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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源远流长(33)

    不待众人回味,面对围攻过来的联军,张少英突然沉声叹道:“残阳孤照,白草香兰何处染尘埃。宏图霸业,纵千古英魂,君心依旧,君心依旧。”

    一念且必,司马慧玉,黎姜再度起药,竹笛之音撩起,这是最后的药了。倒是黎姜,打起了药蛊的注意,但司马慧玉作为新任天女绝不会同意。但张少英的内力吐纳之术已至神通,这药若是交于他必能助众人脱险。

    这时,但听得远方传来御留香的声音,但听得其大骂道:“小子,你乃纵横派男主人,动不动就受伤,动不动被刺杀,动不动被围攻,我不是神呐,哪能次次救你性命。纵横派那么多属下,他们都是吃干饭的麽?宁愿自己死也要他们活着,你这个主子真是烂透了。”御留香骂完几句话,已在黑榜阵营中杀出一条血路,身后明门六部三百余众紧紧跟随。天罪之刃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不少杀手撇开身来,哪怕是死他们也想看一看天罪之刃的风采。于是,御留香一众人畅行无阻赶到张少英身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指挥战场的郑从善虽早得到情报,但御留香所到之处无人能挡,驰援乃迟早之事。郑从善反而从自身的建制阵营中深深感到了组织之间的差距,方圆近十里的渗透圈虽然壮观,但杀手的阵营反应实在太慢,缺少最直接的历练。两岸加起来泱泱五六千众,而对方不过仓促汇集起来的千余人。一战下来损兵折将不说,这麽久了居然都未全歼。郑从善想不通,为何傲红尘可以指挥那些天南海北的杀手毫不费力。为了这一战,黑榜联军三军将令统一,建制清晰,严禁杀手内讧,为了凝聚士气做了颇多的改变,为何还是打得这麽艰难?这些杀手可都是各家的家底啊!原本此战要速战速决,偏偏长离无恨下令罢战,如今再开战局却已错过最佳时机。

    战圈外围,诸宗人力正在疾速突破,再加上这麽大的人员流动,杀手可以避过诸宗却避不过朝廷,这一战无论胜败黑榜联军再无退路,又何必求和?作为西君隐派族长,郑从善明白,杀戮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反而在思考长离无恨的目的。竟下令进攻,御留香的到来徒增变故,近战之下其锋芒无人能抗,竟要活捉,杀手自有一套活捉之技,金刚淬链是最绝佳的武器。郑从善的想法很简单,便如食炊饼一样,慢慢蚕食。同时,郑从善邀集五路联军车轮战,并由西君为前锋。蛊毒之下,飘香四溢的南岸瞬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诸宗内力稍弱一点的弟子门人已开始呕吐,御留香瞧得不断变换的战阵,已知对方用意,蛊毒之术他并不敢小觑。

    御留香看向身后羽千泷一行人,怪笑道:“我教你们的逆反重元今日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嘿嘿嘿,蛊毒麽!最惧反噬了,那些小虫子十年前我便有应对之法了。”羽千泷秀眉微皱,叹道:“赶紧想办法,蛊毒之术轻佻不得。”御留香大声解释道:“蛊虫只是虫子,没人性的。咱们先卸了它的药力,再破了它的笛音,嘿嘿,那时就好看了。”身畔之人闻言皆是一震,其言虽易,若不懂蛊术是难以做到如此地步的。当下御留香扔了天罪之刃,传授众人口诀,口诀并不复杂,只是一些医药配方。而对于逆反重元之法,诸宗之辈竟也难以瞧得明白,说是吐纳之术,却远非如此简单。但见众人导引自身真气,配上药方,一股怪味儿顷刻弥漫开来,柳燕亦忍不住呕吐起来,张少英只得散功去扶妻子,周遭的气息越来越难闻。好在有明门的加入,防御圈扩大之后,短时内可保众人无虞。

    随着药力的扩散,倏起的战场上气息更加难闻。尽管对未中蛊虫之人并无害处,但杀手攻击阵型还是缓了一些。那些在外围施蛊之人闻到怪味儿均暗颤不已,束缚蛊虫的药皮吸入腹中那一刻蛊虫已然蠢蠢欲动。而蛊毒有个致命的缺点,种蛊人这一生都无法剧烈的动作,只能像大家闺秀一样,足不出户。自蛊毒临世,至今都无人能造出更好的药皮。尤其是这种大范围的蛊毒施法,除了西君这样的建制组织,古往今来皆无人能做到。

    西君族长郑从善瞧得战场的异动,已有不降之感。很快怪味便飘了过来,郑从善闻之变色,即令蛊阵急撤。但对方的药力掌握实在太精准,顷刻间西君蛊阵惨呼遍起,倒地者皆挣扎嘶吼,痛苦万分。随着对方相同的笛音再起,郑从善骇然之际,已知完了。这些人皆是西君竭力培养的异数,今日这数十年的心血皆白费了。蛊术虽然骇人,但若运用的当是能够双赢的。

    种蛊人与蛊虫为生死同体。自种蛊那一刻起与人竟是对手,也是同伴。受够了药皮的压制以及笛音的压迫,蛊虫经这般刺激即剧烈的反抗。当表皮退化,笛音再起,蛊虫犹如野马脱缰,疯狂的在主体内蚕食着血腥,这种内在的痛苦人是无法承受的。上百众满地狰狞的主体让杀手们无不心惊胆颤,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死法。

    郑从善惊愕之际,羽千骨领着一众属下赶来。瞧着山蛮下的鏖战,羽千骨沉声说道:“就让白教结束这场恶战吧。”郑从善应道:“盟主示意活捉。”羽千骨叹道:“这麽多人打千把人打这麽久,盟主的精炼谋划已差不多了。你也应该明白,乱战之下他们仍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如果现在不结束,天不亮咱们便要受到四面八方的围攻,到时全军覆没。”郑从善并非顽固之辈,当即点头允许,他需要报复,这种毁灭性的报复正合其意。

    天教最擅长的便是火药,这种朝廷严密控制的药方如今已大白天下。但武林向来瞧不起这种花哨,其爆炸威力不强,花费巨大,亦不稳定,且需要大量的人力维护,雷声大雨点小。但羽千骨对此却爱不释手。并从其中摸出了一条方略。随着箭雨的升空,火箭雕羽弹这种密集型的箭阵再次照亮了夜空。面对战场的形势,张少英一众无法反抗。一众属下只能拼死将自己的上司压在身下,连同周遭的杀手攻杀的杀手湮灭其中,大地都为之震撼。硝烟四起的战场,血腥,火药,蛊毒,香阵交织在一起,战场上的气息已让人难以呼吸。远在山蛮上的郑从善都感觉道呼吸不畅,当即下令后撤六里,飞翅严密监视战场区。

    战场上,硝烟过后遍地烟火。张少英一行人虽然被保护起来,但周遭之人抱团共抗,终究血肉之躯。爆碎的碎铁片,弹珠无疑是最痛苦的。尤其是那些被烧伤者无不纵声嘶吼,无助而绝望。张少英推开保护他的八角卫,扫目望去,遍地挣扎的人,这就是他选择的代价,用他人的性命来支撑自己的信念,这一切真的值得麽?现实与信念的较量,他始终无法做出单一的抉择,他只是一个靠裙带关系居上的权利者。每一个弟子都是纵横派的家人,侠义之道能成为纵横派的出路麽?张少英疑惑了,他有些开始理解诸宗以纵横派为领袖的目的了。

    这麽多的伤亡,靠剩下来的几十人若无法及时的救治,会有更多人死去,除了投降没有其他出路。柳燕见到丈夫无碍后,放下心来。瞧得丈夫颓然的身影,柳燕清楚丈夫的心思,上前劝道:“侠义之道也许不能成为纵横派的希望。但这是最基本的人性,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杀人不眨眼,并以此谋生的恶魔,张郎,你的选择是对的。”张少英凄然一笑,叹道:“作为一个顶端的上位者,遇到这样的袭击却没有最好的防御方法,这也是一种失职。过错还需要这些人用性命来填补,这是一个无奈而错误的决定。”灵女瞧了瞧雪花飘落四女一死三伤,稍稍包扎过后,即起身道:“张副盟主不必纠结,侠义之道岂能向恶魔低头?仙宗支持你的选择。”张少英暗暗叹了口气,重拾心神,说道:“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朝武众目睽睽之下发动这场大规模的袭击,他们的目的仅仅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一旁的上官蝶舞道:“原来张副盟主也瞧出了对方的阵势变化?”柳燕听罢,幡然醒悟,叹道:“他们在学习我们的阵营攻防之术?”

    张少英点头应道:“退无可退时候,大决战不可避免,这一点他们已意识到了。”诸众皆陷入沉思,火药箭阵之下,诸宗再度领略其威能。

    这时远处有人走近,来人正是郑从善与羽千骨。

源远流长(34)

    羽千骨张少英识是得的,虽然之前看过一次他的画像。但今日一见,此人深沉内敛,面相和谐,内蕴十足,算得一方人杰。反倒是郑从善,面相普通,一身褐色儒衫打扮与普通人无异,只是眼神锐利了些。两人领着十二人稳步下坡,张少英当即侧过身去。原本郑从善还想行礼拜见,见张少英并不理睬已大感尴尬。羽千骨当即说道:“张副盟主不必动怒,这场短暂的胜利于我等来之不易,我们的目的很简单。”说罢,羽千骨上前递过一封战书。柳燕瞧得名目,接了,战书竟下再无推脱之理。

    张少英阅览战书之后不由暗暗冷笑,如此仓促的战书,足见战圈外围的驰援攻势让杀手联军开始感到吃力了。

    张少英冷声应道:“战书武道七宗加一个纵横派接下了,三月之后,八月初一在此一战。”

    羽千骨瞧得张少英的背影,内心颇为感叹,真人形态之下,那股权位者的内蕴果然不凡,神气侧漏,虽然只是一个侧影。

    战书竟下,两方人亦话不投机,羽千骨一行当即折返。

    忽然,众人但听得大地为之一震,御留香猛然自土堆中窜将出来,纵声嘶吼道:“是那个小娃娃在放火?”瞧得御留香真身,郑从善与羽千骨皆是一怔,一众属下随即防备起来。御留香正欲上前将这些人剐了。张少英向御留香唤道:“好友手下留情。”御留香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便去找下酆都,也不知被埋在哪里。反倒是羽千骨一旁的羽千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之感。果不其然,羽千泷正缓步走来,苍雪剑依旧。羽千尊走出几步,说道:“我们的对决还没有结束。”羽千泷应道:“是。”羽千尊续问道:“是今日吗?”羽千泷应道:“不是。”羽千尊瞧了一眼羽千泷手中的苍雪剑,冷笑道:“苍雪剑已不再纯粹,这样的你被我打败,太侮辱我了。下次,你会死的很惨。”羽千泷淡然应道:“我等待这一日。”说罢,便去寻找同伴,不再理睬。

    随着一众人离去,战场上只剩下御留香的吆喝。遇田不孤,下酆都,申屠月皆被其用天罪之刃挖了出来。倒是挖申屠月的时候,刃尖刮了一下申屠月胸口,引得申屠月委屈的埋怨御留香不当他是朋友,故意的,御留香耐着性子磕了几个头,不停解释。申屠月当即磕头还礼,你来我往磕个不停。

    张少英让能动之人将伤者移往空旷之处,并起火熏香,清楚战场异味,当此时刻也只能做到如此了。一众高层亲自动手忙了两个时辰才忙完,这一清点,此次伤亡高达五百之众,以纵横派的双卫最多。明门部众因配了金丝甲,软盔,所幸伤亡不大,但下身烧伤者多达三百多人,急需救治。忙完后,张少英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语,身边只带了一个正斥候令,另两个刚刚为了掩护自己中了碎铁片而死,他只能等待外围的驰援。灵女,司马慧玉一众亦不言语,一众人轮流为侯元君输送真气续命。

    黑榜联军。战场上,战书竟下,罢战即撤,但撤向哪里,众人意见不一。长离无恨便坐在上位,聆听着众人的意见。待众人各执己见,长离无恨才说道:“决战之下何处能退?便在此安营扎寨,让朝武瞧好了。”羽千骨提醒道:“武战虽下,但不代表武林盟,朝廷会买账,盟主是否思虑欠妥?”长离无恨道:“作为一个权位者,这一战能很好的解决各自的目的,张少英不会不明白这一点。”羽千骨故作夸张的拍了拍额头,叹道:“这种不言明的方式真让人担心。”长离无恨微微笑道:“是担心我会出卖你们吧?”羽千骨笑道:“盟主言重了。”

    长离无恨这才向众人说道:“我需要巨大的人财支援,这一战胜败,尚在可许之间。其他之处,我长离会斡旋,放敌人进来吧!”

    黑海太原王氏隐派族长王建不忿道:“森狱出了三个叛徒,在下欲清理门户,还请盟主调度。”长离无恨笑道:“叛变的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也可以成为自己人,王族长,你觉得呢?”王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长离无恨都对森狱下手了。不过转念一想,联盟之前早已决定,哪怕最坏的结局,只要能保的各族阳派安稳,这一切依旧值得,王建深深的记得自己隐派的责任。

    战场上,随着黑榜联军的撤离收缩,诸宗外圈人员才陆续从各路奔驰而来。相形见绌之下,纵横派横网人员建制齐全,配送人力达三百之众,虽然各人装扮不一,但步行一致,一眼便能瞧出其中的不凡。横网人员带来的医药最为齐全,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众人转移到了上游七八里地的山腰平缓之地。哪里,横网已经搭起了一连片的营帐,足足六百多帐,足够伤员以及各大宗门主要人员歇息了。这麽断的时间内,能完成如此庞大的运作,横网再度为诸宗所敬畏和忌惮。当一切安定下来时,天色刚亮,张少英夫妇沐浴之后吃了早点,随即去看了双卫伤员,均进行了妥善的安置,一众人皆无怨言,为纵横派的而活的信念早已根深蒂固。

    天亮之后张少英才去查看各宗伤员,以及一些被俘虏的杀手,张少英大笔一挥,由横网秘密送向武林正宫明正法典。张少英这才召集诸宗会聚议事,器宗侯元君重伤难治,当下由其弟子暂掌,等待副监司杨宗前来。众人坐案之后,张少英先上了茶,敬礼之后,张少英开口说道:“杀手夜行并不能成为这次失败的借口。自以为武道七宗的我们早已被人家摸透了,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劣者建议,各宗人事调度,潜行建制,护卫建制,随行建制皆需从里到外的革新。而纵横派的革新将在两个月之内完成,生死存亡之刻,便看诸宗的决心了。”帐中一众人皆面面相虚,宗派传承下来的建制岂是说改就改的。但瞧见纵横派的更革建制,诸宗也开始接受了这种思想。但接受不代表就能行得通,这其中牵扯到整个宗派的根基。众人均想只能上报一份文书,以图宗主决策了。反倒是纵横派,一直在更革之中,同时进行这麽多的事情,这等能力诸宗皆难以比拟。张少英识趣的并没有深究,转而续道:“三月之限会发生很多事,但决战之态不可免。”纵横派将以馈赠之列再添五十万两黄金作为决战军费,诸宗若难为,纵横派将再添五十万两黄金,一切由纵横派包了。

    灵女即道:“张副盟主不必试探,仙宗将以三十万两黄金作为军费之用,但只能凑出十万两黄金,余数只能以银铁置换。”上官蝶舞道:“冥宗将奉上五十万两黄金作为军费之用。”张少英叹道“足够了。器宗,隐宗,二位便免了吧,相信诸位不会有何异议。”听的张少英此言,代表器宗的侯元君大弟子这才放下心绪擦了擦汗,仙宗,冥宗这一出口便是器宗难以承受的财力,他一个弟子是做不得主的。当即张少英书写了文书,让几宗签上批字,这才让横网送往武林盟。

    隐宗君山三清,李清泉提醒道:“杀手以三月为限,其中阴谋望张副盟主留心。”张少英沉声道:“之前朝武分离,杀手,异端可分为四派。如今朝武联盟,三家分晋,杀手异端明显势弱,此时必然联合。但异端只愿出钱,而不愿太出力,杀手自然不干了。决战之下无论胜负,杀手都将损失惨重,异端进而失去重要的屏障,再加上天池会的态度,异端不会坐视不理,杀手是在逼迫异端出手,拉其下水。”李清泉微微一怔,这等武林谋划,利益之下的揣摩,他好友三人领会的并不深刻。张少英续道:“故而三个月之内,异端势力必将有所动作。昨晚之事四方门袖手旁观并非见死不救,而是等待时机,望诸位海涵。”说罢,张少英抱拳请礼。众人还礼之后,上官蝶舞抱拳道:“今日诸宗权事皆在,在下将以冥宗中宗之主身份向诸位通报一段公案,亦望诸宗能助仙冥两宗化干戈为友,亦请诸位做个见证。”灵女闻言不由有些诧异,这等私密之事岂能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转念之下,作为仙宗的未来宗主,灵女终究没有阻拦,也许这将是两宗化解恩怨的开始,对仙宗是有利的。当年之事她并未参与,但知道来龙去脉。最后两宗均发觉其中蹊跷太多,两方都选择了沉默,没有在此事上纠缠。

