队士兵,在大同城内展开新一轮的定点清剿。一时间,城内豪商巨富无不人人自危。而熊廷弼则与渠家祯一起,根据之前得到的综合情报,率领大同边军,对大同官场及周边要塞,进行深度清洗。

    半个月后,所有人犯都被带往了大同军营,准备随后统一押往京城。这让喜欢看热闹的大同百姓有些不满,劳资为了看几百颗人头落地的好戏,连小板凳都准备好了,却让我看这个?皇上也太仁慈了,对于这些家伙不就该斩尽杀绝吗?

    伤口还没好利索的猛如虎,对此就极为不满。他甚至好几次故意走到皇上面前,文绉绉地说道:“古人云,乱世须用重典。”当然,咬文嚼字的后果,就是又被皇上踹了几脚。不过猛如虎依然乐此不疲,在他看来,只有把这些人杀干净,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朱由校懒得和这个暴力分子解释太多,如今整顿大同商业的事情还没完成,那有工夫理这些。而随着大同军、政大员几乎被清理一空,还要忙着重新整顿秩序,为即将到来的科学院第一批新官员做好铺垫工作。大同乃改革范本,不容有失。

    王家三兄妹凭借“高仿”之功,每天跟着皇上到处跑;傅山则是每天在大同各个知名学堂里上蹿下跳,忙着说服那些热血中二少年;而沈百五凭借深厚的人脉和商业关系,尽力调度满足大同每日所需,每天也是忙得来脚不沾地。卫队其他人?早就累得来吐舌头了…

    眼见大家都有事做,而自己却因伤成了一个闲人。猛如虎心有不甘地看了看,自己尚未痊愈的腰肋伤口,轻叹一口气,便头戴熊皮帽裹着熊皮大袄,准备上街溜达。结果刚一出门,就把卫队隔壁的小屁孩给吓哭了:“奶奶,有人熊”…

    一见闯了祸,猛如虎狼奔豸突般疯狂逃离了事发地,跑到街口还不忘转过头继续扮鬼脸吓唬小孩,然后舌头一吐屁股一拍逃之夭夭。空气中远远传来隔壁大妈,跳着脚的恶毒咒骂声:“你个**崽子,咋吊死鬼擦粉死不要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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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接近三个月的重建,除了城北那些依然让人触目惊心的废墟,大同城其余部分已经基本恢复了旧貌,百姓也逐渐恢复了日常生活。

    因为目前的大同,还处于较为严格的军事管制时期,因此寻常百姓的日子实际很艰难,但大同人依然乐观豁达,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额是叫花子唱山歌---穷开心。

    随着年关将近,大同城内四处熙熙攘攘,行商货郎的叫卖声在街上此起彼伏。虽然兜里并不富裕,但百姓还是摸着钱袋里不多的铜板,带着家人一起上街采购年货。那怕给儿子买个小风车,给闺女买根红头绳,给婆娘扯几尺新麻布,也要图个新年吉利。

    那些贴了醒目红色“封”条的豪宅大院和深门高第,则引来百姓愤怒的目光,再顺便吐两口唾沫:“啊呸,不起烂山的乃球货,皇上就该一各揽溜死他们。娃,瞧见没,就是这些人想害死咱皇上,以后可不敢学这些求毛鬼胎。走,跟劳资吃莜面栲栳去。”

    悠闲的猛如虎饱餐了羊杂割,打着饱嗝与巡街的皇家卫队笑骂了几句后,就抬腿迈入街边小茶馆里,准备喝点大碗茶,顺便了解一下大同现在的民情。自打跟了皇上,他觉得自己的忧国忧民之心很是泛滥。以前那个天不收地不管的汉子,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推开门帘,迎面扑来一股夹着煤灰味道的热浪。猛如虎不满的揉着鼻子,破锣般的嗓子震天响:“店家,你这也不怕闷死人啊。快点,来碗茶,两碟茴香豆。”

    被惊扰了美梦的店小二,正想逗两句嘴,结果看见进店来的是个壮汉。小二赶紧端着两盘茴香豆,缩着脖子跑过来,用肩上的擦台布把桌子擦的铮亮,陪着笑脸道:“哟,一看客官就是个懂行的。咱家烟囱坏了,东家一早就去了北门买,还没买回来。”

    猛如虎往嘴里丢了一颗豆子,问道:“北门?北门不是都被打烂了吗?”

    小二提着大铜壶,一边斟茶一边说:“客官,您可能才来没多久。小的就给您说道一下。咱皇上和代王那个叛徒在北门打了一仗,虽然赢了,但北门也打烂了,还死了不少人。可活下来的人怎么办?总不能都去要饭吧。

    咱皇上就想了个法子,还能干活的人里面,会手艺的就编入那啥自救会,专门负责给重建北门打造各种器物,器物有多的就拿出来买,都是便宜实用的好物件。其余人呢,男的负责清理和修建北门,老弱妇孺负责给卫队制作衣服,据说要做好几万套。

    对了,皇上还给这些人发工钱,每人每天三个大子。只要完成了任务,把本钱给了卫队,并缴纳一定的税钱,那些工匠还能额外售卖物件,得利都是自己拿。如今能在北门干上活的人,可让人眼馋哩。现在北门外每天都排着不少人,等着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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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几声大嗓门的吆喝,几个泥瓦工模样的人推门而入,小二急忙上去招呼。猛如虎端着大碗,“呲溜”喝了一圈:这些人,下一步就会编入熊参议的蒙古开拓团,属于科学院的编制,以后将专门负责开拓河套的后勤工作。眼馋?以后还有你们更眼馋的时候。

    等到这些人的编制确认下来,他们每个月可以拿到一两银子。北门新修的房子,他们还能免费居住。只要他们不主动离开开拓团,过了十年后,这些房子就是他们的了,皇上说这叫公转私。反正这些弯弯道理俺是不懂,皇上懂就行。

    几个大嗓门的泥瓦工,此时就正说着在北门干活的事,这让猛如虎来了兴趣,他支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不时会心地点点头:皇上说的对,咱大明的百姓都是吃苦耐劳的,不能皇上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到。如果以后还这么干,百姓不止要骂娘,还会造反。

    今天的大同虽然依旧阳光明媚,但却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要是放在以前,那些腰缠万贯的纨绔公子哥和风流倜傥的读书人,此时应该在某个温柔乡里,或纵情高歌,或吟诗作对,以此尽显名士风采。

    但随着大同诸多显贵的倒台,不少有着深厚背景的青lou酒家,只好关门歇业。不少耐不住寂寞的闲人,便捏着鼻子来到了往日不屑一顾的小茶馆。反正吹牛又不用不上税,在哪儿吹都一样。于是没过多久,这间小茶馆里便挤满了各色人等,顿时人声鼎沸起来。

    坐在角落里的猛如虎,不仅支愣着耳朵,把这些龙门阵都听了个通透,还不时还插嘴说上几句。聊得高兴了,猛如虎就让小二去隔壁酒家,拿好酒好菜过来大家一起吃喝,很快就和这帮闲人熟络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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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聊中,最让猛如虎忍俊不禁的,就是这帮子闲人一致感叹,不少窑姐,放着好好的头牌不当,现在都从了良,据说加入啥大同文宣团。弄得来现在想听小曲儿,都找不到人。文宣团唱的歌也是咱雅士能听的?那不成了和乡巴佬一路货色,这简直有辱斯文嘛…

    谁料此话一出,周边的乡巴佬不乐意了。顿时便有几人上来,要和这些雅士说道一下。不过说道的方式略显粗暴,就是举着钵大的拳头怒喝道:“文宣团的凤姐儿,那声音和百灵鸟似的。以前你们可以听得,为啥现在我们就听不得?”

    雅士涨红着脸道:“我没说你们听不得,我是说凤姐儿唱的歌。那歌叫啥《茉莉花》(注1),不仅歌词庸俗不堪,教唆小孩学坏。而且歌词中的自称,竟然不用‘奴’而用‘我’,这简直有违礼教!!”

    说罢雅士便拉开架势,翘着兰花指唱道:“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茉莉花开雪也白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话。听听,这样的歌成何体统嘛。”…

    众人仔细一听,顿时明了:这个声称从不去看文宣团演出的雅士,估计平日里就没少去。不仅唱得曲调婉转,连凤姐儿特有的妩媚转音都学得有模有样…

    随后,几个衣着略显寒酸的读书人又不乐意了。和雅士就“奴”和“我”字代表的意思争辩了起来,并且拿出皇上刚刚贴出的安民告示:“皇上可说了,今后大明将逐渐废除奴籍,咱大明以后就没有奴隶了,为何《茉莉花》中不能用‘我’字?”…

    猛如虎坐在一边,乐呵呵地往嘴里扔茴香豆,顺便咂上两口小酒:文宣团的作用,看来正如皇上所说:大明的百姓普遍不识字,如果要引导他们,就要从他们喜闻乐见的方式做起。比如,民歌中的花魁《茉莉花》。一篇万字雄文,抵不过一首百字小曲儿…

    不多会儿,这帮子吵吵闹闹的人,又把话题转到皇上身边的王家三兄妹身上了。许多人人还赌咒发誓说,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肯定都对皇上有意思,但皇上好像犹豫不决…

    难不成皇上要纳这两姐妹为妃?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猛如虎急忙推开人群,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听到精彩处,猛如虎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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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馆的熙攘声中,门帘又被推开一条缝儿,进来了一老一少,老者雄健,青年英武。两人都身着小吏衣服,看模样应该是大同的胥吏。两人的到来,让小茶馆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指着他们交头接耳。胥吏这种生物的名声,在大同早就臭大街了。

    在众人冰冷的眼神中,两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换做以前,他们的出现必然引来一些好事之徒的恭维。现在嘛,早就没人理会了。

    皇榜早就说了,所有胥吏现在必须参加国考,否则将会被除名。即使通过国考,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在大家的监督之中,丧失了之前的那种特权地位。因此众人仅仅是冰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皇上选那个美女当妃子,可比乃们这些胥吏重要…

    面对眼前的尴尬场面,年老胥吏倒是显得镇定自若,青年胥吏则有些坐立不安。老者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虎儿,看见了吧,咱胥吏现在成了落水狗了额。等你加入京营后,为父也要回锦州了。若再留在此地,以后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

    青年胥吏急道:“父亲,您为何不参加国考?依您的能力,当能继续留在大同为皇上效命。”

    老者干笑了几声,手指敲着桌子道:“糊涂。为父今日为何带你来这茶肆之中?就是让你看看,皇上的改革到底是怎么样的。皇上需要的是年轻才干,而不是我等垂暮之人。当今朝堂风云未平,谁知道以后会是怎样。老夫可不想成为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虎儿你弓马娴熟,如今正值朝廷用兵之际,你加入京营后必定大有前途。如果留在大同,难保不受人诘难。虽然皇榜上说了,会改变胥吏的待遇,也允许胥吏子女参加科考。但朝廷规矩三天两头的变,谁知道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哎,为父心里不踏实啊。”

    青年胥吏皱眉道:“父亲,前日那个叫傅山的人,在书院中广招英贤。我有意加入皇家卫队,此国家危难之际,正是吾辈建功立业之时。京营什么样,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一群公子哥儿呆的地方,那是能打仗的?我不去!!”

    老者浓眉倒竖,喝道:“糊涂!糊涂!你真以为,凭皇上在大同做的事就能扭转乾坤?万一事败,你何去何从?难道要为父替你收尸不成!!此事无用再议,你明日就启程赴京!!”

    青年红着脸正要争辩。却听见旁边响起一个破锣般的大嗓门:“对,此事无用再议。你马上跟老子去卫队。”青年和老者闻言,顿时疑惑地看着正在喋喋不休的猛如虎。

    猛如虎把帽子一摘,继续说道:“老倌,不是劳资说你。你凭啥说皇上不能成功?要不是皇上三令五申不得因言获罪,劳资早把你挂旗杆上了。”

    说罢,猛如虎一拍青年的肩膀道:“小子,你叫啥名字?你说的对,京营那娘们呆的地方有啥好去的。劳资是皇家卫队第一旗旗长猛如虎,手下正缺你这样的英雄好汉。”

    青年愣了一下,神情激动的立刻起身道:“您就是勇冠三军的猛如虎猛大人?小的周时纯,早就听说过大人的威名。小的愿在大人麾下,为皇上效命。”

    猛如虎看了看身材魁梧的周时纯,满意地点点头,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条汉子,不错,劳资收了。额,对了,以后不能说为皇上效命,那叫为国效命!!走吧,跟老子去卫队!!”

第八十三章 心有戚戚

    (因要回老家祭祖,且回老家后,事情很多,因此这几日更新暂停,望各位见谅)

    大同城东皇家卫队军营驻地,从一间不大的房屋内,传出了婉转的歌声:“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的人儿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好一朵茉莉花,茉莉花开雪也白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话。”…

    留守营地的卫队士兵,听见歌声响起,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屋门口:最喜欢听三姐妹唱歌,千转百回的嗓音挠的人心痒痒。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三天没见着了…

    王大个摇头晃脑地沉浸在歌声里,还闭着眼睛做赏花状:如今外面对她们的表演称赞有加,也不枉我煞费苦心,把这她们从花满楼里弄出来。为了让两妹妹进宫后更得皇上欢心,我这个当哥哥的容易嘛,劳资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朱由校听完一曲,却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原本清新淡雅的《茉莉花》,成了什么了?这声音都可以给东京re配音了!!

    指着王大个的脑袋,朱由校疯狂喷吐着口水:“王忠吾!!这就是你号称花了一个星期排练的歌曲?还把这样的歌曲在外面唱了一个月!!??你是存心给朕添乱是不是!!这歌是这么唱的?还有,这三个女子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这是准备接客吗!!??”

    三个女子闻言一惊,立刻跪了下来,浑身筛糠般颤抖,头都不敢抬一下。王大个苦着脸任由皇上的口水乱喷,急忙辩解道:“皇上,您当时急着要找几个会唱歌的女子,组建文宣团。小人就从花满楼把她们请了过来,小人,小人…”

    “花满楼?”王婉琳和王允儿低呼了一声,随后四道凛冽的眼神,如利剑般刺向了王大个。大同花满楼是什么地方,这两姐妹怎会不知。

    王大个脸一红,急忙低声解释道:“妹妹,不是那么回事。哥哥平常去哪儿最多也就喝两杯,与她们切磋切磋音律,仅此而已,你哥哥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音律爱好者…”

    朱由校气得一甩手,拂袖而去:“把她们都退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大个,你要搞清楚,文宣团属于皇家卫队!!皇家卫队!!”

    “皇上请留步。”朱由校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朱由校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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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在中间的女子,头也不抬,跪行两步后,将身子伏得更低:“奴家凤姐儿,斗胆请皇上留步。奴家姐妹三人,因乃犯官之后,按律被罚没入教坊司,倚门卖笑实非所愿。

    按照朝廷律例,犯官之后永入乐籍,世世不得从良。幸得王大官人好心搭救,这才救得我们姐妹于水火。还请皇上开恩,不要责罚王大官人。”

    朱由校闻言愣了一下:教坊司,嘶,这可是…朱重八啊,你做的好事太多了。劳资天天给你擦屁股,这得擦到什么时候…

    王大个带着“我是好人”的表情,向两个妹妹低声求饶,结果换来四个大大的白眼。

    朱由校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来:“嗯,此事事出有因,朕就饶王忠吾一次。如若再犯,定不轻饶。那你们三人以后准备去哪儿?文宣团,可容你们不得。”

    凤姐儿低声泣道:“皇上,奴家三人既然已经出了教坊司,断无回头之理。恳请皇上开恩,留得奴家三人在文宣团之中。哪怕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皇上大恩。”

    朱由校低头想了想道:“你们三个都抬头站起来,朕有几句话问你们。”凤姐儿三人小心翼翼地起身站立,但依然不敢看着皇上,只是埋头啜泣不语。

    “朕让你们抬起头来!!”朱由校口气严厉地说道。见三人缓缓抬头后,朱由校这才仔细看了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确实是三个可人儿。若真把她们赶出去,恐怕以后又是一出人间悲剧…

    “你们为何愿意留在文宣团?文宣团可比不得教坊司,以后风餐露宿,刀光剑影的日子只多不少。说不定遇见危险,还会丢了性命。”朱由校缓慢而严肃地问道。

    凤姐儿擦了把眼泪道:“皇上,在教坊司的时候,奴家三人虽每日强装笑颜,却过得苦不堪言。但在文宣团这短短一个月,却是奴家平生最快乐之日。

    卫队士兵知道我们的身份,非但从不轻慢,反而处处为我们着想。他们的眼睛里的热诚和真挚,奴家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在军营里,我们每一次大笑过后,眼里都会泛着泪光。卫队士兵是真正的,拿我们当自己的姐妹看待。

    在外演出的时候,我们不用再面对那些戏谑的眼神,和肆无忌惮的轻侮。每个人都为我们的演出叫好。我们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尊重。皇上,请让奴家三人留在卫队吧。”凤姐儿说完,三人又一起哭拜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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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头不断敲着桌面:这事儿,可有点难办。明朝不仅极重气节,而且等级观念森严。即便是自己,很多时候都不敢跨越雷池半步。这三个女子出自教坊司,如果进入皇家卫队,势必引来更多非议。若有心人借此发难,那…

    见皇上犯了难,王允儿的眼睛哭得更肿了,泪眼婆娑地看了看皇上,又暗中狠狠掐着哥哥的手臂,让他想办法。王大个咧着嘴,低声说道:“我那有办法。为了让她们三个出籍,我都花了上千两银子,才给她们办了个假死的文书。”

    王婉琳闻言,眼睛一亮,随即款款走到朱由校身边:“皇上,民女有个法子或能一解皇上烦忧。不知可否一讲?”

    朱由校皱着眉道:“说。”王婉琳的意见还是可以听一下的。如果说王大个做事不动脑子,王允儿是个傻白甜,那这个王婉琳就是个精明的女强人,其想法很多时候都有极强的可操作性。而且一旦下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放在后世,妥妥的办公室魔女。

    这个美魔女自从知道皇上的身份后,便拼了命的帮助皇上。但朱由校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美魔女,对于自己这个高富帅的崇拜或者爱慕,更像是为了曾经殴打皇上,而做出的道歉举动。这未免让朱由校也有点小小的遗憾,高富帅也不总是那么吃香…

    “皇上,民女以为。改变她们的身份,仅仅只需要皇上的一道诏令而已。”王婉琳胸有成竹地说道。

    朱由校疑惑地问道:“诏令?王婉琳,这个诏令朕当然可以下。可你考虑清楚没有,这个诏令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强行改娼为良?这虽是好事,但这势必又要与朝中诸公进行一番论战。而且,这还涉及到皇家卫队的形象问题…

    王婉琳微微一笑道:“皇上,要是民女没记错的话。景泰七年(1456),朝廷曾就教坊司乐籍户身份问题,下过一道律令:‘凡良家女子,本司不许买作倡优,犯者问拟如律。原系民户,许令改正。其乐户内有愿从良者,与民一体当差。’

    但当时,朝廷并未明确规定不许卖良为娼,以及变卖乐户的细则条例。也没有为乐户从良当差,提供实际的出路和措施。因此,民女以为,皇上正好可以借此颁布一道诏令,以显陛下之天颜微恤及开明之举,而且亦与朝廷新政相得益彰。”

    朱由校闻言豁然开朗:对啊,教坊司内的女子不仅擅长琴棋书画,更是精通五音七律。只需略微培训,就能即插即用啊。可是,这条律令,她是怎么知道的?

    “嗯,此举甚好。但朕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条律令的?”朱由校问道。

    王婉琳俏脸一红,抿了抿嘴唇道:“民女曾有一友,熟知大明律法。其人常言,乐户之制不通人情,若以后能改变,当挽救无数无辜女子于水火,乃大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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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正想再问的时候,就听见那个熟悉的破锣嗓子,在门外嚷得震天响:“皇上呢?皇上在哪儿。滚开,劳资要见皇上。”接着,又是熟悉的暴力推门声,不是猛如虎还有谁?

    猛如虎大大咧咧地冲了进来,随后倒是礼数不缺地鞠了一躬:“哟,你们都在呢。皇上,小人有事禀报。皇上,小的新招了个好汉,哈哈。周时纯(注1),过来,见过皇上。”

    朱由校顿时满脑袋的黑线:这小子《水浒传》看多了吧。皇家卫队新招人手可是要查祖宗三代的!这小子把卫队当聚英堂了,劳资又不是落草为寇的好汉。

    朱由校狠狠瞪了猛如虎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到了门外跪着的人身上:“嗯,能被猛如虎称为好汉的不多,你且起来说话。”

    周时纯瓮声瓮气地回道:“谢皇上。”言毕便站了起来,随后眼前一亮:她怎么在这儿?

