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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源远流长(48)

    柳燕一上来即将各宗的宝藏分流昭示,以示公平。诸宗诸众扫目望去,今日柳燕一袭紫色华贵长衫,清丽脱俗之容,果敢干练之态初显,诸宗无不感叹纵横派用人之术胆大无拘。

    明示过后,柳燕出声起题,应道:“小女子临阵主持,若有怠慢还请诸位前辈海涵。唯侠义之后,公理之存,现实之姿,感叹不已。纵横派所得将分为三成,一成朝廷,半成武林盟,半成两浙丐帮,一成纵横派。”仙宗三分一派之主霍风流豁然起身,叹道:“副使所幸果真厉害,前真是个好东。咱们自诩正派,却在这里均分别人家的钱财,大大的不该呀,都该送往朝廷,好让那些府州官人大大的贪污才是。”霍风流出言纯白,语带调侃,一看便知放荡不羁之辈,甚有冷逍遥的影子。但语中所言也说出了现实,一面是不义之财,一面是君子取之有道,侠义之间这是现实与理论的矛盾论。

    隐宗四大隐士同虚先生陈道说道:“自古至今,公理在现实面前从来屈居后者,我等亦不例外。如果坚持信念的代价是心里的愧疚,反不如就此放手。”梅妻鹤子林逋道:“不义之财皆性命所納,广途归流乃救世之行,得之有愧,明已人心,陈盟主之论我等当勉力亲为。”霍风流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叹道:“陈坦秋果然厉害,不义之财拿了你的就拿了你的,这是我的能力,怎样?哈哈,有趣,有趣。”重耀沉声道:“风流,你僭越了。”霍风流叹道:“言辞激正的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我只是调侃一下气氛嘛!这些钱个个都有份,大家早就心安理得了,这是武林,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嘛。”

    草堂居士魏野出声道:“三分一派之主如此忘形,是随性吗?”霍风流道:“当然,难道我是装的吗?”魏野应道:“如此说来,胎息珠之事你也知晓了。”隐宗一句话点明诸众内心之疑问,霍风流仓促退了一步,叹道:“原来今日大家的想法是这样的,我懂了。诶,柳副使,六宗会盟隐藏着如此重要的至宝,纵横派为何不说呢?这有点太不地道了吧。”柳燕道:“一个虚虚实实的传闻,你们要听吗?”霍风流道:“我们都知晓了,能得纵横派如此看中的东西必不简单。不过,说要长生不老确实有点离奇,但延年益寿该是有的。相传贵派前任掌门年岁超过两百年,这也是真的了?”柳燕应道:“不错!一百年的修炼,一百年的菩提果,五十年的胎息珠。”霍风流叹道:“你就这麽有恃无恐啊!”柳燕道:“我只是猜测,这个秘密纵横派之外当世唯有一人知晓,为何今日你们尽数知悉?”

    冥宗北宗宗主慕秋白沉声说道:“这个答案,纵横派自己去寻找。”柳燕叹道:“诸位这是决心已定吗?”冥宗尊主龙隐道:“起事以来纵横派处处占尽先机,我诸宗亦不愿为一些短时利益而计较,毕竟纵横派出力甚巨。但纵横派的谋划太深,我等联手的信任早已崩塌。今以冥宗为言,六宗会盟所议作废,但一切职事不变,诸宗仍以张副使为上级,听宣不听调。”

    器宗柏胤流续道:“六宗会盟主要目的在于朝武,黑榜之事只是节外生枝,得了钱财,却伤亡无数无辜,诸宗亦深受其害,终至死局。今以器宗为言,六宗会盟所议作废,其它职事,器宗亦同冥宗。”随后,仙宗重耀,药宗陈琦,隐宗四大居士皆出言正辞,六宗会盟算是彻底结束了。柳燕有些忐忑,诸宗为了各自利益这是必然,但若让聂羽一一揭破,纵横派再强大怕是也独木难支。纵横派的连番改革皆为应对有心人的卧底布局,终究在明处几为被动。

    柳燕不断思虑当前的纵横派局面,虽未尽解,已真实体会到纵横派正处于飘摇之间。一个从未出现的人几让纵横派如此忌惮,让丈夫如此慎重,这是何等人物?柳燕不由想起临别之际,慕秋白慎重说道:“武林不同于江湖,武林屠刀所致遍地尸骸,江湖屠刀所致不够寥寥众几。侠义从来不是极端,唯所适,虚章导流方为现实与理念契合之境,纠结于极致并无意义。”

    柳燕思虑良久亦释然了,世道如此,但求本心罢了。此时大幕司等众拿来的新的路布图,目标是范阳卢氏,这一刻柳燕赫然发现,六大士族的宝藏几乎被挖掘殆尽了。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宝藏和虚无缥缈的胎息珠吗?

    汉江黑榜联军大营。

    清河崔氏的宝藏被瓜分的讯息再度震撼了联军,纵横派的手段太快,联军各家都来不及反应。长离无恨这些日子一直在绘图,务求将天下势力概览,从而一一而就。他的第一反应即询问五大士族宝藏还有几处?这等关乎各家命运之事本是私密,但众人相望一眼均是一般心思。百炼峰崔旸说道:“我崔氏万世同宗早在三十四年前就已被不明组织挖掘一空,至今下知贼人何方。”森狱新任族长卢夜辰道:“卢氏宝藏尚在。”西君郑从善应道:“我郑氏宝藏早在五十七年前为后周郭威所谋。”黑海段家原太原王氏族长王建说道:“王家万世同宗早在四十一年前便为不明组织所夺,至今不知是谁。”

    白教羽千骨疑道:“两家失踪下落不明,这就是黑榜六大家的如今吗?”长离无恨问道:“羽教主不知出于那一族?”羽千骨应道:“早已没落的兰陵萧氏一族,能查到的话也就是先祖萧顷一脉了。这个姓氏在白教诞生之刻早已湮灭,如今只剩白教羽千骨。”长离无恨稍一思索,知五家所言非虚,虽有怀疑,亦只能听天由命,毕竟时代久远,无从查探。”

    长离无恨续道:“这些东西已不再安全,以我之见,立刻派人暗中将宝藏疏散并寻找胎息珠。”众人相望一眼,已知无可挽回。羽千骨却道:“万世同宗经几十年积累,制度早已成熟,为何仍如春笋般接二连三被发掘出来?明白事情的源头方以静制动。”长离无恨道:“晚了!也许早在各家万世同宗之初纵横派就盯上了胎息珠,如此盘算不可谓精深。剩下的两家也许已在纵横派掌握之中了。我们的速度要快,当连夜传讯。”帐中一众人豁然发觉,除了白教,各自的万世同宗竟然只剩下一家,一时皆震惊不已。若非各家会盟尽吐真言,怕是剩下一家也保不住。若真如长离无恨所言,各家宝藏连续被发现非是没有规律。各家引以为傲的藏匿之术终于受到质疑。森狱卢夜辰看向元老卢伟,卢伟道:“你是一族之长,阳派无力保存这些东西,但看你之决定,我们会协助你。”卢夜辰不再犹豫,当即书写命令下发。长离无恨插口道:“如果寻不到胎息珠,当备一个带到大营来,如何不被发觉便看你卢家的了。”

    卢夜辰谨慎问道:“如此是否此地无影三百两?”长离无恨道:“不必,禁卫军出动,可保你等一路平安。”卢夜辰刚当上族长,不解道:“禁卫军?”长离无恨为示尊重,解释道:“除了白教,这是我等五大家组织的秘密之军,足堪大任者之师。”卢夜辰听罢不由放下心来。一旁的羽千骨暗暗露出一丝不屑,长离无恨智谋之深黑榜一绝,其谋划绝不会如此简单。

    汉江诸宗大营。

    陆续送来的文书代表了六宗会盟的终结。今后诸宗与纵横派之间的较量将开始了。张少英并不意外,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胎息珠再诱惑,亦掀不起大浪来,但看各自本事。一同回来的秘报是,宝藏中并没有胎息珠。张少英略微失望了一番,此时横网讯息再度送来,一日前,运往诸宗各家的宝藏同时被劫,押运者无一生还,纵横派谋划之嫌疑最大。张少英一个机灵,暗叹终究还是轻敌了,甚至有些无奈。运送的路途做了极为精细的安顿,仍旧被发现,当是内部问题,好在胎息珠不在其中。随即张少英再度与曲鸿谋划改变柳燕行程,曲鸿更肯定说明,这最后一战绝不会如此简单,六大士族宝藏被挖掘殆尽,不可能密不透风,即便不透风,纵横派也得戳个窟窿。张少英不由暗自担忧妻子的安危,曲鸿劝道:“主人不必忧虑,这一次纵横派的人力绝对不会出差错。”张少英叹道:“麻烦开始越来越多了。”曲鸿道:“纵横派的准备超乎想象,只是不愿主子太过依赖,故而一直未说明。”张少英无奈笑道:“我明白。”