源远流长(35)

    上官蝶舞说道:“三十四年前,仙冥两宗因势力所致,不愿屈服各方,皆受各方军阀追剿。一个无法共存的朝廷非两宗所能度量,故而冥宗秘密支持了南唐,仙宗支持了南汉,最后发现这些上位者昏庸不堪,不堪一事,方尽数放弃。但对两宗来说,一切的起因便是一册黄粱真经。传闻此经书乃吕祖所注之道教流派武学,不知何故流落于南唐宫廷藏室之中。仙宗最先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派遣弟子潜入宫廷中搜寻,最后由冥宗发觉而泄露,冥宗得到了黄粱真经全本。当年的仙宗中有人为了本派私利,意欲浑水摸鱼,意图谋划夺取,将此讯息传入了大宋宫廷之中。最终引得赵普率器宗叶非凡,禅宗云门宗雪窦重显禅师,隐宗九斗才子樊知古联合而攻,冥宗才在撤退之时被围。不明真相的冥宗只能向仙宗求援,并允诺共享真经。然而前来驰援的仙宗受到朝廷的伏击,死伤惨重。仙宗以为冥宗设计,误会之后进而两宗相战。激战之中,赵普率军亲来,大军之下,冥宗不敌仙宗与朝廷大军,大败而退。这一战中,仙宗诸多精英门人皆死于冥宗奇花九经之下。而今已查明,仙宗告密者为阳派神通范秋大弟子范逋,冥宗为昔日东宗之主皇甫惊鸿私自而为。”

    听得上官蝶舞此言,灵女打断道:“此事公断本不失为两宗恩怨契机。说昔日东宗之主私念不错,但他为得是冥宗的将来,一条命换一册黄粱真经和尊师及三百多条性命,这笔买卖颇为划算。范逋乃太祖皇帝潜入仙宗的奸细,已被仙宗清理门户。此事的最终结果是,仙宗并没有得到黄粱真经,反而损兵折将,仙宗驰援的东阳,南神,飞凤,一式四派三千众,伤亡一千三百人,另有三百零七人死于火药之下亡于洞中。”上官蝶舞应道:“冥宗也只得到黄粱真经上卷,下卷在恶战中不知所踪。昔日冥宗东宗忝为南唐武道客卿并不受重视,也许当年除了朝廷还有第四拨人,这才是我们的目标所在。”灵女道:“当年诸宗皆在战乱之际开通人力搜取,壮大势力,争斗在所难免。但仙宗四派之主身亡,奇花九经之下,冥宗过了。同样,至今我们都无法拿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己方所言句句属实。”

    上官蝶舞道:“夺经并不需至死地,但如果能引起两宗内斗,也许这才是谋划之人的目的。”灵女道;‘尚无结论的探讨只会加深误会,此事仙宗压下多年。重要的是,仙宗在南方的金仓失守,折合当年铜币达三千万缗,致使仙宗根基受损。”上官蝶舞道:“金仓为一宗血脉所在,仙宗将金仓合并一处虽更加便捷,但若暴露则损失巨大,此为建制缺失。金仓为何会被发觉?冥宗没有答案。”灵女道:“仙宗金仓之事对方做的极为充分,八百弟子在不到一刻钟内皆身亡,只留下药宗的幻香之气。张副盟主,今日诸位见证,此事还请主持个公道。”张少英道:“此事仅贵派所言便知复杂,我需要看两派关于此事的卷宗,同时需要二位当面。传闻奇花九经乃冥宗历代教主镇教之宝,有没有流落于外的可能?”上官蝶舞应道:“有,冥宗前第三任教主便曾失落过全册,至今百余年,不曾见人展示过。”张少英道:“先看卷宗吧。”

    当下两宗取来各自的卷宗交于张少英,张少英细细审阅。此乃两宗机密恩怨,其他几宗竟是礼面自不愿去掺和,落个见证也无不可,只是如此一件大事交给张少英他能处理的好麽?许多人还是抱有怀疑的。但瞧得张少英审阅卷宗之际熟练之下不显于外,众人方放下心来。传闻纵横派的识术有相当造诣,张少英能有如此神韵果不简单。张少英审阅卷宗非常快,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并非天生,而是菩提果带来的好处之一,不到小半个时辰,张少英便将两派卷宗审阅完,随即说道:“可以断定,此事异端势力必在其中。”众人听罢,皆是一惊。此言说的虽易,但份量极重,这关系到两宗的将来,出言需慎重。这种没有证据的臆测判断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灵女问道:“张副盟主臆测为何?”张少英应道:“当年逍遥城屠戮之际,正是云都筹集之时,急需大量财力。才会有天教崛起,才有趁逍遥城之机大肆抢夺各派财力,并以各派武学典籍为幌子。”上官蝶舞道:“张副盟主臆测之下,岂能全权把握?”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这便是纵横派的不同之处吧。贵派皆注重证据,但对纵横派来说只要有必要,或者五成把握,这一切就值得了。武道七宗能够相持至今并非实力所成,而是皆知唇亡齿寒之势,进而微妙中相互扶持。也许天池会与云都也是这种关系,只不过兴趣相投扶持一把。”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虚,这臆测着实大胆。上官蝶舞道:“如果失误,此事影响两宗将来,还请盟主三思,若能解得这一桩公案,冥宗愿意十万两黄金酬谢。”灵女也应道:“仙宗亦同。”张少英摇头道:“收钱是必须,但要交给武林盟。是否属实,三个月内当有分晓。”众人听罢,均知张少英所知可能更多。却听张少英续道:“另外需要解释的是,冥宗奇花九经纵横派在数十年前便抄录过全本,虽有翻阅和钻研,但纵横派并无修习,还请海涵。三月之后,纵横派当将归还。”张少英一出言众人皆是一震,纵横派果然霸道异常,如此敏锐之事都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上官蝶舞不禁叹道:“纵横派处事之风果然名不虚传,蝶舞领教了。”张少英道:“不足为奇,只是我想提醒大家不能忽视朝廷当年的作法。为了一部黄粱真经有必要隐秘得如此兴师动众吗?太祖皇帝之智岂是如此肤浅之识。一个新诞生的国家,对待非同伍之事是最敏感的,每一个国家新诞生之际必会竭力对付这一切。要查到武道诸宗不难,查到这种隐匿不出的却难,天复会,天恨会皆是挡箭之盾。”张少英侃侃而谈,一众人听在耳中无不胆颤心惊,其言如大如微,尚能连通一切。若所言为实,这天下间的一切便都明朗了。其实众人也知晓,纵横派对适者生存四字把握的极好。纵横派建制内没有元老,没有永远的当权者,宗派利益凌驾于权者之上,仅这一点便是诸宗难以比拟的,尤其是纵横派的更革如此之大居然能安稳度过,足见这些年来的谋划从未出过错。

    灵女应道:“张副盟主所言果然大胆。但云都是否存在只是两个字而已,也许只是迷阵。”张少英道:“这一点朝武已达共识,天池会,云都两大卷宗并列,天池会连绵百余年,云都不过四十载光阴,这一切并不复杂,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对手。”张少英出言皆在臆测之中,且将这恩怨牵扯在天池会,云都之上,尚有趁机之嫌,但众人又无法反驳其言论,论起对这个天下的掌控,纵横派是唯一能够与朝廷一争的。

    灵女道:“这也许是解开时局的唯一方法,仙宗允了。”张少英点头道:“朝廷四方门门主以及黑暗副帅不日将会前来,我等在此稍歇,静候贵客罢。”众人听罢无不惊愕,灵女不解道:“黑暗副帅是何人?”张少英应道:“东京大内御内班大帅,千军,亦是黑暗八方地网副帅,当今皇帝的心腹爱将。”众人均是头一次听闻如此名头,黑暗一直是大宋三代皇帝的最终组织,太祖皇帝倾一国之心血而创,加上国家行政的辅助,黑暗秘使遍布天下。经太宗皇帝血腥清洗,黑暗已成为大宋文明之国阴影下最黑暗之地,此等人物前来必有要事,众人没有追问,当见时自有分晓。随后张少英书写文书斥责四方门袖手旁观,并以此拒绝大内晋见。这些书面文章只是寻个台阶下。杀手联军光天化日驻扎,破釜沉舟之际,晋见便是小事了。张少英回到内账将仙冥两宗恩怨前因后果编排,从而更加证实了心中想法。反倒是一旁的大幕司幕僚曲鸿,瞧得男主人并没询问自己见解,显是了然于胸。不由暗暗咋舌,男主人内敛之下,早已不需扶持。纵横派三坛内乱看似动静极大,但男主人不需任何措施便让三坛安静了下来,毕竟在横网建制上,三坛只是赚钱和弟子们安家的用具,坏了可以再修。但叛门之举让诸多分坛主越来越感到不妥,这对纵横派家的概念来说实在荒唐。哪怕纵横派再不好,大家有吃有穿,相互扶持,在外界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做到这些。掌门人的沉默,男主人的沉默,女主人的离去让纵横派陷入动荡之中,诸多弟子只想到了一点,危难之刻,当需同心协力,不可内讧。

源远流长(36)

    故而曲鸿识趣的选择了沉默,他只是大幕司的幕僚,并非男主人的心腹,曲鸿知道分寸。

    张少英在内账中整理思绪,柳燕则在外帐小歇了一会儿,醒来时,但见得帐中斥候来来往往,显是有所大动作。一众斥候见得柳燕醒来以为是吵醒了二主人,均躬身作揖致歉。柳燕示意无碍,一众人才出帐去。窈楚端来洗刷用具伺候柳燕简单梳洗,便去准备沐浴事宜。柳燕进得内账,帐中只有曲鸿在侍候。丈夫笔走龙蛇,大印在侧,验字册摆了百余本。知道妻子进来,张少英抬头向妻子示以微笑。柳燕走过一瞧,但见文书上尽是调令,大意为调集心,箕,尾三坛建制之外所有能战之弟子聚集于此处,并将此地命名为汉江阙。这一道道军令发将出去,三坛汇聚,加上双卫建制,至少有三万之众,兴师动众至此似乎有些不妥。柳燕瞧了一会儿,窈楚来唤可以沐浴了。待柳燕回来时,张少英刚刚整理完调令,将最后一批斥候人员派遣出去。柳燕即劝丈夫去沐浴,张少英欣然应了。待帐中只剩下曲鸿,柳燕忐忑问道:"曲幕,调集这麽多人力是否欠妥?"曲鸿躬身应道:"三坛的军事建制尚需改革,此番内乱之际,更不可后院起火,聚集一处改革更新,不失为明智之举。"柳燕问道:"这是你的主意?"曲鸿道:"属下未曾出言,皆主子自裁所为。"

    柳燕不禁叹道:"这一战下来又不知得葬送多少性命。"曲鸿道:"武林争锋靠的不是拼杀,很多时候阵营只是衡量大小的骰子。主在谋略上,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柳燕道:"我只是担忧,近年来这般大范围的来回调集人力,是否会对横网的运作造成影响。"曲鸿应道:"横网运作能力已达到千人十日调集,万人十五日调集,十万人三十日调集,主子不必担忧。"柳燕惊道:"有这麽快吗?"曲鸿道:"除非遇上双线调动,否则误差不会超过三日。"柳燕沉默了,如此能力恐只有朝廷能匹敌了。

    两人谈话间,斥候送来近半月来大幕司的来报。柳燕左右无事,当下翻阅起来。细看之下,柳燕在文书中账目中瞧出许多不寻常,大宋境内的整个横网正在全力运作,配合丈夫的所有行动,各层斥候司人员都不够用了。倾一派之力为丈夫行事,纵横派显是发生大事了,她这个实职的大幕司副使居然都不知晓。虽然丈夫也解释过,其行事关乎纵横派存亡之事,但为甚麽要瞒着自己?柳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无法往那方面去想。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尽管心中寒心,终究忍到了晚间二人同床共枕,云雨之后,柳燕洒泪问起了这一切的由来。张少英在妻子面前向来不隐瞒,但柳燕这一问,丈夫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犹豫,才说道:"阿燕,你我血脉相亲,这世间也无你我所不能言之事。我脑子里装的事实在太多,给我几日时间整理思绪好麽?若是连你都不信任我了,我真的支撑不住了。"柳燕听罢,心口犹如滴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少英瞧在眼中只觉得妻子如此待自己,自己竟然有怀疑之心,则已负于她。当下深情说道:"好娘子,此事关乎师尊生死,我俩深受纵横派大恩,若是保不得师尊周全,我也将再无面目活在这世上了。我需要更多情报,更多人力去做这件事,你相信我好不好?"柳燕惊道:"师尊怎麽了?那最近回我纸条的不是师尊麽?"张少英道:"我也不知道。阿燕,再给我几日时间,好麽?"瞧得丈夫紧张,担忧,怜惜的复杂情绪,柳燕意识到丈夫还是爱自己的,似乎是自己让他为难了。当下紧搂丈夫不住致歉,张少英安慰了一阵,二人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张少英早早起来,有了妻子的陪伴虽歇息的短,至少睡的安稳。药坊的医师队凌晨便赶了过来,面对纵横派源源不绝汇聚的人力,诸宗皆震撼了。一直以来纵横派都大张旗鼓,出力甚巨,诸宗反而处处保留。面对纵横派的完整建制,仙宗圣女思量过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下向丈夫冷逍遥送去了谋划书,期丈夫速速赶来。张少英刚巡视了杀手联军的阵营,才下得飞翅来,灵女的婢女便来请张少英入帐密议。

    张少英进得账内,灵女正在扶案书写,大纸堆了半尺之厚。张少英并没与打扰,等了小半个时辰灵女才停笔,走到张少英身前一揖,言道:"还请好友上座。"张少英谨慎道:"不知圣女何故?"灵女道:"好友一阅便知。"张少英叹道:"圣女若是挖坑,小弟是打死也不从的。"灵女被他一席民间土话逗笑了,说道:"只是让你帮个忙,仙宗人力不算多,放心,会有好处给你的。"张少英无奈而笑,坐在案前瞧灵女写些甚麽。这一瞧张少英神色顿精神起来,三页过后,张少英正欲离座而起,灵女阻止了,自案前对坐了下来,说道:"仙宗也需要更革了,还望你以己之能帮我仙宗。"张少英叹道:"此乃一宗之局势,关乎本宗存亡,你就如此相信我一个外人?"灵女应道:"相较于纵横派,这不算过分吧?"张少英无奈笑道:"我一身的麻烦扯不清,你这可要忙死我了。仙宗不缺人才,让在下起笔,若是不足之处怕是贻误门人。"灵女叹道:"与我你也磨嘴皮子了?就一句话,答应不答应?"张少英苦笑道:"我能不答应吗!"灵女笑道:"纵横派能人辈出,为何如此倚重你一个小乞丐?此等气度当是非凡之识,我所为亦只是学到点皮毛罢了。"张少英实话道:"我只是担心仙尊哪里。"灵女道:"再过三年我将会承接宗门大统,仙宗经过内乱早已元气大伤,若非靠着逍遥城,仙宗早已不复存嫣。"张少英不解道:"仙宗实际开宗也有两百多年,经不起一次内乱?"灵女叹道:"是总坛内部的内乱,源头正是侠菩提三个入室弟子,玉仙师,重耀,水清柔,三人其中之一。"张少英谨慎道:"还请赐教。"灵女道:"三十二年前的事极为神秘和复杂。四派之主并非在与朝廷和冥宗大战时死的,那只是恩怨之下对冥宗的诋毁和自身的脸面。他们是在总坛内部的一次年例上,杜千化封死了密室石门,诸人皆中药宗幻香之毒,功力大减。阳派神通范秋,百变流云风诗琳首先遭戮,唯有天方神思陶道靠着高深的精神术与杜千化恶战,耗费一日之久两人恶斗之下终至同归于尽,方为众人赢得一线生机。待我们出关时,仙宗总坛十三派已然内讧,再加上金仓失守,不得已才隐匿。可知仙宗总坛除了各派之首向来各司其职,并佩戴蒙巾,相互不识,乱局之下,敌我不分。**一派以平乱之名大开杀戒,领着左右护法,护门长老将窜乱的杜千化一式派,以及陶道南神派,风诗琳飞凤派,范秋东阳派三派屠戮的一干二净,几乎打断了两派的香火传承。你说他謀逆,他说是你杀害同门,篡权夺位,虚实之间至今未曾解开这个谜案,"