    朱由校一看,心里暗赞:虽然神情很紧张,但眼神却并不慌乱。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举止轩昂气度不凡,果然是条汉子。要是换身衣服,说他是总兵都不会错。

    咦,王婉琳什么表情,嘶…感觉貌似和这人认识?王大个和王允儿又是什么眼神,怎么想要把周时纯活剐了?他欠你们很多钱?

    周时纯此时虽然表情木讷,却又目光闪烁,不停吞咽口水,似乎比较害怕直面王婉琳。而王婉琳紧咬银牙,目光犀利,正从两个鼻孔往外喷粗气。两人完全不顾这是在皇上面前,就这么把屋内气氛凝固了。

    要是再猜不出这狗血剧情代表什么,那后世的韩剧就白看了。朱由校轻咳一声:“嗯,王婉琳、周时纯留下,猛如虎也留下。其余人都到门外候着,朕一会儿再叫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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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门关闭后,周时纯这三个字,就在朱由校的脑海里不停地转: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啊,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周时纯,朕问你,你可是锦州卫人,祖籍南直隶睢宁县,而且精于弓术。”朱由校问道。

    猛如虎对于皇上的这种记忆能力都免疫了,天知道皇上怎么记得那么多官员的资料,而且迄今为止还没有错过。王婉琳和周时纯则张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

    周时纯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拱手道:“皇上所言,没有差错。小人正是锦州卫人,祖籍也确是南直隶睢宁,从小勤于弓马。小人目前随家父,一起在大同巡检司任胥吏,专司刑律,如今已有五年。”

    朱由校淡淡一笑,心里大为宽慰:周时纯,也就是周遇吉,这可是明朝著名的忠勇名将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要是明朝有双色球就好了,劳资肯定买一百注同号。

    “周时纯,朕问你。你与王家三兄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朱由校决定再问,有什么事还是摊开了说好。周时纯脸上抽搐了两下,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

    王婉琳气得柳眉倒竖,咯咯咬着牙道:“还是以前那个臭德行,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皇上,民女本来与周时纯有婚约,但后来这没良心的居然悔婚。民女被逼无奈,只好嫁与他人为妾。谁知道夫君在辽东阵亡,民女也就成了望门寡。如今民女为人无端指责,都是拜周时纯所赐。”

    猛如虎闻言,顿时八卦之心爆发:额滴神啊,这事儿好玩。劳资随手一搂,都能捞到一对痴男怨女啊。现在王婉琳想要勾搭皇上的嫌疑可以排除了。王允儿被皇上龙爪碰过,自然就是皇上的女人,可那帮闲人为何说是二女相争呢…

    见猛如虎眼神迷离笑容猥琐,准是一肚子坏水又开始往外咕嘟冒,朱由校便没好气地说道:“猛如虎,你今天很闲是不是。给朕滚出去,去厨房拉石磨。要是今天不能磨完一百斤豆子,朕要你好看。滚!”

    猛如虎耷拉着脸,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见到皇上又要起身踹自己,急忙撒腿就跑。快走到门口时,猛如虎又站在了门口,悄悄摸出了火铳:劳资还要保护皇上,才不去当驴子呢,劳资当门神…

    朱由校懒得理会猛如虎,端着茶碗轻轻喝了一口道:“周时纯,你说目前在巡检司做事,那朕就问问你。如何在大明律法允许范围内,为教坊司女子脱籍。”

    注1:周遇吉(1600--1644)原名周时纯,为人忠勇憨厚,在京营之中就以勇武闻名,曾屡次大破清军,为时人称颂之名将。后因敌众我寡,在宁武关一战中为李自成所擒,后为其分尸。其夫人刘氏素来勇健,率几十名妇女据守公廨,为李自成兵火焚。

第八十四章 没那么简单

    (回家祭祖后,就得了流感,病了五六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此更新延迟,对不住了。)

    听闻皇上要为教坊司女子脱籍,周时纯眼中闪过一丝明亮,但随即便黯淡了下去。这时,皇上又把王婉琳的想法说了出来。

    待皇上说完,周时纯苦笑道:“皇上,小人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但肯定是个馊点子。倘若当真按此操作,民间只怕又有诸多凄苦之事。”

    王婉琳当年与周时纯也算郎才女貌,时人颇为艳羡。但奈何两人身份地位悬殊,自然引来了许多非议。彼时王婉琳虽有私奔之意,可周时纯却死活不答应,两人就此翻脸。王婉琳盛怒至极后心灰意冷,答应嫁做他人妾。而周时纯也万念俱灰自甘沉沦,至今未娶。

    见周时纯公然质疑自己的想法,本就愤懑难平的王婉琳,心中怒火更甚。她也顾不得细细想过,便尖着嗓子讥讽道:“哟,啧啧,那你就说说看,小女子的想法那里错了?哼…不就当了几天芝麻大的胥吏嘛。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山西左布政使。”

    周时纯骤然见到王婉琳,心里自是悲喜交加。当年的种种苦楚,早已化作无数芒刺,深深扎满了内心。可王婉琳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谑言语,却狠狠地拍在这些芒刺之上,疼得他青筋毕露几欲疯狂。周时纯当即也黑着脸出言顶了回去:

    “皇上,小人在巡检司已有时日,对于民间疾苦多有了解,也曾苦思解决之法。小人可不会只凭书面之词,就妄下结论。到头来,事情没做好不说,反倒害了无辜人的性命。”

    王婉琳杏眼圆睁,几乎是扯着喉咙道:“周时纯,你有话便说,为何如此夹枪带棒?”

    周时纯脖子一梗,眼睛斜上45°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处理方式当真如此简单,为何此事会拖得旷日弥久,后来几无人再提?朝中可不乏眼界高远之人。”

    王婉琳气得银牙咬碎七窍冒烟:“周时纯,照你这么说,是你这眼光高远之徒,当年错看了民女咯?要不要小女子现在就给你陪个不是啊?”

    周时纯本就不擅口舌之争,面红耳赤道:“王大小姐,你怎的如此不讲道理?小人也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当年,我…我…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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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惯了朝廷中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如今听听两人真情流露的吵闹,朱由校心里没来由地放松了下来,乐呵呵地听两人斗嘴。没见猛如虎那个超级八卦男,早就做猥琐的侧耳倾听状了嘛…

    周时纯啊,说你瓜你就瓜,别个的老头儿(父亲)你喊成妈。女人是可以讲道理的?女人要是会讲道理,早特么世界大同了。咱男人的生活里,也处处充满了鲜花和蜂蜜。

    可男人啊,不管有事没事有钱没钱,还是把自己的婆娘哄得不辩东西,不讲道理为好。要是真到了某一天,婆娘要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不是吹灯拔蜡,就是撒哟啦啦…

    你小子也真狠得下心,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身在福里不知福啊,你知道看见恐龙,都要捏着鼻子喊美女的无奈与辛酸?多少后世伟男子,苦寻老婆n年无果后,终于幡然醒悟:同性才是真爱!这是多么痛彻心扉的领悟…

    二百五啊,红颜祸水只能往自己怀里搂,怎么能往外推?即使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这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自我牺牲,完美符合我佛慈悲的大无畏精神。古人的崇高美德,怎么在你身上就看不见了呢?鄙视之…

    面对爱情,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有什么大不了的。再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没见后世有一句话嘛:你只不过掉了一条腿,紫菱却失去了整个爱情啊。对了,某地儿甚至还流行用爱发电,那可是联合国都禁用的黑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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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又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儿,决定结束这场有升级趋势的吵闹,毕竟美女叉着腰,跳着脚骂人也不是啥值得纪念的场景,再说皇上也断不了家务事啊:“周时纯,你把反对王婉琳提议的理由详细说一下。王婉琳,你也耐着性子听一听。”

    王婉琳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扭着腰肢站到了一边,两个眼睛把周时纯从上到下,恶狠狠地又剜了几遍。几乎快要被口水吞没的周时纯,感激地看了皇上一眼,也退到一侧。

    片刻之后,周时纯原本扭成麻花的双眉忽然舒展开来,脸上也充满了坚毅的神色。他有力地拱拱手,坚定地说道:“皇上,小人以为大明奴籍必改,贱民必废,否则大明将陷入深重的危机之中。此事,绝非简单的一纸诏令,就可以改变。”

    王婉琳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瞬间变了几个颜色。她紧咬红唇,直愣愣地看着周时纯,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疑惑: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奴籍和贱民之事,也是你能参活的?真是不要命了!?

    朱由校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奴籍一事,尚需缓缓而改,而他嘴里说的贱民,可是大明社会制度中,绝对的毒瘤啊,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就不是简单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了…周时纯的目的,必须要摸清楚…

    “嗯这样,朕给你三天时间,写一篇文章细细阐述。言辞行文不要有顾虑,朕赦你无罪。”朱由校说罢,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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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大同城阴云密布暴雪肆虐,街上除了纷飞的雪花,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朱由校在卫队营地内漫无目的地走动,心里举棋难定:史载,明年(1625)明军有两败,五月的旅顺口之战(注1)和九月的柳河之败,我是要出手改变些什么,还是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旅顺口之战损失了猛将张盘,柳河之败导致孙承宗被弹劾。如果不出手,旅顺就会陷入鏖战,根本无法开展后续计划,孙承宗的下台,将会导致辽西局势发生根本性逆转;我出手当然可以改变历史,可之后,我用什么来迎接历史的改变,就靠这几百人的卫队?

    这时,猛如虎前来禀报:“皇上,周时纯已经到了。是否诏其入内?”

    朱由校揉了揉头皮,哈了口气道:“好,朕在偏厅召见他。另外命厨房多准备酒菜,估计今天又要熬一个通宵。命孙元化、熊廷弼旁听,傅山负责记录。另外,你率领卫队把偏厅守好了,哪怕是一只鸟,都不准飞过这里。如有违者,杀无赦。”

    猛如虎领命离开后,朱由校又唤过钟迅道:“钟迅,你们这几天暗中查访的如何?”

    钟迅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皇上,这周时纯为人较为憨厚,不为同僚所喜多遭排挤。因此其父才让他赴京营,以求博得功名。

    他们父子二人,虽然来到大同时日已久,但人际关系较为简单,不曾与朝中之人有瓜葛。民间对其评价说不上好坏,反正胥吏都那样。”

    朱由校点点头道:“猛如虎前天告诉朕,近些时日他感觉到大同城内,似乎有一股说不明白的力量,试图引导城内的居民刻意向城北聚集。

    如果能找到一个熟知大同情况,又忠心为国之人,想必很快就能知道真相。猛如虎也因此引荐了周时纯。”

    钟迅皱着眉头想了想:“皇上,现在都知道大同城北好赚钱,百姓往此处移动很正常啊。”

    朱由校淡淡一笑:“大同城北的建设工程,每天都是按照计划进行。工程所需的人员数量,都是有数的。可北门每天堆积了多少人?少则数百多则数千,这几天稳定保持在两千人左右。

    那些工匠每天额外售卖的东西,也必须登记造册核准,其产出也是有限的。没有许多产品供应大同其余地方。可每天去北门做交易的人却络绎不绝。他们去北门真是为了做生意?”

    钟迅闻言,额头上立刻冒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一股阴风顺着后脊梁窜动。钟迅急忙跪倒在地:“皇上,请恕卑职护卫不力之罪,卑职立刻派人驱散。”

    朱由校挥挥手:“要出事的话,早就出了。朕就是摸不透这些人的来路,总觉得奇怪。希望朕的猜想是错的。行了,这件事放一边。既然周时纯此人没有问题,朕就再会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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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时纯拿着写好的文章,站在温暖的偏厅内,两脚不停地抖动。如同和手中几张桑皮纸有深仇大恨,他双手将纸张两侧紧紧攥住,扯得刺啦作响。

    饶是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万万想不到,这间不大的房子内,居然有皇上,鸿胪寺少卿和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右参议。那个负责记录的少年,是皇上的伴读书僮…而自己,仅仅是个不入流的胥吏。他没说出小的叫不紧张,都已经很逆天了…

    “周时纯,闲话少说,你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一遍。为何你认为王婉琳的想法不切实际。”朱由校严肃地问道。

    周时纯将手中信纸恭敬地递到傅山手中。回到厅中站正,咽了几口唾沫,润了润干燥的嗓子道:“皇上,小的认为,不仅王婉琳的想法不切实际,就连皇上颁布的逐渐解除奴籍之法,也属于操之过急之举。”

    熊廷弼和孙元化顿时面露不快之色,皇上颁布的逐步废除奴籍的想法及具体方案,是两人按照《明律》细细推敲而来,朝堂中的那帮老夫子,绝对找不到任何漏洞。眼前这个小小胥吏,竟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哼,胥吏之徒,终究上不得台面。

    见皇上不置可否,两位大人眼神不善,傅山若有所思,周时纯心里也有些慌了。明朝官场之中,胥吏本就与上官关系紧张。胥吏用各种阴招坑上官屡见不鲜,上官下死手惩治胥吏更是官场常态。如今眼见得罪了上官,周时纯也有些脑袋懵圈,不知如何是好。

    朱由校接过周时纯所写文章,大致看了一下道。“周时纯,朕说过,你可以出言百无禁忌,朕赐你无罪。”

    周时纯举起衣袖,轻轻擦了擦额头颈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后拱手道:“皇上,两位大人。小的以为,废除奴籍和贱民归良,其首要并不在朝廷颁布多少诏令,而是在于朝廷是否有能力提供足够的粮食和钱帛,令其自食其力方为解决之道。余者,不足论。”

    此言落地,屋内寂静一片。

    孙元化和熊廷弼面有怒色,眼角不停跳动:你说的方法谁都知道。可如今朝廷用度艰难,难道为了区区奴隶和贱民,又要增税?这竖子是要大明内乱啊,其心可诛;

    朱由校面无表情,手里不停转动鹅毛笔:为奴隶和贱民提供粮食和钱帛?谁又为皇帝筹集这笔钱呢?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朝廷目前办不到啊。

    “皇上,二位大人,小的还有一策在此。”周时纯说罢,从怀里掏出另一份扎着红色布条的信卷,恭敬地递到傅山手中…

第八十五章 繁荣背后的秘密

    16到17世纪,欧洲人从南美掠夺了巨额财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谓人一有钱,就开始朝着骚包的趋势演变。精致与奢华,从当时欧洲极少数人的专享,开始自上而下逐渐扩散。现代词语中,对这种有三百年历史的土豪变身记,有一个专属名词--贵族生活。

    欧洲博爱的传教士们,作为贵族生活的首先享受者,很想把自己高大上的生活方式传播到全世界。当他们兴冲冲地踏上古老的华夏大地后,立刻聪明地闭上嘴巴,深藏功与名,埋头于伟大的传教工作中,绝口不提自己曾经富庶而优雅的上流生活。丢人啊…

    明人为何要把粪便收集起来用作肥料,这些粪便用来铺垫路面或者加固城墙不好吗?虽然不懂所谓‘三月烟雨,黄衣伞青’,但好像确实不用担心,有人会从楼上泼屎尿;

    这里的医生为何喜欢‘望闻问切’,拿着刀子放血不好吗?为何他们经常洗澡却不得病,难道主教又骗我们?他们用魔法‘炮制’出了草药,关键这玩意儿真能治病;

    丰富的各种食材、细腻如雪的砂糖与精盐、华美的丝绸、精致的瓷器、巧夺天工的建筑、平整的街道、自信而骄傲的眼神…一个普通平民就可以拥有这些,而欧洲属于贵族专享…

    于是,遭受打击的传教士,开始用各种华美而夸张的语言,向欧洲传递着消息: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处处是黄金人人是君子,河里流淌着蜂蜜,连空气都特么是甜的…

    在古代外国公蜘不遗余力的描述和吹捧下,华夏成为了欧洲的梦中天堂。这些公蜘回国后,其先进事迹报告会场场爆满,各种夸张言论书籍卖得到处都是。如同当年游吟诗人嘴里繁荣、伟大、富强、文明、民主的古xx,古xx,古xx…

    华夏作为农耕文明的样板国家,其富庶与发达,自然不需要身为皇帝的朱由校去脑补,也不需要依靠外国公蜘夸张的书籍来证明。如果当时有谁质疑这种共识,如同现在质疑美帝是第一强国般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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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朱由校细细翻阅了周时纯呈上的文书后,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眼中隐有火光燃起。他指着文书上的几行字说道:“你在这里写到,‘正德元年(1506)年后,大同人丁一户未增、一户未减、一人未生,一人未死,甚至有口半(半个人)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周时纯抬头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两位大人,咬咬腮帮说道:“那是因为自正德元年之后,人丁计算皆为照抄往年统计之数,官府并未详细核对。此乃惯例,各地概莫如此。”朱由校闻言转头看着孙元化和熊廷弼,眼中充满了疑问。

    两人见状急忙起身,孙元化拱手道:“皇上,周时纯所言属实。微臣在辽东之时,也曾查阅相关资料,甚至有全县皆百岁老人的情况出现。”

    熊廷弼也附言道:“皇上,微臣巡按各地之时。也曾就此询问过地方官吏。他们说,人丁一事以黄册为准,余者不足道哉。”

    朱由校点燃烟卷,深吸了一口道:“嗯,然后呢?”他很想知道这两人,对于地方欺骗朝廷的看法。可屋内,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之中。

    朱由校等着听两位朝廷大臣的下文,而两个大臣大眼瞪小眼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公开质疑。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太丢脸了,不如就这么当个安静的中年帅哥为好…

    朱由校抖了抖烟灰,又看向了周时纯:孙元化和熊廷弼,知道地方敢于欺骗朝廷的原因。而且也知道这原因一旦公布,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两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可这事也怪不了他们,你不能用后世已知的答案或准则,来嘲笑当世之人的想法。再说这两人,在思想上已经足够开放也足够进步,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听命与我。

    另外君子面斥小人告密,这是明朝官场的基本规则。想两人就这么抖出官员的秘密,那是比登天还难。就看你周时纯愿不愿当这个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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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可惜,朱由校期盼的那种仗义执言,敢为天下屁民先的草根英雄没有出现。周时纯跪在地上,仅仅含糊其辞了说了一句:“小的所言俱在书中”,便撅着屁股不再言语。两个朝廷大臣则站在一边如老僧入定。

    “几位大人,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傅山看完了文本后,不无嘲讽地问道。被质问的三人,脸上古井不波,依然闭嘴不言。

    朱由校已经明白了傅山这个官二代的想法,但某些招人骂的事还是皇上来说比较好:“傅山,下面朕来问,你来记录。”

    “周时纯朕问你,正德元年之后,大同人口实际增加情况如何?”

    “皇上,据微臣了解,人丁增加一倍有余。”

    “何为了解?”

    “微臣根据大同房屋增减,商户兴旺程度及农户人丁推断。这段时间在大同北门讨生活的人,便以此类人居多。”

    “官府为何不予详细记载?”

    “皇上,成祖之后,朝廷岁入约2700万石已成定例。地方官府每年足额上缴税赋即可,余者不为之亦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丁增加,田赋及商税必然增加。地方超额增收岂能不定上考耶?”