    说话之际,四宗主事来见,几人皆面色冷和,稍显严肃。

源远流长(49)

    张少英不解道:“是纵横派教诸位怀疑了吗?”灵女沉声道:“也许是阴谋,许是实情,这个答案需要你给。”熟悉的人,生疏的语气,张少英沉着应道:“这需要时间。”杨宗道:“于公此乃纵横派失职,于私,但看你如何补救。”张少英道:“东西丢了,但数目没有丢。十日内,缺失之数目纵横派全力补上,并奉黄金一万两作为补偿,如何?”众人皆一怔,这笔数目纵横派虽出得起,但损失未免太大。毕竟联盟之下,纵横派出力甚巨,诸宗也不好接受。灵女叹道:“这非是钱能解决的。纵横派的领袖位置已开始动摇,这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回来的。”张少英道:“信任我这便是阴谋,不信任我便是算计,我说过,我需要时间。”

    灵女道:“我们给你时间,大战在即不可临阵内讧。该如何做,仍需你谋划。”张少英道:“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证明清白,这个答案足够了吗?”上官蝶舞道:“我临来之际,上教主便嘱咐清白兰君乃可托付之人,冥宗相信纵横派是冤枉的。别人家的都丢了,偏偏纵横派的没丢,存在正反两种疑点。”灵女暗自诧异,似乎上官蝶舞对张少英有一丝偏袒,这不像其为人。

    此时帐外横网再度传来讯息,齐地大儒张子诚与田不孤一战落败,愤而自刎,震惊儒门。张少英暗吸凉气,一波未平一泼又起,先是康成书,再是张子诚,儒门学子哪怕是纵横派都惹不起。明门之列虽在诸宗默许之下,但其教义诸宗却不苟同,杀戮之后的屠刀是能放便放的吗?对于这些杀手之辈,诸宗皆有深深的防备,因果自明。诸宗尚且如此,一旦明门之事传颂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且田不孤一众黑榜闻名,百炼峰一旦将雇主的讯息散布出去,这将是致命的威胁。

    随即张少英想到了隐宗四大隐士,当即亲书命曲鸿持信去请。当众人瞧过讯息之后,皆沉默了。以敌策敌在杀手阵营中取得了巨大成果,如今却不得不面对这个后果。更何况明门之事,张少英心意已明,其并非毁诺之辈,不可能抛弃明门,如此纵横派所面对的将是整个江湖的受害者。在人心之中,受害者只关心是谁动的手,不关心那些幕后操纵者。为今之计,唯有诸宗发表联合公示,扛起明门之实,以绝对的势力屈服不满之人。如此一来,此与诸宗利益向背,属于得不偿失之事,一旦沾上了便再也洗不掉。但上官蝶舞说话了,言明冥宗将无条件支持明门之事,大恶大善通常只在一念之间,并非不可度。上官蝶舞这一说,诸宗便知张少英请隐宗四大隐士是何意了。一番思虑,灵女觉得如此一来,或许事情真有转机,即便失败,仙冥两宗共受舆论罢了。两宗当先表态,杨宗与司马慧玉只得同意,同时修书请隐宗四大隐士前来相会。

    张少英暗暗松了口气,如今唯有等待田不孤一行人的回讯了。其能够与张子诚对上,本该隐秘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呢?是巧合吗?

    河北路保州境内。

    柳燕一行人疾速赶往涿州,边境之所不同于内地,沿途戍边将士及将士亲属全民皆兵,盘查严密。但纵横派早已安顿好一切,一路赶往被契丹人占据的涿州,那里是范阳卢氏起源地。自后晋天福元年以来,涿州已被契丹占据八十多年,虽偶有归属宋朝,但大部分皆为辽统治,作为宋辽边境随着两国和平,范阳卢氏后辈一直致力于收复失地,还归祖地,朝堂上没少暗中支持。

    范阳卢氏之名曾经响彻盛唐,名人辈出,其衰落于五代,隐匿于宋初,对涿州地区的辽官刺杀无数,以至于在涿州城都有大量的辽国警巡院高手坐镇。相对于其它士族,卢氏一族的万世同宗筹谋了百五十年之久,只是暗中运作并未定名罢了。且范阳卢氏的万世同宗分为两处,拒马河幽水湖只是其中一处罢了。柳燕此时也才发现,对于这些纵横派早已掌握的清楚。接触的越多柳燕越是感叹,没有数十载的谋划,岂能成就这等果熟蒂落之举,也许纵横派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毕竟聂羽才是纵横派最大的敌人,乃至霸皇。

    此次行程虽匆忙,但横网来的讯息中,诸宗势力亦在后面追赶,意图明显。柳燕不由有些可怜诸宗,竟不愿做出头鸟,亦不愿暴露实力,只知相随起哄,殊不知这一切皆在大幕司掌握之中,纵横派才是这盘棋的幕后操控者。柳燕每日都能收到各方势力对纵横派此次行动的关注以及动作,但纵横派充足的准备让柳燕稍稍安下心来,亦感欣慰,若以自己的能力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细腻程度。将宝藏沉积在湖中这是一种多磨简单的方法,但存着不用意义又何在呢?弱肉强食,强者为王的武林中,凡是不义之财都能成为目标,只要利益足够,正义之财都不例外。若非如此,纵横派,诸宗岂能源远流长至今?

    幽水湖。

    湖并不大,方圆九百丈而已,湖边零散有渔櫵户十八家。柳燕一行人赶到时,横网早已将捞起来的宝藏装在凿空的树木中,一共三千六百根,湖边林中装饰好的树堆积如山。柳燕前脚刚到,仙宗,冥宗刃宗,药宗,器宗,隐宗六宗的会贴已然提前送到。柳燕一一接待了来使,并做了安顿。申时刚过,诸宗皆赶到幽水湖。由于是敌境,此次诸宗都做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调动,各率大部者众。六宗与会达三千之众。当诸宗见到林中的树干时,瞧其皆乃湿木,显是就地取材连夜赶工而成。横网所统计的名册上每一颗树木都做了编号,有详细的实物明目。待诸宗瞧过后,稍微检查了些,对于纵横派的分配的亦无异议。众人皆明白,实物的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些东西运送出去,至于胎息珠,纵横派谋划在先,即便各怀鬼心,也不可能与纵横派直接撕破脸。由且胎息珠之事本该为纵横派最高机密,偏偏如今尽人皆知,这引起了诸宗的警觉,虽然并没打消对纵横派的怀疑。这次分配让众人稍有芥蒂的便是刃宗,只是出于尊重并不言说罢了。虽说六宗会盟已不存在,但谋划仍在进行,诸宗皆知情者,只不过不再由纵横派主导。但纵横派接连获取两处宝藏,时日如此之短,足见谋划之深,这绝非巧合。诸宗临别之际,柳燕与诸宗简单会晤一下,询问了各家的处置之法。各家由于之前的损失,并未详细告知。柳燕有些怅然若失,涉及利益之间,昔日之情分似乎变得更讽刺。

    这些宝藏纵横派并不稀奇,通过七坛的生意,纵横派所摄取的远远大于这些宝藏。不过风口浪尖下,你不抢即非队友,通常都会成为对立面,毕竟披侠义之名,行篡夺之实,并不光彩。原本纵横派可将这些宝藏散化,慢慢送入宋境,但保不准异端势力将此事告知契丹人,一旦泄露,那将是血战,甚至引发两国交战,面对如此宝藏,即便一国之体都会眼红。

    由且诸宗同时出动,来的如此迅疾,足见诸宗与纵横派之间出现分明。柳燕担心的是,拒马河一带大部分是平原,一旦遭到契丹京州军的追击将无所遁形,只期望诸宗能有足够的准备。这一次纵横派没有选择旱路,而是选择弯曲一点的河流,入拒马河走水路,诸宗用的小船均是纵横派早已备好的,选择一队而行,毕竟身在敌境。