    张少英思索道:"杜千化关上石门意味着不打算活着出去,那麽总坛内乱必有外人操控。"灵女叹道:"目前查到的仅仅是杜千化大弟子杜孤星,一个六岁捡来的孤儿。这些事早已临摹万遍,已无意义。"张少英道:"这其中不乏一场精心策划的局中局,当以仙冥两宗开战为基,再以仙宗内乱为辅,裹以仙宗金仓据实,这个答案很明显了。"灵女叹道:"纵横派谋划方略向来大胆,仙宗也许不适合,也经不起这种臆测下的结果。"张少英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方细细审阅大纸上的内容。这是仙宗当前形势的建制名录图。自从逍遥城并入仙宗,仙宗实力大增。除仙宗十三派之外,逍遥城以武学根基分为仙剑,破刀,点枪,邀月,矛盾,画戟,神器,青莎,飞天九派。瞧得这些排名,张少英忍禁不住的笑了,逍遥城潇洒之风依旧。这些只是仙宗的主体建制,并不需要更革。问题在于诸派之间的行政运作,以及筛选下来的逍遥城余众的行政问题。如今仙宗的内政外政同用一条道,竟拥挤又费时。尤其这其中一动,牵扯的便是诸众的利益,仙宗刚刚恢复元气,也不敢大张旗鼓。这三十年的卧薪尝胆,这些弟子都牺牲极大。这其中竟有人情,亦有人心,人心不可失。看得出来,仙宗一直在尝试再创一条运作之路,但明显不被众弟子接受。待张少英瞧完所有大纸,已是傍晚了。其全神贯注之际,开始着笔构建仙宗新建制。

源远流长(37)

    仙宗十三派除**一派,圣女一派,余者皆同宗平事。**一派为仙宗武学汇聚之宗,当为仙宗门户之首。圣女一派为仙宗传承之宗,当为仙宗权威之首,当与并列,由宗主摄制诸派。

    仙宗上下以行政立总坛,另立逍遥城九派,设九派当家,由冷逍遥钳制。设六司同平事,共缴仙宗六大金仓,十二类仓,亦承三分界院纳分歧,尊同事。

    同以仙网重组,谋宋南境,当备上中下三层人员十二万,叠年添进。报以各派坛斥候司传递,仙网运作,不以相触,谋划仙网增减之势。

    当以安家立户入册入藉,册以为仙宗武道本体,籍以为根基之本,人心之实。则均以官理制权,均以监囚度权,均以尉缉捕权审讯之权,册籍之制不可交。

    另海以荒芜之地隐为基,不以宗门面世人。

    张少英所列之制并不详细,但短短数百字便概括了一个全新的仙宗建制。同制不同家,平等无歧,两相无碍,何况仙宗本体本就人力浅薄,时日长久下如何同化当看宗主之智。张少英所作所列虚虚实实的建制旨在防止宗派的消亡,这让灵女终于意识到纵横派的强大并非汇聚而成,适时地的改革才是宗门源远流长的关键。灵女不禁叹道:"这等更革之力仙宗恐无法同制。"张少英反问道:"不可同制之处在哪里?"灵女道:"仙宗本体。"张少英道:"不以宗派传承为纲,何来百世之尊?十三派之中至少已有两派,加上扶持起来的四派,加上掌门人,这场改革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保证仙宗本体之上平稳的度过,这个期限不可超过两个月。"灵女细细思量间,这种建制可谓适时而健全。扩海外之地无疑是一种极端费力之举,却是宗门最佳保障之法,甚至不全面于仙宗,内外兼防。再以官,监,尉三体,相互督促,多数分仓,籍册分立,改制仙网,大量备员。仅这一制,便解了仙宗臃肿之势,人财尽用。同时为了消弭逍遥城被吞并的抵制之心,赋予了冷逍遥仙宗的半壁江山,终究会被同化,如此超前认知,当适宜而又温和,所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大势可定。加上仙宗总坛,十一派并列,改制以六大金仓,十二类仓,六司同制,这一切将内外兼防之制运用到极致,令人叹服。但灵女担忧道:"仙宗的人力本就不多,逍遥城留在两浙的底子一直在四方门的监视之下,时日若久不免暴露。仙宗本体的岁入亦在金仓失守后停泄大半,更革之下至少需要千万贯之巨,尚有人心所向,仙宗负担不起。"张少英摇头道:"只需八百万贯即足够了,这笔钱纵横派可以借,且不收外额。"灵女美目闪光,叹道:"这麽大的事都不用经过弊派掌门人吗?"张少英道:"我乃纵横派当家副使,言出必行。"灵女即道:"君子一言,一诺千金,这笔买卖仙宗做了,大恩,日后仙宗定当铭记。"张少英摇摇头,说道:"纵横派有的是钱,我这麽做只是不愿钱在地下糜烂罢了。"灵女听罢,无奈而摇头,心中则暗暗谨慎,这笔巨款张少英说得如此轻松,其在纵横派的地位堪比掌门人,这个弱冠究竟有何魅力能让姬沄如此赏识。

    当下灵女起身向张少英一揖,张少英起身还礼,问道:"没我甚麽事了吧?"灵女瞧得他狡黠的神情不由一怔,刚刚的炉火纯青都那里去了?不由暗暗咂舌。

    张少英回到帐内,妻子并不在帐中。张少英即上书大幕司,以备仙宗改革之资。张少英这时才发觉到一丝不寻常,问起了凝香来。凝香回道:"二主人刚刚似是在大幕司来报中瞧见了甚麽,急匆匆的出去了,窈楚在跟着。"张少英倏然浑身一震,暗叫不妙,当下快步出帐去寻妻子。

    柳燕此时并没走远,只是坐在江边的驿亭中默然不语。张少英赶来时,柳燕并没有回头。张少英入得亭中,窈楚眼神示意男主人事不寻常。张少英忐忑了唤了一声妻子,柳燕身躯一颤,只是深深吐纳一口气。张少英伸手攀上了妻子的肩膀,妻子身躯一颤,那是只有谨慎防备才有的莫名之态。张少英叹道:"阿燕,你还好麽?"柳燕缓缓摇头,叹道:"我忽然发觉,奶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遗言让你不可休妻是有原因的,当年逍遥城选中我当是逍遥城询问过奶奶之后才有的决定,这边是怀疑的开始吧?"张少英叹道:"你都知晓了。"柳燕沉声道:"从我跟着你下山之后,我对你从无二心。作为你的妻子,丈夫是我此生最亲之人,依靠之人。我可以容忍奶奶,逍遥城的算计,可我忍受不了我丈夫,我今生唯一的依靠竟然会怀疑我。"张少英反驳道:"非是怀疑,是犹豫,我所办之事虽然牵扯到师尊一人,但有不得一点闪失。"柳燕突然嘶吼道:"我不要听,我也不怪你,你今日的权威之道亦是我与阿姐的期望,我总算知晓阿姐离开你的原因了。"张少英心神一颤,一向温婉的妻子居然狂怒了,习惯了妻子的娇宠,他亦不善于花言巧语,此刻至有些不知所措。

    张少英心如刀割,知道是自己的犹豫造成的,歉意说道:"阿燕,师尊时日不多了,我必须尽快找到续命的奇药。"柳燕再度嘶吼道:"我不听,你走,你走、"张少英浑没想到正是奇药这二字再度激起了妻子的寒心。甚麽奇药?为甚麽现在还要隐瞒她?柳燕怒了。说罢,起身向江南奔去。张少英刚追上两步,柳燕回身激动说道:"我脑子好乱,郎君,你让我静静好不好?我害怕看见你,让我静一静,晚些我会回来的。"张少英终知事态严重,但他又不敢忤逆妻子的做法,只能瞧着妻子蹒跚的倩影远去。张少英呆立许久,颓然坐在地上,凝香去扶被张少英阻止了。跟来的班嫂一众亦是面面相虚,男主人行事越来越深沉,他们这些属下亦不敢多问。

    这时明门七部前来请示张少英明门下步行动。张少英抖擞精神,谋划之下,明门已与杀手打了两场,伤亡不小,至少名头已经出了。当即令明门作战六部化明为暗,配合四方门继续七宗定侠大业。临行前张少英给六部部长各自授予了密信,并亲自写了荐信于天辎部部长居独秀,让他去找灵女,与仙宗做些买卖。居独秀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撒网,来回奔波,反而越忙越精神,这一行较之于杀人可轻松不少。忙完这一切,张少英便无所事事,当下去了厨帐,在班嫂的帮助下做了些柳燕爱吃的陇西糕点,吩咐好之后这才去寻妻子。

    令张少英没想到的是,妻子一反常态扑入自己怀中不住哭泣,张少英细心安慰许久,才牵着妻子回到帐内。张少英取来大幕司来报,将来报中的详细给了妻子瞧。柳燕不由叹道:"我一直把纵横派当家,对师尊当父亲一样孝敬,没想到在纵横派的卷宗上我居然还是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张少英叹道:"纵横派的情报能力跨越百余年,天底下的姓氏没有横网不知晓的。"柳燕问道:"玄天派恐怕也给横网查了个通透吧?"张少英默然点点头,说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便想暗中查探清楚再与你说。"柳燕冷声道:"当触及到纵横派利益的时候,如果需要,是否我也会成为弃子?"张少英应道:"不会,你是大幕司副使,纵横派有你的一份责任,前提是,你绝对安全。"柳燕不觉泪下,叹道:"我记事起便生活在玄天派,也从未有过组织来找过我。你是不是查到甚麽了?我真是清河崔氏后裔?"张少英道:"盛唐八大家在黄巢之乱,后梁朱温屠士中湮灭,只有少数一些零散家人幸免。除了咱们姬家宗族隐匿,日渐衰败八大家后裔士族先后创立万世同宗,聚集财力,以图日后再起。然而时光匆匆,聚集宝藏因为建制问题,加上人心私欲,宝藏有的失传,有的被找到,有的下落不明。但各大家的族谱仍在流传,这列清河崔氏族谱内便有清河崔氏的族玉样式,称之为荷玉。在韩掌门的同意下,我们在奶奶房间的地下暗格搜出一个木匣,这其中便有你的荷玉。"柳燕心神一颤,问道:"现在何处?"张少英道:"师尊收走了,他不愿我们查下去。"柳燕问道:"所以你也曾怀疑我是崔氏的奸细麽?"张少英道:"大幕司得出结论的时候,我确实曾怀疑过,但师尊按下了,劝我不可怀疑自己的妻子。"柳燕潸然泪下,张少英本欲去擦,柳燕生气的挡了开。张少英虽知再说下去有伤夫妻情分,但也不愿再瞒妻子多生误会,来日方长,他相信妻子知书达理会理解。

源远流长(38)

    张少英解释道:"你的随物内应该有一份藏宝图,因为族谱上写着你乃清河崔氏崔胤第七代直孙,按照族谱族规不分男女,只分长幼,以此代代传承,也许这幅藏宝图该在你手中。"柳燕沉声道:"我的身世我从未问过奶奶,即便有也不会在我手里。何况纵横派缺钱麽?"张少英摇摇头,说道:"五姓七家之间,李唐只是形式上参与,后期李唐自己都忙不过来,各大士族的敛财之举一直在秘密进行着。藏宝图在各家代代传承,但由于人心私欲,士族时常陷入内斗,博陵与清河最终交换藏宝图,期望以此相互监管。而这其中也流传一个传闻。在各大家族的宝藏之中有一家藏有随侯珠,这也是六大士族恩怨起始的开端,虽然他们并不知晓其物并非随侯珠。"柳燕惊道:"这等神物只是个传说,要随侯珠有甚麽用?"张少英道:"你当师尊添寿如此之久真乃菩提果之功麽?纯血菩提果虽有延年益寿十载之奇效,但服食越多药效越微弱,身体得不到疾速的补充便会很快老去。师尊前一百年靠着自身修炼,后一百年则是靠着菩提果,两百年早已过去,菩提果对师尊来说只是一味补药罢了,这数十载来师尊便靠着胎息珠撑到现在。"柳燕不解道:"胎息珠是何物?"张少英道:"海龟体内生长的一种精元肉球,化药而服之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只是这种肉球极为罕见,颇为难寻,当世并无人知晓此着。但因为聂羽,这种传闻已经在武林中散开了。"柳燕道:"随侯珠便是此物麽?"张少英点点头,续道:"随侯珠并非真正的随侯珠,只是因为外层的肉胶硬化而成圆润的绿球,张戴李冠蹭声名罢了。"柳燕不解道:"时日诺久胎息珠还能食用吗?"张少英摇头道:"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路。"柳燕叹道:"所以这便是龙魂的由来吧?"张少英点点头,说道:"师尊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如果不及时寻到,师尊天命将至。"柳燕问道:"是师尊嘱咐你的麽?"张少英摇摇头,续道:"是掌门人。"

    柳燕有些怅然若失,说道:"我们是夫妻,但你今日的抉择让我对你越来越陌生了。"张少英叹道:"我要还的人情太多了,逍遥城,武林盟,玄天派,纵横派,武道诸宗,还有你跟灵霜的,我只是一个人还不了那麽多。阿燕,你是我至亲,但师尊之恩不可忘,负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内疚一辈子。所以,我不敢去赌,我必须要一击必中,无论任何代价。"柳燕噗嗤一声冷笑道:"包括我吗?"张少英点点头,说道:"我只能以最少的伤害来做选择,我没有办法。"柳燕听罢,不觉心如死水,瞬间沉寂下来。张少英见得妻子如此,心却放开了,如果连阿燕都失去,那他在这世间的精神支柱便塌了,到那时,也许死便是最好的解脱。张少英虽知事态严重,但明白自己无法解决眼前矛盾,他也没有更多精力。

    柳燕简单吃了些糕点便去沐浴准备歇息了。张少英则点烛完成最核心的谋划,帐中只有曲鸿在侧。

    黑榜联军大营。

    长离无恨安顿好营寨用了两日,而诸宗只用了半日,这让长离无恨颇为震惊,没有选择鱼死网破是对的。两日内长离无恨与斥候司议论着黑榜联军当前最紧迫的威胁,卧龙窟。如今的卧龙窟正在内乱之中,断语失踪,断水流大战之际临阵脱逃,阴派翘楚断靖意图谋反,袭击断水流被乱刀砍死。虽然断水流临阵脱逃,但他终究是族长,故而回到族内仍旧安稳的做起了族长。但随着其临阵脱逃之事传遍阴派各家,舆论对断水流极为不利。断康恰恰在此时反击,并得到了卧龙窟七杀手的支持,两方鏖战正酣。由于卧龙窟的倒戈,六大士族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长离无恒更担心的是,阳派的踪迹或许也已经暴露了。六大士族不管迁移至何处,姓氏却是不会改变的,这一点便足以让朝武掀个底朝天。长离无恨授意众士族阴阳分裂以舆论分化,毕竟诸多士族牵连甚广,安分守己之下谅朝武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尤其大宋这文明盛世之下。长离无恨如此作为完全打乱了各家原本的谋划和观念,但又无法反驳,化身为真正的百姓之家,以文明传承之道重新取得新朝的认可,这才是阳派各家的命运。如此,阴派只能成为弃子,消失在并不被承认的历史长河之中。

    这一次长离无恨通过卧龙窟再此说服了众人,卧龙窟都不再是秘密,那另外五大家同样。如此,不做处理也许才是最好的方法。天复会,天恨会,任何一个组织都明白,消灭人容易但要消灭那股信念却难,杀戮从来都不是征服的最终手段,和气生财方能源远流长,这一点,朝廷,武林盟,诸宗皆玩得游刃有余。但武道诸宗并不是铁板一块,这是任何联盟组织的弱点。长离无恨首先让各家拿出自认为有用的雇主讯息,以备阅览。保护雇主讯息是阴派各家自小遵循的信念,长离无恨主动打破这个禁忌,让各家都有些犹豫,最终白教羽千骨,递上了一道讯息。长离无恨细阅之下,心中已有谋划。当众人刚说服自己上报讯息时,长离无恨却改变了主意。也许再多的讯息也无法让诸宗大乱相残,但有一个人却是天下人都必须消灭的,有此一人足够。

    是日。

    四方门门主郭晓,黑暗副帅秘密前来与会,代表朝廷迎接以及慰问武林各家。张少英并没有设礼相待,反而自营地外十余里领众相迎,其离杀手联军大营不足百丈。郭晓所带的四方门同志只有百余人,黑暗副帅只带了两个随从,其魁梧壮阔的身形涵养高贵,一袭褐色长衫从头往下,只有双眼露出,阳光下其眸深邃无端,看不出甚麽名堂,这份神韵张少英都有所不及。

    路边的树下,张少英布置了简单的茶点,宴请二人。郭晓见面即道:"兰君前行相迎,劣者甚感荣幸。"张少英应道:"大宋文明之下,武以犯禁而大行天下,不正是尔等的失职吗?"郭晓哈哈一笑,知他故意刁难四方门袖手旁观之故,应道:"只是些虾兵蟹将,兰君便难以收拾了?"张少英道:"也许这份诚意需要收回了。"郭晓摇头道:"这是你我都需要的契机,当然,我相信兰君军令之下,诸宗对朝廷当不屑一顾的。"张少英道:"你知道便好。"郭晓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无赖。"