    “皇上,地方官员皆言岁赋多少乃祖制,不得妄动。妄动者,乃与民争利,为继任者及民间所不齿。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周经,曾予以课税多者为下考。自此…”

    朱由校脸黑如墨,不待周时纯说完便摆手道:“行了,朕明白了。孙少卿、熊参议,你二人在地方为官之时,此种言语怕是听了不少吧。你二人对此,又有何讲解啊?”话虽这么说,但朱由校的眼角余光却看向了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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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何其聪明,见皇上余光瞄向了自己,脑子一转已是明了:两位大人以后还要继续在地方为官的,某些话可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一旦这么做了,两位大人以后在地方上可就混不动了。黑锅嘛,还是自己和周时纯这种小人物来背比较好

    于是,傅山急忙拱手道:“皇上,两位大人日理万机,那会注意这些小事。小人家中为官者甚多,对于官场学问还是略知一二的。不妨由小的来回答。”

    孙元化和熊廷弼老于官场,自然明白皇上和傅山的用意,两人心里感激之余,仍不免有一丝遗憾。其实这件事由他们自己来说好得多。可,如今的官场那里会允许他们如此直言…

    按照明朝官场规则,胥吏从来不被允许上书具体政务,否则将会被论罪。因此跪在地上的周时纯,此时心里如火烙一般。

    虽然他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禀报给皇上,但却犹豫不决。他两手紧紧扣在地上,思虑再三后,心头一热便张口道:“皇上,小人有事禀报。”

    朱由校并未理会周时纯的自告奋勇,只是静静看着傅山,等这个大才子开口。

    周时纯两手握拳,昂首挺胸毅然决然地开口道:“皇上,小人有事禀报。”

    傅山很想一脚把周时纯踹出门外:这个傻子,怎么连皇上的用意都看不出来。你准备向皇上禀报什么?禀报你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收集各种数据?这些话能在这里公开说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为了避免周时纯脑子犯抽胡乱说话,傅山快步走到周时纯身后拱手道:“皇上,周时纯所书内容,虽有一定道理但仍显不足。就由小的来补充完整。”说完,不漏声色的踢了周时纯一脚。周时纯此时也醒悟了过来,立刻牢牢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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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道:“皇上,周时纯上书中有言,国朝税收之弊端有三。其一,只重税收人口不重纳税人数;其二自万历年中期开始,贱户激增却并不纳入税收人口;其三。当今土地兼并严重,导致大量流民出现。而官府为保证税收压迫更甚,结果流民甚巨。”

    朱由校喝了口茶道:“这些朕都知道,周时纯上书中也说,希望重新计算纳税人口,并且将贱户纳入税收之中,抑制土地兼并减少流民。朕关心的是,这些多出来的人口,地方官府是怎么处理的?傅山,把你了解的情况说一下。”

    “是,皇上。以大同府为例,官府收到足额田赋之后,并未对多余人口课以赋税,仅仅令乡绅自行约束。”傅山答道。

    “额?村民由乡绅自行约束?那城市里增加的人口呢?由谁进行约束和管理?”朱由校再问。

    “这…因为市民并不承担田赋,因此并无直接约束和管理者。”傅山想了想答道。

    “并无直接约束和管理者?那城市中的税收呢?”朱由校质问的语气开始加重。

    “皇上,老臣曾巡按江南及辽东,还是老臣来回答吧。”熊廷弼拱手道。胥吏经手地方具体事务不假,可朝廷对于此事的态度,胥吏可未必清楚。朱由校喝着热茶,示意他继续。

    熊廷弼一捋胡须道:“皇上,地方豪绅大户经常使用‘飞洒、诡寄、虚冒’等手段以负国课,而平民本身负担并不沉重,一两银子仅税6钱而已。可即便如此,逃税者依然甚多;

    至于商税,国朝一年所入屈指可数仅二三十万两,天启年后虽增至五十余万两,亦杯水车薪。时至今日,江南产茶之地,还在用宝钞结算税收,一年仅得银十余两。

    不仅如此,朝廷还屡次增补。如嘉靖三十七年三月,‘诏恤京师铺商。会估衙门不许抑减时值,经收衙门不许需索分例。其未发商价,以太仓银次第给补’;

    另隆庆四年六月,‘工部复大学士高供所陈恤商事,言贫商困累,惟多给预支银可以拯之…诏可’。而隆庆年间南京工部张瀚,更是下调商税,‘自后商贾乐赴,舟楫骈至辐辏,国课较昔反增十之五。以此见人心可以惠感也’。

    各地钞关因无法足额征收关税,关闭者十有五六。不少地区,商税停止征收已有数十年,其中不乏南直隶一些富庶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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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闭着眼睛倾听,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忽然之间,似有一道强力闪电在脑海中划过:明朝并非没有足够的纳税人口,而是很多人口根本就没有纳入统计。其中包括,历年新增人口,失去土地沦为佃农的农民,数目庞大的贱民和每年不断增加的流民。

    各地豪绅大户,依靠科举功名和纳捐,形成了免税的特殊群体。自万历中后期天灾**不断,农民为了活命只有卖身为奴,从而又形成了一个畸形利益团体;

    豪商巨富依靠朝中话语权,不断推行减税,并且利用对于明律的熟悉,给自己找了无数偷漏税负的理由和借口,并借此与朝中官员形成了关系紧密的群体。明朝的官员与商人未必有后世的经济眼光,但他们却敏感地抓住了明朝廷政策的漏洞。

    成祖定下了朝廷年入2700万石田赋的最高额度,那些地主和豪商暗地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们与地方官员,窜通一气瞒报人口。这就导致朝廷征收税赋的人口,永远都是6000万人。而新增加的几千万人口,成为他们任意盘剥的对象,朝廷还没办法收税。

    因为拥有数量庞大且近乎免费的劳动群体存在,明朝官员及商人才有底气叫板朝廷。他们根本不在乎6000万固定纳税人口的死活,因为这仅仅是他们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但如果谁敢动那些免费劳动力,这些人肯定会拿着板砖玩命。

    怪不得孙元化和熊廷弼说起这事就支支吾吾,周时纯一副准备随时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就连傅山都不敢直接说明。这事谁要是捅出来,绝对死无葬身之地,连神仙都救不了…

    真特么的是一个大笑话,明王朝中后期貌似繁荣的商业经济,竟然是奴隶制和偷漏税结合的怪胎产物。就这样的商业经济基础,凭什么去和欧洲那些武装商人竞争!!??

    想通这些关节后,朱由校忽然浑身没了力气,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瘫软在椅子上…

第八十六章 想多了

    1624年,中国农历甲子年,生肖鼠年,属明朝天启四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一年,历史的脚步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迈进。

    一月,著名海盗及走私集团话事人郑芝龙,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接纳为通事,乘船离开日本前往台湾,就此开启了其海盗王生涯的第二乐章;

    二月,南直隶地震,应天府苏、松、凤、泗、淮、扬、滁州等处同日地震。二月末至三月初,京师滦州等地持续地震;

    四月,明皇朱由校御驾亲征林丹汗;

    五月,明朝军队猛攻澎湖。缺乏战争准备的荷兰人抵挡不住,被迫转移到台湾大员(今台南安平),并借机侵占了台湾南部地区;

    同月,天启皇帝乳母客印月,被发现成为林丹汗贵妃,史官以春秋笔法一带而过;

    五月二十五日,近代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专利法《垄断法案》在英国颁行;

    六月,平安无事。历史上,应该在本月上书讨伐魏忠贤的杨涟,忙着在四川和蜀王打嘴仗。而魏忠贤,在南直隶和东林党就假币案讨价还价;

    七月,明皇朱由校借剿灭林丹汗之余威,突袭千里,打破后金努尔哈赤征讨草原之谋划;

    七月二十四日,日本肥前国平户岛上的川内浦千里滨,郑芝龙的日本妻子田川氏在海边生下了一个男婴,名森,字明俨,号大木。后来被称为郑成功;

    十月,明皇朱由校亲率卫队,平定了代王朱鼐钧发动的叛乱;

    十一月,官军普定大捷长驱织金,奢安之乱第一阶段进入尾声;

    十二月二十九日,明皇自大同返回京城。史官说,万民相送,泪洒千里…

    同年,印花税在尼德兰(荷兰)出现。英国的哥尔柏说过:“税收这种技术,就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印花税就是这种具有“听最少鹅叫”特点的税种,被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誉为税负轻微、税源畅旺、手续简便、成本低廉的“良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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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对于布日固德和阿尔斯楞两个蒙古小王爷来说,以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根本毫不在意。两人跟随卫队平叛后,就参加大同城的重建工作,并乐在其中。虽然到目前也仅仅是略懂皮毛,却并不妨碍两人自诩为建筑小能手,这让傅山对于卫队的名声很是担忧。

    眼见着已经到了天启五年的一月十日,而皇上还是每日躺在马车里发愣。傅山就更加忧虑。俗话说多忧伤神,必损心肺。傅山决定找点其他的事情刺激一下皇上,别总是陷在一件事情里。于是他带着两个蒙古小王爷及其自制的模型,去找万能的皇上品评。

    朱由校很烦恼,甚至是有些灰心丧气。之前他认为,只要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朝廷里的那些破事,他还有办法解决。因此他隐忍不发,一直暗中蓄积力量。可周时纯关于奴隶和贱民的上书,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万万想不到,明朝社会实际已经彻底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书面上的6000万纳税人口,另一部分,是隐藏在书面下极有可能超过六千万的无户籍人口。而这一部分庞大人口,朝廷不仅无法掌控,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作为如今大明王朝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朱由校不仅要面对各种内忧外患,还要面对一个实际存在的地下王国。而这个地下王国,是朝中大臣对抗皇权的根本所在。而自己作为皇上,却看不见,摸不着,碰不得…

    从大同出发的十天里,朱由校就一直苦思解决之道,可不管怎么想都会陷入死结。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这个地下王国早已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游戏规则和利益分配机制。任何轻易触碰的举动,都会引起这个规则和机制的强力反弹。

    没有纳入大明黄册的农民,很多人实际上成为了地主豪强的农奴,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这些农奴实际上,已经不可能脱离豪强独自生存。除非他们愿意成为,更没有地位的贱民和流民,在大明各地流浪,最后成为一堆无人掩埋的白骨…

    而在城市无户籍的人口,多数已经成为豪商大户的工人及家奴,除了依附豪商大户,他们根本没有别的生活技能。因明朝商业发达,工人及家奴的小日子也还过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难道皇上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卷起袖子干革命?这些人或许不聪明,但绝对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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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甚至可以想象这样一幅场景:当自己终于掌握了皇权之后,满怀信心的通告天下:老少爷们大哥大姐小媳妇们,跟着皇上干可以吃香喝辣。结果,只换来无数看白痴的眼神,甚至还会有板砖飞过来。

    人家吃着火锅唱着小曲儿,凭啥跟你‘横下一条心,解放全人类’?就因为你是皇上?皇上这个词,要是在欧洲的话,说不定还能换两金币。但是在明朝,根本不值钱。

    周时纯就讲过,大明各地普遍存在拖欠税款的情况。可官员们,总是以仁爱自居。别说没收财产,就连派遣衙役上门催讨的事情都很少。反正拖个几年,皇上就会下令免除前税…

    于是,拖欠税款成了一种时髦,没拖欠过税款的都不好意思出门。能拖欠四年以上的成为英雄,因为朝廷根本就不会追讨了…自觉足额缴纳当年税款的,基本与傻子无疑。

    穷得来快要当裤子的皇上,因为天天念叨收税,自然成了屁民嘴里的过街老鼠。纵容百姓拖欠税款,甚至暗中告诉百姓如何偷漏税的官员,成了万家生佛被顶礼膜拜。

    这让朱由校想起后世公蜘喋喋不休地宣称:欧洲自古以来重视私产,‘自己家风可进雨可进,唯独国王不能进。’这用来攻击他们嘴里的毒菜国家一试一个准,并且扬言,私产自古以来神圣不可侵犯。可怎么感觉,明朝才是这样的呢?

    这帮脑残公蜘更是从来不会告诉别人,彼时欧洲平民家里到处是屎尿,蚊蝇老鼠四处乱爬,那个国王会进去?脑子有病?至于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就是个笑话。国王手下的恐怖税吏,想尽办法把你家最后的一粒燕麦搜刮干净后,还会吐你一脸唾沫。

    至少在朱由校眼里,公蜘的口水、东林的嘴巴、琼瑶阿姨的婚恋观,这三者可以并列天下鸡汤奇毒之榜首。

    可这些奇毒好歹还有药可解,朱由校却怎么也想不通,拖欠税款还拖欠出优越感了,这是何道理?那些官员凭啥就可以拖着道德做挡箭牌,然后私下大捞特捞,最后劳资堂堂大明皇帝却要来背锅?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朱由校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越想越复杂。于是就这么在马车里呆了十天。十天里,返回京城的队伍鸦雀无声死气沉沉,就这么离京城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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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马车窗棱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将朱由校从某个思想漩涡中拉了回来。朱由校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说完还把熊皮褥子拉过来盖住头,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见任何人,就只想学学那些古希腊哲学家思考人生。

    “皇上,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小的准备弄一些烧烤。”傅山在马车外问道。

    “你们想吃什么就吃,朕不想吃东西。”朱由校瓮声瓮气地答道。

    “皇上,布日固德说,想请皇上吃蒙古烤串,顺便探讨一下蒙古部落流传千年的税收问题。”傅山一边胡说一边示意猛如虎,将满脑袋问号的布日固德嘴巴捂住。

    “唰”的一声,马车门帘被拉开了。刺眼的阳光下,形容槁枯的皇上蒙着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蒙古部落的税收?除了牛羊,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收税?”

    等眼睛适应了强烈的阳光后,朱由校发现马车外站了一圈人:傅山面带愁容,猛如虎紧紧捂住布日固德的嘴巴,阿尔斯楞一脸懵逼,孙元化和周时纯紧皱眉头,王家三兄妹忧心忡忡,沈百五沉默不语,钟迅、赵赫平在外围守卫,神色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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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被依次点燃,抹好佐料的肥羊被放上了烤架,不多会儿便烤得噼啪作响。一串串的牛肉被分发到众人手中,在火苗的吞吐中,发出诱人的香气…

    沈百五将一盘烤羊肉递给皇上,缓缓说道:“皇上,小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朱由校随手捻了块羊肉扔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脑子里依然在思考怎样处理,黄册之外的人口问题,这问题不解决不行啊,可朝廷没有足够多的钱粮去支持他们重上户籍…

    沈百五轻叹一口气:“皇上,您这几日所忧虑的事情,在小人看来,是有解决之道的。黄册之外的人口,在各地被统一称呼为贱民。

    贱民以前主要由从事挑换糖担、贩卖家禽毛发、配猪种等的堕民,及丐户、民、乐户等为主。后来逐渐扩大到佃户、奴仆,皂隶(衙役)等。他们并非不想改变目前的境地,而是因为各种条件不合适,所以不得不继续从事所谓卑贱之事。

    皇上,即使贱民之数越来越多,可各地目前却鲜有贱民闹事。那就说明,目前的管理制度是合适的。皇上可以制定相关法令,逐步引导改善,却并不需要毕其功于一役。毕竟瓜熟才能蒂落,顺其自然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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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听得出来,沈百五对于贱民也是看不起的。他也并不明白贱民没有闹事的原因,在于闯王目前还没有发动起义的条件。一旦条件成熟,贱民群体,立刻会变成闯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所在。人都要吃饭啊!!

    但沈百五说得对,我为何要毕其功于一役?贱民群体直到抗战时期都还存在,一直到另一个太祖出手,才彻底消灭了这一存在了数千年的群体。比起太祖老人家,我这点手腕可上不了桌面,既然没有足够的实力,为何硬要成为改革先锋?

    凭什么你们可以在户籍之外人口里大做文章,劳资却只能干瞪眼?劳资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上,我的是我的,你们的还是我的…

    劳资现在确实没办法跟你们来硬的,但我可以来软的啊。皇上的大印,还比不过你们这些乡绅酸儒?

    艹,我怎么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想得太多了,也不是啥好事。看看猛如虎那个怂货,吃了睡睡了吃,有啥问题就用拳头解决,简单直接粗暴…

    我怎么被古人的思想给绕进去了?以后要注意。后世名言啊,一切政治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劳资把经济解决好了,左手金币右手火枪,这些事情还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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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旦把问题想通了就饿得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朱由校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一个人干掉了几斤羊肉外加几大串烤牛肉。往嘴里灌了一壶烫热的米酒后,朱由校打了个舒坦的饱嗝。

    朱由校命人把傅山和周时纯叫到身边:“奴籍改革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要着急。另外,务必把每一个奴籍归良,都要变成动人的故事在民间传播。这个具体的操作,你们可以找**星或者阮大铖去解决。记住,要在民间逐步形成一种舆论影响。

    周时纯,你在文书中曾经提到给予贱民身份的问题。这个事情,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现阶段在已有的城市及乡村中推行不太现实,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下一阶段,即将开始的河套移民计划及东北移民计划,是可以做足文章的。具体怎么做,你去科学院与秘书处的人商议后,再成文交给朕。”见到傅山和周时纯面带喜色的离去,朱由校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放松的感觉真好。

    当英明神武的皇上,看见布日固德和阿尔斯楞,拿着所谓的新居民建筑模型争论不休后,顿时又来了脾气:“房子是这么修的?你们俩能耐大了啊,咋不上天呢?”

第八十七章 乡村雪夜

    萧萧白雪北风犀利,广袤的华北大地,笼罩在茫茫寒冬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五千边军护送皇上到达南岭庄后,渠家祯便奉命领军返回大同。他对于皇上只留数百人在身边很是担忧,可皇上对于皇家卫队的强悍战力很有信心,并笑言:“此距京师不过两百华里而已,旦夕可至。”

    猛如虎那怕神经再大条,对于皇上的这种鲁莽举动也很担心,毕竟河北之地,历来民风彪悍马匪横行,万一有个意外那可不得了。把自己的担忧说给皇上听,皇上笑曰:“朕观卫队以一敌百并非虚言,尔等无须忧虑。”

    朱由校这么说的依据来源于后世,那怕明王朝只剩一口气了,依然可以吊打闯王,一千官军可以追打农民军几万人。河北马匪再厉害,能敌得过火枪?当然,朱由校还有一个小心思没有说出来,皇家卫队需要进行雪地实战训练。

    之所以有这个心思,还是因为朱由校之前,确实想利用后金攻击抚顺及柳河之败,借机重整辽西军队并掌握军权。但他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做到所谓的心如磐石,坐视明军的惨败和辽西军民再遭屠戮。于是,两封密报在数日前的雪夜,已被发往了抚顺和宁远。

    既然已经决定改变历史,那么就必须承担历史被改变的后果。因此皇家卫队也需要做好再度出征的准备,比如如何在冰天雪地里作战。可到达南岭庄后,肆虐的暴雪让训练不得不停了下来,卫队也有了一个难得的休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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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雪不仅阻碍了卫队的训练,也隔断了信使的往来。没了政务的干扰,朱由校也终于得闲。在猛如虎和傅山的陪同下,皇上饶有兴致地进入南岭庄溜达。

    和无数华北乡村一样,南岭庄是个很小的村子,也就百十户人家。厚厚的积雪,让人看不出村子本来的模样。但想必春暖花开之后,此处也会是男耕女织,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食物的香味,夹杂在村里升腾的烟雾之中,提醒众人,今天已是天启五年的上元节。南岭庄里长在烟雾之中出现了,老头对于眼前的这些丘八没有丝毫好感,王八之气陡生。

    一连串刻薄的话语,随着里长口鼻间的白雾喷吐而出:“尔等于村外鬼哭狼嚎,已有数日。村里孩童啼哭老弱胆战,妇人惶惶不可终日。大军既然已经离去,尔等还在此作甚?”

    哟,这里长还是个文化人,不能怠慢。傅山上前施了一礼道:“我等军务在身,还要前往京城。奈何天公不作美,免不了还要叨扰几日。”说罢,二十两银子已经到了里长手里。

    里长掂了掂,手腕一转银子已消失不见,看来是个老手。里长捻着胡子,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道:“并非老夫铁石心肠,奈何青黄不接已有时日。但尔等风餐露宿已有数日,老夫也心有不忍。也罢,老夫这就做主,将村西几座空屋暂时借于你们几日。”说罢,飘然而去…

    待里长走远,猛如虎黑着脸道:“皇上,这老倌口气也太大了。怎的如此目中无人!!”

    朱由校淡淡一笑:“你啊,进村的时候,怎么就不看看。村口立了两个牌坊,一个是‘乐善好施’,另一个是‘慈孝里’,上面还刻着圣旨,这可是非先皇亲批御制不可立,人家说话能不牛气?在这老头眼里,什么丘八、小官一类的算个屁。”

    傅山还是有些不服气道:“就算是先皇亲批御制的,但他们也不能如此对待朝廷军队啊。”

    朱由校拍了怕他的肩膀:“朝廷军队在百姓眼里本就和土匪无异。里长看在银子的份上,没把我们当叫花子赶出去都不错了。你问问猛如虎,他们当年可曾有如此待遇?走吧,再转转。对了,传令下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谁敢违反,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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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岭庄村民蹲在门边,把手揣在衣袖里,牙疼似的直抽冷气:这些丘八帮着村里清理积雪、打扫屋顶、收拾柴火就算了,竟然还帮着担水、磨面、掏水井。买东西不仅会给钱,还会笑着说谢谢,看见大闺女小媳妇也不往屋里拖。是他们吃错药了?还是俺喝高了?

    朱由校对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卫队士兵也觉得理所当然,只有猛如虎对村民真挚的笑脸很不自在,只好咧着嘴傻笑,顺便将三百斤的麦子又往上摞了一层,引来无数赞美之声。

    军纪严明爱民如子,并非不可能。只是明军恶劣军纪的养成,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不只是明军诸多将领破罐子破摔,整个明朝社会对于军人的偏见,也难辞其责。谁说丘八只会打砸抢烧的?朱由校有信心改变这一切。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朱由校一边烤着火一边和卫队士兵说笑。男人嘛,话说多了自然离不开女人,各种荤段子便开始多了起来。王婉琳和王允儿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告辞过后,便上楼休息去了。周时纯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坐到一边不知想着什么。

    这让王大个很不满,你小子当年悔婚,害得婉琳成了望门寡。如今虽然皇上还没个准信,但谁都知道,婉琳进宫是迟早的事。两个妹妹当妃子啊,这是多大的荣耀。你小子在一边长吁短叹的干什么?难不成还想从皇上手里抢女人?