    傍晚,诸宗才将一切整理完整,不敢做停留。但纵横派的钱财一入拒马河十余里便将舟中的树木推下一根,早已等候在河岸两旁的横网人员再捞起来。这一切诸宗均瞧在眼里,亦是感叹,纵横派横网遍布天下确实名不虚传。

    诸宗为了这些东西临时调集了大量的暗中人员,在行船同时,沿途的辽军水陆哨卡都得到了大量的贿赂,以及各宗弄到的官方路引。随着辽宋榷场的开放,树木走私在辽境内并不稀奇,卖到宋境还能收上不少关税。只是辽人对边贸之利的发现刚刚起步,不如宋庭根基深厚。加上辽境内契丹各族与汉人争端激锐,互相并无好感,是以这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发泄对异族统治的不满,且汉人懂得礼尚往来,利益所致,诸宗方能一路畅通无阻。

    也亏得纵横派先机准备妥当,加上辽庭的顾忌,契丹统军司,警巡院都收到这次行动位置,但并不明确。当今警巡院正史薛里的第一反应便是阻止南京留守司出兵。明知掠宝之实,却牵扯到两国邦交。诸宗行走私之实,一旦留守司出兵将会遭到诸宗的激烈反制。一个冥宗在辽东不断支持渤海人逆反,将辽东之地搅得天怒人怨,加上一个七宗定侠跨越数国万里之疆域,这等能力深深震撼了契丹贵族。殊不知当薛里赶到留守司时,南京留守司一片大乱,入得内堂才发觉堂堂南京留守箫翰竟然吓得瑟瑟发抖。薛里震撼的同时,已然明白,诸宗早已设置一切,即便出兵亦是晚了。

源远流长(50)

    薛里之猜想确实不差,在幽云地区,除了药宗,隐宗,其它几宗在幽云地方都有大量的窝点以及外册百姓。乱局之下,这些地区所带来的收益更轻松。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仅仅一晚时间,诸宗的宝藏便运走了十之三四五。

    次日,天色渐亮之际,走在最前面的纵横派首船当先吹响了警号。柳燕当先惊醒而起,叫醒睡在身畔的柳纤,柳泗,和衣匆匆出仓,豁然发觉船队处于河丘之间,目及所处,喘急的河面上堵塞了大量的新鲜浮木,延绵十数丈之多,完全堵塞了河面,船队难以前行。

    冥宗慕秋白的船在最前,慕秋白与龙隐一听到警号声便起身出仓,随行水手已在下帆。二人放眼望去如此塞堵当是人为之,慕秋白当即让一刃流放出鹰隼盘查周围。然而刚出笼的鹰隼似是感到不寻常的气味,竟然展翅逃离而去。众人诧异间,但见远处一人凌空飞跃而来,如长虹破月,稳稳的落在河面浮木上。

    虽相距四十余丈,龙隐仍忍不住赞叹道:“绝顶高手。”慕秋白不屑应道:“终究肉体凡胎,又有何不同?”龙隐无奈道:“也就你敢如此评论。”慕秋白冷冷一笑,豁然间杀气炙盛,取过一刃流手中的惊鸿剑,几个起落,飘然跃上浮木。但瞧得此人一袭白丝长衫洁净无瑕,儒雅端静,轮廊亦是白净,俨然一个十足的美男子。不同的是那一双淡然一切的双眼,不动于色,似乎早已看淡一切,经甲沧桑,内韵十足。

    见慕秋白前来,那人当先开口问道:“非下棋之人,何故冒失?”声音婉转轻柔,慕秋白第一次觉得男人的声音原来还能如此好听。慕秋白应道:“你是对弈者吗?”那人淡淡应道:“我竟是对弈者,也是棋子。”慕秋白应道:“这并无意义。”那人微微一笑,应道:“慕宗主乃实际变化者,那麽,唯有武战一策。”

    慕秋白冷声道:“报上家门。”那人侧身说道:“云都北侯牧云端,这个答案满意吗?”慕秋白道:“拿出你的实力。”牧云端一声哈,应道:“本侯此生朝思冥花流奇花九经之高雅,讨教了。”豁然,但见牧云端身形一动,庞大的气息自周身迸发,裹尽方圆数丈。慕秋白冷然一笑,惊鸿剑倏然闪动,霸道之内劲豁然聚齐一点,刺向牧云端心口。

    两人相距甚近,慕秋白瞬间爆发之威何其强悍,这一剑正中心口。然而剑尖触及之处圆滑至极,一剑点透之力引得慕秋白剑势不稳,仓促之势正撞入牧云端怀中。慕秋白惊骇之下催动周身劲气暗流,意欲成就身体硬撼之局。霍然,肉身相撞之下,牧云端震飞后撤,慕秋白则如长虹向后飘出十数丈之远。所不同的是,牧云端只是为了避免被震入浮木之中主动后撤的。慕秋白惊骇之处在于他竟然会阴阳战甲,这可是长老的不传之密。两人一番硬撼,慕秋白探不清牧云端虚实,牧云端亦同样,两人脑中同时闪现不差二字。

    慕秋白内息回转,踏水而回,牧云端已在浮木边缘等候。瞧得慕秋白震惊的眼神,牧云端问道:“诧异吗?”慕秋白沉声道:“泾渭之分,一样吗?”牧云端应道:“不错,阴阳之出处,并非只有你冥宗。纵横派的阴阳宝典,仙宗的三分阴阳,冥宗的阴阳战甲皆出于同源。如此,传说中的人,所谓传说亦是真相。”慕秋白应道:“这并不重要。”牧云端却道:“你可以退下了。”说话间,柳燕已然跃上浮木,一袭黄色丝衫说不出的清秀脱俗,赏心悦目。除了头上的妇人法式,丝衫秉承唐衫样式,开放不羁,自由不受拘束。洋洋冬日之中,这股清丽让牧云端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美丽的女子。”柳燕亦不行礼,出声应道:“好奇的人,你是谁?”牧云端应道:“云都的内外纵横派会不知吗?”柳燕道:“东皇,西后,南冕,北侯,若你不是,那就太扫兴了。”

    牧云端应道:“好一个纵横派的二主人,云都北侯牧云端见过了。”柳燕侧过身去并不受礼,应道:“打架靠人多,你一个人也敢凑热闹?”柳燕清雅之色却犀利白话,颇有姬灵霜的影子。牧云端哈得一笑,应道:“人多不代表一定赢,你亦非对弈者,棋子才是你。”柳燕问道:“在生命面前,棋子只是用具吗?”牧云端道:“这个议论并无意义,不是吗?正与邪从来都不是对立面,唯有利益罢了。”柳燕道:“你错了,自今而后,这个武林不再是利益的傀儡。”牧云端道:“当然,纵横派有这个能力。”柳燕道:“如此,你就留下吧。群殴。”

    柳燕一出口即令群殴,自己则抽身后撤,牧云端瞧在眼里,忍不住赞叹道:“好奇的女子,好奇的纵横派,见识了。”话毕,慕秋白的惊鸿剑再度闪耀而出,身后龙隐已然跃来,前后攻向牧云端。牧云端睥睨之下,挥动掌力,从容不迫。面对两股强大的内劲气息,牧云端仍然选择不闪不避硬撼,一式交错,三个人影再度各自震开。牧云端只闻到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气袭身,翻动中内息自周身外放,将花香逼了出去,龙隐所使的正是冥宗历代教主不传之武学,奇花九经。

    三人翻身跃回浮木,慕秋白与龙隐已有谨慎,此人武功之奇当世罕见。此等神韵,若非有着纵横派一般的武学根基绝难达到如此地步。

    二人见牧云端神态若无,淡淡说道:“两个人群殴还不够。”龙隐闻言向慕秋白说道:“有埋伏。”两人默契之下,当下回身而起,顷刻间,船队上的大量的火药缸被投石车扔了过来,交错之间,牧云端翻掌排浪,浮木前轰然升起一面尺愈厚,遍及河面的水墙,投来的火药缸经水墙一浸均熄了墨线,尽数落入河中。如此神技,震惊诸众,此等能为恐御留香能绝对压制了。回到船上的慕秋白向柳燕说道:“你最好有充足的准备,停泄不前并非良策。”柳燕从容不迫,应道:“棋子只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即可,其它无须理会。”言毕,但见一人大吼一声,自丘后跃出,正是御留香。让人哭瞎不得的是,御留香并未带天罪之刃,反而一身樵夫打扮,甚是滑稽。牧云端眼色起意,毫不畏惧,亦不意外,问道:“我称呼你冥王,还是御留香呢?”御留香咧嘴笑道:“你叫我爹爹也行啊!我不介意的。”牧云端一时尴尬无言,这种人不尊礼法,并无言语可教。