    当下张少英请二人入座,郭晓才向张少英介绍起黑暗副帅千军,两人抱拳以江湖礼见了,千杀军并没言语。一杯清茶入肚,张少英即起身说道:"这种正式会面并不利于交谈,也许该随意一些。"郭晓当即推翻了案桌,应道:"兰君果然是知己,洁礼而随性,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式总让人硌得慌。"当下三人简单的席地而坐,张少英向郭晓问道:"胖子,你杀过人吗?"郭晓道:"我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每日死在我的差不多便有十人。"张少英道:"我第一次真正杀人是在秦岭之中,我甚至都没看清他们的容貌。但在秦州的竹林之内,一百四十六人,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而这一切皆要拜昔日西门所赐。"郭晓道:"西门早已不存在了。"张少英勉强一笑,问道:"做一个好人的需要哪些条件?"郭晓摇头道:"如果要说条件,那损人利己之事不为者当算好人。"张少英道:"可好人斗不过坏人。"郭晓道:"但坏人从来就不被承认,因为历史和时间会证明一切。看来,兰君心有疑惑。"张少英叹道:"我只是在感叹,杀手,武道,江湖,朝堂,逆反都能成为一家了,好坏的界限已经模糊。"郭晓道:"但这道门槛还在,日后亦能引领天下。"

    一直未说话的千军插口问道:"兰君对天下之势颇有见解,亦感叹于心,只在于这天下并没有一股可以说服众生之理的信念,虽然它已经出现了。"千军一语道破了张少英心中所想,张少英问道:"四方门能做到吗?"千军道:"即便做不到,这个天下仍旧浑浊罢了。"张少英道:"只要稳定,不求信念,如此吗?"千军沉声应道:"不错。"张少英淡然一笑,说道:"不愧是帝王之卫。"千军道:"你亦不简单。我带来皇帝陛下手诏,特赐张少英便宜行诏。"说罢,千军巍然起身,自背上的竹筒中取出手诏交给了张少英。张少英听罢,为之莞尔,起身接过一瞧,只是些赞美之言,并无要事。想不到自己一介草民,竟然能够接到皇帝陛下的手诏,还不需行跪拜礼,自是倍感新奇。

源远流长(39)

    郭晓暗暗惋惜,皇帝之尊,百姓之下,委曲求全,帝王权威受损,此乃臣子失职。

    张少英放下手诏让凝香拿去封存,竟不失礼,亦不敬礼。张少英说道:"晋见之事当有容缓,杀手黑榜聚众宣战,三月时限,旨在逼出异端势力同流。他们甚至已发觉异端势力在黑榜之间的阴谋,此时唯有以静制动,而应变化。张少英几句话便否定了大内晋见之事,朝野上恐怕再次口笔伐诛,于势不利。郭晓应道:"兰君举目所处并非大内,当在杀手黑榜的秘密。"张少英笑道:"四方门锐利如故啊!"知张少英不会轻易就范,郭晓道:"以当前之势,杀手黑榜不再是秘密,兰君显然掌握更多,但纵横派还需要钱吗?"张少英确定四方门已知晓此事,应道:"拒绝钱的人还是正常人吗?"郭晓道:"如果纵横派之事只是如此简单便不需我等匆匆赶来。"张少英抱拳道:"劣者不才,愿为二位贵客解惑。"郭晓道:"在六大士族的背后隐藏着大量传承千年的瑰宝,传国玉玺在其中吗?"张少英摇头道:"大内已经在刻意淡化传国玉玺的传承,它还重要吗?"郭晓道:"放在别人手中总不见得好吧?"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纵横派对传国玉玺并无兴趣,但玉玲珑之名早已扬名万里,其中之神妙鬼神惊叹,着武于天下之端,虽然只是一种臆测。"张少英所言从容不迫,郭晓与千军都瞧不出什麽破绽,当也说得过去。当年的玉玲珑只是朝廷策划下的玉玺归天之招,终因逍遥城而功亏一篑,真正的玉玲珑一直在传说之中。

    郭晓说道:"天下大势尽在兰君眼中,当前形势还请赐教。"张少英道:"当杀戮不再是江湖的主体,人心都精明至极。黑榜又怎能察觉不到一股势力的存在?冥冥之中,天复会,天恨会,都能成为队友,岂不是很有趣。"郭晓问道:"异端势力的目的仅仅如此吗?"张少英道:"也许你该相信,四会皆名于天只是一种巧合,始终都要做两手准备。如果判断失误,死的便不只是几个人。至于天池会,乃至云都,你都该明白,一山不容二虎,如今的友好并不代表将来。是对手也是朋友,只在于天下大势的变化。"千军插口道:"朝武联合让他们感到强大的威胁,朝堂之上他们已在暗中协调,黑暗八方掌握众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与皇帝陛下都将成为他们眼中的必杀者。"张少英叹道:"原本想杀我的人不太多,但绝杀令一出,他们都知道我们没有任何可谈论的契机,这要杀我的人就多了,也习惯了。"千军没有回应,其言并无价值。郭晓续道:"也许我们一开始都在阁下的误会当中。也许,天池会,乃至云都,他们要的并非真正的逆反,要反的是人心。"郭晓其言一出,张少英便敏锐的感觉到朝廷已经将这一切盖在了纵横派头上了,这是警告也是压力。张少英说道:"只是也许。"郭晓道:"颠覆天下,武道诸宗加一个纵横派,一个武林盟,这是他们必需越过的高山,纵横派首当其冲。贵派内乱之事也许动不了纵横派的根基,却要损失不少财源,甚至金仓。"张少英暗暗警觉,四方门都知晓这麽多,也许黑暗掌握的更多。张少英应道:"那又如何?"郭晓赞叹道:"兰君好气魄。"张少英道:"当形势不可挽回之际,总要牺牲一些,这并不奇怪。"郭晓与千军内心均是一震,如此清醒的认识,无不在昭示纵横派的超前睿智,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

    郭晓再问道:"龙魂呢?"张少英眼神流动,应道:"龙魂只是一个障眼法,你相信吗?"郭晓沉默了,不知真假。千军插口道:"龙魂真实存在。"张少英道:"龙魂只是一具枯骨,并无多大价值。"千军道:"纵横派的竭力隐藏不正说明了一切吗?"张少英应道:"副帅此行若重,龙魂仅止于此。"千军道:"也许兰君该看些东西。"说罢,千军自怀内取出一扎信札,将其中一封让递给张少英。凝香接过后暗中检查是否投毒,安全后才交给张少英。张少英阅览之下不由暗暗心惊,天虎八策将再次映入眼帘,百里鴻,扶摇首当其冲,内书后半部是两人的履历以及详细的剖析。如此,在纵横派,这二人的身份在张少英心中算是坐实了。张少英说道:"你该将这些都拿来。"千军沉声道:"一口你吞不下去。"张少英笑道:"我可以拿回家慢慢吞。"郭晓忍禁不住的笑了。千军随即将信札都推到案沿,凝香取过交与张少英。张少英并没有去看,问道:"副帅如此诚意,恐求不止于此吧?"千军道:"尚有两点,当年十大资励之中的太祖密诏阁下究竟给了谁?"张少英道:"这并无意义,也许密诏早已易主了呢?"千军道:"天复会最需要密诏,阁下当会交与天恨会,让两会内斗,但无论是云都还是天池会都不会允许这样的变故。如此一来,相互之间的微妙关系便会变得不稳固,进而漏出破绽。人性即是如此,太祖密诏虽无法撼动朝廷,却能撼动天下人心。明知即便做了也无法撼动朝廷,但只要能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为此不惜代价,多年的怨念从而战胜理智。"张少英应道:"副帅所言不差。"千军道:"当前纵横派最大的危机在于御留香,足可以让朝武分崩,诸宗决裂。"张少英问道:"你有让我信服的理由吗?"千军道:"冥王与御留香是同一人,这一点无须质疑,相信兰君心有所属。"张少英问道:"朝廷的目的是什麽?"千军道:"此人不死,始终是纵横派的隐患,当初纵横派放他出来的目的又为何?。"张少英应道:"这个我不能说的。"

    郭晓心中忧愤不已,这个混蛋居然倚老卖老,自己二人还得巴结他。这次会晤只是简单的接头,临走之际,千军提醒了武林盟自组盟网之事。确实,盟网若成,这天底下将再也没有秘密,朝廷不得不忌惮。

    送走了二人,张少英入账阅览千军留下的信札,随后传令横网,让百里鴻,扶摇卸任来帮自己。

    千里之外,大江之上,楼船之中。天复会天主王再兴携督主赵惟正,青龙堂堂主师彦达乘楼船赶往约会之地。夏日波光下,对面迎来一楼船,瞧暗旗正是天恨会无疑。师彦达观视察过后,亲自鸣锣,对面楼船同样传出锣声。花红柳绿间,天恨会会主天后姬首领天恨会保仪,水清柔,琴沄,夏梦四姬上舟与会。入得仓中,天恨会众下属待姬首解面纱的那一刻,才敢解开面纱。王再兴一众眨眼之下无不震惊,但瞧众等清目之姿,阿娜之态无一不是倾国佳人。尤其是姬首,瞧得出年岁过甲但仍保养得体,神采端静,眉目生盼,只是多了份沧桑戾气,显得极为特别。引荐过后,王再兴说道:"今日相会,尚有另一位贵宾尚在四里路之外,还请天后稍加等候,饮些酒水。"姬首暗暗观察了王再兴,壮年之体,历练之才,不可小觑,总算没有另她失望。姬首回应道:"是天龙会?"王再兴道:"正是。"姬首道:"天龙会除了皇族身份并无可用之处。"王再兴道:"与会之目的在于团结。还请天后明白,这份与会来之不易。"姬首道:"天龙会究竟是助力还是累赘,这一点天主该早有判断。"王再兴道:"团结在天后眼里是何物呢?"姬首道:"结合有生力量,判断谋略之实际。"王再兴微微一笑,应道:"团结在中书眼中乃聚合万物,方成一事。"姬首道:"万事论易,施行却难,否则又岂能有今日之会?"王再兴微微一笑,眼神不经意间在夏梦身上扫过。两人简单寒碜,讨论天下大事,瞧得出,王再兴是个稳重之人,姬首则端静中透露着一丝锐利。

    少刻,天龙会会主柴永孝领着蕲王柴熙诲与会。甫一入仓中,但见柴熙诲身着衮龙袍,神色黯淡,疑似行将朽木之人。柴永孝则精神奕奕,颇有帝王之相,其身着蓝色直裰,尚不过甲子之年,举目间尽显华贵。三方见礼后,王再兴请了坐,感叹道:"昔日辉煌,今日没落,也许诸位能与在下有着相同的忧患。"柴永孝道:"贼人势大,若诸位同心协力,当能复国有望。"姬首沉声道:"天下人只是需要一个安定的天下,没落的皇族昭示了愚蠢的过往。"柴永孝脸色有些难看,应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今日只谈将来,还望屏除异见,坦诚相待。"柴永孝之意讽刺姬首所用并非真名。姬首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会主之度量堪忧。"眼见二人针锋相对,王再兴劝道:"如果二位相互比较长短,则有失公允,今日之会怕是多此一举了。"柴永孝与姬首当下默然。王再兴续道:"天复会乃**忠秉持太祖皇帝遗志所创,韬光养晦数十载,只为铲除篡位之伪。今日与会不在于一统,也无法一统,乃在确定目标,谁愿做出牺牲,着力于一处。"姬首问道:"你们知晓当年的内情吗?"王再兴道:"家父并无亲眼见证,但太祖皇帝壮年暴毙即是铁证,尚留有密诏。"姬首道:"你不必含蓄,太祖密诏确实在我手中,可惜无甚用处,时代已经变了。"王再兴摇头道:"那份太祖密诏只是遏制国贼**义的手诏,而我手里则是真正的传位诏书。"姬首道:"得位之人早已亡故,只能增添些舆论罢了。"柴永孝道:"说来说去,太祖皇帝乃篡位所得。我郭周乃禅让而正名于天下,这一点诸位深知。"姬首道:"事实证明,以小子立国不利于天下稳定。紊乱之时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成王败寇之下,以德而制天下只是妄想,此乃愚蠢。武道七宗为何昌盛不衰?即是铁证。"柴永孝虽反感姬首的语气,却明白这些话的分量,此次与会竟然能够促成,自有心里准备。

源远流长(40)

    柴永孝说道:“如此,天龙会愿退一步,辅首入盟。”王再兴与姬首皆楞了一下,柴永孝并非轻易可低头之人,看来其谋划颇深,其将柴熙诲带来似乎并没甚麽作用。姬首问道:“这个皇位你不争了?”柴永孝叹道:“柴家人分崩离析,自相残杀,天龙会势力薄弱,今生能瞧得太祖皇帝子脉再登大为,死也瞑目了。”当年太祖皇帝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在对柴家人极为优待,只是赵光义从中挑唆,暗中出手,柴家人尽受其害多年,柴永孝此言非虚。王再兴问道:“天龙会往后便无谋划吗?”柴永孝道:“若能有的天命之年,当举族移居海外蛮荒之地吧。朝武联合之下,我等再无八方通达之境。”天恨会姬首道:“难得柴会主如此心境,天恨会亦同,愿为王会主鞍前马后。”王再兴苦笑道:“天复会倒也有此念,朝武联合虽未明面讨伐,暗中却从未停下,再以异端势力微妙中推泼助澜,我等皆危机四伏。得今日之境,当有明确之心,望诸位海涵。若无此心境,天复会亦愿唯二位马首是瞻。”说罢,王再兴示意赵惟正递过天复会名册抄本,姬首与柴永孝皆是谨慎。稍稍犹豫后,姬首当先翻阅天复会名册,整个天复会以会主,王再兴,督领赵惟正,督师余化龙为高层,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为建制,辖员三万六千余人,外员尚有七万之众,等于两人供养一人,这份能力天恨会都望尘莫及。

    这时,姬首不解道:“为何不见贵派督师前来?”王再兴道:“天复会能有今日之成就,皆在于这位督师之功,不宜叨扰。”王再兴话里有话,姬首并未多加追问。天复会四堂四十八坊人员众多,财力遍布天下,这份能力让天龙会与天恨会折服,毕竟要在朝武之间的夹缝中生存,这份能力毋庸置疑。随后姬首也出示了天恨会建制抄本,天恨六姬六舵辖员二万一千之众,外员一万六千七百余人,较天复会要弱势不少。只是天恨六姬中的清清,于诗诗二女已死,两姬主位并未及时补选。两会如此坦诚,天龙会自也再无隐藏的必要,一旦触及底线被排除在外,天龙会恐成为弃子。

    当下柴永孝也递上了天龙会的名册,天龙会房州,府州,襄州三坛辖员八千九百余众,外员一万三千六百余人,建制并不庞大。正当三方查阅对方名册时,舱外传来了口哨警训,三方人员不由心神一紧。王再兴解释道:“此乃督师余化龙亲来,诸位不必惊慌。”柴永孝道:“未曾同往,难道天主与督主不合?”王再兴道:“今日之会余督师并不赞成,是以没有忝列其人。”姬首道:“这是瞧不上我等吗?”王再兴苦笑道:“算是吧!”姬首道:“如此说来,天复会并非全由你做主了?王再兴道:“不全是,也算是吧。”姬首问道:“天复会没了他便不行吗?”王再兴道:“这便是天复会内政态势。”姬首道:“如果你不介意,此事可交由天恨会来做。”王再兴道:“倘若如此容易他早已身首异处,少刻你们一见便知。”姬首问道:“与会之约还算得数吗?”王再兴沉声道:“当然。”谈论间,余化龙大步入仓,其一身青色直裰,面容方正,沧桑之感,霸主之气,不怒自威,令人暗暗生畏。

    余化龙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看向王再兴,问道:“你觉得没有我的天复会会更自由吗?”王再兴起身躬身敬礼,应道:“不错。”余化龙道:“即便天恨会,天龙会加起来便能改变当前的危局吗?更何况三会能够统一吗?不过各怀鬼胎,自欺欺人,尙要提防算计,值得麽?”王再兴道:“宋庭步步紧逼,朱雀门之会迫在眉睫。武道看似未动手,暗中却在挖天复会的根,我们必须铤而走险搏一把,没有别的出路。”余化龙道:“相较于壮士断腕,你们宁愿抬头赴死?”王再兴道:“低头意味着天复会信念的瓦解,苟延残喘之下,天复会复国何益?”余化龙沉默了,续道:“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适时变化之道,生存之势,你们并不参透。如此,今后之事,我便不再管了。”王再兴道:“说不管你又离得开吗?杀手黑榜正在组织反攻,我们亦不能落后。”余化龙叹息一声,应道:“杀了张少英,杀了花易玄武林便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要考虑的是自保,而非鱼死网破。”瞧得姬首衣袖鼓荡,余化龙侧身说道:“想对我动手,你要考虑是否值得。”话毕,众人只闻舟身缓缓震动,这是余化龙在仓外属下的警告。能够让楼船缓缓震动,此等内力修为在场诸众皆难以比拟,气氛一时凝结。