    “周时纯,老哥我有一事不明,你当年为何悔婚?”王大个决定深挖内幕,把周时纯浑身上下拔干净,让这小子知难而退。免得打扰自己成为皇亲国戚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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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时纯迟疑了片刻,脸上充满了抑郁之色喃喃道:“当年,我也不想,不想啊。”

    朱由校来了兴趣,问道:“额,此事莫非另有隐情?坐着说,就当唠唠家常。”

    周时纯拱拱手道:“小的谢皇上。皇上,当年小的被迫悔婚确有隐情。早年家父随王崇古大人征战,曾对王大人有救命之恩。王大人不嫌小的家世贫寒,答应两家结秦晋之好。小的当初确有求凰之意,而王大小姐与小的也的确青梅竹马。

    但小的成年之后,家父却无故多次阻拦,小的觉得很奇怪。虽然王大小姐是偏房所生,但王大人的情意实乃无价啊。后来,家父才以实情相告。

    家母本乃南直隶乐户出身,是家父通过一些手段,修改了家母出身。因为按照国朝律令,娶乐户者,杖五十徙三千里。所以家父才携家带口去了大同,以求避祸。家父难拒王大人美意,又不愿意让王大人陷入无妄之灾中,这才多次阻拦。小的知情后,只好…”

    王大个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皇上,您听见没有,这小子隐瞒出身,实乃欺…”话说到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因为满屋子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就连皇上都眼露鄙夷之色。

    而王婉琳和王允儿上楼后,并未睡觉。女人旺盛的八卦之心,让两人躲在窗户边偷听。当周时纯说出了当年悔婚的真正原因后,王允儿发现,姐姐并没有如戏文中讲述的那样情绪激动,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朱由校轻叹一口气道:“你愿意说出来,就证明你相信朕。门当户对没有错,可娶个婆娘就要被流放,这确实不合情理。朕答应你,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少。大明,许多事都需要改变,一步步来。对了,王婉琳现在是什么态度?”

    一听这话,王大个幽怨地看了周时纯一眼,心里暗骂:完了,听皇上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准备纳婉琳为妃了,周时纯,劳资恨你…

    周时纯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王允儿已经被视作理所当然的皇妃,而王婉琳回京后也将成为皇妃的传闻,早已在卫队中流传甚广。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皇上抢女人啊。

    沉默了半天后,周时纯有些迟疑地答道:“皇上,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的现在只求为皇上效力,其余的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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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那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和王婉琳说的话多了些而已,可在别人眼里,这就是皇上恩宠的表现之一。皇上都和美女有说有笑了,这不是想纳妃子又是什么?

    当然,说朱由校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正确。当初将王家三兄妹每日带在身边,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代王余孽的威胁。但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下来,怎能没有一点感觉,又不是真木头。而十**岁,又正是红男配绿女的躁动年龄…

    作为皇上,身边要是缺了女人,那才是最大的笑话。不说国色天香的皇后张嫣,就算是男人婆张凤仪,正要打扮出来,也是祸国殃民的主。

    至于后宫的其余女子,虽然朱由校并未过多留意,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容貌气质不会差到哪儿去。当然,皇后格格貌若鬼魂的辫子朝,这属于基本审美观的问题,与人种无关…

    虽然身边不缺女人,可朱由校总觉得这样的生活缺了一点什么。后世被人称作‘你是一个好人’无数次,也曾半夜趴在府南河边喝酒做失恋少年状。但那个自由自在的时光,却偏偏是自己最怀念的。

    真正痛过,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在明朝,自己在感情上根本没有痛的权力。皇后真的无可挑剔,张凤仪以后也会是个好妃子,王允儿…应该也不会差。可自己却偏偏没有那种为了她们可以疯癫、可以痛哭、可以大笑的动力,一点都没有…直到遇见了王婉琳。

    朱由校当然可以利用权力获得所有,包括王婉琳。但他依然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属于自己的一切。也许这就是女人说男人犯贱的原因,轻易到手的不会珍惜,被人骂上几句踹上一脚反而甘之如饴。比如,朱由校时不时就想起,王婉琳给自己的那个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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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妹妹王允儿阴差阳错之下,必然成为皇妃一事,王婉琳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妒忌。她当然可以放下所有尊严去勾引皇上,但她做不到。

    她对于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对于自己的智慧与手段更是没有丝毫怀疑。但她却十分不削于通过这种带有怜悯的恩赐,得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

    因为出自偏房,自小没少受欺凌,甚至有时连饱饭都成了奢望。所以从那时起,她早就习惯通过自己的坚强和努力去赢得一切,而不是通过躯体,这种最懦弱的方式。

    母亲当年的遭遇,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如果母亲当年不是只想着凭借自己的美貌,那怕能稍稍动点脑子,怎会被大房沉于湖底,至今尸骨难寻…女人的美貌,很多时候带来的只有灾难,只有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的权力和财富,才能让她感到心安。

    作为一个女人,她自然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她从来都没有信心,独自一人挑战整个社会。那怕她放弃尊严,选择成为别人的小妾,都不愿意独自面对。当时,她很有信心把那个色中饿鬼控制在手心里,成为那个家族的女主人,可惜那短命的却死在了辽东。

    虽然她日夜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但内心深处从来都没忘记,李贽先生撰写的《司马相如传论》中的一句话:‘与其徒失佳偶,恐负良缘。不如早日抉择,忍小耻而就大计’。与所有少女一样,她也期望得到最华美的爱情,那怕会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当年周时纯的软弱,让她几乎崩溃。但如今她更加痛苦地发现,自己面对的是皇上,从来就不缺美女相伴的皇上。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真的对皇上动了心,还是对皇妃这个宝座有了什么想法…

    从现实来说,她很有信心让皇上只宠幸她们姐妹二人,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找到最大的依靠,也能让恐慌的内心得到最大的慰藉。可内心深处,她却十分厌恶自己的想法,她总觉得这样的想法,会玷污什么东西,从而让自己失去更多…

    王婉琳甚至还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某些举动和思想十分危险,如同当年把一切都交给了男人的母亲。比如,她现在学会了没脑子的嫉妒;皇上说一她会忘记怎么说二;皇上说往东走,她会拎起包裹不问缘由。这对于向来冷静自律的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而且,皇上捉摸不定的态度,更让王婉琳内心不安到极点:皇上从不避讳与自己说笑,却也从来不提起更深入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手都没碰过,当初皇上可是碰了允儿的…

    王允儿紧紧靠着姐姐,小声数落着周时纯的懦弱和胆怯,却没看见王婉琳美丽的双眸之中,闪烁着疑问、紧张与不安: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第八十八章 各有心事

    朱由校到底低估了明朝快递小哥的能力,在能把小腿肚埋没的大雪天,朱由校还是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特快信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付出的代价是,三人冻成重伤死了四匹马。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要命的活,被下了岗不说,似乎还被拖欠了工资,朱由校越来越理解闯王的悲愤…

    中国历史向来有英雄拔与微末的传统,比如传说中神一般存在的扫地僧,从亭长混到皇帝的刘邦,处处遇贵人的草根传奇玄德公,堪称励志哥之模板的朱重八,天可汗李二这种出身富二代的霸道总裁,根本拿不上桌面…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隋末之后高考落榜人员变成了高危人群,写几首酸诗发泄不满的会被鄙视。而“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黄巢,“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的洪天王,成了无数落第士子的楷模,王朝统治者的噩梦。

    当然,要说最委屈的莫过于蒋委员长,当年为了笼络人才开出高薪,结果遇上财政危机只好欠薪不发。其中,一个喜欢抽烟的大背头,被拖欠了半年的薪水合计720块大洋。然后,委员长的江山就没了…

    现在已经是天启五年的一月十八日,不仅华北笼罩在暴雪之中,南直隶也是雪灾不断。今年的农业收成怕又要大打折扣,希望高产作物的种子能尽快被拣选出来。朱由校实在不想看到饿殍满地的情形,更不想给各路野心家以可乘之机。

    于是皇上找到沈百五,询问南直隶粮食产量的问题。南直隶过多的发展经济作物,让他很是担心。沈百五正好也要找皇上,商量安南与暹罗粮食运输的问题,沈家商号已经与皇上早先派出的探子接上了头,但好像事情出了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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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元化翻阅了手中奏本后,一丝忧虑浮上眉间,他背着手在窗边来回走动,不时捋着胡子,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傅山将奏本分门别类整理好,哈着热气搓着手来到窗边问道:“敢问孙少卿何事烦忧?是科学院出了问题,还是辽西奴酋又有新的动作?”

    孙元化也不答话,将手中奏本递给了傅山道:“京城已经派出京营,共计七千人前来护驾,其先头部队距离南岭庄不足五日路程。”

    傅山接过奏本也没细看,顺手将一杯热茶递给孙元化道:“额,这事啊。小人已经知道了。这七千人出京,确实有点多了。不过,此事尚不足虑吧。”

    孙元化接过热茶也不喝,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七千部队出京确实不足虑,可率领这只部队的主将是谁?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道浚!!张凤仪的哥哥。”

    傅山咂了口热茶,细细想了想,拧着眉道:“孙少卿,这有什么错吗?”

    孙元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将傅山拉倒一边悄声道:“谁都知道张凤仪今年将入宫为妃,她张家借此飞黄腾达也并无不可。可你仔细想想,成祖以后有外戚掌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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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闻言差点一口咬断茶杯杯沿,他猛然抬头道:“孙少卿您的意思,这是皇上授意的?”

    “倘若真是皇上授意,老夫倒觉得没什么。但老夫出京之前曾听闻,代王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后曾经与某些权贵私下达成协议,要求他们站在皇上一边并尽全力营救皇上。如果张道浚此次出京护驾,正是此次协议的结果呢?”

    “孙少卿,您想说皇后干政?这未免耸人听闻了吧。皇后贤良且识大体,怎会做出如此不分轻重之事?”

    “老夫自是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别忘了,皇上似乎特别反感后宫与宦官干政。所以此事孰轻孰重,自然全看皇上如何决断。但无论是谁,切不可妄自行事,以免授人以柄。”孙元化的语气不仅变得沉重,还有意有所指的味道在里面。

    傅山低头喝着茶,回味着孙元化的话语,他好像明白了几分:皇上借平定代王之势,必然在朝廷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如果此时突然冒出皇后干政外戚掌兵的事,势必引发朝廷诸公反弹,说不定这事就是他们背后撺掇的。这不是帮皇上,这是给皇上挖了个大坑啊…

    孙元化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儿,看着纷乱的雪花道:“科学院里事务繁杂,徐院长分身无暇,王徵不谙朝政,韩与叶向高还要对付朝中诸公。熊参议留在大同对京城之事鞭长莫及,而老夫回京后也将很快前往罗马觐见欧罗巴教皇。

    傅山,回京后你要记住,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乃天道不可违,万不可乱了纲常。皇上青春鼎盛,有时做事难免唐突一些。现在唯一能时刻给皇上提个醒的,也就是你了。”说完这番没头脑的话,孙元化居然郑重地给傅山辑了一礼。然后眼睛看向了一边。

    傅山手忙脚乱地回礼后,有些纳闷儿地顺着孙元化的眼光看去:原来是正在帮助皇上誊写资料的王家三兄妹。当下心头一转:原来如此。科学院的大佬是害怕皇上被男女之情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傻事出来。皇上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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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与沈百五在里屋说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脸黑如墨。早先派出去开拓粮道之人,都是由自己精挑细选的。并且允诺他们只需干满三年,回国后至少可以是五品官。朱由校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相信‘明朝’这块招牌响当当的号召力。

    当然,他也早就做好了,遍地撒网花开一朵的准备。可如今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又是何理?贼眉鼠眼的家伙叛变革命就算了,那些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

    当初所有人拍着胸脯说‘愿为皇上效命,为大明千秋万世而粉身碎骨’。结果,一个个利用皇上给的圣旨坑蒙拐骗大发横财,如今都特么的在安南和暹罗当起了土财主。有几个居然跑去投靠了郑芝龙,为海盗这一伟大事业添砖加瓦不说,还闹出了奉旨抢劫的冷笑话…

    见皇上面色不善鼻孔里喷着粗气,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管埋头做自己的事,生怕惹恼了皇上被踹上一脚。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猛如虎,借口要重整卫队纪律麻利地溜了出去,顺便将两个蒙古小王爷和周时纯一起拖到屋外吹北风。

    被屋外冷风一吹,阿尔斯楞“阿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虎子哥,你干嘛把我们拖到屋外?没见这雪下得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猛如虎嘿嘿一笑:“你们仨得感谢劳资。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最喜欢踹人。当然,皇上不会对女人生气,不会对大臣生气,不会对小兵生气。只有咱们这样的踹起来最舒服。再说傅山那小子平日里就一张嘴厉害,这会儿让皇上踹上两脚最合适。”

    见猛如虎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恶心表情,三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却听到了猛如虎极不要脸地说道:“今天俺还得帮助里长家劈柴火,你们不会介意帮俺去林子里拖几根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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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顶风冒雪哆哆嗦嗦地来到了里长家,正好遇见了从村西巡逻归来的赵赫平,这样的壮劳力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两个蒙古小王爷,借口要切磋武艺以增进感情,将这个武痴外加十个卫队弟兄忽悠进了东边树林。

    不多会儿,便飘来了赵赫平受骗后的怒骂声,还有拳脚和兵刃交加声,看来他们切磋的很认真。猛如虎哈哈一笑,往手心里淬了口唾沫,抡起板斧“嘿”的一声将柴火劈成两半。

    周时纯只是闷头将劈好的柴火往屋角摞,一句话也不说。他这几天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尤其看见王婉琳的时候,让人恍若看见为了修性悟禅而面壁九年的达摩祖师。

    猛如虎把斧头劈进大木桩里,紧了紧熊皮帽道:“周时纯,你心里是不是不服气?”

    周时纯抬头看了看猛如虎,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拿起斧子继续劈柴火,劈砍的极为用力,似乎那些柴火是他的生死大敌。任谁都看得出,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猛如虎一伸手将周时纯的胳膊拿住,周时纯也暗中发力想要挣脱。猛如虎一咬牙使出狠劲,瞬时就把周时纯制住。周时纯心头火起正要反抗,却不防被猛如虎一脚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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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半跪在周时纯面前,眼睛瞪得溜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小子真是脑子缺根弦啊。咱不说地位了,要论样貌和学识,你那样比得过皇上?皇上看重你是个人才,也为了不让王大小姐难办,这才选择了隐忍。

    皇上知道了你悔婚的真正原因后,这几天刻意与王婉琳保持距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给你和王婉琳压力,让你们自己做出选择。皇上希望君臣一心,别因为一些破事弄得心里不痛快。皇上是真心待你啊,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到好,整天摆出一幅臭脸,好像皇上欠了你多少似的。皇上真要女人,你小子还有机会?这种事要是换一个人,早特么把你剁碎喂了狗。你小子别身在福里不知福,能遇见这样的皇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猛如虎说完还不解气,狠狠一拳砸在雪地里,低声咆哮道:“当初王大小姐愿意抛弃一切跟你私奔,你小子扛不住了就临阵退缩。这劳资能理解,男人嘛,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你不能做出了选择以后,硬要让别人也来承受这个后果吧。你不痛快,别人也不能舒服?

    你自己想当缩头乌龟那是你的事,可你也得替王大小姐想想吧,别把王大小姐也害了。你知道皇上为何不把事情挑明?王大小姐性子烈,万一她心里有你不愿意入宫为妃,以后就只能去当尼姑,青灯古卷一辈子。皇上这是为你们两人着想,你特么的到底懂不懂!!

    男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砸碎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吞,也要有个担当。一个唾沫一个钉儿,这才是好汉所为。

    兄弟,你摸摸自己的卵子,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去找王大小姐把这事说清楚,大家好聚好散,别像个娘们似的腻腻歪歪。咱皇上是个善心人,但你别特么蹬鼻子上脸!!懂了吗?你小子记住了,劳资把你当兄弟才给你说这些,不然早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周时纯愣在了原地,被猛如虎一通臭骂后,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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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发够了脾气,把周时纯一把拉起来低声道:“把嘴角的血擦掉。劳资性子粗不会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也别在意。有什么不满,咱们找个时间拉开架势干一架,劳资让你三拳绝不还手。”

    周时纯擦擦嘴角嘿嘿一笑:“猛大人说笑了。您刚才教训的是,待会儿我就找王大小姐把这事说清楚。当年我就是个混蛋,如今自然没脸再说什么重续前缘的话。”话一出口,周时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痛。

    猛如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恨恨地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木头。皇上就是要你跟王大小姐坦白。要是大小姐心里有你,皇上绝对不会再插手。要是你和大小姐缘尽,皇上也不会逼迫大小姐做出选择。皇上要得是心,而不仅仅是人。”

    周时纯瞪着眼睛,嘴巴张的老大。他的世界观完全被这番话颠覆了…

    猛如虎将一根柴火立在木桩上,转过头道:“你以为咱皇上逮着女人就上床?你也太小看皇上了,咱皇上可聪明着呢。那些愚蠢的女人要来何用?你啊,以后就明白了。”

    周时纯眨巴着眼睛,满脑袋的问号。他忽然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的往事,好像猛如虎说得也有道理…

    猛如虎抡起斧头将柴火劈开又说道:“算了,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说道。周时纯,劳资问你,如果卫队要去辽西和建奴玩命,你去不去?”

    周时纯接过斧头,将一根柴火摆正,冷冷笑道:“去,怎么不去。建奴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劳资砍一双。就算建奴长了三头六臂,劳资也要弄死他们。”

    猛如虎哈哈一笑,正要夸赞两句。却看见赵赫平等人,浑身是血的从东边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出来。两个卫队士兵,还架着一个女人在奋力跑动…

第八十九章 雪踪魅影

    朱由校不断摆弄着手里的轮式火炮模型,孙元化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皇上,此种轮式火炮已经在科学院进行了五次试验,确实行动迅捷而且能够以多角度射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精铁制作的轮式炮架无法经受住火炮发射的后坐力,不是炮架发生垮塌,就是火炮会被弹到一边。

    要改变这两种情况,要么减小火炮口径,要么减少发射药量。但如此一来,火炮攻击的距离和威力,就会大打折扣。在实战中,反而不如虎蹲炮甚至箭矢的作用大。老夫有些担心,轮式火炮有沦为鸡肋之嫌。”

    朱由校闻言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火炮口径过大的话,其发射时产生后坐力,必然超过轮式炮架的承载力。缩小口径加大发射药量倒是可行,但按照现在的冶炼水平,炮管必然发生炸膛。这冶炼水平不提高,很多事情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朱由校皱着眉头将火炮模型放到一边,翻了翻图纸指着水力车床道:“车床的进展如何?有了这东西,我们可以大大改进枪炮管的射击精度,而且对于加工其余物品也大有裨益。”

    孙元化捋着胡子道:“皇上,经过试验后我们发现,可以通过控制水流,来调节车床转速及力度。转速快则力度大但精度很差,加工出来的枪炮管基本不可用;转速慢则力度小但精度很高,可是加工速度却很慢还不如手工操作,而且根本无法加工硬度更高的坩埚钢铁。

    为了让车床达到匀速有力且高精度的要求,王徵想尽了办法,控速箱拆了装装了拆,但始终达不到预期。而且我们发现,控速箱内的齿轮耗费太快,往往还没有加工出一个成品,齿轮又需要更换了,这加工成本实在过于高昂。我等虽已尽力,但还是愧对了皇上的期望。”

    朱由校摸着下巴,心里暗叹工业化改革之难。随即出言安慰道:“新事物的诞生从来不会一蹴而就。你们放开手脚,继续大胆地试验。不要怕失败,成功从来都由失败中累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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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元化随后又介绍了一下科学院其余科目的进展情况,其中农业精耕方面取得了一定突破,经过上林苑菜户的实际操作,在套种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但套种对于地力的消耗甚大,非上田不可,而中下等农田套种的效果并不好。虽有施肥等措施增加地力,但收效甚微。

    朱由校手里转着鹅毛笔,心叹道:后世不少小清新说,所有农产品不用化肥农药最好,纯天然才是no.1。根本不考虑现实中,农作物可怜的自然产出率和防病虫能力。

    明朝小麦亩产也就八十多斤,水稻也就四百多斤,这还是上田。就这种产出量放在后世不用化肥增长?等着人吃人吧;后世大面积栽种的农作物不用农药驱虫?大家还是早点排队啃青草为好。对啊,化肥、农药!!我怎么忘了。

    “孙少卿,朕有几个关于农肥和农药的想法。朕这就写下来,回京后你交给宋应星,让他进行实际操作和进行比例调兑。”朱由校说罢就“唰唰”写了起来。土化肥和土农药倒是有了解,但具体比例如何就不知道了,度娘又不在…

    孙元化捻着须根,满脸惊讶地看着皇上写下的东西:农肥1.鲜牛粪,黄豆粉,熟石膏粉,密封数日后加水使用;2.人尿、熟石膏加水混合搅匀,封闭数日后施用;3.经过提取脂肪后的动物骨头,再高温蒸煮后粉碎成熟骨粉使用…

    农药:1.烟叶或烟骨加生石灰浸泡过滤后使用;2.大蒜梗、烟骨、苦楝树叶,将三者放入锅内加水煮熬,过滤后得原液加水使用;3.辣椒捣碎加水浸泡,过滤后喷洒;4.苦楝树其叶子、树皮、果实均可作成水剂喷洒;5.茶枯敲碎至粉末,加水浸泡后过滤,再加水使用…

    朱由校边写边说道:“这些仅仅是一部分,再多的朕也记不住了。记得给宋应星说,让他广泛收集民间增肥施肥及农药使用的资料,汇集成册后以为民间农业使用之指南。这事可马虎不得,民以食为天啊!!”