    御留香见他不说话,叹道:“你不愿意啊!那我叫你爹爹好了,反正你都要死了。”牧云端仍旧不应,手势催动,引动河中水流,顷刻间四道酒碗粗的水珠凌冽而起,御留香怪叫一声大喊道:“哇,我只是个砍柴的,别打我。”竟毫不抵挡。牧云端并没收手,御留香双眼滑稽一眨,喝道:“跟你拼了。”霍然催动内息,顺势将四道水柱接了过来,反向攻向牧云端。牧云端接过再度攻向御留香,两人每转换一次水柱就会增大一些,这等高深的御形之术向来耗损内力甚巨,加上操纵受水流缓急,天气干湿,风向等因素影响极为难练,不仅消耗身躯,还需要的大量的时间修习方能大成。牧云端引领水柱之迅速,内力之深,真气之宏均当世罕见,属于道家一脉武学。眼见四道水柱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均游刃有余,御留香霍然分神再度拉起四道水柱,八道水柱轰然攻向牧云端。牧云端毕竟肉体凡胎,岂能接得住八道水柱。当下施展道家梦遁隐于无形。御留香早已防备,内息轰然催动,八道水柱化作漫天雨珠四散激射。

    如此一来,牧云端无从闪避,当即再提内息,以手化剑,磅礴的气刃翻动,化作一缕高雅万千的剑意将万千水珠劈开,迎面一刃砍下。御留香怪叫道:“天遁剑法。”为了验证剑法之真实,御留香有意承受一剑,故意卸去护体罡气。当磅礴的剑意袭身,御留香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念袭身,终于明白,天遁剑法虚外其行,终究是精神术罢了。武林中的传闻,只是因毅力薄弱,故而在精神术面前毫无体抗力,才会出现恍如隔世的虚弥感罢了,亦符合道家一贯的武学精神。饶是如此,御留香也不得不谨慎,天遁剑法在于三断,能够做到如此心境之人早已心如止水,不滞于物了,这是他所不能达到的境界,故而创出了灭魂法印的传染术。

    御留香有意一较毅力,当下催动内息加速血液流转,一股庞然的剑意如蛟龙出渊,迎面撞上天遁剑法之剑意。接触的那一刹那,御留香只感自身剑意为之一滞,竟然不敌,不由大骇,却已来不及。当下轰然一跺脚,震开浮木窜入水中,出世以来,首尝一败。败得虽非根基,但败了就是败了,御留香再度窜出水面,牧云端并未进击,亦暗中赞叹,若是他人,这一剑不精神错乱,也得癫狂一阵,生不如死。

源远流长(51)

    御留香摇摇头,叫道:“你的体质不错,杂学而用,毕竟不同差别,这会加速你躯体的衰老,再过十年你怕是要走不动路了。”牧云端淡然应道:“那不重要。”御留香贼兮兮笑道:“那就换人,朋友们,群殴他。”恍然,四道人影凭空翻动,四道一点破万均之势透向牧云端四大要害。这一出手看似四点围攻,但牧云端敏锐感觉到这是一个变化无穷的阵法,犀利的招式下他即便能抵挡亦纠缠其中,这并无意义。

    这几人其虽未见,但早已料到,杀手戾气之下,即便是他亦不愿纠缠。这一刻牧云端很想施展梦遁闪避,转念又觉得不妥,故而再度施展天遁剑法。与此同时,埋伏在一侧山丘坑道内的云都北侯太保禁卫军皆掀顶而出,愈者九人。如此一来进攻的田不孤,羽千泷,下酆都,申屠月四人反而成前后夹击之局。这一瞬间的交错,不再是招式的流露,而是内在的剑意较量。然而光芒的背后,田不孤等四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气息犹如瘟神降世,灭魂法印由四人联手的操控,方圆数丈之内尽显浓厚的血腥气息。这一刻牧云端无法淡然了,瞬间施展燕赤流窜入浮木之中。而太保禁卫军却没那摩幸运了,九人中唯有两人及时反应过来脚踏上天梯,窜向天际,却也逃不了灭魂法印之威,顷刻暴毙如稻草坠落在浮木上。

    当牧云端再度自远处窜出水面时,又有九人自山丘一侧窜出,四人再度施展灭魂法印,九人再次在攻势中跌落,难进方圆三丈之威。御留香已然明白其意图,劝道:“你们身上的戾气刚被引导,不宜过度运用,张家大婆姨还不快来助阵哇。”说话间,柳燕早已调整好布局,十数个火药缸涌向左右两岸,同时另有十个火药桶投向浮木堆,意图将河道炸开。御留香一众人眼见柳燕不顾几人生死,哇哇怪叫声中向船队所在疾驰。这一刻牧云端再度操纵河水如排风卷浪向浮木扑去,终究晚了一步,两桶火焰在山丘间爆发出强烈的爆炸闷声,火光灼眼下隆烟滚滚,树木枝屑飞溅,将河道炸开了一大半。

    御留香窜回船上,责备柳燕不顾自己等死活。柳燕只是稍微欠了一下身,并未理会,火药之威再度深深震撼了众人。倘若当年朝武大战,朝廷一次密集而攻,恐怕诸宗毫无还手之力。此时又一波火药桶涌向浮木,埋伏在山丘另一侧太保禁卫火箭齐射,轰然的爆炸声中,几桶火药在空中,浮木上接连爆炸,浮木终于被炸开,但树木溅射已然波及船队,众人不得不闪避。且拒马河水流并不喘急,河道虽被炸开,但浮木下仍有大量的木桩。河道上隆烟滚滚,硝烟味刺鼻,埋伏在两岸的太保禁卫军齐出,进攻终于开始了。

    作为柳燕的私人幕僚司,符昭等早已对这些新出的人有过评估,其能力较纵横派双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各展奇能,并没有循规蹈矩行一派训练之法,这一切无疑是借了纵横派的东风。埋伏在船队内的诸宗精英亦出动,连绵三百余只船的战线上,恶战方开。对于柳燕刚刚所言的云都新势力诸宗并不知晓,慕秋白并未追问,这一战如果只是简单的杀戮抢夺之战那就太失望了,智者绝非抢夺之形而闇其事,这盘棋的对弈者是诸宗和云都,乃至天池。

    此次牧云端的太保禁卫军亦大量出动,前后战线备了高达四千之众。反观诸宗,因为拒马河水浅之限制,每条船上不过七八人,不足两千之众。所不同的是,此次诸宗汇聚的是真正的各自精英,并没有完全依仗纵横派之调度。

    此时前方浮木硝烟中牧云端再度吸纳硝烟之气分六路攻向柳燕所在之船队前的哨船。便在众人凝神戒备时,柳燕所在的船底下,河面的流沙之中忽然窜出数道人影,浑厚的掌力下船身陡然倾覆。便在柳燕等众飞身闪避之时,早已确定好的目标,柳燕直觉内息一泄,似是中了精神术,顿时昏迷过去。癫乱之中,唯有窈楚能顾及到柳燕的安危了。但坠势之下猝不及防,窈楚清楚的看到二主人昏厥被人拦腰掳走,无助的嘶吼下,窈楚跌入水中。这一切都是阴谋,擒捉二主人才是目的所在。当慕秋白一众人反应过来时,慕秋白,符昭等疾驰而追,众目睽睽下柳燕被掳走,这如何向大幕司交代?谁也想不到,这些人会埋伏在水底流沙之中,骗过哨船一击得手。这一刻慕秋白对牧云端好奇了,他清楚感觉到,这些人已走在这个武林的最前端,走了纵横派的路子,不拘于一切事物的行事方法。首船一乱,诸宗只能按照当前局势御敌,后援至少需要两刻。