    王再兴伸手示意姬首放松,沉声问道:“你是天池会之人是吗?”余化龙一怔,混没想到王再兴竟然将此等秘密说出来,喝道:“你还想给我安些甚麽罪名?除了天复会的财政方略我过问,其他诸事我何曾主动插手过?你若执意如此,可以,今后天复会再无督师余化龙。”王再兴叹道:“天复会能有今日势力全凭你多为,我只愿天复会能够直起腰杆向天下人讨一个公道,并不为苟活,太祖遗志不可忘。督师若要孤行,中书唯有送行。”说罢,王再兴起身走到余化龙身前拜倒,余化龙侧过身去并不受礼,沉声说道:“看来你谋划已久,你要如此做便如此做吧,我不再干涉。但你们要记住,这个武林已不再是杀戮可以摆平一切的时代,你等好自为之。”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

    姬首与柴永孝暗暗放下心来,余化龙此人殊不简单,言语形态间总有一股压迫人心的紧促之威。尤其王再兴故意提起天池会,给了众人一个臆想的念头。姬首问道:“你能肯定吗?”王再兴道:“虽是判断,但我宁愿相信这个事实。”姬首道:“天恨会曾有一位军师名唤清流,芙蓉园一战中被御留香杀死,两个堪比武学顶端的下属自刎殉葬,他们与这位督师有着相同的痕迹。”王再兴问道:“你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姬首摇摇头,说道:“他只是数年前来的会内,为会内的扩张贡献颇多,并不明白其底细。”王再兴道:“那已不重要。”姬首侧目望去,王再兴神色有些黯然,姬首已明白其谋划了。柴永孝道:“其所言也不无道理,天复会若能助得我柴氏族人达成心愿,天龙会愿剃名入事。”这等承诺对王再兴并无吸引力,天复会今后的路亦将更难走。王再兴伸手阻止了柴永孝的说辞,说道:“如今杀手黑榜与武道血战正酣,我们也该做些支持,唇亡齿寒呐。”姬首道:“我们都没有退路,只是时日的问题,天恨会只有一事所求,攻入大内,破了赵家祭祀。”王再兴摇摇头,说道:“此等违背人伦我无法接受。我可以提供帮助,但绝不会赞成,”姬首没有犹豫,应道:“可以。”柴永孝插口问道:“江湖传言,天恨会乃昔日南唐后宫宗室之人,不知是否属实?”姬首应道:“不错,那已没有意义,国破家亡,苟延残喘罢了。”柴永孝感叹道:“成王败寇,自古已然。不瞒诸位,天龙会内忧外患,生存困难,今后怕是要叨扰诸位了。”王再兴道:“这点天复会不会亏待诸位的。”姬首冷声道:“会盟即是平等之尊,上下属礼,此等作为虽有不得已之处,却也失去本质。天复会以树茎,我等为枝叶,他日若有不轨之举,天恨会当替天行道。”

    姬首的言辞颇为锐利,柴永孝暗怒后即冷静下来。作为一会之主,他明白这般言辞是对会盟的肯定,他只是讨厌这种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氛围罢了。柴永孝解释道:“我等皆知唇亡齿寒之理,若有不轨之举,受损当为三方,受益的是敌人。天龙会所添之资皆立借契,日后自当奉还。”王再兴道:“若柴会主能屏除观念,也许天复会能提供比借资更有利之局面。”王再兴没有隐瞒,若能将天龙会的生意与天复会对接,两方皆能受益。问题是,如此下去,天龙会将会很快被同化,从而被天复会吞并。柴永孝稍一思虑,即抱拳道:“承蒙王会主不弃,天龙会但凭天主处置。”王再兴道:“此事婉约些是互助,明言即是吞并,中书只有一个条件。接纳之时,我要见到天龙会高层所有的人同押书。”(注:同押书类似于当今的同意书)”柴永孝抱拳敬礼,赞道:“会主果然深谋远虑,此事在下三日内便可办妥。”王再兴点头应道:“至于天恨会,姬会主则不必汗颜,贵派之宗本并不适于天复会,中书此番言辞多有得罪。”姬首摇摇头道:“会主智当诸葛,姬首叹服,天恨会明白自己的处境。三会竟盟,眼下头等大事还请会主筹谋。”王再兴道:“朝武皆不容我等,唯一能仰仗的却劝导我们弃車保卒,苟延度日,天复会亦将四面楚歌。于此,以朝廷并舆论事,以武道并分裂事,以暗流分合之事,掩以暗度陈仓,远离中土。此为当前最有利之局面,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源远流长(41)

    这时水清柔上前向众人恭身一揖,再在向姬首一揖,姬首示意道:“你回话吧。”姬首语气轻柔,并未生气这个属下的私自逾越,便似亲人之间的亲昵,足见宠溺。水清柔道:“能够明白自身处境从而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会盟不虚此行。天恨会不需要远离中土,只望会主在离开之前能够重视天恨会的条件,亦望日后能转接天复会的人脉。”王再兴道:“这是自然,贵会的条件中书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水清柔道:“只是小女子需要提醒会主,对于武道,也许你该改变看法。”王再兴应道:“愿闻阁下高见。”相对于水清柔的身份,王再兴一清二楚,天复会有着这个天底下最完整的人事情报建制,大量的卷宗记载着这片黄土之上的无数家族,是以王再兴对其客气。水清柔道:“武道诸宗远较我等臆测要睿智得多。黑榜之所以没有将那些肮脏之事抖将出来,一是留条后路,二是从纵横门攻击百炼峰时便以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要想真正造成诸宗内讧几乎不可能。你们亦曾明白,宗派少则百年,多则三四百年的传承,经历过风浪的他们可以面对任何的危局。最直接的前鉴张少英即是如此,诸宗能够将其捧得如此之高,纵横派如此看重,皆任其大权在握,甘执属下礼,这份胸襟在做诸位皆无人能可较。要想真正让诸宗大乱,御留香此人便是起点。”王再兴道:“此人与冥王**有干系,只不过纵横派托保,诸宗才不至于追究。不过现在不追究不代表永远不追究,天罪之祸,人神共愤,自有泯灭之时。”水清柔道:“要想达到目的,你必须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仙宗的本纪便记载了许多奇魄君,天葬历年来的招式和伤口,虽然皆不相同,但若承前启后自成一式,便昭示一个人的武学历程,这三个人十有八九是一个人,虽然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故而御留香也是如此,他数次为纵横派出头,仅仅只是为了帮助纵横派吗?显然不能,这其中定有夺天之力的筹谋,虽然我等无需理会。但要达到目的,唯有以武学招式承前启后,我们做的越真,引起的反应越大。”

    说起御留香,柴永孝就气不打一处来,至今他才发觉这是纵横派的谋划,而绝非误打误撞。柴永孝道:“纵横派领袖武林,加上禅宗托保,即便其乃事实,诸宗表面上也不会撕破脸。御留香只是一个人,关键时刻若将其剔除,我们所为便毫无意义。”水清柔道:“御留香不会这般轻易被剔除,其武学根基深不可测,若以百战论道论之,排为第一当仁不让。”柴永孝对百战论道之事朦胧间听闻过,但王再兴却对此事知之甚详,连百战论道排名谱他都有。他不愿在水清柔面前低一头,其只是个叛门之属,无德之辈。王再兴应道:“姬沄已退出百战论道,姬奔月遥领第一。外人只瞧得见第一荣耀,却不知第一背后的牺牲。纵横派之所以倚重张少英,便因姬奔月无法全力掌握纵横派。要想保证百战论道的排名,需要日夜清修苦练。然而,仅仅为了一个排名吗?”水清柔没想到王再兴对百战论道之事知之甚详,其所言正中她意,即应道:“作为一个武辈,最重要的是对手。姬奔月在百战论道已无敌手,御留香正是其进界之良药。他为何会被禅宗囚禁又放出来?因为他答应了这个条件。但御留香心性贪玩,不玩够他不会停下来,年复一日唯有此意方能解释姬奔月与御留香之事。”王再兴听罢,不由对水清柔刮目相看,其剖析之言句句在理。清楚事情本源,其他便好安顿,王再兴应道:“如此推泼助澜之下,纵横派必会保全他,与诸宗便会有最直接的冲突。”水清柔忽而神色失落,叹道:“为求一战不惜得罪整个武林,天下唯有纵横派。”王再兴道:“筹谋虽好,但我等同样需要防止武属的反击,最好的方式是封存人事层次,从而革除一切痕迹,并以天龙会为盾,从而化整为零,让他们寻不到破绽,方能保得我等退隐。”姬首道:“这面盾天恨会最合适,会主此言怕是要伤了柴会主的心。”王再兴无奈道:“若有更好的方法,中书岂能出此下策。朝武步步紧逼,尚有被异端势力出卖的风险,我们已无从客套。”姬首道:“会主不必多虑,这面盾天恨会接下了。”王再兴问道:“恕在下冒昧,天恨会这是放下了吗?”姬首道:“仇恨的顶端是无尽的空虚,天恨会需要改变。”王再兴抱拳道:“今日之会。中书受益匪浅,适者生存之理天地同宗,诸位能有如此胸襟,中书感佩。”瞧得出王再兴并没有做作,姬首微微躬身回礼,说道:“会主过誉,我们都将泯灭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

    姬首言语虽平淡,但王再兴瞧得出,天恨会已做好了鱼死网破之举。直接攻击大内,破了赵家的祭祀,这其中当有天恨会尚未透露的秘密。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你们退步了。”众人交谈之际,两句男子的千里传音沉沉传来,四面八方,瞧不出来自哪里。此等八面传音之法太过高深,从来只听从于传说之中,王再兴等三人暗叹,总算出声了。

    王再兴当即以四面传音说道:“一件用具跟一个人是有区别的,不是吗?”但听对方八面传音应道:“如果本身都有问题,用具和人还有意义吗?”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近,王再兴凝耳听去后面果然多了一艘楼船。扑扑声中一人跃上船来,轻功卓绝。三会属下受令不予阻拦,那人亦不停步,缓步入仓。

    宏大的身影一入得仓中,王再兴与姬首皆是一震,王再兴当即起身一揖,说道:“没想到是你,傲红尘是你本名吗?”来人正是在天珠山大战中全身而退的傲红尘。傲红尘反问道:“注重修身养性的你,这是礼貌的问候吗?”王再兴道:“但你是敌人,也是天下武林的敌人。”傲红尘傲然应道:“那又如何?”王再兴问道:“你来的目的又如何?”傲红尘道:“代表天池会会盟。”王再兴轻哈一声,沉声说道:“这份诚意太轻了。”傲红尘道:“重要的不是谁来,而是我能带来甚麽。”王再兴道:“但我需要你的真实身份。”傲红尘道:“天池会十三省大员,这个身份足够了。”王再兴摇头道:“那你可以走了。”

    傲红尘冷声道:“要注意你的言辞,天池会八十万会众,十三省大员皆乃万人之尊,你们值得了。”王再兴道:“幽魂才是天池会十三省大员之一,你一定不是。种种迹象表明,天池会之外仍有另一股同念异宗的异端势力,你是谁?”

    傲红尘凝目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们小瞧天复会了。傲红尘应道:“傲红尘即是傲红尘,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为你带来甚麽。”王再兴道:“我拒绝。”傲红尘沉声道:“你宁愿放弃曾经的理想,从此苟且偷生吗?”王再兴道:“这是放下,所以你们的任何谋划对我们来说皆无意义。”傲红尘明白,王再兴摆明了奇货可居的姿态,他坚信天池会之外仍有组织,三会今后便不侧重天池会,亦多了一个选择,只是他们还分不清天池会和另一股组织的区别。

    傲红尘道:“着于眼前之世道是愚蠢。朝武大战早在十年前便由纵横派发动,筹谋布局数年之久,为得仅仅是朝武和谈吗!这是一场涵盖天下百宗,序章导流,保护自身利益,凝合武道七宗的巨大谋划。而不属于这一队的都将被清洗,早在十年前纵横派即察觉到了天池会,云都的存在,这才是最直接的根本。”王再兴问道:“云都是吗?”傲红尘道:“不错,天虎八策将。”王再兴摇头道:“我需时日查证,片刻间你我也许甚麽都不用谈。”王再兴深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云都便是自己一直的感触。傲红尘告知身份,等于承认了云都的存在,三会除了与云都结盟,并无其他路可行,傲红尘竟来,必然掌握着三会的把柄。

    傲红尘说道:“你不用查,天下唯此一人。”

    王再兴道:“天池会是个谜,云都也是迷,你们的目的却非逆反之路可行,我要知道答案。”傲红尘沉声道:“虚章导流,天下归公。”王再兴哈哈一笑应道:“好一个天下归公,但真理至高顶,无奈人殊途,古往今来,谁能改变这一切?”傲红尘道:“一百年够吗?若不够再加一百年。”王再兴一怔,他到没想得如此久远。王再兴终于松口,问道:“你带来了甚麽?”傲红尘道:“你要甚麽便有甚麽。”王再兴道:“我又需要做甚麽?”傲红尘道:“走你本来的路,也许是死路,但至少让天下人明白,公理仍在,人心亦在。”王再兴冷然一笑,问道:“后果呢?”

源远流长(42)

    傲红尘道:“你们有选择,他当会实现。”王再兴问道:“敢问贵派尊主何人?”傲红尘道:“此乃机密,这个人你可以当他死了。”王再兴暗中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说道:“运作这一切需要至少五百万缗之巨,十万之众,百万之势,千万之心,余下的你们不用管了。”傲红尘道:“一千万缗足够了。”王再兴忍禁不住的浑身一颤,一千万缗差不多朝廷两年多的铸造量。

    傲红尘续道:“钱已带来,每船一百万缗,只多不少。”王再兴没有起身去观望,一千万缗吊钱,这等从天而降的财富然他有些恍然如梦之感。有了钱,何愁不能成事后全身而退?但如此做必要牺牲大量天复会会众,这与天复会靖匡天下,还太祖朝的宗旨相驳。王再兴叹道:“为人行事也许多有偏颇,但公理之心不可无。天复会会众皆乃光明正大的血性男儿,亦不能谋害无辜。”傲红尘冷声道:“你还有退路吗?天复会众人都能有你这般觉悟吗?憧憬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岂能任你随意践踏。”王再兴思绪飞快,知道并无可选之路,唯有先答应,问道:“天池会以黑榜禁绝意图引起朝武**,并将杀手黑榜拉入其中,为何杀幽魂?”傲红尘道:“配合天池会,与云都无关。”王再兴道:“那就三掌定约,今后不得再有任何添加。”傲红尘应道:“满足你。”

    当即,二人三掌定约,饮下血酒,傲红尘随即大步而去,傲然之姿,随性之威,让人视之寒蝉。

    仓中,一片寂静,傲红尘的出现打乱了三会相约的布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宽广之路,虽然它并不能实现。以朝武大势之下,诸会已自身难保,谁曾奢侈过那一日呢?许久,天复会督领赵惟正问道:“会主,你动摇了?”王再兴道:“天复会承担不起完全暴露的代价,牺牲一部分人,保全一部分人,唯此一路。”赵惟正道:“将这一切交给我吧。”王再兴道:“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姬首插口道:“天恨会最适合。”王再兴暗叹姬首的不简单,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消化傲红尘带来的一切。王再兴问道:“你相信云都的存在吗?”姬首道:“我只相信那一千万缗的通宝。”王再兴看向赵惟正,赵惟正揖礼称是,大步出窗。姬首则派出夏梦,柴永孝派出了卢璇,从而三方辨别真假。倒是王再兴在水清柔与姬首之间瞧出一丝不寻常,刚刚由水清柔去是最适合的,但姬首叫了夏梦,这其中绝非宠爱如此简单。

    王再兴说回了刚刚的话题,道:“他们的目的只在于以我等做盾为他们争取时间,也许黑榜,我等莫不如此,只不过不知其目的为何。”水清柔应道:“许多事我们都明白,但都没有最直接的证据,一旦判断失误将是灭顶之灾。无论是天池会还是云都,乃至我等,在武道七宗面前缺少的是数百年传承的根基,如此,他们也在寻找退路,我们这面盾撤不得。”王再兴道:“如果投诚呢!”水清柔道:“那下场会比不反抗更惨。”王再兴问道:“诸位这是认命了吗?”水清柔道:“三会结盟,但看盟主谋略。”王再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来时过去皆无常,不必执着于结论。会盟乃初衷,兼并为拓势,一切只为了生存,诸位好生保重。”

    众人谈完王再兴便下了逐客令,这令柴永孝有些不悦。但姬首却明白,三会会盟只是初衷,各会只需忠于自己的盟友,并不需要感情的辅助。兼并也许能让势力扩大,但改变不了弱势的局面,各自为政方是最好的联盟,毕竟隐退才是最终的结局。

    随后一众人等待各自差使回来禀报。一千万缗通宝只多不少,延绵五六里,沿河散落间准备的充足细腻,外人瞧不出破绽,且各有不同的身份,皆能避过官府的稽查。瞧得出,傲红尘生性高傲,虽谨慎却非细腻之人。一个人能力再高终究人力有限,身后有一个迅捷的队伍才是关键,这一点正是三会缺少的。他们都是成王败寇下的失败者,怨恨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如果再给他们二十年,按照武道诸宗的建制,也许各自的势力绝对要比现在强。