    孙元化好容易合上快脱臼的嘴巴,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皇上,老臣曾有耳闻,说有一个叫做度娘的,对皇上帮助甚大。莫非这农肥和农药之法,也是这位奇女子所献?”

    朱由校狡黠地一笑:“度娘?朕不妨告诉你,还有谷哥和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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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写完落笔将墨迹吹干,把纸折好装入信封后,头也不抬地说道:“孙少卿,朕见奏报上说,这次京营前来护驾的主将是张道浚。你可知道首辅他们如此安排的缘由?”

    孙元化心里一紧:皇上还是很在意啊..随后拱手道:“皇上,首辅大人为何如此安排,老臣不甚清楚。但…但老臣认为,此举不妥。”

    朱由校知道孙元化想说什么。他看到奏本后心里也是疑惑不断:张凤仪还没有正式入宫,张道浚竟然就已经开始掌兵。虽然宫内有人巴不得劳资被人砍死,但如果首辅没有得到张凤仪入宫的准信,怎会做出如此安排?看来宫内情况严峻,向来稳重的首辅也乱了分寸…

    皇后啊,你与张凤仪情同姐妹不假,可你为何迫不及待地对外宣传此事?用这种方式,告诉诸公皇上很有实力?你这个蠢…傻女子,你可知诸公是乐见此事的。此种幼稚的手段,只会让他们笑掉大牙…

    张道浚掌兵后,朝堂中必然暗潮涌动。以后我的任何决议,都会遭到质疑,许多很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更加复杂。朝堂诸公别的本事没有,但绝对有能量把好事办成坏事…

    皇后,你安安静静呆在宫内就行了,为何硬要干预政事?现在东林蛰伏以待时机,田尔耕一伙早已蠢蠢欲动,其余党派也在伺机而动。朕,不希望再看见后党出没于朝堂…

    孙元化从皇上脸上看到了隐隐的怒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以前只要有事牵扯到皇后,皇上一定是全力维护的。但这次…他悄悄回头看了看外屋的王家兄妹,心中顿时一凉…

    正在孙元化苦思冥想如何化解皇上心中愤怒的时候,却听见屋外人声嘈杂,说话间正门被猛地推开,一股雪雾伴着冷风扑进屋内。众人一惊,顿时就有士兵抽出刀枪迎了上去。

    两个卫队士兵架着一个衣衫破烂面容肮脏的年轻女子,急急进了屋内。随后,猛如虎拎着一把板斧跳进来大声说道:“赶快救人,第一小旗集合,跟劳资出去,快!!”说罢,猛如虎转身没入了大雪之中,第一小旗士兵也跟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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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士兵迅捷而忙碌的身影,朱由校极为满意:很好,平时训练的战地简易医疗起了作用,拿木桶的,烧热水的,准备衣物、药品和针线缝合的,都有条不紊。嗯,那个脱衣服的动作很是熟练…“滚,让凤姐她们来做,这是个女子!!”皇上怒了,一脚踹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凤姐从里屋出来跪在地上急声道:“皇上,这女子的体温恢复了正常,其余只是有些擦伤并无刀创,但她的右手臂好像脱臼了,奴家不是医生,不知道如何处理。”

    朱由校抿了抿嘴唇:“你怎么又忘了,卫队禁止下跪。另外不要再说奴家,用民女或者在下即可。军医呢,去哪儿了?”

    钟迅拱手道:“皇上,军医去村北义务诊疗去了,小的马上去把他叫过来。”

    “村北?离这儿还有一两里地呢,还要爬一个大山坡,这大雪天的来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救人要紧。你们有谁懂治疗脱臼的?”朱由校问道。

    王婉琳闻言,转头看了看周时纯,目光接触后周时纯只是低头不语,还想往人群后躲。

    朱由校看在眼里,便问道:“周时纯,你躲什么?你是不是懂正骨之术?”

    周时纯硬着头皮,脸一红道:“皇上,小的…小的确实略懂正骨之术。只是…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污了姑娘清誉就不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救人,又不是让你逛青楼。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这女子下嫁与你?”朱由校没好气地骂道。

    在周围一片或鄙夷或羡慕的眼神中,周时纯带着大红脸,跟凤姐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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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赵赫平上前将事情原委告诉了皇上。他被猛如虎等人欺骗,去到树林里抬木头的时候,与两个蒙古小王爷一直在吵嘴。此时突然发现树林深处,有七八个壮汉正在追赶一个女子,他们觉得很奇怪,就悄悄埋伏在一侧。

    待女子跑近后,他们阻拦并质询那些壮汉。但那些壮汉不听劝阻,嘴里念着什么‘天地三界十方’类似咒语的东西,拔刀相向。卫队警告无效之后,就将这伙壮汉斩杀,这才把那女子救了回来。猛如虎则带队扩大搜索范围,以防意外。

    此时,南岭庄里长急冲冲地进了屋内。老头神色匆忙地左右看了看,急切地出言问道:“那女子在何处?”

    朱由校淡淡一笑,摸出烟卷点燃,深吸了一口道:“里长大人,这人还在里屋抢救,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嘛。”

    几日相处下来,里长知道眼前这个被称作‘大公子’的年轻军官不好对付,嘴巴刁毒的很。他自觉此时也有些失态,便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道:“老夫身为里长,自然有守土安民之责。听闻有贼人作乱,老夫担心有村民遭难。方才失态了,小官人见谅。”

    说罢,老头就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捧着个茶碗,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四处乱晃。

    王婉琳轻轻走到皇上身边,悄声道:“大公子,那伙贼人嘴里念的,应该是‘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也就是‘无生老母’的别称,乃西大乘教供奉之一。此处距离京师不远,那些贼人只怕与西大乘教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个里长好生奇怪,他怎知我们救了一个女子?”

    明朝某些宗教势力很庞大,甚至在朝堂之中都有极强的影响力。朱由校之前虽有耳闻,却一直无暇顾及。如今听王婉琳这么一说,他搓着下巴,将里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贼人…这顶帽子扣得好啊,无论如何都和你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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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会儿,猛如虎搜索完毕带着人回到屋内。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道:“大公子,周围搜索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异常,小的已经派人扩大搜索范围了。对了,那个女子怎样?”

    话音刚落,周时纯又红着脸从里屋出来了。他没敢抬头,只是低头拱手道:“大公子,那女子右臂脱臼已无大碍,休息两日就没事了。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先行退下了。”

    这时,凤姐从里屋跑出来快速地福了福,佩服地说道:“周大兄弟可真厉害,不仅治好了那女子的脱臼,还发现那女子肋部骨折多处,也出手包扎好了。”此话一出,凤姐就赶紧捂住了嘴巴。以前在教坊司自然百无禁忌,可现在…

    肋部…骨折…包扎…见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周时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完了,清名不在,徒呼奈何…南岭庄里长,更是惊讶地将手里的茶杯摔落于地,脑门上分明刻着几个字,有辱斯文…

    朱由校不置可否地一笑,有些观念还不是他能左右的。他把猛如虎叫道一边,小声道:“猛如虎,朕听闻,你可是酒精考验的战士。有一事你可愿意做?”

    猛如虎收起满脸的八卦,沉声道:“大公子请讲。小的照做就是。”

    “南岭庄并非富庶之地。但此处不仅有先皇亲赐的牌坊,而且这寒冬腊月的,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这可不多见。而那个里长,虽居此偏僻之地,但待人接物毫无普通村夫之感,而且看见朕拿出烟卷也不以为奇。

    还有你们救人之后,就直接来了这间大屋,中途并无耽搁。这里长无凭无据,为何就直接说有贼人作乱?而且,还知道你们救的是一个女人?

    军医前几天去义诊的时候,听村民说这老头儿嗜酒如命,而且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今天,朕需要你的胃。命你奉旨喝酒,把这些疑问都摸个清楚。”

第九十章 有好有坏

    虽然北直隶大雪纷飞冰冻三尺,但依然无法阻挡敬业的明朝快递小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在朱由校正要询问关于西大乘教详情的时候,数封京城急报被送了过来。只略略浏览了一下,朱由校脸上便露出近期难得一见的笑容。

    经过近一年的坚壁清野及物资禁运,后金的内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国土资源调查科的特工,借机煽动并引导辽东汉民,或造反或投奔辽西,使得后金农耕实际上已陷入瘫痪。而老奴残酷对待汉民的政策,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危机,其内部不满之声业已浮出水面。

    天启二年老奴将李永芳罢黜之后,后金策反明军将领就屡屡受挫。当满桂及赵率教等忠勇之臣,成了关宁要塞的一线将领后,经过锄奸惩恶整顿边务,后金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失去了内应的帮助,后金数次与明军的小规模交手,都以惨败告终,明军士气也借此慢慢恢复。

    早期潜入辽东的上官毅,以挥金如土的做派及高超的交际手腕,成功获得了不少后金贵族的认可。因其英俊不羁和见识非凡,已有后金贵族愿意招其为婿。当他神通广大地弄来了后金紧缺的物资以后,引起了几大贝勒的关注。

    明朝虽然全力禁止与后金贸易,但并未彻底关闭与蒙古的互市。科尔沁部吞并喀尔喀草原后,虽然实力大增,但各种开支也水涨船高,因此急需从明朝采购大批物资。但明朝互市官员能掐会算,互市的物资比科尔沁部实际所需,就只多一点点。爱买就买,不买滚…

    后金在失去了山西商人的助纣为虐后,发了疯一般找寻粮***铁和药材。于是老奴把主意打到了科尔沁部身上。科尔沁的奥巴台吉,只好捏着鼻子把部分物资‘廉价’卖给了后金,这又引起了老奴的不满。

    老奴不止一次抱怨道:科尔沁明明可以通过互市得到物资,却只愿给我女真一点点,而且还坐地起价,太不仗义了。于是,双方原本还算不错的关系,慢慢出现了裂痕。

    大量汉蒙双文的宣传画,在辽西莫名其妙的出现,令后金统治者感到无所适从。其中关于后金贵族内部的秘闻,让其暴怒不已。老奴因为身体原因被退婚的八卦,已经誉满辽西,甚至传到了朝鲜和日本。老奴被儿子戴绿帽子的香艳传闻,早已成为辽西美谈之一…

    而更让后金感到恐惧的是,不少叫做连环画的小册子,在辽西如鹅毛大雪般铺天盖地,根本无法彻底收缴。这些连环画除了讲述华夏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还重点着墨华夏的壮丽山河及悠久历史。并且对于萨尔浒一战及辽西军民的抗争,予以了积极和正面的宣传。

    伴随连环画出现的,还有大量华夏民歌,其中有一首《茉莉花》广为流传,另一首《精忠报国》更是妇孺皆知。不少宁死不屈的辽民,高唱“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踏入了滚滚鸭绿江中…

    朱由校看完奏本,揉了揉湿润的双眼,这屋里风沙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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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完全处于亢奋中的皇上,与孙元化等人,在里屋就下一步计划展开了激烈讨论。不时能听见大嗓门的吆喝和拍桌子声传来。平日里满口‘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王大个,进屋去送过一次饭以后,都舞剑高呼‘血债血偿’。这让他的两个妹妹又惊又忧…

    等皇上商量完对策又蒙头睡了一觉,已经是三天之后。此时的大雪早已停了,宝石蓝的天空下阳光明媚,喜鹊叽叽喳喳地提醒着众人,春天不远了。

    钟迅前来请示何时出发,朱由校摆摆手道:“不用了,就在这里等,反正京营距此很近了。”说罢便裹上小羊皮披风去到了前屋,他想去看看那个被营救的女子情况如何。

    刚到门口,就见到眼睛通红脸色发白的王婉琳从屋里出来,显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她急忙上前万福,随后道:“皇上,那女子刚服了药睡下,民女这就让她起来觐见皇上。”

    “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你跟朕出去一下,朕有些话要问你。”朱由校说罢紧了紧披风,便跨门而出。王婉琳将手里的活计交给其他人,急忙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头发,将皱巴巴的衣服扯直,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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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皮靴子踩在雪地里‘卡兹卡兹’作响,朱由校似乎很喜欢,于是像个孩子似的东跳西跳,还抽空包了个雪球偷袭猛如虎。猛如虎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表示随便砸。

    自觉无趣的朱由校,转过头对身后的王婉琳道:“看到了吧,朕想玩个雪仗都没人陪,没意思。哼,待会儿把这怂货绑树上,大家都朝他扔雪球。有仇报仇,没仇打。”

    第一次见到皇上如此孩子气,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王婉琳也不禁莞尔,掩着嘴巴身子抖得厉害。她眉宇间的风姿,不似皇后的端庄,不似张凤仪的直爽,不似允儿的青涩,自有成熟女子的柔美,就像一颗熟透的蜜桃…

    “咦,看来往日里你都在敷衍朕,非得看朕出丑才会认真地笑,还笑得这么好看。罢了,为搏美人回眸百媚,朕以后多出丑便是。”朱由校佯装无可奈何道。

    王婉琳急忙敛住笑意低头道:“皇上,民女…民女不懂规矩惹恼了皇上,民女知错了。”但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能被人当面称赞回眸一笑百媚生,就算再矜持的姑娘心里也会乐开花。女人嘛,对她们多说点好听的没错。

    “算了,朕今天心里高兴。再说这又不是在朝堂,那有那么多规矩。对了,那个女子的来历,你们弄清楚没有?”

    “回皇上,那女子不愿多说。但猛大人从里长处得知,这女子是东大乘教的一个香主。”

    “东大乘教?香主?朕记得天启二年,东大乘教教主王好贤和白莲教徐鸿儒在山东造反,王好贤兵败后逃往扬州被杀,徐鸿儒等被压往京城伏诛。这个香主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皇上您怎么忘了,当时除了王好义、王好礼被流放外,王氏家族和其余人等,皆因皇上‘余党系从宽宏’的谕旨,并未收到过多牵连。只是没过多久,王氏家族又聚众暗中传教如故,听闻他们还重新树立了很多新的香主,这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额,这么回事啊。那这个香主被西大乘教的人追杀又是为何?”

    王婉琳闻言,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轻咬嘴唇低头细语道:“皇上,这事儿猛大人昨天跟我们提过。让他跟您说说吧,他最清楚。”说完,就羞急地退到一边。朱由校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便唤过猛如虎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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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一听皇上要询问,竟然抓耳挠腮地如同姑娘般忸怩。直到被皇上的眼神询问了第三次后,才吱吱呜呜道:“皇上,这两天小的和那里长,喝的那叫惊天地泣鬼神…”

    “说重点。信不信劳资把你泡酒缸子里,让你喝个够。”

    “别,皇上,小的说就是了。西大乘教中一直有传闻,说东大乘教的女香主,个个冰清玉洁之身,而且懂得男女双修之法。破瓜之人不仅可享人间艳福,更会延年益寿。于是这老头,不,应该是西大乘教的管事,便想抓捕这个香主老牛吃嫩草。”

    “荒谬之极!!这种胡说八道也有人信?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了,你怎么知道那里长是西大乘教管事的?他亲口说的?”

    “皇上,起初俺也不知道。后来多喝了两次后,这老头就满嘴胡话,说什么加入西大乘教后,就能吃香喝辣。见我不相信,这老头就拿出一封信说,他是西大乘教在北直隶蔚州的管事。除了管理教众外,还负责吸纳各路英雄好汉加入西大乘教。

    见我看见书信后瞪着眼睛不说话,他叹道忘记了丘八不识字。他又说不识字不要紧,只要加入西大乘教,用心侍奉无生老母。凭借他们和勋贵的关系,升官发财是指日可待。只是他不知道,俺可是识字的,嘿嘿。对了皇上,他还想拉您入伙。”

    朱由校闻言紧了紧眉头道:“这个西大乘教你了解多少?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猛如虎牙疼似的搓了搓牙花子道:“皇上,您是诳我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您真不知道这西大乘教的来历?”

    朱由校心里一沉,似乎这事和皇家有关…随即装模作样道:“废话,朕怎会不知。但朕想了解一下,民间传闻是否有不实之嫌,这对朕下一步的谋划很有帮助。”

    “额,原来如此。那俺要是说了,皇上您不会砍俺的头吧?”

    “你…”

    “皇上,主要这事牵扯到皇家,俺怕…”

    “朕赦你无罪,但你要是敢胡说,数罪并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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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猛如虎的描述,朱由校大概清楚了西大乘教的来历:西大乘教的前身为京城西郊黄村吕牛所创。教主吕牛,又称吕菩萨、吕祖,乃一女众,自称系无生老母、观音之化身。

    明英宗亲征瓦剌时,吕祖化为疯婆,当路劝阻,不果,后英宗于土木堡兵败被俘,吕祖为帝送饭果腹,掘泉止渴,于帝被释还朝途中,复劝帝闭口藏舌。及帝复位,乃于京郊黄村敕建保明寺供养吕祖菩萨,为西大乘教发源地。世宗嘉靖年间,朝廷曾毁此寺。

    其后一位生于明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俗姓张的女子,因自幼深受无为教影响,于9岁出家为尼,12岁投顺天保明寺,成为法名归圆的比丘尼。

    归圆熟读《五部六册》并颇有领悟,后依法撰述,于隆庆五年(1571年)其12岁时,写成上下二册《圆觉经》,自称无生老母、观世音菩萨和保明寺开山祖师吕菩萨化身,创立大乘教。因发祥地在京西保明寺,故又称西大乘教。

    此后,归圆又陆续撰写了其他四部宝卷,于明万历五年(1573年)告竣,被教众称为《大乘教五部经》。

    由于神宗生母李太后也信奉西大乘教。因此,在神宗登基时,由她领衔,纠合朱希忠、朱希孝、冯保、陈奉等达官显宦,共计1700余人向保明寺捐造了一口铜钟,钟上铭文刻着无生老母别称“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10个大字。

    李太后还于万历元年(1573年)资助归圆印造《大乘教五部经》,给西大乘教以合法宗教的外衣,使之流传于世。万历十二年(1584年),以定西侯蒋建元和永康侯徐文炜两人领衔,又捐资重刻刊行《大乘教五部经》,西大乘教又得到了功臣勋戚的有力支持。

    因为李太后等宫中权贵的信奉与支持,西大乘教趁机将李太后捧上了九莲菩萨果位,尊为“九莲菩萨”,使李太后成了西大乘教的保护神。因有李太后等宫中权贵作靠山,故而发展极快,信徒遍及京畿州县,成为明朝一个公开盛行的宗教派别,声威极隆。

    比起纯粹白衣起家的东大乘教,西大乘教从一开始,就拥有深厚背景及显赫声名。称其为官办宗教也不足为过,甚至隐隐有与儒、佛、道三家分庭抗礼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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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西大乘教的发家史,朱由校认为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过是明末信仰危机及精神空虚的又一个典范而已。12岁就可以写出经文?连白皮编造的神话故事都不敢这么无耻…

    朱由校脑子里快速飞转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可又没有头绪。要是有纸笔就好了…这时,王婉琳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笔袋,里面装有订好的小册子,更神奇的是,还有铅笔!!就是这铅笔的直径有点大了,几乎相当于一个成年男性的食指粗细…

    在皇上疑惑目光中,王婉琳有些害羞地捋了捋鬓发,低头轻笑道:“在大同之时,民女曾听皇上说过,以圆木为杆石墨为芯,可以做出石墨笔,使用甚为方便。民女就命人试着做了几只试用,确实甚为方便,就是容易折断。皇上务必小心使用。”

    朱由校也不客气,接过铅笔后就在小册上写了起来。这铅笔,除了笔杆很粗笔芯很软也很容易断以外,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朱由校写写画画了一番,思虑了片刻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抬头对王婉琳轻声说道:“你眼睛通红,气色也不好,这几天辛苦你了。你这就回去好好休息。以后,要多注意身体。”

    见王婉琳乖巧地点头,朱由校负手身后,气定神闲地朗声说道:“猛如虎,走,找那老头喝酒去。劳资要看看西大乘教,有些什么神通手段。”

第九十一章 绳套

    (前两天又感冒了,发烧加流鼻涕根本没法敲键盘,因此更新迟了,对不住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油腻的中年后,身体会变得如此之差。春天气温变化大,大家都多注意身体。)