    慕秋白等丝毫不敢懈怠,以防止对方调包。攻击首船的有四人,身势下身法不差,非等闲之辈。在四人裹着柳燕疾奔的同时,隐藏在岸边树上的后尊,后博二兄弟已拉弦弯弓,银月箭夹杂着磅礴的内力,两弓四箭分毫不差,射中了四人身上的护体罡气。这一阻拦,四人身形一缓,慕秋白,龙隐欺身而至,奇花九经同出,四人合力一挡,不让花香之气袭身。知晓缠战无益,俘虏柳燕那人当先撤掌转身便去。

    这一交手,慕秋白与龙隐二人便感不一般,这三人虽过甲子,却流露着与牧云端一样的气息,武功不在其之下。冥宗的奇花九经主要是花香配上药理,甚少显现江湖,一直在传闻中。掳掠柳燕的这四人正是北侯牧云端的十三太保中的四人。十三太保没有姓名只有代号,这四人依次便是大太保,二太保,六太保,十太保,名号虽不响亮只是为了更好的迷惑敌人,十三太保武功同样不在牧云端之下。只是牧云端乃十三太保第一人,文武无双,方荣升云都四大实权人物之一。

    掳掠柳燕的正是大太保,为了这个女人,侯爷算是煞费苦心。按理说柳燕被俘将会更加刺激纵横派,但大太保疾奔三里之遥仍不见有人拦截。惊骇下其向柳燕望去,她正在昏迷中并无异样。此时,身畔终于传来脚步声,大保着眼望去,来者三人竟是纵横派三会居,夜虚,风神,月仙三人。大太保翻阅过纵横派的卷宗,对纵横派的三会居亦有钻研,见过三人的画像。虽然只是三个人,但那份傲气中出的自信让大保为之叹然。尚未言语,三人便发动了闪电合击之招,三人一式,威震当场。危机之际,大太保从容不迫,将柳燕挡在了身前。这时夜虚三人再收手已然不及,伴随着嗤嗤破空尖啸声,三道六式气刃自柳燕身前丈许豁然消散无形,只剩刺目的劲风拂扫,正是三会居绝学虚张破月。大太保亦不屑于再用这种肉盾的可耻行为,将柳燕抛了过去。便在月仙欲接之际,昏迷的柳燕陡然递出一掌,月仙一时难以分辨,亦不敢抛下二主人,唯有奋力抗击。便在这电光火石间,身后抽身追来的二太保与大太保亦前后同时出手,夹击夜虚等三人。一交手,三人皆避无可避,一招转瞬即过,大太保,二太保,柳燕瞬间呕红而退。此刻众人才发觉,那人竟不是二主人,而是一个年愈六十的劲装男子。

    自从有了纵横派的阴阳宝典和菩提果,若运用得当,延年百载不再遥远,六十岁至八十岁的二十年内将是武者最巅峰之刻。

    以三人对三人,大太保,二太保,假扮柳燕的九太保皆输在了武学根基上。大太保取出手帕将口中的血迹擦拭干净,叹道:“死亡假象的后面方是三会居真正的实力,为了应对东皇,四十余年间三会居延绵八千之众,天下事宗,纵横派当之无愧的武林领袖。”夜虚冷声道:“这是一个群殴的时代,十三太保又如何?”大太保微微一笑,说道:“人质在手,你们还有出手的必要吗?”夜虚道:“逆反重元会让这一切都变得无意义。”大太保淡然一笑,问道:“奉若神明的二主人失踪,你不急?”夜虚道:“那不重要。”大保闻言不由一笑,叹道:“纵横派识术之威举世无双。”

    这一刻几人方才明白,北侯不是真正的北侯,那操纵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这些宝藏吗?

    拒马河上。

    数千之众鏖战正酣,真正的战场却在拒马河下游的一处数十户的村庄中。真正的云都北侯牧云端正自河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卧,其一袭华贵的白色丝衣洁净无瑕,端容的目光下只剩端静无我的聆听。身畔侍婢昭华,惜诗,一筝一箫,乐声优柔绵长,在这稍算繁华的村落间正绽放一曲萧索。

源远流长(52)

    整个村落的村民早已被辽庭迁往各州府,已荒废许久。河边,十三太保躺在大石上饮着一种新造的蒸酒,洁净无瑕,醇香甘味,或许多年以后这种酒该大行天下,可惜牧云端不喜欢。

    当一曲乐息,牧云端总忍禁不住的感叹,超然世俗确实是一种历练,但天给人的时光实在太短,自私的人,无奈的事态构成这一个浑浊不堪的世界,教人每每思之皆无比叹息。

    此时,河上的两轮小车船正缓缓靠岸,十三太保中唯一的女子,三太保黛玉缓缓踏步出舱。作为十三太保中东皇唯一赐名者,黛玉之貌美若天仙,黛玉之才云都无双,黛玉之心恬静不争,其高贵之神韵唯有面纱遮隐方能面世。

    十三太保瞧得黛玉那一袭恬静白衣,不带任何妆容素衣修饰的异样之美,总忍不住念道:“步步春芳绿,绛唇含白玉。”听得十三太保的夸赞,黛玉即便深知此乃浮夸之赞,亦欠身示礼,若隐之貌,盈盈之柔姿激得十三保一激动竟然跌入河中。黛玉微微一笑,方向牧云端走去,欠身道了声:“侯爷安好。”

    袅袅柔音如仙音绕耳,酥然一梦,牧云端洁白宽阔的面容终有了一丝涟漪,抬手示意黛玉坐在自己身畔。黛玉不再行礼,则身坐了下去,说道:“有贵客临门了。”牧云端道:“横网八方,无所不在,都还需很长的路。”黛玉道:“你甚少感叹,是无奈还是重视呢?”牧云端道:“这袅袅人世间,污垢遍地,云都的入世注定纠缠不清,武林终究强盛。”说话间,上游的小舟已快速靠岸,舟上只有一个船夫,但掀开甲板,柳燕正安静的躺在甲板下的暗格中。乔装船夫的四太保缓步走上岸来,昭华惜诗二女已备好更衣之处,二女带着朋友间的嘲笑向四太保示威,换来四太保无奈的投降之态。

    当侍婢将柳燕放在牧云端身畔的草席上时,牧云端瞧得此女虽貌美,终究食了烟火,成为这世间权利的角逐者,内蕴已失。在船颠覆的那一刻,那虽不是真正的柳燕,但在船队中央,四太保,五太保根据柳燕身上的兰花香气,早已蛰伏以待,前后两个柳燕皆在同一刻被擒。所不同的是,乔装柳燕的是三会居女弟子无颜,在二太保出手的一刻,大太保的把戏已经开始,对于这一次诸宗船队的布置,牧云端有着详细的布阵图。

    黛玉端详了一会柳燕,向牧云端问道:“东皇有何来讯?”牧云端应道:“没有。”黛玉道:“为了天下大业,暴虐一点并不过分。但若只剩下威胁,那云都的存在便无意义。”说话间,十三太保亦换完衣服,前来瞧了瞧柳燕,叹道:“美女啊!可惜了,可惜了。”牧云端向十三太保问道:“觊觎吗?”十三太保哈的一声哼笑,说道:“人最不能剥离的是感情。可惜天下人不懂,合理运用自己的感情方不至于方寸大乱。清白兰君还能静若处子吗!期待,期待。”牧云端道:“世人厌儒在于纸上谈兵之形。你死我亡之际,掠人妻子并不算作弊。深思的是,傲雅无上的我们该用何种方式来面对这世间权利的进攻,我们又该如何正视自己在这世间扮演的人物身份。”

    十三太保淡然说道:“擒她来又有何意义?改变不了相杀的局面。”牧云端道:“纵横派的本质在于姬姓,亦是最致命的弱点,这就足够了。”十三太保道:“清白兰君可非君子之性,我开始怀疑这一战的意义。”牧云端道:“杀戮只是表面,内在方是根本,纵横派之地位已不可动摇。静待吧,时间会证明一切。”一句静待吧,时间会证明一切,岸上人皆默然以对,他们所认知的天下绝非当下的样子,而应该更文明,更富裕,更强大。所谓纵横派,武道诸宗,乃至朝廷,都只是历史中的尘埃,并不足惧。

    拒马河上。酣战正剧,云都太保禁卫军军力优势尽显,诸宗之间建制各异,难以组成有效的防御阵线,加之在船上难以展开,诸宗的伤亡都在加大,唯有纵横派双卫一枝独秀。唯一始料不及的是,真正的纵横派二主人柳燕被伏击掳走,随行保护的三会居弟子盈桑,莜然皆不敌精神术昏迷过去。加之假扮柳燕的无颜从河中浮起时,船首的符昭已知不妙。此时太保禁卫实在太多,符昭不敢冒险去船队中间。正当诸宗阵营频临崩溃之际,天际的诸宗飞翅终于赶来,太保禁卫军亦不恋战,鸣金收兵瞬间有组织的后撤。