    但现在摆在三会面前的难题便是这一千万缗的落处,王再兴思虑再三,只能留下一百万缗,其余三会均分。但柴永孝有言在先,为表诚意自削减两百万缗奉于天复会。王再兴没有拒绝,将其定为天龙会预存之金,随时取用。姬首当下也奉上了两百万缗,作为天恨会预留之金。三会能有这份诚意,刚刚的隐隐觊觎之心亦算安稳下来,相对于三方来说,能有如此理智融洽的会盟,意义当要胜过这千万之金。

    众人分别时,王再兴给众人分别送了密信,吩咐离开后再打开。分金之后,两方打开密信才发觉,这是将这些巨额通宝隐藏转移之法,以防止敌人顺着这些钱顺藤摸瓜。

    回去的路上,仓中,姬首与四姬正在小歇。这种秦淮河上最常见的文艺花船,官府是很少稽查的,舱内布置得极为细腻精致,熏香袅袅,弥漫着令人迷醉的女子闺中之气。几人饮了酒水果点,姬首才向众女问道:“此次会盟你们有甚麽想法?”琴沄道:“您是打定主意要归隐了麽?”姬首问道:“你怀疑甚麽?”琴沄道:“天恨会也许改改名了。”姬首眼神一亮,应道:“那就改天女会。”琴沄忍禁不住的噗嗤笑道:“太草率了吧。”姬首沉吟道:“就这麽定了。说刚才的事吧。”琴沄道:“三会都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平等相待,这份心境尤为难得。但不代表会盟稳固,不过有了支持,局面便好的多,亦不违初衷。”姬首点点头,应道:“诸位洁身自爱吧,相遇不易,不要再重蹈覆辙。”姬首一言,众人皆心神一暗,想起了云诗诗和杜月芝。

    正在众人暗自伤神之际,一阵箫声传来,正是梅花三弄。虽说大江中不乏花船,但水清柔听在耳中不由心神剧震,双拳紧握。姬首问道:“是谁?”水清柔颤声道:“该是玉仙师。”姬首不解道:“怎的又凭空冒出来了。”水清柔情绪有些激动,冷声道:“不见也罢。”姬首冷声道:“光天化日如此明目张胆,弑礼枉伦之辈,杀了他是你最好的解脱。”水清柔本自心性极高,但沉寂多年的怨气经姬首一煽再也忍禁不住,起身出仓遁着萧声寻去。

    此时的大江上商船,民船,花船,贩船来往不绝,有萧声并不稀奇。水清柔确定了方位后,展开轻功踏江而起,如履平地,引得周遭人惊叹四起。一上得船来,水清柔又有些莫名的忐忑,多年过去恨已消失殆尽,非是放下,而是再如何做都无法挽回的无奈认命之举,心有不甘罢了。

    船上的水手没有阻拦,瞧得出这些人身手不差,仙宗内功气息浓重。水清柔稍稍犹豫,一身素衣的玉仙师已出得仓来。四目相投的那一刹那,二人均心神一颤,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份不能面对的过去,皆乃难以忘却的梦魇。感叹的是,玉仙师老了,白发已多。作为仙宗战神弟子,武学加上药理的契合,八十载都能保持青春,而他才七十载。

    沉默之际,玉仙师沉吟道:“我该怎样称呼你呢!”水清柔冷声道:“你叫得出口吗?”玉仙师道:“愧疚,感叹虽不能弥补,但见见你,也许会过的轻松一些。”水清柔怒道:“你是受害者吗?”玉仙师摇头道:“抱歉,犯下的错我无法偿还,你也勿恨师尊。”水清柔激动了,沉声道:“牺牲我一个人,保全你们两人,就只因为我是个女子?我恨你们所有人。”玉仙师叹道:“四十载光阴转迅即过,你仍如当初,这份罪孽此生无法偿还了。”玉仙师如此大庭广众说将出来,水清柔顿气的脸色铁青,喝道:“你还要说多久?”虽然轻纱掩面,但泪痕已下,当年那份娇柔无邪,清新四溢的可人儿泪痕之下,凄楚绝伦之态此刻历历在目涌现脑中。四十多年过去,玉仙师也看开了,只是事到临头,情绪却难以抑制,那份愧疚和自责折磨了他一辈子,一时的冲动,他们都毁了此生挚爱。

    玉仙师亦忍禁不住的泪水长流,水清柔却不愿再待下去,她突然后悔来见他了。想罢,水清柔道:“如果你真知错,以后便不要再来寻我,各自安好便了。”玉仙师深吸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应,默然许久才点点头,沉吟道:“各自安好,明白了。”水清柔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和孤寂,颤颤兢兢的踏步而去,只留下玉仙师深深长揖的人影。当年的至亲,今日的默然,是亲人还是敌人,界限早已模糊。数十载的别离,原本已经忘却,此时突然冒出来,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回来的路上,水清柔忽而在船沿瞧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心神巨颤,他来此显是找玉仙师的,否则不会出现在此。

源远流长(43)

    玉仙师虽瞧得不甚明白,但八方听声之下仍能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暗叹一声,玉仙师出得仓来,身形纵越,踏江而过向岸上奔去。百丈之外的仙宗战神重耀瞧得明白,旋即跟上,江面上再度引起一阵惊叹呐喊之声。重耀虽在其后,瞧得玉仙师的步子心里一阵莫名,确实是他,天底下不会再有第四个人会使,亦施展琉璃步踏江追上。江边皆是平缓之地,两人一前一后疾奔,步伐灵动娇娆,带有一丝女子的形态。

    奔出三十余里,玉仙师在一片竹林内停了下来,秋凉已近。重耀奔行十三步即已进入林内。从刚开始的四百余丈到现在的两百二十一丈,重耀迫近了近两百丈,犀利依旧。重耀瞧着曾经的这个人,四十余年不见其身形更壮实,神韵清正,偏偏他叛门而去。刚刚的一番追逐玉仙师虽未尽全力,但内功尙要差自己一筹。重耀沉声道:“你退步了。”玉仙师亦不转身,应道:“你进步了,战神派你所当不虚。”重耀道:“四十四年的光阴转眼即逝,我原以为你早已死了。”玉仙师道:“我不如你,尚未达到无惧生死之境。”重耀道:“你仍在怪我。”玉仙师道:“与你的图谋不轨相较,我们皆是受害者。”重耀道:“是,我无法反驳,我也接受了师尊的宽恕。”

    玉仙师问道:“承认错误,却不用接受惩罚,这是上天的眷顾吗?”重耀问道:“你是怂怨道哀之人吗?”玉仙师道:“我们当中有一个是奸细,这是毋庸置疑的。”重耀道:“我也时常这麽想,证据呢?”玉仙师道:“这就是我苟活的原因。”重耀道:“知你在怀疑我,但我们都没有证据,如果那是一场巧合,那便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玉仙师忍禁不住的冷笑道:“毁了师妹的名节,你真的没有一点悔意吗?”重耀叹道:“这份煎熬我不比你少。”玉仙师应道:“然后呢?”重耀道;“如果我有答案,今日我就不会来找你。”玉仙师道:“如何?清理门户吗?”重耀摇头道:“你知道小师妹崩溃时的样子吗?”玉仙师冷然吸了口冷气,昔年的那份纯真和绝美是那般完美无瑕,沧桑下的她如今已经毁了,爱意,怜惜,心痛,愧疚顿弥漫在二人心头,心绪渐乱。玉仙师应道:“你呢?我们都可以忘记过去吗?”

    重耀摇头道:“一份至死方休的罪孽,无法弥补,无法放下。你来找小师妹与我不同吗?”玉仙师道:“故情难就,此事需要一个答案。”重耀道:“这个答案早在四十年前就有了,只是我们都在逃避罢了。”玉仙师道:“如果死能换小师妹一个原来的世界,又有何妨。”重耀沉声道:“那只是臆测,现实是无法偿还的代价。”

    玉仙师道:“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吗?”重耀道:“我知你并非叛徒。在你心里,除了我没有人能让你怀疑。”玉仙师道:“可现实是,你乃仙宗门户,战神一派之主,我只是仙宗叛徒。”重耀道:“师尊弟子若都这般俗气,师尊当无识人之明。你的背叛虽正大光明,我从来没将你当做叛徒,你有师尊遗命不是吗?”玉仙师道:“不错,你的心思细腻依旧。”重耀道:“原本我以为这辈子生死不复相见。自从知晓你的存在,仙宗不会再安逸了。”玉仙师问道:“你相信我们之中有奸细吗?”重耀摇头道:“四十年的光阴都磨灭不掉的阴谋,这份耐力,圣人亦难。”玉仙师哈然一笑,道:“这就是你的观点吗?不俗气?”重耀道:“如果这只是一个误会,仙宗还在你心中吗?”玉仙师道:“战神一派傲气无双,门户之念,世俗之情,我已厌倦。”重耀道:“这是你出现的原因吗?”玉仙师道:“你可以这麽想,但你不要忘记,今生欠的今生还,你我皆难过。”重耀道:“我需要三年。”玉仙师应道:“足够。”重耀忍禁不住,问道:“你觉得如今的战神派如何?”玉仙师哼哼笑道:“你需要我的评价吗?”重耀道:“你的评价是一种莫名的心绪。”玉仙师笑道:“那还等甚麽。”

    倏然,但见玉仙师身形一动,真气迸发,秋叶飘浮间犀利不减当年。重耀心绪一动,吟道:“笑风云睥睨如梭,逐浪千秋绝。”哗然间,重耀身形一动,真气鼓荡间两股内息如秋风扫落叶,三分阴阳之气顿席卷天地。重耀手势拨动,步伐如鸿毛而起,瞬间周身劲气迸发,十道剑气夹杂着破空尖啸之声裹尽玉仙师退避之路。重耀甫一出手便是阴阳十分印,出手间十重劲气自周身而出,并不局促与手脚,内功大成之境亦当世罕见。玉仙师陡然身形一震,吸纳竹林中的湿气,瞬间缔结十三重护体罡气,面对阴阳十分印十重力道,罡气接连爆散,劲气自第十二重罡气停了下来。重耀凌空迫来,冰心诀催动,气刃透过一点,撞上第十三重罡气,罡气冰寒失去平衡瞬间爆散。玉仙师身形再动,阳流决催动,冰与火的交融,对峙之下,两人互感对方真气之强,一时冷热难耐,如此僵持两人便会因为内外体温失衡而伤及脏腑。两人不由想起当年学艺时不懂得收敛,两人对战教习时因不服输皆不愿撒手,以致躺了一年之久方才恢复。两人顿同使阴阳三分流,三道真气相撞之下,两人方撤开身。先天罡气乃仙宗门开派镇宗之武学,乃真气与内力的契合所成。罡面要保持罡劲,其吸纳的水分与寒气皆在一个平衡上,重耀出手以冰心诀聚其一点加重寒气破坏平衡即是如此,这在仙宗并非秘密。

    两人交手之下,甫发觉虽别四十于载,但各自的武学本质并无多大变化。仙宗武学修习时相互的资质差别将会很大,但到大成之时,人体潜能再无一点可进之后相互之间的差别会越来越小,战神一派正是为了突破这个极限而存在。两人相立于林中,玉仙师问道:“四十年的光阴,没有变化了吗?正想一试你的秋风扫落叶。”重耀沉声道:“师哥,你较我聪明,你先来。”玉仙师叹道:“这等狡黠之言会让我们重温过去同门之谊,现实是,它碎了!”话毕,玉仙师身形一躬,劲气如清风拂过,林中竹叶纷纷落下,重耀会意,同样催动真气吸纳附近的竹叶。两人都明白,仙宗武学已无法让两人分出高低,唯有拼毅力,消耗对方,看谁不出错而已。

    这一番催动,两股真气随着两人互推而渐行渐远,延绵方圆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六丈之远。两人不住催动真气,回旋在二人周身的竹叶愈来愈厚,劲风促簇之下,两人陡然闷喝一声,两股旋涡轰然迎向对方,激烈的萧索之声,竹叶爆散之声不绝于耳,波及方圆四五十丈。迸飞的竹叶乱流之下仍能断竹穿石,精纯势道不减。两人如此大动干戈,拼的是内功火候,两股旋涡虽然合在一处,两人并未交手,而是着意控制万千竹叶势道去攻击对方的竹势。这般罕见的内功修为,一经施展即是惊天动地,各自叹服。

    重耀的竹势内劲十足,外围不时大量竹叶落下。玉仙师则内外坚守,竹叶越聚越多,不到顷刻重耀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但重耀并不注重输赢,他知道,以师哥的身质他很可能突破了极限,这才是他想目睹的。而师哥的竹势中除了三道真气之外,似乎还有另一道真气。四道真气可断可续,可相互契合乃至融合,他不明白这第四道真气的来源。为了一睹真容,重耀饱提真气,三分阴阳再添神威,余下的竹势即被裹尽真气旋涡之中。如此一来玉仙师三分阴阳之气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唯独第四道真气却越来越强。重耀细腻之下,冷眼观察,浑然才发觉第四道真气是从地面被吸纳起来的,不由恍然大悟。震惊之下不由真气一泄,玉仙师并没有趁机压制,反而问道:“惊叹了吗?”

    重耀道:“去本体而自成一气,师哥,这算是极限吗?”玉仙师身形不停,应道:“也许不算,却足以傲视武林。”重耀道:“那就来吧。”语罢,重耀依样画葫芦,自寻脉络引导真气,瞬间也形成四气之威,虽然不及玉仙师。玉仙师应了声好,暗叹师弟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会,但毕竟要勤加修习,故而只是成势并不难挡。

    惊叹过后,玉仙师不得不放弃三分阴阳,转而精与外气。环境之下,竹林中有着大量的湿气,本体便不会消耗大量的水分。以一气应对四气,重耀陡然觉得是师哥竹势一散,他并未紧逼,亦知晓师哥的动作。他能应一气,但他不能,虽然如此下去他也坚持不了一刻钟,三分阴阳虽内蕴无双,但对真气与内力的消耗是极为巨大的。

源远流长(44)

    随着一气应四气的玉仙师忽而倍感轻松,相较之下重耀四道真气虽威力无双却难以持久,而玉仙师自场间萃取却取之不歇。重耀明白自己处境顿放弃了外气,转而专精三分阴阳。一气下的玉仙师竹势锐利精细,一气动四方之态之神韵端稳而磅礴。但内势上重耀仍高于玉仙师,三分阴阳下所变化控制的竹势更多更广。玉仙师一气虽强,威势暂不敌三分阴阳。重耀亦明白拖得越久自身真气将会消耗殆尽,师哥却蓄势将越战越勇。重耀不再犹豫,陡然凌空而起,身形犀利而进,竹势为之一变,三分阴阳聚合九路竹势,如皓龙出海,九九点落,透其一点,正是秋风扫落叶之势。

    玉仙师陡然遇到变招已知不妙,师弟攻势看似简单,聚万钧于九路,九点竹势一点方位究竟如何他无法把握。顷刻间,秋风扫落叶如飓风过境,三分阴阳三道真气化为九路九点同时而至,玉仙师引导竹势一一拆解,恍然才发觉九路九点如竹篮渗水透过竹势向自己袭来。玉仙师暗暗震惊,这势透之招何其精纯难练,师弟竟然修习至如此地步。透视之招在于逆运真气进而与对方真气相融,从而达到势道不减攻击本体之招。这其中最难掌握的正是真气逆运之后的真气逆行,气血反冲,运功之人竟要掌握脉络,亦要控制精准不差丝毫,同时分势选点,保证各路强过敌方内劲抵消对方拆解时的内劲,并控制力道不散,方能达到连击制敌之能。

    武学之道学无止境,偏偏重耀练成了,全神贯注之时,玉仙师再无能力抵挡这些竹势内劲,亦无法瞧出每路竹势点位,只得猛提真气,六路竹势放弃大半,余势聚合于三处,三道先天罡气罡墙骤然呈现。顷刻间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九路九点接连射向罡墙,传出连续不断的空气闷憾之声。玉仙师至此方才瞧出师弟点位所在,果然点点偏移,瞬发之招天下何人能一一化解?所幸玉仙师多年的仙宗根基没落下,师弟此招开拓先河,天底下能接得住的不会超过十人,也同样给了自己启发。

    势透之招余劲依旧内敛刚猛,玉仙师的三道罡墙接连破了两道,最后一道时,玉仙师拼尽全力总算接下,余劲下身形向后推移了足足三丈有余。江湖对战,退半步都是输,何况三丈之远,这一战玉仙师输了。

    玉仙师抹了抹嘴角溢出的少许血迹,叹道:“恭喜你,师弟。”重耀道:“凡是你见过的武学,你有学不会的吗?”玉仙师道:“你不也同样。”重耀道:“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道真气若成形我亦难拆解。”玉仙师道:“世间武学大多注重外势的威力,内外之势虽有认知,却始终无所突破。你我能至如此化境,已算凤毛麟角。”重耀道:“三月之后再战吧,届时也许你我都将不同。”玉仙师哈哈一笑,说道:“好,三月之后仍在此处。”重耀道:“武学之道只在你我,但对仙宗,需你一个交代,因为你出现了。”玉仙师道:“待圣女承接衣钵,我会给仙宗一个交代。”重耀倏然转身,说道:“无论千秋万载,愿你人心依旧。”玉仙师应道:“要我发誓吗?”重耀没有回应,眼眶却湿润了,即大步而行。