    原本宁静安详的南岭庄,忽然变得异常喧嚣。驻扎在此数天的大同边军,明日就将开拔奔赴京城,为感谢村民的帮助,边军大开流水席。一时间,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边军驻扎的这几天,帮助村民劈柴扫雪铺路掏井,军医更是忙得连轴转,这让村民十分感动。村民厚厚的嘴唇里说不出华丽的辞藻,于是他们左手抓着鸡右手提着腊肉,再不济的也要拎上一筐鸡蛋,往边军厨房里一放,朴实地笑了笑,便帮着一起屠鸡剖鱼刷锅洗碗。

    大屋前的空地上摆满了大圆桌子,大坛装的高粱酒被倒进无数小碗中。露天灶台里的火苗熊熊,行军大铁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厨子忙得满头大汗,不时高声吆喝“火再旺点”;整只的炖鸡和烧烂的蹄膀,刚装进人头大的碗里,就被忙碌的妇人麻利地传上餐桌。

    男人和士兵坐在东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拍着肩膀称兄道弟,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有自诩酒量好的,端着酒坛子找孙元化和沈百五挑战,结果被其他人联手灌翻在地。士兵们嘴里“哥俩好,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的行酒令,获得了一致称赞并很快流行起来;

    大姑娘们坐在西侧吃相稍显斯文,见有士兵偷瞄了过来,姑娘便急忙低头嘀咕几句,随后也悄悄回眸一笑,装模作样的士兵匆忙间把筷子插进鼻孔里。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还没落地,就被老麽麽一筷子打在脑门上:“男人结婚前就会装傻充愣,可不敢被他们骗了”…

    半大的小子和闺女,左手抓着油汪汪的猪头肉,右手忙着往嘴里塞鸡腿,眼睛还盯着刚上桌的香酥鸭,随后又被浓香油亮的红烧肉吸引。老人咂一口小酒,指着孙子笑骂两句,吃上一口软糯的春不老扣肉,又把驴肉火烧放进孙子碗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数十名卫队里的用刀好手,在村子要道及制高点隐秘设伏。赵赫平则带领近身格斗能力最强的三十人,不漏声色的围坐在村里最大的仓库四周。而朱由校则在猛如虎和傅山的陪同下,与里长在仓库里的小屋内另开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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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不咸不淡地客套话后,里长率先举起了酒杯摇头晃脑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二,游历大江南北,见过的官军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军纪严明爱民如子的军队。想起数日前的怠慢,老夫愧疚不已啊。”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就当谢罪了。

    傅山和猛如虎顿时脸色微变,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张狂的白丁。朱由校不漏声色地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随即开口说道:“承蒙里长谬赞。民乃是水,军乃是鱼,鱼自然离开不水。他们不过是尽自己本分而已。来,我们共敬里长一杯。”

    里长嘴里谢过,便又饮一杯。眼睛却一直在朱由校身上打转,心道:这小官人说话与平常军官不同,那些丘八对其甚为尊敬,对他的身世更是闭口不言。他的来历想必不简单。

    观其气度不凡举止大气,看来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是那个勋贵之后。若能度其入本教,端得大功一件,必能在日后教内评定占优,说不定能早日脱离这穷乡僻壤…

    就在里长寻思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朱由校率先说话了:“听闻西大乘教神通广大,里长也想在下入教。我这人不喜那些空洞的说词,直接说吧,入教有什么好处。”

    里长惊讶地看乐看朱由校,随即哈哈大笑道:“公子说话痛快是个爽快人。老夫也就直言了,敢问大公子出身如何,老夫也好为公子谋划一番?”朱由校最直接的回答,打消了里长心里的部分疑惑。教里的勋贵高官多了去了,个个为了升官发财。普度众生?与我何干…

    朱由校并未直接回答里长的提问,而是手指沾酒,在桌上写了六个字:不可问不可说。写完,手指朝上指了指,便自顾自斟了杯酒不再言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对于里长这种貌似精明的粗人,不用说太多。他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想弄清楚,就愿意直接抛出底牌以利诱惑。足见其平日里惯用此招,想必也屡屡得手。

    说白了,他根本不在乎招纳的是谁,只要他认为你是重要的人物就行。他还会自行脑补你的身份,以证明其正确性。那个老板如果摊上这样的蠢货员工,只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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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朱由校不肯正面回答,里长捻着须根左思右想了一会儿,随即干笑两声缓缓说道:“听公子口音是标准的官话,想来对京城皇明寺的典故应该很清楚吧。”里长决定再问详细一点,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既然来自京城,怎会不知西大乘教?这说不通啊…

    朱由校心中暗道,不就是想问我为何不知西大乘教嘛…随即淡淡一笑,轻酌一口杯中酒说:“演乐胡同空遗梦,鲜衣怒马内城巷。大同婆姨乃三绝,扬州瘦马秦淮娘。罢了,都过去了,如今本公子也想混点名堂出来,但无人指点迷津啊。”言毕,满脸的怀念和不舍…

    万历四十四年(1616)出版的《青楼韵语》,乃纨绔们人手一本的风月指南。京师内城官妓所在的几条胡同,被评为一等烟花之地,非达官显贵不可去。书中还将大同婆娘和扬州瘦马齐名,并称个中滋味非得亲自品尝方能比较一二。至于秦淮风情,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猛如虎和傅山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猛如虎完全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但似乎和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有关;傅山则想起皇上之前的谆谆教导,‘年轻人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大明的伟大复兴上’,现在看来皇上又骗我…

    而里长听了这番答非所问以后,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里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失了:纨绔嘛,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太正常不过。难不成让他们上马御敌,下马安邦?

    他不禁想起早年游学之时,也曾有与佳人琴箫和鸣的美梦,但无奈囊中羞涩。于内城外长吁短叹一番后,愤而踏入了外城的私娼暗门之中。这人比人得气死人啊。既然公子如今想要出人头地,嘿嘿…但大公子,您怎么看都不像流连花丛之人啊…

    “公子有凌云之志大志,老夫自然愿助一臂之力。”说罢,里长的神情变得倨傲起来。就差直接伸手。想找门路?得出钱啊。

    朱由校哈哈一笑,对着傅山使了个眼色。傅山有些不情愿地从兜里掏了一摞银票出来。里长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但随即又熄灭了。因为傅山只递过来一张50两的银票…

    “区区心意,还望里长大人笑纳。日后替本公子多多周旋。”朱由校笑吟吟地说道。潜台词是,想拿钱?得亮亮你有什么真本事。

    里长人老成精,当然明白朱由校话里的意思。再说这50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他这个级别的平日里招收新教徒,能收到几钱银子的孝敬就不错了,鸡鸭鱼肉倒是收了不少,家里的婆娘孙子都胖成了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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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长在贪婪和理智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里长嘿嘿一笑:“公子果然豪爽,老夫也自当言无不尽知无不言。这入教的好处嘛,自然也是要因人而定的。”谈笑间,里长就将银票悄悄收入衣袖。

    朱由校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开口问道:“不知什么叫做因人而定?”

    里长闷了一口酒,捻着胡须摇头晃脑道:“我西大乘教宗旨近于禅宗南派,以掌握无为法为上,但笃信无生老母转世。教内组织,以全真教十方丛林规制为准。

    方丈、监院、客堂、寮房、库房、账房、经堂、典造、十方堂、号房,为十方丛林内的执事;客、寮、库、账、经、典、堂、号、名为八大执事。各地皆以此为准,负责教众的招收和管理。公子既然有心入教,这职位嘛自然是可以根据香油多少来选定的。”

    朱由校扬了扬嘴角,指节敲着桌子不说一句,眼睛瞄向了傅山。傅山心里一动,立刻掏出一摞银票丢到里长面前。朱由校缓缓说道:“这些大事,自然由里长操劳。只是我这人向来疲敝不耐俗务,这教里的门道,还望里长大人多多指点一下才好。”

    里长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望着桌上的银票眼中放光:阿弥陀你的佛,真是老天开眼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夫竟然得缘遇见一个大人物。明年终于可以去京城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里长把银票揣进兜里,连干三杯高粱酒,顿时脸上升起了一团红霞:“公子客气了,既然以后都是教中之人,老夫这就与公子说说我西大乘教的手段。老夫在此提前恭贺大公子得偿所愿,飞黄腾达之日切莫忘了老夫。”

    猛如虎这时也回过味来,皇上之前是撒窝子钓鱼,这会儿准备收杆了。于是粗着嗓门道:“俺一个丘八不懂个球,只晓得喝酒吃肉。里长,来,劳资…呸呸,我家公子酒量不好,小人代替公子敬您老三碗,以代表公子的感谢之意。来人啊,换大碗!!!。”

    里长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里暗暗叫苦:又来?前两天喝的酒还在胃里打转呢…不过里长自童生屡试不中后,就养成了喝烂酒的习惯。可以喝醉后睡墙角,也决不能丢了面子,于是也一拍桌道:“好,老夫奉陪。”

    在朱由校惊恐的眼神中,两人“咕咚咕咚”灌下了三大碗酒。明朝时,入口辛辣的高度蒸馏酒不仅价格昂贵,而且也不怎么流行。民间多喜香醇浓郁,后劲十足的发酵酒。这农家酿造的高粱酒再怎么说,也有十五六度的酒精含量,两人竟然一口气喝了一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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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碗酒下肚,饶是猛如虎再酒精考验,就觉得一阵眩晕直冲脑门,舌头也开始不受控制。他的窘态让里长大为开怀,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里长却捂住老脸“嘤嘤”哭了起来,最后干脆涕泪直下捶胸顿足,令人有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之感。

    不等旁人问话,里长把满脸的鼻涕泡抹进手心里,又倒了小半碗酒,端着酒碗道:“哎,老夫狱吏出身,后混进京师艰难谋生。过了半辈子,被人诟病为投机取巧之徒。可老夫不在乎,男人嘛总有不得意的时候。

    但老夫命苦啊,好容易遇见一个贵人,贵人却奸佞被陷害致死。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本有宏图大展的机会,却…却再遭打击。老夫陷此穷乡民疲之地,已一年有余。本以为今后了此残生而已,岂料能再遇机缘。老夫因此有感而发触景生情,倒让小官人见笑了。”

    里长说完,抱着酒碗一饮而尽,随后一抹嘴巴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三,虽然经历坎坷,但这双招子却练了出来。小官人麾下士兵令行禁止却又张弛有度,官兵间友爱互助却又尊卑有序。如此爱民如子之师,绝非庸将俗官所能为。老夫观大公子,日后定能鲲鹏展翅。”

    这时,里长将刚才所收银票尽数掏出,放在桌上往朱由校面前一推:“老夫平日里无利不往无钱不收。但大公子的银票,老夫今天不能要。为了谋生可以左右逢源,却不能没了底线。

    老夫年迈早已无仕途念想,但大公子少年英才,正当风华正茂之时。老夫微末之人自是不配问您的名字,可若能帮助大公子一展夙愿,也算我汪文言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里长态度的瞬间转变,让朱由校等三人措手不及,但还没容他们细想,汪文言就把西大乘教更加隐秘的内幕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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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大乘教托名佛教,实际更加偏向道宗,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为八字真言。除了在皇明寺公开传教纳众以外,还广交权贵谋得高层支持。

    历代皇明寺主持也即西大乘教教主,皆洞悉世情眼光长远之辈,她们担心后世皇帝不认可皇明寺的地位。因此只要新皇帝登基,就急着讨要圣旨护寺,并借佛祖名义普度皇宫禁苑中的后妃、公主、宫女,以互为表里。

    天启三年八月以后,皇明寺主持忽然下了一道命令,令各地管事,尽全力普度豪门大户及高官显贵。并规定,若能度得勋贵及其子弟,管事即可拥有皇明寺八大执事的身份,并握一州乃至一省的教内大权。

    自此以后,西大乘教加紧了在大明各地的运作,迄今已有数名管事直升。其中一名宫内管事,更是获得了皇明寺监事执事一职,仅次于教主,一时间轰动教内。但汪文言作为教内地方管事,无法知道内情。

    在汪文言讲述,那些勋贵如何凭借西大乘教的势力,获得更进一步的权力之时。朱由校听到了让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名字:御赐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道浚

    朱由校瞬间感觉脖子上被人套上了绳索,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内外交困。朝堂内乌七八糟,朝堂外沆瀣一气,都在拆大明骨,喝大明血…

第九十二章 回京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破林间薄雾之时,悠长而沉闷的号角声自南岭庄东口山坡上传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号角声如同一阵狂风,刮跑了村里的宁静,也吹散了弥漫一夜的酒气。

    宿醉一宿的村民,拍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看,无数招展的旌旗出现在他们眼中。村民嘴里的脏话还没骂出口,就生生吞了回去,赶紧把门关了再顶上门杠。双股颤栗着把婆娘孩子推进里屋,掀开窗缝儿偷偷向外打量。

    里长汪文言匆匆披上衣服,出门想看个究竟。没容他走两步,就听见滚雷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个庞大的马队已经出现在村口。马队中间,一面耀眼的五爪金龙旗在朝阳中迎风飘扬,旗上斗大的‘明’字在晨辉里烨烨生辉。

    急促的军号声中,顶盔掼甲的猛如虎拎着青龙偃月刀,踩着积雪迎了上去,浑身铠甲“咣咣”作响。卫队士兵全副武装,呈三角战斗队形排列,将驻地围得水泄不通。

    一员红袍银甲的年轻将军自马队中出现,将军打马来到猛如虎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臣,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道浚,奉命领军前来护驾回京。”

    张道浚随即起身面向马队,右手一挥高声道:“众军听令,下马卸甲,恭迎圣上。”

    士兵立刻跳下马,动作整齐地将盔甲卸掉刀剑入鞘,随后便有雄壮的声音,如山呼海啸般传来:“恭迎圣上回京。”

    朱由校悄无声息地出现汪文言身边,笑道:“里长大人,你不是想要‘度万岁爷吃斋(注1)’吗?走吧,随朕一起回京城。”

    汪文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金黄龙袍的大公子,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就觉脑袋眩晕不已,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明史.列臣传》载:天启五年一月十九日,帝自南岭庄归。汪文言见圣,心神俱动嚎啕不止,以致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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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得意的张道浚站在道路一侧恭迎皇上:皇后已经说了,妹妹嫁入宫内会被封为皇贵妃,仅仅位居皇后之下,而自己也成为唯一的领兵外戚。有明一代,何人能有此荣光?但随后张道浚就发现,事情似乎并未按照自己的预料发展。

    皇上从身边走过,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脸上不仅没有笑意反而冷若冰霜。孙元化目光严峻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傅山鼻子朝天,猛如虎脑袋扭到一边;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低着脑袋跟在皇上身后…这是怎么回事??

    “张道浚,你过来一下,朕问你,京营的先头部队有多少人?”朱由校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皇上,马队200人在前步军300人在后,后军6500人已在途中。皆京营中雄壮威猛之士,定能护送陛下安全回京。”张道浚不敢怠慢急忙躬身回话。

    “嗯,你带前军500人回老家沁水,做沁水守备去吧。其余京营士兵,朕自领军回京。”朱由校不急不慢地说着,声音里不带一丝热度。

    张道浚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些愤怒的表情,瞬间如冰雕一般冻在了原地。

    朱由校示意其他人散开,慢慢踱步到一棵老槐树下,摸出烟卷点燃深吸了一口。张道浚也迈着机械而沉重的步子跟了过去,嘴里哆哆嗦嗦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不服气?”朱由校说完,吐出的烟圈随即就被清晨的冷风吹散。

    “微臣遵命便是,但微臣想不通。”张道浚拱手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愤懑和委屈。

    “朕这是在救你,朕不想你回京后就被砍了脑袋,也不想张凤仪这么快没了哥哥。你父亲张铨忠义无双,朕得替你们张家留下血脉。”

    张道浚眉头紧皱,脑海中一时陷入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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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道浚,朕问你。你什么时候入的西大乘教?”朱由校说完回过身,眼神凌厉地看着张道浚。

    张道浚一惊,急忙低头拱手说:“微臣不敢隐瞒,天启四年六月入教。”

    朱由校冷哼一声:“哼,这西大乘教之人,时间选的真好啊,正是朕在草原鏖战无暇他顾之时。你可知,《明律》上有,‘凡造谶纬、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皆斩。若私有妖书隐藏不送官者,杖一百,徒三年’之言?”

    张道浚猛然抬头,急急说道:“皇上,这西大乘教乃李太后亲赐铜钟经文,这如何能算…”

    朱由校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好,要不要朕把弘治、嘉靖、万历年间修订的《问刑条例》(注2)中,关于妖教的惩罚内容再给你说一遍?”

    随着朱由校冰冷的话语落地,张道浚浑身冷汗直冒,被凉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心里极为不满:京城内外西大乘教教徒甚众,教内高官显贵不在少数,为何皇上独独罚我?

    在朱由校紧紧捏了捏拳头,考虑要不要当众殴打这个愚蠢纨绔的时候。张道浚终于醒悟了过来,多年的京城生活让他明白一件事:天下最粗的大腿是皇上的,只要紧紧抱住准没错。有些事现在不理解没关系,先抱紧了表明态度再说。

    张道浚匍匐在地,谦恭地说道:“皇上,微臣入教乃一时蒙昧。但微臣对陛下忠心不二,日月可鉴,还请陛下圣裁。”

    “起来吧,朕还有话对你说。”朱由校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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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个脑袋不灵光的未来大舅哥,朱由校只好换了一种说法:“张道浚,朕不想追究你入教的事,这是你的自由。但朕就想问你,你入教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想过这事会给朕带来多大的麻烦?”

    张道浚低着头细细想了想,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恐之色,他有些犹豫地说道:“皇上,您是说朝堂诸公,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朱由校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以为朕与他们朝堂鏖战,不顾万难建立科学院,爬冰卧雪亲赴险地,就是为了和那些老不休抢夺朝堂的权力?你错了,朕想要的是民心,天下的民心。朕要让天下百姓知道,朕,从未忘记他们。”

    但是,在你加入西大乘教和领兵护驾这两件事上,他们不止会大做文章,还会趁机抢夺他们正在失去的权力。因为你的愚蠢,朕不得不在回京之后与他们妥协。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其一,朝廷何时公开承认过西大乘教?你却堂而皇之地加入!!这就公然违反了明律。其二,成祖之后,再无外戚领兵。你却带着京营七千人前来护驾,这是公然违反了祖制。

    朕若护你,何以取信天下?诸公必然借机要挟朕。朕若罚你,只能砍了你的脑袋。那朕如何向张凤仪交待?因为你,朕里外不是人!!”

    张道浚顿时脸色煞白,他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完全被忽悠了。其他高官勋贵可以随便加入西大乘教,因为他们与内宫没有关系。而自己却不同,因为张凤仪是皇贵妃。而加入西大乘教后,不管自己承不承认,别人都会认为自己和教内的高官勋贵扯上了关系。

    到时,诸公完全可以借这一条,用‘外戚干政’和‘内外勾结’这两顶大帽子,肆无忌惮地攻击皇上的任何新政,朝堂内外定会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中。皇上刚有起色的改革,必定会在争吵中瘫痪。他们假意让我领兵,为的就是将此事坐实。

    而阻止皇上的改革,并借机将我之前送‘给’皇上的亲卫撤换,让皇上再次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啊。哎,上当了啊!!!

    张道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皇上,微臣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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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将张道浚扶起,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你知道错了就好。你现在明白朕让你回老家沁水的原因了?你回沁水,朕在朝堂之上还有周旋余地。你若回京城,朕只有杀了你。”

    “谢皇上大恩,微臣必以死相报。”张道浚眼圈一红,心里暗叹:皇上到底还是照顾我这个大舅子啊…

    朱由校负手道:“朕安排你回沁水,还有一个原因。朕会在那里秘密建立皇家科学院第三分院。因为这个分院极为重要,而且朕需要它很低调,所以朕觉得建在张家堡里最为合适。”

    张道浚顿时喜上眉梢,拍着胸口道:“皇上您放心,别的不敢说。只要科学院建在张家堡里,保证没人知道。要是堡里谁嘴上没个把门的,劳资生撕了他。”

    朱由校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先别忙着高兴,朕还要派几个人过去。你的职责,是保护他们和其他学生的安全。如果他们出了意外,朕会将你凌迟。”

    张道浚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把胸口拍得山响道:“皇上放心,只要有微臣在,必定保证他们的安危,我把他们当祖宗供着。不知皇上要派那些人,微臣好有个准备。”

    朱由校轻笑道:“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这个分院的房子还没着落…”

    “如此小事,何需皇上挂念。微臣这就回去修,保证和京城一个样子…”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这点觉悟张道浚还是有的。反正堡里的房子也旧了,正好全部拆了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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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等人对于张道浚的演技十分佩服:这小子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似乎在抹眼泪,一会儿又在摸着脑袋憨笑,显得十分忙碌。和皇上嘀嘀咕咕了许久后,就率领前军轰然离去,临走还对他们挥了挥手,显得兴致很高。这就是皇上说的《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见张道浚领军走远,朱由校便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傅山急忙迎上去小声说:“皇上,您真要让张道浚去管理科学院?这事不靠谱吧…”

    朱由校微微一笑:“张道浚此人贪图名利,以后难有寸进不堪大用,但他有勇力也有些小聪明,帮朕守卫分院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但朕手里可用之兵太少难以照顾周全。而张道浚家里光家丁就有上千人,加上这500士兵,足够他折腾了。

    沁水分院建立后,将有两千学员在此学习。这些人名为学员,实际上是另一只军队。沁水南接河南西临陕西,因此他们的任务,除了楔在这里对大同敲山震虎之外,还有监视河南及陕西的重任。山西太重要,容不得朕马虎。非常阶段用人所长,而非看人之短。”

    傅山闻言点点头道:“懂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张道浚就是那条地头蛇。可是皇上,那这个人怎么办?真要带他回京?”傅山说完,看了看依然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汪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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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笑着指了指傅山:“你啊,不就是想说。汪文言求财图名乃真小人,不可大用嘛。朕问问你,在南岭庄这些天,你们在那个村民家里见过无生老母像?”