    这一刻符昭明白,纵横派主导的这盘棋输了,他们的目标不在宝藏上,而在于二主人,偏偏其中出了奸细,若非如此焉能准确得知二主人位置?符昭下令阻止追击,今日他们败了,败得彻底。符昭下令邝佐整顿船队,收拾战场,邝佐明显感到符昭眼神中闪过一丝质疑。

    大战过后,拒马河上血流成河,但诸宗熟练的后备建制很快便清查出了损伤,各宗宝藏均未损失,但人员损失,伤者六百三十七人,役者两百九十三人,诸宗第一次领略到了云都的厉害。这些人默契的建制配合,进退有序的攻击方式,这一切几乎是纵横派的影子。随着那些云都被杀之人的胸牌被发现,云都北侯太保禁卫军一战成名。此时诸宗内心是惭愧的,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物,似乎也只有诸宗能动些心思。云都属于信仰组织,钱财似乎从来不该是他们这些下属该在意的。而柳燕的被俘无疑让诸宗颜面尽失,自诸宗重现江湖以来,似乎一切都是纵横派的影子。

    五宗简单会晤,气氛却异常凝重。瞧得纵横派幕僚司的寂静,诸宗再一次汗颜,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指望诸宗能帮手,故而二主人失踪全然没有责备之意。简单会晤过后,符昭便去安顿一切,一切都显得那般从容不迫,哪怕是天塌,职责该行之事从不会因为天塌而停止,这一切诸宗仍需建制以及宗派凝聚力的契合方能有此大宗本色。

    很快,符昭开始调集飞翅前去追击云都撤退的大军,只是监视,并不攻击。同时符昭通过幕僚司投签,发动纵横派引以为傲的暗力,即百里不远处的白山投下军州。这是州的行政建制,乃辽庭贵族或有功大臣受皇帝封赏汇聚的部族本部,渤海人和汉人奴隶所设置的州,在行政上要小于正常的州制建制。而白山投下军州全员一万三千余众,足够封锁方圆百里了。这等惊天之举若非非常时刻绝不会轻易动用,一旦动用亦需筹备后路,否则得不偿失。

    天际由飞翅接力传送密令,来回只需半个时辰。符昭布置完一切,留下全部人员运送宝藏,只领着百十人的双卫以及六司人员重新启用纵横派在辽境的双卫。在这个宋辽边界之地,诸宗暗中倾付了比宋境内还多的努力,早已渗透到汉人官系的各个角落。这些胡化的汉人在辽宋的民族歧视上唯利是图,各结姻亲,早已变成一种暗中不可忽视的势力。

    纵横派的横网传讯向来只依靠人马水路,传递方式看似简单实则运行神秘,符昭一路追去,加上横网此前的严阵以待,真正的牧云端所部百余人在拒马河下游被发现。符昭并没有选择立刻攻击,他急需知晓二主人所在。他与师尊并无过多交集,但师尊愿意花十几年的时间来保住自己,这份恩情符昭铭记在心,更收到了师尊的亲笔勉力书函,这份看重让符昭更加明白自己这一代人所在的责任,此乃纵横派大局观。此时符昭很冷静,他只是担心男主人会有过激反应,故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这是传闻云都以来,云都第一次直接面对武道诸宗,一战而闻名,看似生死较量之局,实则是双方的试探和退无可退的对弈之局,这一切只是个开端。

    白山投下军州只是纵横派的一颗重要棋子而已,动则意味着暴露,暴露则意味着风险。幕僚司只有话语权并无实际权力,紧急之下需全员投签方能生效,责任由整个幕僚司承担。邝佐,金誉,钱森等人对二主人并无多大观念,只是男主人有命不得不从,亦知男主人用心。加之男主人对身畔之人一向要好,如此明主,忠心之下不愁名利富贵。

    路上。

    云都太保禁卫军正在平原上缓步而行,伤员,役者早已零碎安顿,由当地的本派外户收容。此时牧云端接到了云网传来的讯息,纵横派似是派出军令,原因不明。牧云端亦不多做揣摩,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力所及,剩下的便看天意。作为云都最具开明者之一,要学会淡然处事,理性着手,方为一个权力者该有的气度。

源远流长(53)

    戒执着,敛做作,故奢靡,逆冲动,敢弑杀,恬人伦,淡人世,化开明,立六德,秉公明,禁人欲,无天下,这是东皇提出的世省十二章,深得云都诸众认可,如此为人处世之道方为泱泱中国文明开化之典范,亦为众人竭尽心力修习之路。此时柳燕正躺在牧云端的马车内,当她醒来的第一刻便明显感觉到男子的气息,本欲发力,却感全身酥然使不出力气,似是内力受制。柳燕瞧了瞧牧云端,俊美洒脱的面庞上,那深邃高贵的眼神凌厉而下,瞧得柳燕有些忐忑。牧云端亦暗暗赞叹,一个不惧死亡的人是不会有恐惧心理的,这个美丽的女子便是这样的人。牧云端平静的说道:“张夫人,得罪了。”平静的声音,柳燕瞬间理清思绪,当前的局势杀她并无实际作用,异端势力睿智之下也不会选择如此下策,柳燕默然问道:“你是谁?”牧云端道:“你们一直要找的人。”柳燕道:“大丈夫行于天地,敢作敢当,你们想躲躲得开吗?”牧云端道:“你们要灭,灭得掉吗?”柳燕道:“三月之内必见分晓。”牧云端:“也许会失败,这千千万万的民心呢?”柳燕道:“历史的发展从不会因为少部分人的意愿而改变,你们这一代人也许做的很好,但下一代人却未必。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生存才是最直接的目的,这才是天下百姓所见到的。你们为了理想却要牺牲千千万万的人,这是你们所向往的天下制度吗?”牧云端道:“没有牺牲便不会有觉醒,没有呼唤便不会有追随,只是在等待历史的青睐,那怕失败,至少引领了天下人心,这浑浊的天下总有天明之日,不是麽?。”柳燕沉默了,今日这个天下的分歧不在于谁的势力最大,而在于谁能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的传承下去,云都创造了一个公天下的信仰,也许他们可能失败,但所带来的影响对一个统治者来说,这是多麽致命的杀手锏。如此下去,也许百年后云都真能创造一片清明世界。柳燕沉声说道:“人心私立,你能杜绝这个弊端吗?”牧云端淡淡道:“这是制度的问题。”柳燕道:“锐意天下并非不可取,云都不该碰纵横派。”柳燕此问,等于直接宣明三坛内乱为云都所为。牧云端亦不迟疑,说道:“作为利益的顶端,纵横派不该清除麽?”柳燕冷然说道:“这个实力,云都不曾拥有,阴谋诡计动摇不了纵横派的根基。”牧云端应道:“权谋立世,舍人为己,私心之下,你亦不例外,你的丈夫亦不例外。这场对弈才刚开始,诱饵之属,你,无悔?”一声淡淡的问候,柳燕倏然浑身冰冷,不是说自己周围有两倍的兵力在围绕麽?为何只有船队这些人?难道丈夫真是以自己为诱饵?柳燕很快便否绝了这个想法,心却动摇了。也许丈夫会这麽做,为了纵横派他连阿姐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自己?这一个念头闪过,柳燕所思皆映入牧云端眼中,这一切足够了。

    牧云端端静的沉默让柳燕更加沉重,只剩余音环绕脑海。柳燕勉力掀开车帘,天际正有双卫飞翅在盘旋,柳燕陡然心绪加重,娇躯震动,这都是丈夫算计好的?这一刻,之前对丈夫的怨气和无奈占据柳燕整个身躯,丈夫真的变了,再也不是狐山那个小阴子。

    牧云端叫停了马车,让柳燕服下解药,亲自将她抱到路边。地上早已铺了毛毯,这是除了丈夫外,第二个男人如此亲近自己,柳燕鼻眼间尽是男子气息以及幽绵的菊花气息,是如此浓重绵长,如此洁净无垢,她不由想起了花易玄。君子之行,止于表里如一,丈夫并无这种气魄和魅力,有的只是算计。这一刻柳燕对丈夫极端的失望,她突然觉得很孤独,这天下八方似乎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有些后悔当初听奶奶的话。