    玉仙师忽而唤道:“等等。”重耀停下脚步,只听玉仙师念道:“听百式唯我独尊,独步破日月。”重耀忍禁不住的思绪起浮,不再停留,留下背向而行的两人。或许四十年不见,但这一战将会让二人的武学之道突飞猛进。这种同宗而习的对手,天地间除了师兄妹三人,再无人能达到这种武学上的契合。

    纵横派内。

    三坛内乱渐愈平息。在横网建制下,七坛建制的威胁对纵横派来说虽大,却伤不了根基。更多分坛主也开始认识到自己怨念骤起的冲动。其它四大总坛更上书谴责,讨伐之声愈重。纵横派三坛内乱,一旦成事,以纵横派的做法,七坛建制势必重组,这将损害更多人的利益。更何况,在横网建制下,谋反几乎是不可能之事,纵横派家的凝聚力是人心所向的结果。众多分坛主皆开始上书请求重罚,有甚者竟然自杀以应。纵横派掌门人姬奔月亦只回应了忠心即甚,诸罪可免两句。

    但随着张少英的政令送到,尾坛正坛主扶摇,心坛正坛主百里鴻二人解职,意味着三坛内乱终止。接替扶摇心坛正坛主的是角羽,接替尾坛百里鴻的是杨管家。这二人皆是男主人的亲信,亦算男主人开始培植自身势力的起点。偏偏接到解职政令的百里鴻,扶摇二人皆以死谢罪,上书大谈忠心为职之本分,算是给纵横派这场内乱做了一个彻底的结束。张少英发出政令之前似乎都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以此推测当年康玉自杀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切并非张少英当前行事,是日横网来报,卧龙窟清河崔氏隐派被横网一锅端,正在押解来的路上。张少英得到此讯息,不由感叹万分,纵横派横网之下果然惊世骇俗。这其中也不乏张少英的运筹,断水流,断康的相争为崔氏隐派迎来了又一次新的推举。断水流临阵脱逃有违族长本职,断康乃后起之秀,经验尚浅,难以堪当大任,隐派唯有重新选举德高望重之辈。便在隐派汇聚推举之时,断康引领明门六部攻入山庄,在药宗幻香之下,诸多人蛊毒发作,被明门一网打尽。

    此时崔氏隐派才发觉,推举断水流这个族长大错特错,断康竟然是断语的人,一道命令却毁了整个隐派。倒是明门六部,他们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一类在在背后控制着他们生死之人竟是如此普通。只不过这种逆反心理让杀手们的戾气有了一丝发泄的快感,这是比杀人更奇妙的感觉。

    对于这次的押送,明门完全交给了横网,张少英给他们的命令只负责进攻。这一战虽无法完全摧毁卧龙窟隐派,但张少英能从这些人之间获得更多的线索,同时厘清妻子的身世之谜。此战,崔氏隐派十三位长老有七人被抓,隐派十族有七族被擒,余下隐派内家外家俊秀杀手共一百七十六人被俘。因其聚会地点在内乡县,离汉江大营并不算远。

    来的路上,横网已将各类讯息拷问得差不多了。待张少英见到这些人时,虽大多受了皮肉之苦,但崔氏隐派身上的伤口衣衫均妥善清理了。张少英到并不觉得甚麽,但柳燕明白,横网清楚丈夫的脾性,这是有意讨好,丈夫已经获得了横网的承认。这些押解来的人均被押解在大帐外,张少英统一审问。瞧得面前跪了一大片,柳燕突然有些不适应,这是霸者才有的路数,与武林盟的侠义之道背道而驰,丈夫可是武林盟的名誉副盟主。

    张少英瞧完了审讯的卷宗,开口问道:“隐派崔亭渊是何人?”人群中跪在最前排的一白发老翁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坦然应道:“是我。”张少英道:“你们的秘密我已尽数知悉,清河崔氏万世同宗的宝藏为何失踪?”崔亭渊神色挣扎了一下,说道:“四十多年前因博陵觊觎宝藏两族争斗时便已下落不明,最后谁都没得到。博陵崔氏以为我们故意藏匿藏宝图,故而一直图谋,因为他们的宝藏早已被人挖掘一空。唉,世人笑读书人顽固不是没有道理的。先是黄贼,再经过节度使,五代的筛洗,我们的族人妻离子散,好不易聚集起来,又为了钱而打起来,惭愧啊,惭愧。”

    瞧着面前的这个人一身正气,神态淡然,张少英忍禁不住问道:“知已人伦,晓以大义,而你们做的却是杀人的勾当。”崔亭渊哈哈一笑,应道:“杀人的勾当,你不也一样吗?尽宋之土,弑宋之军,乱宋之境,谋宋之异。我们杀得再多,有你们多吗?”张少英道:“至少我们晓以人伦,行清流之德,都是为了生存,但走的路并不只有一条。”崔亭渊神色有些黯然,叹道:“其实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那种**的年代,你不杀人别人就杀你,谁还跟你讲道理。替天行道,竟能让自己活下去,又能秉承大义,何乐而不为呢?关键是这杀端一开就再也停不下来,杀着杀着就歪了,这才有了崔氏隐派,阳派之分。还是断语族长心胸广阔啊!这种有违先祖盛德的孽缘是该结束了。”

    张少英道:“你不必跟我解释,拂逆人伦即为天地所不容”崔亭渊伸手打断了张少英的言语,应道:“讲道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论武林手段,你们皆是老师。哼哼,七宗定侠恢弘数国之境真是为了弘扬侠义之道?朝廷需要这种思想制度吗?还不是万世同宗的宝藏?为了六家争抢了百十年的随侯珠?哼哼,为了宝藏还说得过去。随侯珠能让人长生不老?这种鬼话当年我自己都信了,找啊找,甚麽都没找到。现在想来,或许当年流传的这个传闻都是对手刻意捏造的。一件失传了一千多年的古物都被拿来说事,居然还有很多人信,人心私量啊!”

源远流长(45)

    张少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让柳燕将姬沄拿走的族谱递给崔亭渊。崔亭渊审视之下,不由神色惊愕,瞧了瞧柳燕说道:“之前的族谱大多失落,只剩下个辈分可供验证。大宋建国后很多崔姓读书人都喜欢用我们崔氏家族的渊源来当先祖,你这份是真是假我也瞧不出。我们自己的族谱是为了追溯先贤,那些断掉的都是伪造的。”柳燕当下拿出了藏宝图递给了崔亭渊。崔亭渊摊开一瞧,不由神色一紧,叹道:“原来这宝图早就到了纵横派手中。”柳燕问道:“如此我真是崔家后人了。”崔亭渊摇头道:“宝图我小时候见过一回,并不是如此样式。德贤教君,清流崇光,若你真是崔胤后人,那你是崇字辈,这是老辈分了,没想到还有后人流传于世。”柳燕问道:“如此说来,你也不肯定了?”崔亭渊点头道:“卧龙窟当年也不叫卧龙窟,族长也很多,汇聚到一处也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契合方成的。也许这幅图是真的,我们为之守护的宝图可能”崔亭渊没有说下去,却惊得一声冷汗,他不敢想象下去。崔胤的名声在清河崔氏有极大的争议,褒贬不一,其也是当年万世同宗的经手者,这幅图很可能是真的。

    崔胤为人狡诈,很可能为了私利而将藏宝图调了包。当年万世同宗的制度还不成熟,这是大有可能的。崔胤死于乱贼朱温之手后,清河崔氏凋零,是父亲冒着性命的危险弄回了藏宝图,却由于没有验章而作罢。曾经花了二十余年积存的宝藏由两家达成共识,并由对方负责保管对方的验章,以防家贼,且录以三章,其一非乱世可用,其二当取而不尽,其三当防劣者私吞。

    张少英说道:“你所料不错,你们为之守护的宝图是假的。我需要的是验章,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崔亭渊冷声道:“掠夺他人之物,你是如此光明正大吗?清白兰君,哼哼,简直是笑话。”张少英道:“这是比江湖道还要残酷的武林道,不必谴责方法。相较之下,我你虽有高下之分,但你们显然更高,亦为世俗所不容。这个天下千百年来,有至德仁善之辈君临天下吗?回答我的问题。”

    崔亭渊道:“我已经回答过了。”张少英道:“清河崔氏的万世同宗要早于搏陵崔氏,他们的万世同宗被人夺走,该怀疑你们泄露了验章,为何后来只争随侯珠?这一点讯息对纵横派来说并不难。”崔亭渊道:“我们保存的验章是搏陵崔氏的,你要之无用。”张少英道:“我只需知道,验章仍在崔旸手中还是在你手中。”崔亭渊道:“在崔旸手中。”张少英点点头叹道:“如此,你们就没有甚麽作用了。来人,将他们挑了筋脉,送往仙侠山以正侠义。”早在一旁等候的八角卫当即抽出佩剑上前动手。

    崔亭渊瞧得这些身手敏捷,连拔剑都如此同步的属下,本做好殉族准备的内心挣扎了一下。他们的内力早被散功药消耗殆尽,再送往武林盟昭示天下正法,崔氏族人的士族声誉将名誉扫地,并将牵连阳派。崔亭渊唤了声慢,叹道:“验章在我脑中。”张少英不解道:“何故?”崔亭渊道:“搏陵宝藏被夺之后,清河为了安全,向搏陵索取验章。一个为了执掌当年的协议,一个为了能将宝藏控制在自己手中,为了这页验章,清河,搏陵两家恶战数场,损失巨大,最终搏陵妥协了,当年的约法三章早已名存实亡了。哼哼,你纵横派不亏为武林第一门派,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连我也是最近几年才知晓纵横派的大名。你对搏陵崔氏下手了?”张少英道:“他们比你们嚣张,比较好找。”崔亭渊道:“我说出验章,你能让阳派崔氏活下去吗?”张少英道:“断了隐派阳派的联系,谁还去管他们?你多虑了。”崔亭管叹了口气,沉声道:“若你写下一份保证书,你想要的我都将知无不言。”

    张少英豁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坐在身畔的妻子。柳燕神色有些纠结,稍微挣扎之后,张少英牵着妻子向帐内走去。柳燕问道:“你真要把他们送往武林正宫?你不要验章了?”身后,传来崔亭渊绝望的大笑声,作为清河崔氏隐派的元老他似乎明白了甚麽。身畔,知道再无希望的隐派内家人开始疯狂的指责断水流不该临阵脱逃,给了断康可乘之机,乱作一团。

    张少英握紧了妻子的柔夷,说道:“验章早就掌握在手了。”柳燕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了丈夫的用意,不由感叹万分,丈夫实在是太可怕,算计如此之深。自己的身世就这麽三言两语就完了,验章他是如何得来的?她甚至有一种自己都被算计的感觉。瞧得妻子的黯然,张少英劝慰道:“阿燕,验章纵横派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得到了。”柳燕听得胆颤心惊,这是多么深的算计。柳燕问道:“我总觉得我被奶奶带到玄天派殊不简单。”张少英道:“奶奶已经去世了,任何图谋都已烟消云散。阿燕,真想不到你竟是名门之后,也不知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柳燕叹道:“也许还是不知晓为好,心里好沉重。”张少英叹道:“物是人非,有时候我都觉得正邪的界限都模糊了。”柳燕道:“纵横派明白这些,所以行事从不犹豫。我们改变不了这个天下,虚章导流,引领一方还是可以的。”

    张少英叹道:“纵横派能够对朝廷低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合则共利。”柳燕叹道:“最近感觉好累,跟你在一起甚至有些害怕,我还是去找阿姐吧,不能没有人管她。”张少英叹道:“她下南洋了。”柳燕美目生光,叹道:“你对横网的掌握比我熟悉,阿姐下南洋了就不找了吗?”张少英叹道:“时间太紧了,我只是一个人分不出那麽多心思。阿燕,我心里怎麽想得我从不瞒你。”柳燕眼中乏泪,问道:“你就不怕阿姐出意外吗?”张少英陡然心绪加重,咽哽道:“我只有一条命,你们任何人有不测我也弥补不了。”柳燕怨道:“嫁给你便是你的妻子,我们只想你宠溺,爱我们,从来不想要你的报恩,你还不明白麽?”

    张少英深吸口气,叹道:“这是我如今仅有的付出,阿燕,别恨我,我也是人,我只是狐山的一个小乞丐啊!这种时刻我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赢了你我将是纵横派的功臣,输了将是纵横派的罪人,你懂吗?”柳燕神色一黯,是啊,做得好丈夫就是功臣,做不好在纵横派一丝地位都没有。更革,横网变革,双卫换制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虽说丈夫只是名义上得主导,一切都是大幕司统辖,但被触及利益的那些人只会埋怨于丈夫,而不会去谴责大幕司。尤其是阿姐一事,纵横派的女主人受辱,双卫走上了派内舆论的巅峰,双卫自责失职亦同仇敌忾要抓住那些欺辱女主人的杀手,森狱是最直接的目标。偏偏丈夫对此视若无睹,依旧奉行七宗定侠的表面功夫。吃着纵横派的,睡着纵横派的,还造成那麽多的伤亡,除了少数一些能够理解,纵横派七坛和横网四十八路皆对丈夫有很大的看法。若非大幕司一直在其中调控,维护大幕司副使权威,恐怕二人早被众人的口水淹没,毕竟二人是靠着阿姐的赏识才今日纵横派的地位,始终是外来人的身份。要想服众,丈夫必定要做出非常之举,首先赢得大幕司的肯定。师尊在纵横派上下,众弟子皆励为崇拜,是纵横派的精神支柱。

    柳燕平复了心绪,问道:“我们要去找宝藏吗?随侯珠究竟在哪里?”张少英道:“该在其中一家,三个月内黑榜六大家都要连根拔起。”柳燕黯然说道:“我突然发觉自己好没用,阿姐找不回来,也帮不了你甚麽。”张少英道:“有你在我身边,这比任何事都重要。”柳燕道:“好郎君,有事你别一个人担着,让我帮帮你,也孝敬孝敬师尊。”张少英道:“还真有一事非你莫属。藏宝图,验章都有了,有没有随侯珠,除了那些药师,也需要你大幕司副使的身份。”柳燕道:“也该我做点事了,师尊若是有甚麽不测,阿姐回来也饶不了我们。”

    张少英将妻子搂在怀中,叹道:“阿燕,等此事一结束,我们离开纵横派吧!也许我们不溶于武林,但我们可以去大理,甚至出海,再也不回来了。”柳燕挣脱了丈夫的怀抱,惊恐问道:“你不要阿姐了?”张少英黯然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柳燕道:“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知你是为我好,可你这麽做分明是忘情负妻。阿姐离不开你的,她只是一时的怨恨。你要想尽办法得到她的原谅,十年不够那就二十年,哪怕到死你也不能负了她呀!”张少英沉声道:“这是我的责任,我知你对我有些失望,我不敢再失去你了。”柳燕劝道:“你不可再有如此念头了。我是你的妻子,这辈子生与死都在你身边。你为了纵横派如此决绝,便要有此决心把阿姐追回来。”

源远流长(46)

    张少英转念思过即点头,应道:“我以后不再说了。”柳燕惊恐之后突然发觉这似乎只是丈夫安慰自己的言语,并非出自本心,不由心寒至极,丈夫都开始算计夫妻感情了,虽然其本意是好的。柳燕不由一阵酸楚,问道:“我何时走?”张少英道:“你梳洗一下就走吧。我会再派一倍的人跟在你周围。”柳燕突然很想逃离这里,说道:“师尊要紧,我即刻就走吧。”张少英没有阻拦,心中竟有不舍,亦无法掌控夫妻感情的走向,他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黑榜联军大营。

    当纵横派将清河崔氏隐派尽擒的讯息传来时,黑榜联军顿时炸锅了。一众人均自行来到大帐中议论纷纷,长离无恨许久才信步而来。一众人见得主心骨,纷纷上前说话,长离无恨伸手制止众人的喧哗,沉声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清河崔氏乃内乱而亡,我等切不可自乱阵脚。大家排班就位,商议即可。”