    傅山扣了扣脑袋:“别说,好像还真没见着。昨天喝酒的时候,汪文言说,因南岭庄村民世代淳朴,他不忍在此发展教徒。就跑到周围村子去广收教众,然后将所收的香油钱等都用来补贴南岭庄,他还直说自己亏了,别的管事都是大捞特捞,就他还得倒贴。”

    朱由校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种人私德有亏,但大义仍存。只要用得好,便可助朕一臂之力。科学院里不乏勇猛之士、年轻才俊和朝堂干臣,但就恰恰缺少圆滑善变之徒,洞悉民间手段之辈。而汪文言正是这样的人。”

    傅山搓了搓下巴,有些担忧地说:“但汪文言派人追杀东大乘教香主一事,到现在还没个说法,万一…”

    朱由校看着京城方向说:“那个香主昨夜我去看了。相貌还算上乘,但粗手大脚的明显就是个村姑。这样的女子懂男女双修之秘?说她能抡起几十斤的石磨玩儿还差不多。这件事上,汪文言明显也被上面骗了。

    而且昨天宴会之时,钟迅带人把村里搜了个遍,根本没发现有其他藏人之处。因此朕以为,汪文言等民间管事负责寻找香主,而西大乘教有专人负责追杀。但西大乘教为何如此,朕还想不明白,只有等回京以后再详查。这事儿不简单。”

    傅山又问:“皇上小的有一事不明,昨夜您密诏辽西游击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及小校黄龙三人入京。这三人真的如此厉害?怎么都没听说过?”

    朱由校负手身后双拳紧握,眼神坚定地注视着苍茫大地:“他们厉不厉害,以后你就知道了。三角之谋今年必须推行,推行肯定会遇到阻力。朕会用雷霆手段,铲除一切障碍。三角之地,必须尽归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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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派人告诉京营那帮老爷兵,朕不需要他们伺候,让他们自己滚回去。皇家卫队以实战要求,越野回京。”

    “那文宣团的姑娘呢?”

    “她们也是军人岂能区别对待?”

    “王大个、汪文言、孙少卿、沈百五,还有王家姐妹呢?”

    “汪文言、孙少卿、沈百五及王家姐妹坐马车,王大个算临时参军,都胖成球了要好好减肥。”

    “皇上,小的乃医生,体质弱也想坐马车…”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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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度万岁爷吃斋’,源自万历年间的一则轶事。浙江金华有个叫娄佛显的罗教教徒,奉了师父之名,远走京师,要‘度万岁爷吃斋’,声称如此天下众生便都能成佛。他报此宏愿入京,路上收徒弟两人,三人手持‘普度乾坤四部洲’的旗帜,一直走到京城,一路上未遇到任何衙役盘问。此事当时名闻一时。

    注2:弘治、嘉靖、万历年间修订的《问刑条例》,其中关于妖教有以下定义和处罚:

    各处官吏军民僧道人等,来京妄称谙晓扶鸾祷圣、书符咒水,一切左道乱正邪术,煽惑人民,为从者,及称烧炼丹药,出入内外官家,或擅入皇城,夤缘作弊,希求进用,属军卫者,发边卫充军;属有司者,发口外为民。若容留潜住及荐举引用,邻甲知情不举,并皇城各门守卫军官不行关防搜拿者,各参究治罪。

    凡左道惑众之人,或烧香集徒,夜聚晓散,为从者,及称为善友,求讨布施至十人以上,并军民人等,不问来历窝藏接引,或寺观住持,容留披剃冠簪,探听境内事情,及被诱军民舍与应禁铁器等项,事发,属军卫者,俱发边卫充军;属有司者,发口外为民。

第九十三章 归途

    北风消散,冬去春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柳条悄悄抽出了枝叶,树梢有了一抹嫩绿,无数新芽正努力地掀开白雪。虽然春寒料峭,但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生命顽强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复苏与生长。

    对于的春天到来农人欢欣鼓舞,但在荒野中行进的皇家卫队,却感觉异常糟糕。积雪开始融化,大地变得泥泞,一脚下去能带起两斤泥巴,运气差的甚至陷在泥地里动弹不得。随军前行的马车队,更是经常需要人力拖拽,因此卫队前进的速度异常缓慢。

    不过皇上可不管这些,每天的训练照旧。卫队士兵对此也没有丝毫抱怨,皇上每天都跟个泥猴子似的,你个小兵还敢有怨言?皇上还经常念叨:苦不苦,想想卫青打匈奴;累不累,想想太祖灭蒙古(注1)…

    面对严格的训练,王大个暗地里抹眼泪。别人当皇亲国戚都是吃香喝辣,劳资却要嚼干粮啃冰渣。罢了,为了两妹妹的幸福,劳资忍了。

    但想起两个妹妹的恶劣表现,王大个就咬牙切齿:想搭个顺风车被踹了下来,想讨口热水,两姐妹却告诉了猛如虎。然后就被扔到队伍最后,脸红脖子粗地推运粮车…

    周时纯自幼习武,严格的训练不过是小菜一碟。卫队的训练方式,不仅对抗、技巧、头脑和勇猛兼具,而且实战性极强,虽然因此经常鼻青脸肿,他却大呼过瘾。凭借自身的勇武,他很快成为了训练中的明星人物。而成为明星人物的后果,就是每天被揍的更惨。

    对于这些,他都能忍受。可那个叫刘玉莲的东大乘教香主,每天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自己又是何意?不就是帮你治疗了骨伤嘛,用不着一副非君不嫁的表情吧。但他不敢找罪魁祸首的麻烦。于是每天东躲西藏,刘玉莲紧追不舍的画面,成了卫队那些王八蛋嘴里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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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明朝政府内少有的精通外语之人,孙元化不是腐儒酸丁,他明白商人的重要性,更敬重那些拥有侠义心肠和拳拳爱国之心的商人。

    沈百五虽富甲金陵,却不是那些油腻的土豪和豪绅可比。他精明而不随波逐流,更为大明的山河日落而忧心忡忡。因此对于实干派的官员,他向来敬重。

    两人都心怀大志,以国事为重,在山西初见后,便一见如故成为莫逆之交。彼此之间谈话交心,也早已没了顾忌。

    见卫队终于走上了一段坦途,孙元化笑吟吟地合上了马车窗帘,对沈百五说:“百五兄,老夫也就是年纪大了,不然也想和这些孩子一起训练。少年风流,令人向往啊。”

    沈百五捻着胡子开怀大笑:“孙少卿此言差矣,皇上不是说了嘛,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我不仅风华正茂,还是花开香浓之时额。”车厢内顿时大笑不已。

    孙元化有些感慨地说道:“能一眼看出汪文言的怀才不遇,这可非得有一定阅历才行。皇上还不到二十岁,却有如此细腻心思,实在令人钦佩。”

    沈百五也叹道:“汪文言年逾五旬,因早年生活坎坷,不得已才投了西大乘教,以求换取实践自身才干的机缘。可惜啊,这终非正途。若非皇上拔其于微末,恐怕他也就如此而已。”

    言罢,两人陷入了一时的沉默之中。作为过来人他们深知,当一个人背负才华,却时运不济之时,会是什么样的心理。他会卑躬屈膝,会放弃尊严,渴望被社会接受和认同。因此他会做出很多违背初心之事,只求抓住一个机会。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汪文言一般,在面对诸多诱惑时,还能坚守住内心的底线。更多的人,选择了苟同和放弃,将自己的才华和雄心壮志,一起埋没在生活的磨难之中。

    现实生活残酷而且并不公平,但却会给每一个在磨难中顽强坚持,而又守住底线的灵魂,予丰厚的回报。汪文言,得到了。他如今已经正式成为科学院一员,即将展开新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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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百五在狭窄的车厢内挪了挪位置,小声道:“孙少卿,在下有一事不明。此事已在我心中盘桓多日,却总也想不明白。”

    “额?还有事情能难住百五兄,这倒是少见。说来听听,或许老夫能帮你一二。”孙元化打趣道。

    “少卿说笑了不是。我心里的疑惑是,为何叶首辅会安排张道浚作为将,这不是给皇上设置难题吗?”最后一句,沈百五声音压得更低。

    孙元化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微微一扬道:“首辅如此安排,老夫却是佩服的紧啊。”

    “此话怎讲?”沈百五急急相问。

    “皇上平定代王谋反之后,抓捕其党羽共计三百六十余人,后来全部交由大同边军押送回京。此事百五兄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皇上说这批人全部押送回皇家科学院,说要进行什么劳动改造。”

    “劳动改造?百五兄应该知道,在谋逆这件大事上,活人比死人更有用。”

    沈百五“嘶”了一声:“难道皇上是想用代王为饵,钓出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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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此,就凭代王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他要有这能耐,早就翻了天了。”孙元化顿了顿继续说:“躲在幕后之人以为,即使代王谋反失败,皇上盛怒之下也必定砍了代王的脑袋,如此一来便死无对证,可他不仅看错了皇上,更小看了皇上的胸襟。

    皇上将计就计,名为抓捕代王同谋,实际将整个大同府内,与朝廷有关联的人全部清除,从而彻底掌握了大同。而那些被捕之人,对于幕后黑手来说,却如针芒在背。因为皇上随时可以用他们来做文章。谋逆大罪啊,谁能担当?”

    孙元化把身子挺直了些继续说:“这本是皇上获取朝堂权力的一步妙棋,可那幕后人也不傻。他不仅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还推出张道浚那个蠢货当挡箭牌。这就是告诉皇上,此事就此了结。大家都别再继续追究,否则朝堂必乱。

    叶首辅见木已成舟,只好答应张道浚为将之事。但却以护得圣驾安全为名,在出京部队人数安排上做了文章。皇上距离京师不过两百华里,用得着安排七千人护驾?这分明是叶首辅告诉皇上,京城之中暗潮涌动水流湍急,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应该继续等待时机。

    皇上何其精明,立刻明白了首辅之意,也来了个顺水推舟。将张道浚这个蠢材调离了京城,把日后的隐患消除。也为回京后进一步梳理朝堂内外,埋下了伏笔。如果老夫预计的没错,后宫会有大事发生。这件事上,皇后错的太过离谱,已经触怒了皇上。”

    沈百五精于商道,却并不擅长朝政。听完孙元化的解释后,只觉浑身冷汗淋漓,暗暗乍舌道:朝堂真乃虎穴龙居之地也…

    孙元化轻叹一声,扶了扶胡须说:“这件事上,双方暂时打了个平手。但日后,无论那方首先再次提及此事,必定就是你死我活。因为首先提出的一方,肯定掌握了先机。

    皇上的回京之路,并不平坦啊。双方都已经剑拔弩张,磨刀霍霍。皇上密诏辽西三员猛将入京,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但老夫还是担心,皇上年轻急躁之下,会乱了分寸。”

    话到此处,孙元化脸上变得凝重了许多,随后郑重地拱手说道:“皇上年幼,正是我辈倾力辅佐之时。望百五兄,不忘你我之约定。他日功成名就之时,泛一叶扁舟寄情山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此诗与百五兄共勉。”

    沈百五同样郑重的抱拳回礼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说完,两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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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现在没心思想朝堂上的纷争,尔虞我诈的争斗,让他感觉心力交瘁。只有如同自虐的训练,才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心神。

    他再次命令卫队戴上头套训练,谁要是敢手下留情,他保证让谁生死两难。于是训练中凶悍无比的皇上遭到了猛烈攻击,不仅脸上再次肿得老高,而且两只手也被钟迅打得脱了力。

    鉴于猛如虎令人头疼的照料能力,傅山的嘴巴一天到晚喋喋不休,王婉琳现在还不合适。因此在马车上给自己用热鸡蛋敷脸的事,就只有王允儿这个傻白甜可以做,其余的女子可不行,他不想再莫名其妙的多一个后妃。

    对于王允儿,朱由校心里是极为复杂的。因为自己当初鬼使神差地一抓,她将注定成为皇妃。当初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一个经常害羞的小媳妇。每每想起这事,朱由校都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朱由校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眼睛看着碧蓝的天空,又瞅了瞅低眉顺眼的王允儿说:“允儿,你说实话,对于入宫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王允儿的脸到脖子,变成了诱人的玫红色,头埋得更低了。她声若细蚊地说:“民女一切都听皇上做主。”

    “你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比如因为那事,想给朕一个大耳刮子?”

    允儿轻轻咬了咬盈润的嘴唇:“皇上,其实民女自打第一次与皇上见面,心里就没了分寸。”

    “第一次?额,在你家柴房。朕无意抱了…”话没说完,朱由校嘴里就多了颗鸡蛋。

    “皇上,”又羞又恼的声音中,允儿眼神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此等羞人之事,不许再说。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心慌意乱之下,王允儿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话语间也没了尊卑之分。不过这正是朱由校喜欢的。

    “这样多好,没了那些束缚,才是真正的你。朕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朱由校这话说得很诚恳,没有一丝做作。

    允儿有着一张后世所谓的校园初恋脸,他是真的喜欢看到允儿的笑容。这总会让他想起当初那个,无忧无虑而又胆大妄为的少年。如今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年轻皮囊,却依然摆脱不了成长的烦恼。而这个烦恼之沉重,常常让他有力不从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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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马车突然一抖,猝不及防的王允儿眼看就要摔出车外,朱由校急忙大手一伸,将她生生拉了回来。马车外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朱由校心中奇怪,扶着车沿往下一看,面如死灰。

    车轮下,两个瘦骨嶙峋衣衫破烂的成年男女紧紧相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孩。男女双眼紧闭,面目狰狞,脸色发黑,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小女孩却面容安详,甚至还能看到嘴角的微笑。父母的怀抱,让她感觉到了人世间最后的一丝温暖…

    猛如虎黑着脸,上前想把遗体分开,但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此时,见他从小女孩的怀抱里,慢慢抽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出来。猛如虎起身找了块破布轻轻一擦,脸上顿时露出了骇人的愤怒表情:“我m的西大乘教。”

    女孩怀中宁死不愿放手的,正是西大乘教的《销释大乘宝卷》,封面上还有一首偈词:玄妙无生话,丝毫全不挂。参透早明心,撒手无牵挂…

    暴怒的猛如虎,将慌乱不知所措的汪文言从马车上一把揪下来,恶狠狠地拖到了尸体边:“这他妈的就是西大乘教?活活饿死人的西大乘教??劳资现在就劈了你!!!”

    “你放下!!”朱由校喝止了猛如虎。怀来县那些生前被当做牛马,死后变成厉鬼的辽民。眼前一心求神拜佛只求能过安稳日子,却最终活活饿毙路边的死难者。让他忽然感到肩上似有千斤重担。

    这时,负责巡查的钟迅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小声道:“皇上我们发现,前面不远有不少地窝棚,但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想必他们都是在积雪中冻饿而死,雪化以后才漏了出来。”

    朱由校紧紧一抹口鼻,看着周围的士兵道:“你们都看见了吧。如果我们安于现状,不求上进。以后,整个大明都会是这个样子,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传朕命令,把遇难者好好安葬。傅山,你负责记个数,劳资回京后要找人算账。”

    朱由校说完,就伸手在马车上拿了把铁锹,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在他拿铁锹的时候,王允儿看到,皇上的眼框边,有一团晶莹在滚动。那是,眼泪…

    注1:卫青征讨匈奴,主要采取以战养战的方式。这就是一种文学说法,实际的艰辛与磨难,后人难以想象。朱元璋驱逐蒙元时,徐达常遇春两个闪电战行家,多采取急袭突进。现代人如果想体验整天坐在马鞍上是什么感觉,可以在泥路上骑一天摩托车试试。

第九十四章 滚滚春雷

    天启五年(1625)三月初三,已然姹紫嫣红桃之夭夭之时,京城内外早已一片融融春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有沙暴和柳絮的轮番袭扰,但依然阻挡不了京城市民踏春而歌的高涨热情。

    郊外澄净的天空下,绿草如茵百花争艳。穷目远眺,悠悠白云随风而变,北回的大雁鸣声啾啾。层峦起伏的山脉,将草海花池紧紧环抱。缓缓流淌的河水,如一条细腻精致的蓝色丝带,嵌在其中。

    河边渔翁交头接耳,不时有低笑传来,鱼儿趁机咬掉饵料溜之大吉。孩童三五成群在林间穿梭,笑闹声惊起飞鸟无数。野兔在草甸中竖起耳朵好奇地张望,随后便在孩子们的追逐中惊慌逃窜。

    戴着各色头巾的青衣士子,或在柳树下吟哦有声,或在山丘上指点江山,或在河边唱诗作对。更有长身玉立者,在村姑火热的目光中轻摇纸扇,自有风流倜傥佳公子的做派。

    鲜花簇拥的官道边,几辆碧油车缓缓停住。素色窗纱随风飘逸,暗香袭袭间,偶见车内伊人,美目流转笑而不语。随后便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歌乘风而来。

    数只肥壮的野狗忽然自路边幽径蹿出,屁股上还插着几只弩箭,惊恐地呜咽两声后,便四散夺路而逃,路人慌忙躲闪。林中传来铿锵有力的金属碰撞声,几十辆制式马车自林间猛然鱼贯而出,在游人惊骇的眼神中沿路一字排开,无数持枪佩刀的少年环伺马车左右。

    原来是丘八啊,游人的惶恐变成了满不在乎的窃窃私语。眼前的少年一个个手脸干净,阳刚朝气眼神坚毅。京营那些猥琐邋遢的丘八,根本没法比。就是身上破旧的明军红色胖袄,显得如此刺眼。要是换一身衣服,个顶个精神又帅气的小伙。但再怎样,也是下贱的丘八。

    在游人怯弱而又轻蔑的眼神中,皇家卫队士兵三人一组撒开。只瞬间,就把车队紧紧包围起来。猛如虎走向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轻轻敲了敲车窗道:“皇上,京城到了。”

    一身白衣的朱由校轻轻推开门帘,站在车上负手而立,沉默注视着前方青黑巍峨的城墙,暗道: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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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油车里的小姐,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只轻轻一掀窗帘便觉心慌气喘,便急急放下窗帘,却又忍不住再次悄悄拉开一半,心里早已痴迷:

    漫天柳絮之中,白衣少年迎风而立,身材匀称修长。脑后逍遥巾飘飘而起,长长的衣襟随意轻摆。面容精致不带一丝脂粉,目光清澈而恬淡,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萦绕其中。

    少年眉眼之间,绝无世家子弟的高傲,却有君子温润如玉之感。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雍容之中带着一丝令人心跳的青涩,任谁看了都会在心里暗赞一声。

    明明就站在马车上,那少年却似屹立群山之巅,正在俯视苍生,环顾四海,远眺八荒。他根本不需要谁跪拜或者臣服,因为在他面前,你注定只能仰视…

    朱由校深吸了一口气,右潇洒地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便钻入马车不见。猛如虎声若洪钟地喝道:“全军向北,全速进发。”随着响亮的马鞭声传来,车队便沿着官道飞奔,士兵紧紧跟随在后,如一条蜿蜒巨龙般游动远去。

    军队消失在滚滚烟尘中,碧油车内便有轻叹声传来。而士子却在暗暗回味,刚才车队经过之时,分明看见一辆马车飞扬的窗帘中有两位女子。虽然仅仅惊鸿一瞥,却令人过目难忘:

    二女容貌如画堪称极美,红衣女子高冷似冰山令人不敢亵视,黄衣女子温婉似柔水令人心生涟漪。哎,不知谁家公子能有此齐人之福。感伤之余,士子缓缓轻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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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军营,明朝京军三营之一,由马军、步军组成。明太祖时设大都督府,以节制中外诸军。京城内外置大小二场,分教48卫。成祖北迁后,增为72卫(注1)。平时操练营阵,皇帝亲征时,大营居中,五军分驻于外,为京营作战主力。

    是夜,德胜门外五军营大场营地。百无聊赖的巡夜士兵,打着灯笼随意溜达了几圈后,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里。角楼上的士兵搓着手低声咒骂:换防的人又去打马吊了,妈的也不等等我。随意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便缩在角落里找个舒服的位置梦周公。

    军营外围巡逻的士兵正聚在一起烤火,顺便诅咒一下只知道往女人床上钻的提督。这狗日的都养第五房小妾了,听说这小妾才十五岁。有好事的士兵猥琐地笑道:“昨天劳资起夜的时候,去听墙根了。啧啧,光听个响儿都叫人心痒痒,恨不得找个娘们泄泄火。”

    这种房帏间的八卦总是格外吸引人,于是士兵很快围成了一个小圈低声交流,不时传出吃吃的笑声。很快,他们发现四周似乎多了一些听众。没等他们回头看个清楚,脖子上就传来一丝冰冷。接着脑袋被人打了一棍子,晕了过去。

    猛如虎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五军营巡逻士兵,对面色阴沉如水的朱由校说:“皇上,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俺觉得,这些猪猡用不着咱卫队出手了吧”

    朱由校冷冷道:“计划修改一下,你领军突进去后,首先给劳资把账房封了。然后再把五军营的提督、武臣、掌号头官、大营坐营官和把总统统抓起来,都送到科学院去。

    妈的,京营防守如此懈怠,还打个屁的仗啊。对了,你们记住,都给劳资往死里打。谁的木棍要是完好无损,劳资唯他是问。算了,劳资一起去。”

    当夜,五军营、神枢营(三千营)、神机营京外营地,遭遇了皇家卫队突然偷袭。仅仅六百五十人的皇家卫队士兵连续突袭,将号称大明精锐的三大营,冲击的一片混乱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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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尔耕的牙齿肿了,晶亮晶亮的碰不得。昨夜听闻京营报警之时,他本不以为意,认为又是一些讨饷的士兵聚众闹事罢了,便继续与小妾深入探讨人生。皇上在河北转悠,据说在打击东大乘教余孽,一时之间回不来。他甚至都懒得派人安抚京营,那些军官自会搞定一切。

    兴致最浓之时听得急报,冲击京营的乃皇家卫队。田尔耕像头受惊的驴子,一把推开小妾,拖着胯间之物就冲出了房门。家丁目瞪口呆之下,急忙抓着衣物跟了过去。

    田尔耕现在不仅是中军都护府的左都督,更领‘总督京营戎政’之职,负责京营操练警戒等戎政。这本是朝廷给予勋贵的一个油水极大的闲差,可现在京营被皇上给一锅端了,他这个总负责人无论怎样的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急匆匆敲开礼部尚书顾秉谦府门后,田尔耕将上前阻拦的府内家丁一脚踹开,如一头蛮牛般冲进内屋跪倒于地:“大学士救我。”惊得屋内几个年轻女子尖叫声四起,老当益壮的吏部尚书差点因为血压狂飙而中风…

    顾秉谦到底年纪大了腿脚不甚灵便,即使有侍女帮助,穿衣戴帽也是慢吞吞的。田尔耕急得满屋子乱窜:“我的大学士啊,您不知道火烧眉笔了?皇上带人杀回来了…啊呸呸,皇上带着卫队回来了!!”