    伴随着牧云端车队的离去,天际的双卫随即落地齐刷刷的跪在了柳燕身前。柳燕冷冷瞧着这些人,冷冷说道:“我们又算得甚麽?我一派副使不也得听幕僚司摆弄?这一路的来的运作我甚至只有知晓权,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名义吗?”跪在地上的双卫敏锐的感觉到二主人的怨气,但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且作为家人,受点委屈又算得甚麽?纵横派为大,这是纵横派立宗第一法则,宗派利益永远凌驾于权利之上,实不该耍小性子,这一点男主人做得娴熟有余。

    双卫的不回应竟是制度,亦是沉默,沉默即是默认。柳燕不愿多言,此刻只想就此逃离纵横派,哪怕是死,她也不愿再待下去了,纵横派的恩情,阿姐,丈夫甚麽她都不想管了。当解药开始解开禁锢时,柳燕行走了一周天内息并未发觉异常,由于修习阴阳宝典,其内力亦瞬间恢复如常。柳燕起身便走,双卫只得起身跟随。柳燕倏然怒道:“我叫你们起来了吗?下属上礼,门规之下你们在我面前也敢如此放肆吗?”愤怒的言语下,素闻二主人一向恬静,今日如此反常当有隐情。但双卫只是随属,并不参与谋划,门规所致,各司其职,亦不敢多言。且二主人所言并非无理,众人只得再度跪下,目送着二主人离去,待女主人离开三百步后,双卫才解礼起身。皆有些担心,不知云都对女主人做了甚麽,一切只有等幕僚司前来。当下六十四人分八拨,分两线,一线向幕僚司靠拢,一线跟随二主人。虽然柳燕并非一个好主人,但对下属都和善,这是纵横派上下的印象。今次人力充足之下,二主人再次遭袭,换制后的八角卫才明白,突发状况太多,非人力所能克服,这需要长久的磨合才能天衣无缝。

    当符昭一行人接到二主人愤而离开的讯息时,符昭已感不妙。三个主子之间本就分崩离昔,这是挑拨离间之计,但这场对弈仅仅是如此了吗?当下符昭让邝佐前去迎接二主人回归,若是不行便一路随行保护。符昭叹道:“这一路行来,也许我们过分了了些。”金誉问道:“才华如你,也会患得患失吗?”符昭道:“门规之下不外乎姬氏尊姓,幕僚司失职也。”符昭一言点中了幕僚司四人的心思,自心里,除职位上的尊敬,众人对这个二主人并无心绪,至少她不是个合格的二主人,一切只因师尊的青睐众人不得不服。

    钱森道:“上层的分裂虽影响不了纵横派的根基,但对行政影响极大,不得不防。”金誉道:“当前急迫是寻回二主人还是继续押送财物,若是两者同时进行,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恐力有未逮。”符昭回复心绪,说道:“对方之准备细腻如丝,此刻他们的目标是宝藏,故而他们定会再次伏击。”钱森道:“如此最好,只是作为下属我不得不提醒你,沧海之誓,三个人有一个死去,三个人都得死,这在武林中已不再是秘密。”符昭道:“如果我连此等紧要之事都可忘记,这个令主怕是浪得虚名。传令下去,启用飞翅营,三班轮流探视,以船队为主事。”钱森道:“我有点担心,诸宗抗的住吗?”符昭冷声哼道:“你们小瞧诸宗?这是致命的,诸宗动气那才叫天地失色。”钱森与邝佐相视一眼,均有些不解,他们刚刚入大幕司,缺少卷宗阅历,面对武林局势并不透彻。

    拒马河上。

    柳燕的被俘,给了诸宗狠狠地一巴掌,虽说并不是诸宗的责任。慕秋白与张少英夫妇有结友之情,加之北方乃冥花流地势力范围,慕秋白对此事介怀甚深。但作为一宗之主,他更明白这场对弈意味着甚麽。随后冥花流的飞翅营赶来,慕秋白军令之下,飞翅营开始了探视,警训之令。这平原上飞翅的扭簧需要不停运作故而损耗也快,虽然铸造一个成功的精钢扭簧花费巨大,但冥花流花得起。慕秋白不喜欢议事制度,这等时刻团结并不重要,诸宗皆有自身的本钱。不及片刻,远方的飞翅接连传回警训,有大批敌人在靠近。慕秋白心血来潮,当即施驾飞翅窜入天际百余丈,只见东方远处扬起大片的尘土,显有大量人员靠近。令其为之警觉的是,慕秋白发现河面上似是有热气流动。这绵绵入冬之际,哪来的气流?转念之际,慕秋白突然明白,定是不知名的新传染药在作祟。慕秋白暗暗冷笑,就这点手段吗?当慕秋白下地来时,船队上已有人体力不支倒地,状况不明。龙隐因习有奇花九经之故,河面的上气流他亦最先感受到,似是造成人体气虚之药,并无性命之忧。见得慕秋白跃回船上,龙隐即道:“此药并无性命之忧,只会造成气虚,体力不支。”慕秋白问道:“服用的辟毒丹没有作用?”龙隐道:“这种人体炼丹才有的稀世之物,传染起来人体容易吸收,这是真气无法防备的。”慕秋白道:“这不重要。”龙隐道:“不必担心,暗香流影已散出。”慕秋白点了下头,即暗自催动内息抵抗这无色无味,无影无形的传染药。所谓智者睹未形,这时候任何的变动皆为宝藏,外围之事自有人处理。

源远流长(54)

    一行人中,唯有药宗长老陈琦等人对此有所防范,这种人体炼丹的所制成的药性是药宗都没见识过的新药,无法知晓其成分,亦难施展。倒是隐宗四大隐士一行人服用了同行的秘制丹药,竟然不受干扰,只是随行的各家弟子发病,让几人颇为着急。这批宝藏来的轻而易举,为的是君山三清未继的大业,众人也早已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器宗此次只有柏胤流前来,因为北方才是器宗的势力范围,亦做了相当大的准备。便在北候牧云端所安顿的第二次袭击开始,诸宗地人员亦在密集的调动,天际首当其冲。辽阔的平原上,飞翅的作用太强了,为了争夺天际控制,北候十三太保中的四太保,五太保先后派出近六百驾飞翅,然而迎接的是器宗三百飞天凤舞翅的拦截。近五百丈的高空上,三百多驾飞天凤舞翅先后而下,密集的箭雨自六百多架飞翅上方激射而下,北候阵营飞翅瞬间坠落百十架,损失惨重。饶是如此,北候阵营飞翅拉动绳机,飞翅背面的机关箭矢如雨激射而出,射向上方的器宗飞翅。但因飞舞翅滑行疾速,只射中尾队飞翅,跌落下三驾来。

    地面上,三千太保禁卫军一身黑皮甲戎装,策马崩腾,兵器虽不尽相同,仍显呵呵逼人的冲势。辽庭对在边界地区对牲畜管理极严,能够弄到如此之多的马匹足见云都之能力。前来围剿的诸宗皆就近调集的人力,有马者更少,虽人多势众气势却输了一筹。围剿之中,仙宗,冥宗,器宗,药宗,四路大军各部近千余众,先后投入战场。异境之中,诸军对垒,精英汇聚,诸宗尚未靠近,太保禁卫军即扇阵变方阵,策马驻足待战,阵中亦不见任何旗帜。这一战双方都未派遣主帅,输赢并不重要,体现的是各自的宗派沉淀,比的是内蕴。此时,云都的飞翅尽皆落败,无一人怯战,皆战损飞翅跌死,从容淡然,让诸宗飞翅震惊不已。