    当下,待一众人安坐。长离无恨方说道:“清河崔氏内乱始于断水流,从而被利用引发内讧,此乃务须质疑。”崔旸道:“我博陵,清河先后被纵横派盯上,损失惨重。对峙之下不可坐以待毙,御留香之事得加紧进行。”长离无恨道:“你们就没想过,即便造成诸宗内乱便能减轻我们的压力吗?诸宗之外有七宗定侠,还有朝廷,这一战我们没有任何筹码。”范阳卢氏元老卢伟冷声道:“盟主处处哀兵之态,如此说来,我等皆抹了脖子就此一了百了岂不更好。”长离无恨微微一笑,应道:“当前最先解决的便是你卢氏赶紧选出新任族长,卢侍,卢光暗自勾心斗角至今不悔,非要我说得明白吗?”卢伟听罢气得脸色铁青,亦不好发作,盟主所言并非虚言。崔旸不愿内讧加剧,上前劝道:“卢长老不必动怒,盟主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清河崔氏已是前鉴呐。”卢伟冷声道:“族内清秀,族老都筛选遍了,不是年轻便利欲太重,如此大事又不能轻易交付,盟主怕是要我等为难了。”长离无恨道:“关键时刻当行非常之法,实在找不到,你选出最好的两人决斗,杀死一个,留下的人做族长吧。”卢伟暗暗心惊,当前或许也只能如此了,卢侍,卢光重伤伤得药石罔效,皆时日无多。他本自余生闲事翁,年近八十缺四,早选出来,他也该功成身退。

    当下卢伟当面表态三日内决出新族长,长离无恨点头赞许,续道:“第二步该做的是纵横派的目的,崔旸族长,也许其中详细你更清楚。”崔旸哼哼一笑说道:“其实大家都清楚,从两崔万世同宗以来,这原本是极端隐秘的,偏偏泄露了出去。后来就不知不觉的有了随侯珠的传闻,偏偏那些前任族长都信了。就我们崔姓两家甚至暗自翻过宝库,可惜甚麽也没有。于是就传出,天下十宝八成窟,六士同戈与谁家的传闻。后来我博陵崔氏的宝藏被人劫掠一空,万世同宗戛然而止。你们四家的万世同宗都晚于我等,为了这个名不见传的随侯珠怕是也暗中大打出手吧?就这麽一个传闻,乱世之中我们还勾心斗角,谁见过呢?如今轮到纵横派相信了,我看,不如找到此物当众毁了它。”郑从善道:“我们都找过了,哪里来的随侯珠,顶多一些夜明珠罢了。”王建突然说道:“随侯珠并不是真正的随侯珠,此乃煽动传闻的明光借玉罢了。也许早在万世同宗之初,我们的前任当中便有奸细,否则此等传闻如何能够广而传之?但本族前任曾留下遗言,说过随侯珠之事,我亦没有寻到,也许那只是误传。纵横派步步紧逼只是欲加之罪,意图让诸宗都来针对我等,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长离无恨制止了大家,说道:“如我所料不差,它该叫胎息珠。家师曾致力于道家仙道,提起过此珠。传闻乃大海寿龟病变时所结的瘤,举世罕见,即便有也很难遇到。其摘除后硬化而成润绿色的胎息珠,凡人吞服后可延年一甲子之久。也许大家该找找自家的夜明珠,以此而验证。”王建冷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纵横派步步紧逼,咱们就算给了纵横派,武林盟,四方门能绕得过我们吗?我们都低估了纵横派的势力,诸位都醒醒吧。黑榜之上被连根拔起的杀手组织多达六百多家,这是一个甚麽样的数?这等能力之下,对抗没有出路,咱们也得秉承初衷,将甚麽天池会拉下水。”

    长离无恨道:“无论如何先找到胎息珠,查证此物是否存在,生死存亡之刻诸位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至少能平缓纵横派的攻势。此事乃当前要事,否则下一家会是谁便看运气。”

    一直未说话的羽千骨这时说道:“胎息珠如此罕见,诸位真能忍痛割爱?如今的处境,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何必委曲求全?咱们只要将御留香之事做大,并将姬灵霜受辱之事昭告天下,同时竭力联络天复会,天恨会,天龙会等一切力量,决一死战,亦不枉人间走一遭。”长离无恨道:“这东西留着是祸害,将这个祸害给了纵横派,再加些油添点醋。一个御留香,一个胎息珠,再加上黑榜资励,诸宗真能忍住不动手吗?至于天复会那些人,我联络三次人家都未曾理会,自是不愿与我等为伍。”羽千骨道:“杀害药宗三阁回春楼栾竹的雇主正是天恨会保仪,我想药宗会很乐意这个答案。光脚不惧穿鞋的,再加上恭孝太子赵元僖,朝廷也会很乐意的。”长离无恨点头应道:“竟不能成为盟友,便只有成为敌人。竟然诸位皆存死志,败也得败得堂堂正正,不可便宜了纵横派。纵横派要掀老底,咱们且不惧他。更何况乱局之下,纵横派究竟还有多少余力还尚未可知。路已经走了,没有回头路,盼诸位齐心协力共赴大业。”

    长离无恨一番谋划让众人都松了口气,如今看来只有将能用的人力都调来了,数万人的血战,人生有此一朝亦不虚此行。随后长离无恨宴请了众人,并通令全军,除轮值,主力之外皆大庆三天,以安人心。

    路上。

    柳燕已领队出发,豁然才发觉随行人员或明或暗达到了六千余众,如此实力着实惊人。丈夫则从各处调来了符昭任幕僚司令主,辖领邝佐,钱森,金誉辅助自己。作为大幕司副使,柳燕有权自组幕僚司以应大幕司。柳燕明白丈夫这是在给自己培植势力,连侍婢柳纤,柳泗都破格升任侍婢长,与班嫂,明珠一样从坛司级升任大司级,由窈楚辅佐二女。

    验章上的汉字幕僚司早已破解,地点在邢州龙冈县。但柳燕有些疑惑,她作为此次最高决策人,幕僚司要保证宝藏安全无妨,但连具体地点都瞒着她,这并不正常。一行人换装驱马潜行,夜宿郊外,沿途有横网人员保证吃住,除了颠簸之苦,其它与平常没甚麽不同。

    汉江大营。

    柳燕离开时的人员调动引起了诸宗的警觉。是日,仙宗圣女灵女,冥宗中宗上官蝶舞,药宗天女司马慧玉,隐宗君山二清会同刚赶来接替侯元君的杨宗夫妇齐向张少英询问。张少英只是淡然一笑,将卧龙窟宝藏之事说了,并解释道:“纵横派只要随侯珠,宝藏你们不用出一分力,如何分散便自己调和了。”杨宗叹道:“小子,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七宗定侠这趟浑水的目的不正是为此麽?人不同心之举,纵横派还有甚麽要藏匿的谋划?”张少英解释道:“时间紧迫,我已让内子亲身去了,不出二十日当有讯息传来。”

    君山二清文正先生智尧听罢,叹息道:“兰君亦为武林盟侠义之表率,暗地里却掠夺他人财物各家分赃,老朽实不敢苟同。”李清泉道:“原来七宗定侠的本意竟是为了掠夺,我二人实难同行,就此回归君山去了。兰君也请放心,此中之事我二人当绝口不提。”张少英解释道:“实是纵横派出了变故,极端需要随侯珠,还望二位前辈海涵。能请到二位光临,实乃我辈之荣幸。竟有归意,在下不敢怠慢。”说罢,张少英起身走到二老身前三拜大礼。

    君山二清受此大礼,亦知其中分量,这才向众人告辞,大步离去。

    张少英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作之举在座诸众皆暗暗心惊,其与君山三清并没甚麽交情,何故行此大礼?尤其是云氏,瞧得姐夫如此权谋之态,似乎认不出当初的他了。

    送走君山二清,器宗十二监司副监司杨宗感叹道:“数载时光已逝,兰君终至顶峰,感叹呐!”张少英抱拳应道:“皆乃诸位抬举方有劣者之今日,张少英在此谢过。”说罢,张少英向众人躬身谢过。药宗天女司马慧玉亦是眉目微皱,客套之下见利害,他已经变了。灵女作为老相识,忍不住责备道:“你平日好友之道不离口。今日这般客套,是佛人意于照壁之外吗?”张少英应道:“无论纵横派是否愿意,拂与不拂都是同样的结果,诸位海涵了。”灵女道:“我只问你一句,随侯珠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总感觉不如你所言的这般简单。”张少英道:“最多十日,纵横派将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灵女察觉到张少英话中有话,知趣的没有逼问。杨宗则有些生气了,张少英此举虽不算违背当年会盟,但如此拂逆感情,藏匿秘密之语着实令人不悦。

源远流长(47)

    司马慧玉沉声问道:“这是第三家,还有三家呢?纵横派也打算独吞吗?”张少英应道:“诸位不必生气,所得来的一切纵横派分文不取,只求随侯珠。”灵女反感道:“二清所言不虚,虽说自救,但此等行径着实不光明。本座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免得帐内闷得慌。”说罢,当先出去了。

    有人领头,一众人相视一眼便都出去了。

    灵女并没走远,一众人中除了杨宗,司马慧玉与上官蝶舞皆是新手,只得一起来与灵女商谈。一行人站在江岸上倍感失落,真正谈到利益之刻即露生相,何况大家皆是熟识。杨宗思索再三,说道:“这般态度不可能不估计到六宗会盟,其中铁定有事,只是还未到时机。”灵女叹道:“这些事我们本不必亲会,却派我们来了,皆乃亲近之人,杨副监司所言有理。”杨宗问道:“诸位都知晓随侯珠吗?”上官蝶舞道:“也就庄子,淮南子中的一些只言片语,并不实际。答案只有两种,要麽所言非虚,要麽欲盖弥彰。”司马慧玉沉吟道:“纵横派凭得横网而纵横天下,我等即便有心争取,情报始终不如人家快捷。再则,纵横派内乱自然而然终止,便因为纵横派七坛的存亡影响不到横网,如此思来,定是姬沄或者姬奔月出了问题,故而才需要所谓的随侯珠。”

    一众人皆着眼瞧了司马慧玉一眼,其言虽文静优柔,但语到实处实为点睛之语。杨宗深吸了口气,说道:“诸位也不必幽怨,当年的六宗会盟早已约定六家平分。刃宗本自已弱,却还占了一席。当年的这份谋划较之于那小子今日的态度怕是也不如吧?诸位,时代在变化,纵横派的大肆改革说明适者生存。如此,我们不可只求于这身外之利。祖训传承也许能维持下去,但会沉珂愈积,如不寻求变法改革趋向更好的建制,也许我等也会渐渐消亡,历史轮回早有验证。”灵女道:“有些事即便清楚亦难以施行,名利之下,纵是诸宗亦难以一挥而就。”杨宗道:“这便是纵横派的高明之处,利用外人打入核心的无所顾忌,再以大肆变革转移宗派凝聚力,进而达到目的,这就是纵横派呀!从今日起,我们也该警惕,终究是竞争者,是不可能成为生死之交的。”

    秋风拂近,众人只感一阵凉意,诸宗与纵横派开始决裂了,智谋将是各自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远方。

    柳燕一行人日行一百三十里,花了十五日赶到龙冈县。清河崔氏先祖将宝藏藏到龙冈,这里的地理条件胜过贝州清河一带。特有的太行山断崖便是最好的屏障,岩背山在龙冈县并不出名,山势颇高,以验章的上的记载,清河崔氏家族的万世同宗的宝藏便在这里,柳燕是到了山脚才知晓最终的地点。横网已在此安置了营帐,六千双卫将方圆十里都围起来了。

    柳燕一路行来愈来愈气,诸众对自己虽尊敬,但皆唯符昭军令。符昭每日都会上报行程,甚至不与柳燕多说一句话,整个队伍上下严肃不已。刚刚安顿好一切,幕僚司众人员向二主人呈报行程时,柳燕冷声喝道:“我只是带个名头,以后之事不必汇报我了。”符昭上前躬身说道:“主人息怒,这份密奏您一瞧便知。”柳燕疲惫的扫了一眼密奏,并无兴趣,说道:“你们下去吧,我要静静。”

    符昭当先拜倒在地,应道:“主人稍安,今日这一切才安顿好,密奏正是为此。”柳燕知晓符昭在纵横派的名头,能够越坛调职纵横派百年来唯此一人,如此大礼,柳燕也不敢作践。当下拆蜡翻阅,才明白自己果真是清河崔氏后人,她随身的藏宝图为真迹,故而这处宝藏方能如此快速窥破。柳燕不解道:“为何不上山开采?”符昭道:“宝藏早已装箱运走,这一切均乃主人之家产,不再是来路不明之财。”柳燕心思流转,问道:“大幕司究竟有甚麽谋划?找到随侯珠了吗?”符昭摇头道:“找过了,并不在其中。”柳燕勉力维持心绪,问道:“我真是你们的主子吗?你们在做甚麽我完全不知道。”符昭暗暗叹息,二主人较男主人相差太远,并不适合上位。

    一众人皆跪地不起,符昭应道:“如今的纵横派正在敏感时期,出不得一丝差错,属下恳请主子宽恕我等。来日方长,步步为营,主子自能明白其中诀窍。”柳燕问道:“如此说来,六宗会盟纵横派会食言吗?”符昭道:“钱能看明白很多人,诸宗经过朝武如此巨大的消耗,急需补充大量的人力物力。蜀山会战六宗会盟时缔约所有宝藏六宗均分,这只是外表所谋,实则上诸宗皆另有所图。您该知晓聂羽此人,他当年入纵横派短短三年便将纵横派内外摸了个通透,男主人入纵横派五年方才接触到纵横派核心。聂羽此人心怀大志,要想问鼎天下达到他所望之江山,纵横派是首当其冲的障碍。更惊人的是,天池会,云都这两个组织至今才发觉其存在,这其中的隐匿之法当是我等效仿的,此为其一。其二,天池会,云都在朝武之间发展至如今的无孔不入,除了财流上的痕迹,从不露破绽,这等行政能力举世罕见,亦为诸宗效仿之例,这才是根本所在。”

    柳燕不解道:“这一切早已制定好了的?”符昭道:“这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谋划好了。”柳燕思虑有些混乱,问道:“我们都没有最直接的证据,如果判断失误怎麽办?”符昭道:“纵横派承受得起这样的代价。”柳燕沉默了,叹道:“聂羽会出现吗?”符昭道:“不至于,但那些有心计之人不会错过这场宝藏盛宴。”柳燕道:“我脑子有些乱,我要静静。”符昭道:“今日正是为了让主子明白一切,属下等皆在此恭候。”柳燕理了理思绪,说道:“不必等了,今后我会努力行政决策,望诸位好生协助我,避免出错,莫为纵横派蒙羞。”

    符昭等皆是一怔,转眼间二主人变化也太快,颇有女主人的痕迹。柳燕虽少政,但与阿姐形影不离,耳听目染也学了不少。众人的神态,柳燕皆暗暗瞧在眼里。她自己也明白,要想在纵横派生存她必须学会这一切。随后,符昭向柳燕呈报了这一批宝藏的数目明细,惊得柳燕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日,仙宗战神一派战神重耀,三分一派霍风流亲来,柳燕莫名的有一丝紧张。这些名人大宗无不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自己稀里糊涂的卷入其中了。两方见面,并没有直接的客套,就此安顿下来,等待其他诸宗前来。这时的宝藏早已分发各路运往当初六宗会盟所预定的地点,此次聚会之目的在于向武林昭示这份宝藏为诸宗所均,避免纵横派后续的麻烦。暗面上,随侯珠或者胎息珠的秘密可能已经散开了,而能够泄露如此秘密之人唯有聂羽。短短的大半月接触,柳燕便发觉此人睿智之超群,冠绝当世,难怪大幕司如此谨慎。

    诸宗也许不会为了宝藏而分裂,但胎息珠诱惑太大,纵横派也不可能放手,纵横派与武道七宗的微妙关系恐将打破。柳燕询问了幕僚司众人想法,邝佐说道:“分裂是必然,但要达到火拼的程度亦难。聂羽之目的在于毁灭一切,创立新制度,从而达到治世之目的,纵横派只是首当其冲罢了。武道诸宗他还不放在眼里,黑榜的秘密为何没有大量流露出来?这便是他的谋算。没有纵横派的存在,恩怨之下,诸宗即便不会火拼,但关系肯定会破裂,到时一一击破不在话下。”柳燕疑惑问道:“你们了解此人吗?”邝佐道:“他的卷宗在纵横派属于甲子一列,我们入主大幕司这是必备功课。”柳燕道:“将卷宗调来吧,我要看看。”邝佐道:“属下等皆铭记于心,一晚便可记录一份,恳请二主人授令。”柳燕点头道:“如此也好。诸宗难道不清楚当前之处境吗?”符昭道:“所谓武林皆为名利所成。如今的敌人只是纵横派的敌人,他们不必为此暴露一宗势力,适当参与即可。那一天纵横派倒下了,那才是他们全力出手之刻。主子不必与这些人授课论义,那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柳燕脸色微微一红,自己想甚麽符昭都能瞧得出来,亦暗暗心惊。

    傍晚,冥宗北宗宗主慕秋白,尊主龙隐,器宗三监司柏胤流,药宗长老陈琦,蜀山十秀之一卫开,隐宗同虚先生陈道,草堂居士魏野,碧影居士仲放,梅妻鹤子林逋四大隐士率部亲来,柳燕亲自招待安顿,晚间在帐内设宴宾客。瞧得这些名人大家柳燕有些为难,这等大宗相会免不了勾心算计,她怕自己一时难以应付,符昭几番安慰,柳燕才安下心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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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