    脑子依旧迷迷糊糊的顾秉谦,甚是不满地看了田尔耕一眼,不急不缓地说:“有些话,左都督可要慎言啊。皇上回来便回来了,本就乃迟早之事,左都督何以如此惊慌?”

    田尔耕拉着苦瓜脸道:“大学士,我这不是着急嘛。您可知,皇上以检验京营外营守备为名,带着皇家卫队首先突袭了五军营,然后冲垮了神枢营,这会儿已经朝着神机营去了。我这不是没了办法,才口不择言了嘛。”

    顾秉谦一听,昏花的老眼中闪过惊骇之色。这七十有五的老头,竟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散发的在屋里来回转圈,像头拉磨的老牛。转了不知多少圈后,顾秉谦慢慢停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一拳用力砸在左手中,喃喃道:“到底小看了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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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尔耕把一壶凉茶狠狠灌进嘴里,心里才稍稍觉得安定一些,他一抹嘴巴说:“大学士,您方才讲‘到底小看了皇上’是何意?”

    顾秉谦挥手示意屋内其他人出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林丹汗侵扰边关之时,皇上没有使用京营士兵,而是用卫所兵出征。不少人认为皇上一意孤行,为了掌握兵权而行此险招。有些人甚至梦想着第二次土木堡之变,准备到时候了就去摘果子,因此根本不加阻拦。

    后来皇上出人意料的将林丹汗驱离后,又把数万卫所兵作为补充,送到了辽西前线,仅留数千兵力在承德分院。按照朝臣的一贯想法,这是皇上为了安慰朝中群臣,避免激化君臣之间的矛盾而做出的妥协,有些人甚至说皇上不过如此而已,弹冠相庆者甚多。

    以上种种,让我等不免有了轻视之心。都以为这是皇上青春年少,行为做事荒唐而已。而作为交换,朝臣也并未对京城科学院有更多为难之举。

    后来代王叛乱朝堂震动,群臣人心惶惶。私下里胡说八道的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准备将信王从四川迎接回京,想要抢夺拥立新皇登基的盖世奇功。

    皇上亲自平定叛乱后,因为不少官员受到牵连,大同军政几乎为之一空。为了抢夺利益,群臣几乎赤膊上阵。其中尤以东林和齐楚浙三党等为甚,纷纷磨拳擦准备瓜分山西籍政要及商贾的权力和地盘,以便在今后的党争中抢占先机。

    但谁也没想到,皇上盛怒之下,竟然没有杀了代王,而是将代王及其同党送回了京城。而朝中与代王有关联者不在少数,于是他们匆忙间又把张道浚推出去顶缸。他们习惯性地认为皇上,会再一次妥协。可是他们都被蒙住了双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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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尔耕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些事之间都什么联系,能让顾秉谦说出这番话来,于是拱手道:“大学士,我还是…不明白。”

    顾秉谦叹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坐下来敲着桌子说:“皇上领兵出征的确是想借此控制兵权,但圣上也为此付出了相应代价,就是不得不与朝堂诸公再次妥协。这就是所谓示弱。

    随后代王意外谋反,让皇上看到了契机。于是皇上用整个大同作为利益诱饵,让诸公为了利益划分争吵不休,不漏声色便化解了群臣之前的不满。这就是所谓的示好。

    将代王送回京师,乃皇上打草惊蛇之举,为的就是让朝臣露出破绽,以为日后掌握朝政。就是所谓的示强。而张道浚的领兵出征,终于让皇上找到了最佳切入点,群臣之间的纷争。

    经过示弱、示好、示强这一连串的动作后,朝臣的思维已经完全被皇上带偏了,不仅完全想不到皇上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在为了抢夺利益而争执不休。

    他们眼中看到的,是处于查封状态并未实际清点的代王府,是依然被军管且重要官员实际空缺的大同,是那大同豪商被一扫而空后留下的巨大市场。包括我们在内,都看花了眼啊。

    嘿嘿,如果老夫想的没错,皇上平定了代王叛乱后,便一直想要彻底掌握京营控制权。因此皇上凭之前的铺垫,借口剿灭东大乘教余孽,经周密计划后悄悄来到京城突袭三大营。

    今夜三大营被突袭是偶然,皇上借机掌握京营控制权是必然。都督想想吧,有山西军政利益作为现实诱惑,有打垮你大都督为奖赏,那些朝臣会怎么做?本来京营在诸公的眼里,就形同蠢猪癞狗,谁会放着自己利益不要去阻拦皇上拥有京营?我们的皇上,不简单啊。”

    田尔耕面色青灰,牙齿撞击声清晰可闻,哆嗦着嘴唇说:“大学士的意思是,我死定了?”

    顾秉谦捋了捋胡子,胸有成竹道:“大都督勿虑,皇上如此大费周折,不过是要掌握京营大权而已,我们只要顺着皇上的意思绝无性命之忧。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倒了霉,他们也别想捞着好。且听老夫为大都督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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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穆安静的京城之内,无数类似的对话正在陆续上演。皇上突袭三大营之举,终于让朝堂诸公明白,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妥协。皇上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掌握兵权。

    大明太祖和成祖时期,文臣武将对于皇权的恐惧感,又悄悄缠紧了他们的脖子。他们艰难地吞下几口唾沫后,像上足了发条般疯狂串联,准备全力阻止皇上重掌兵权。当然,更多的人正在谋划怎么站队,如何借机捞取好处…

    滚滚春雷中,整个京城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一场春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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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卫所,是明朝使用的一种军队编制制度,永乐时全国兵员曾达两百万。卫设指挥使,统兵士五千六百人。按照京营72卫计算,满编额度实际应为40万3200人。但明末之时,本就缺额严重的京营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可用之兵,只有天知地知神仙知。

第九十五章 指东打西

    经过一夜的煎熬,朝臣们通红的眼睛里战意盎然,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沙漏,等待细沙流尽上朝钟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很有信心在朝堂上,将皇上妄图掌握京营的美梦打得粉碎。

    皇上掌握了京营,就等于控制了大明中枢,那我等大臣又何去何从?这种可笑的事情怎么能发生?为了自己的利益…咳咳大明的安危着想,我们没有阻拦皇上去殴打蒙古人,皇上为何还要得寸进尺?

    不少人整夜不眠不休,自无数古籍中引经据典,在浩瀚的朝堂典故中掘地三尺,终于写出了花团锦簇的文章。皇上看不懂?本来也就没打算让皇上看懂,因为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反正文章通顺了就行,文章通顺就是正义和天理。

    他们还仿效武宗旧事,早早的与家人生死告别。在家人的嚎啕大哭中,决定以死明志。用自己的生命告知世人,皇权与兵权结合之日,便是人间灾难之时。我等尽心尽力操劳国事,民众有口皆碑,皇上却要逆天而行。为天下大公,我等自当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在这些试图给皇上制造麻烦的人中,吏科给事中赵兴邦显得尤为兴奋和紧张。自齐党党魁亓诗教天启三年乞归故里后,作为齐党在朝廷里仅剩的重要成员,他一直试图扩大齐党在朝堂里的影响力。但东林、浙党势大,齐党一直不得愿。

    本来魏忠贤是个不错的选择,齐党也一直与其有暗中联系,谁知魏公公竟然莫名失势了。田尔耕依靠扳倒魏忠贤之功获得皇上青睐,朝堂上除了原有的东林、齐楚浙党之外,便又多了个田党出来,依附之人如过江之鲫。可怜的齐党因此广受排挤,几乎没了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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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下本就不多的年轻才俊,受不了他党诱惑相继叛逃后,齐党的日子越发凄凉,这让赵兴邦忧心忡忡。而皇上借检验守备为名,突袭三大营的惊人消息传来后,赵兴邦激动地手舞足蹈,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赵兴邦当夜便与浙党领袖姚崇文、楚党党魁黄彦士紧急商议,以自己出面上文直谏为条件,达成了三党攻守同谋。首先对付外实内虚的田党扩大影响力,之后就是将东林置于死地。

    而老对头东林在皇上的连续打击下,早已伤筋动骨不复当年之勇。其领袖高攀龙甚至严令,不准东林的人借此事出头。这让赵兴邦暗暗摇头:这种时候选择观望?等着喝洗脚水吧…

    赵兴邦知道自己当出头鸟的后果是什么,但他不在乎只求一死。因为自己的死,将会换来齐党真正领袖亓诗教的回归,早已赋闲在家的方从哲也会再次出山。如此一来,齐党就有很大机会在未来的党争中分得一杯羹,东林和田党留下的利益足够齐楚浙三党瓜分。

    一想到自己即将名垂青史,赵兴邦眼珠子就变得血红。他高举酒杯,想飞歌,想曼舞。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传来,将他从疯癫状态中唤醒。他急急拉开房门,家中老仆禀告,户部给事中冯铨求见。

    冯铨?此人自从投靠顾秉谦后,在朝中很是得势。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田尔耕,便又匆忙投靠了浙党,这才保得给事中的位置。朝中大臣因此对其人品颇为不屑,也不知道姚崇文看上了他那点,居然对其不遗余力的庇佑。

    待赵兴邦不紧不慢地来到前厅后,脸色阴郁的冯铨早已等候多时了。赵兴邦也懒得多想便拱手道:“不知冯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说罢就端起茶杯‘呲溜’喝了口热茶。

    冯铨也不客套便急着说:“赵大人,皇上突袭了三大营后并未回宫,而是快马加鞭去了宛平县的石景山皇明寺。姚崇文姚大人让我来告诉你,原定计划有变。姚大人已经与其他人一起赶赴皇明寺。”

    “铛啷”一声,赵兴邦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皇明寺?皇上去哪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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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自己突袭三大营后,群臣会有的各种反应,朱由校早已心知肚明。你们不是想借此说个痛快吗,劳资偏让你们有屎拉不出,憋死你们。谁说劳资一定要回京的,皇上要春游行不行?让你们也尝尝,一拳挥空的感觉的什么。只准你们算计皇上?劳资也会消遣你们。

    你们一定以为,劳资会借这次机会掌握京营大权,然后与田尔耕一伙斗得天昏地暗。但是京营这种只会装帅耍酷种田养猪,早就烂大街的货色要来何用。难不成留给老奴打怪升级刷经验捡金币,最后爆出屠龙刀?

    在你们的思维里一定以为,劳资会义无反顾地接手京营这个烂摊子,然后斗垮田尔耕,重新安插自己的人手,从而彻底掌握朝政。你们也等着朝堂大乱之时,顺手捡果子捞好处。可惜啊,皇家科学院的真正含义,你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京营,劳资是一定会掌握在手里的,但却不是现在。朝政,也会尽归我手的,但时间还早。科学院还仅仅是萌芽阶段,受不得太大波折,更没法对抗来自朝堂的各种阴谋算计。等到科学院筋骨强健之时,我还会看你们的脸色?笑话。现在嘛,还是先去会会那个妖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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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消散百鸟争鸣之时,和煦的春光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奔波一夜的皇家卫队,也踏着朝阳来到了石景山。还没等卫队站稳脚跟,几个守在山门外死太监,见来了一大群丘八,顿时鼻子朝天趾高气扬的指着卫队痛骂。说这里是太后的香火院,不容丘八撒野。

    死太监素质低下随便骂人肯定是不对的,皇家卫队要是为此事杀人会被陛下砍头。于是士兵找来几根竹竿,从衣服的左袖进右袖出,把几个死太监挂在了树叉上放风筝。

    猛如虎听皇上说过要文明执法,他自认也是这么做的。可那几个太监竟然用尖利的叫声表示反对。恼怒之下,就让人把竹竿削尖了插在太监的屁股下。随着竹竿的上下晃荡,悠长而凄惨的哀嚎四起,猛如虎这才心满意足地率领卫队,进了山门清理闲杂人等。

    石景山风景秀丽春色怡人,参天大树直冲云霄,林间花草争奇斗艳。一条碎石铺就的行人小道,在巨石间穿梭延伸直通山顶。几个腿脚直晃悠的比丘尼,嘴里念着不知所谓的法号,在卫队士兵身边瑟瑟发抖。鸟儿和虫子也聪明的闭上了嘴巴,早已没了踪影。

    朱熹在《童蒙须知》中说正确的走路方式是:“凡步行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朱由校认为跑了一整夜腿脚酸痛不已,散步才是最佳选择…心情极好的朱由校,很骚包地摇着纸扇,严格按照朱老爷子的要求,在众人的陪同下徐徐而行,欣赏沿途迤逦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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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树梢倾泻下来,林间顿时一片斑斓之色。清风悠悠有诗而来,那是傅山和孙元化正在搜肠刮肚的进行吟诗比赛,自持诗礼传家的王家兄妹当然不甘人后。

    傅山摇头晃脑吟出唐寅的‘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他有些想赵四娘了;王婉琳轻声念出秦观的‘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眼神幽怨;王允儿声音清脆的念着‘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她最喜欢才高八斗的苏轼。

    王大个得意地念出‘**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话音刚落就被众人一通白眼,只好掩面而逃。孙少卿沉稳许多,他认为最能代表此刻心情的,是元人虞集的‘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

    沈百五见多识广,说起南北二京的过往典故风景名胜,可谓信手拈来。他乐呵呵地对朱由校说:“皇上,这皇明寺前身乃黄村寺,英宗年间改为天顺保明寺,自开山主持吕姑与皇室有了瓜葛自称皇姑后,又改为皇明寺,民间也称皇姑寺。

    再后来,这皇明寺就成了咱大明太后的香火院,轻易没人敢动。因主持身份尊贵信徒众多,京城范围内除了佛、道之外,就以皇明寺为大,终年香火不绝诵经声不断。又因这石景山每年春末夏初之时蛙声鼎沸,所以民间也有‘山上山下,一片呱呱’的俗语。”

    朱由校走了两步停在小溪边。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今日朕春游兴致很高,也来作诗一首应应景。既然你刚才提到了青蛙,那朕就作一首《咏蛙》,‘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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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碎石山路走了不到一刻钟,眼前出现一条平整宽阔的青石路,七拐八绕地延伸进不远处的山村之中,此处便是皇明寺所在地黄村。村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卫队士兵已经挤满了这个普通而略显破旧的小村子。

    朱由校把扇子往手里敲了敲,站在村外细细看了看,这里要山没山要水没水,穷得来连鸡鸣狗叫声都没有,没觉得有啥独特之处。倒是远处山坡上的姚家寺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加吸引人眼球。这骗人的妖教也不知道多下点本钱包装包装,差评。

    全身重甲的猛如虎如同一个人形铁罐,走起路“咣咣”直响,他上前弯腰低头拱手道:“皇上,此处已经戒严,闲杂人等都被严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小的让人在搜索时,把村里会打鸣叫唤的脖子都拧了,皇上只管安心上香,绝对不会被杂音打扰。”

    得,还没上香呢就先欠下了一笔命债,朱由校甚至都能感觉到满村子的咒怨。为了实现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一伟大目标,决定不和这家伙计较。只是对猛如虎耳语道,赔偿村民的钱财从他月俸里加倍扣除。这残害村民家畜的黑锅,卫队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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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在村里走了几步,就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周围的民居来。黄土夯筑的墙壁已经一片斑驳,露出里面的竹篾,但为何屋顶覆盖的是红茅草?那是南方才有的,这在怀来县程高山家见过。那窗子见了鬼了,居然是黄梨木做的,不仅雕有精美花纹,还有纱幔覆盖其上…

    墙角没见到农家常见物什,倒是几双尖足凤头的高跟鞋极为刺眼。这种鞋底后部装有大约寸高的长圆底跟,外以丝绸裱裹的高跟鞋价格不菲,本为明朝贵族女子所穿,后来一些商贾巨富人家女子也悄悄穿着。大明如此富裕了?我怎么不知道…

    满清那种变态裹脚陋习在明朝有,但绝对不是普遍现象,至少朱由校就没见过。为了走路婀娜多姿如随风杨柳,民间女子多用缠脚布将足部束紧垫高,而贵族女子则多穿高跟鞋。这与现代女性把脚拼命塞进恨天高显摆是一个道理。但这里的村姑竟然也有如此觉悟?

    朱由校正要命人推开房门一问究竟,就听见法螺号响,大队高举五色经幡的比丘尼出现在村里,队伍前面是几个低头碎步快跑的太监。领头太监约莫五旬,生得白白净净肥头大耳。跑起路来就见那滚圆的肚子,如同一个水袋上下晃悠。

    距离皇上还有两丈开外,那太监便急急跪拜在地,气喘吁吁地高声喊道:“不知皇上驾到,小的迎驾来迟,奴才该死。”身后太监也天女散花般跪了下来。

    这时一片低沉的诵经声传来,经幡向左右散开,两队手持净水瓶的少年比丘尼口中念念有词,沿途用柳枝沾水向天空挥洒,动作极为舒缓养眼。随后便有一个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年老比丘尼,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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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比丘尼不急不缓地走到朱由校面前,浅浅弯腰低头施了一礼,便双手合十道:“贫尼顺天保明寺主持归圆,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贫尼迎接来迟,望皇上恕罪。”

    比丘尼言语说的恭敬,但浑身上下,那股浓浓的唯我独尊的味道,怎么也掩饰不了。这种装13过分的招数,在神鬼思想泛滥的明朝很有市场。但对无神论者朱由校来说,属于无效攻击。这会儿没用板砖打招呼,都已经算他给满天神佛面子了。

    朱由校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这老尼姑说:“嗯,带朕转转你这寺庙吧。”

    归圆肌肉松弛的老脸明显抖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皇上到了太后的香火院竟然会是如此不敬,这接下来可不好忽悠了啊。但归圆人老成精,立刻淡淡一笑道:“如此,便由贫尼带路。为皇上讲解一二。皇上这边请。”

    朱由校看了看依旧趴在地上的死太监,又看了看墙角的高跟鞋,再看了看满脸笑意的归圆,便淡淡说道:“不急,朕今天给你讲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个道士说:秃驴,你竟敢和贫道抢师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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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少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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