    伴随着仙宗,药宗的人马左右攻来,太保禁卫军忽然纵声念着东皇世省十二章:“戒执着,敛做作,故奢靡,逆冲动,敢弑杀,恬人伦,淡人世,化开明,立六德,秉公明,禁人欲,无天下。”激烈之语,豪情之状,信仰之下,诸宗人员皆为之愕然。这是异端势力麽?这是敌人麽?为何如此不同?带着怀疑,血战倏开,兵锋所致,血肉横飞。硬战之下最前面的人会首先倒下,唯有让对方倒下自己才能活下去,这一刻人性湮灭了,只剩下杀戮,以及世省十二章的豪情壮语。甫一交手,两宗精英便知对方能为不在自己之下。清澈的双眸下,只剩下杀身成仁的气魄,令人视之生疑。那所谓的平等世界,诗画江山真有如此魅力麽?甚至在诸宗弟子心里,若真有那一片天地该有多好?为了本宗的源远流长,他们皆身不由己,若真有那一日,是否就不会再有杀戮了?以精英对战真正的精英,太保禁卫军丝毫不落下风。两宗采取的攻势为车轮战,因为身后,器宗的三尊机关兽,五百弟子正疾步奔来。此刻,太保禁卫军中,三支腕粗的火弹雕羽箭透过六人三弦复合弓劲爆而出,三点火箭疾啸刺耳射向诸宗阵营。与次同时,器宗机关兽背上的活动机弩瞬间以火箭反击,精准之势,三支箭轰然爆裂,震撼天地,破碎之物殃及地面交战人群。饶是如此,双方并未因为伤亡而慌乱,反而愈加疯狂,两方凝聚力相差无几。而这时,器宗弟子终于赶来,其选择了太保禁卫军后方,绵密的敌我人群中,机关兽无法参战,众弟子相视一眼,均知此战乃宗派荣誉之战,不得退缩,随即尽数以人参战,以弓弩射击马腿,扰乱太保禁卫军阵形。这一参战,太保禁卫军战马马腿中箭倒地,阵型为之一泄。众多器宗精英顺势强攻,太保禁卫军阵型开始溃散,世省十二章之声更盛。豪情壮语,誓死不退,诸宗精英犹豫了,数宗围攻下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偏偏对方不闪不避,视死如归,大义凛然。这样的队伍,这样的人,他似乎不是坏人。便在器宗插入太保禁卫军军阵中,仙宗,药宗精英却都犹豫了。但犹豫是怜悯吗?太保禁卫军感觉到了,嘶吼声中竟然发动了四面进攻,此时冥宗队伍压轴来战,四较一的战局,各宗近战阵型势能压榨着太保禁卫军的阵型。激烈的厮杀声中,半个时辰后,太保禁卫军战至最后三人,诸宗终于停手了,这仗还怎么打?人家明摆着是来送死的,诸宗精英皆傲气无双,这是对武者的侮辱!三千多众的死亡,换来诸宗大胜的荣誉,但他们真的赢了麽?三个太保禁卫军相互扶持着,站在尸山上举目望去,眼中是畅快淋漓的痛快感,殷红的血眼,骄傲的目光下,三人齐声吼道:“你们挡得住人却挡不住历史的行程,你们是天下人的罪人。”吼罢,三人皆抬手起掌击碎天灵盖,血溅立弊。

    战场上,只剩下愕然的诸宗联军,他们胜了却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疑惑和胜之不武的侮辱感,乃至对这些人的怜惜。瞧得出,诸众皆乃第一次应战,如此巨大的伤亡将在胜利者的内心烙上难以磨灭的印记。于是仙宗首先提议,为这些所谓的异端势力举行火葬,余下三宗轰然响应。

    据马河上,船队仍在疾行,如此大的船队在拒马河上极为显眼,来往的船只稍不注意便会造成拥堵。此时的诸宗均在发挥自身的势力,遍探拒马河周围动静。仙宗战神重耀静坐仓中,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哪里有所疏忽。但作为上位者,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不会轻易说出。霍风流亦在思考诸宗地格局,纵横派已有意放开诸宗,此乃大势所趋,但如此真的好吗?仅仅因为纵横派的隐瞒和算计吗?这非纵横派的风格。霍风流向来随性,一举一动重耀皆瞧在眼中,重耀问道:“你犹豫甚麽?”霍风流道:“这是一个局,很明显。诸宗各自为政,真的好麽?”重耀道:“你瞧出了甚麽?”霍风流道:“论起势力,天下之宗谁能盖过纵横派?其人力不如我们多,但建制齐全,效力奇高。诸宗若联手对付纵横派,把握虽大,但事实真如此吗?这些事我虽少参与,却暗中钻研过。威胁到纵横派的也许不单是聂羽那些异端势力。而是他们的思想制度,一个没有压迫,百姓自由的江山,真的不可能吗?”重耀道:“皇权多愚弄,百姓多愚昧,本身只是一种臆测。”霍风流道:“自宋庭立国以来,大大小小的叛乱就没停过,你便瞧不出这其中的干系吗?万死从容,涅重生,天机百年,诗画江山,如此才更贴切。要想做到这一切,最大的障碍首先是纵横派,而后才是诸宗。黑榜禁绝之事便有端倪,天池,云都尚在较劲,或者说争取主导权。没有了纵横派的支撑,诸宗反目易如反掌,不是麽?”重耀问道:“你怀疑那些秘密之所以并未大肆扩散是异端势力在插手?”霍风流道:“只是臆测,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权利最怕的不是反叛者,而是反叛者的精神信念永续不灭,这不正是异端势力所为?乃至民心所向?”重耀认可霍风流的想法,但也仅仅是认可,说道:“一个御留香便搅得诸宗对纵横派心生芥蒂,,纵横派着意却不在此。当今武林能够牵动全局的唯有张少英,御留香二人,纵横派谋划几何?龙魂,胎息珠,更革谋划,六宗会盟,双卫换制,如此大的动作,仅仅是宗派需要吗?也许,你是对的。”霍风流叹道:“这便是纵横派的胸襟啊!人家压根没指望你能帮上忙,能团结一致便不错了。”重耀道:“杀手与异端势力有多大的牵连不可知。杀手面对的是武林,异端势力面对的是宋庭,实则上武林分担了所有的压力,宋庭在观望,这种局面是危险的。”霍风流笑道:“你想的也不少嘛!圣女即将承宗,端看其为人亦是守成之主,局势堪忧啊。”重耀问道:“你有想法?”霍风流鄙夷道:“你是仙宗门户诶,居安思危,你之所言胜过诸堂,不可再让纵横派顶在前面,一旦失守,嘿嘿,诸宗名声虽响亮,恐无一人能有纵横派之开化,进而扭转局势。”重耀问道:“仙宗有横网的根基吗?”霍风流诧异了瞧了瞧重耀,叹道:“仙网是吃干饭的嘛?没有十分,三分都是力量啊!”重耀瞧了瞧霍风流,淡然说道:“仙宗刚刚恢复生机,当年总坛内乱影响何其之大?一个七宗定侠又何其大的局面?仙宗的根基几经摧毁,你不考虑?”霍风流叹道:“已本宗为大,你总有理由。瞧瞧人家纵横派,更革,换制样样来,依旧如初,这便是最直接的差距哇!有朝一日仙宗若能有此能力建制,不正是仙宗源远流长之考量吗?”

源远流长(55)

    这时羽千尊踏步而出,问道:“千古,刚刚所施展的是甚麽妖法?我想知道。”羽千泷问道:“你想学?”羽千尊摇头道:“你已败一次,再败一次,你会失去作我对手的资格。”羽千泷哼声笑道:“那重要吗?”羽千尊冷声道:“你我今日亦该了断。”羽千泷摇头道:“我今日的对手不是你,是咱们父亲兼爷爷,杀了他,我才有兴趣与你一战。上次,我是让着你的,哥哥。哈哈哈”短暂的谈话,暴露出令杀手诧异的称呼,看来军中的传闻是真的。只不过相对于杀手来说,双亲都能杀,人伦又算得了甚麽?羽千尊哼哼冷笑道:“你变了,变得有感情,来吧,我俩一起干掉这个人。”言语间,但见羽千尊腰间剑光一闪,伴随着羽千骨身首异处,众人才瞧得明白,那是一柄水寒剑,所不同的是,这是刃宗水寒剑中唯一一柄软剑。伴随着羽千虹与羽千叶等众的惊呼声,平日高高在上的师尊就这麽被羽千尊杀了。羽千尊冷笑数声,转身向千字辈众人问道:“如何?剑法还不错吧?”众人闻言霎时清醒过来,崇高虽减,但尊崇依旧,千字辈众弟子顿一拥而上。御留香眼疾手快,天罪之刃横空而出,巨大威能震撼天地,将一众人的内力以无可匹敌的真气尽数卸去。但听得御留香冷声喝道:“谁敢搅局,就送他去九泉之下看爷爷。”

    一众人慑于天罪之刃,一时并没动弹。或者说从内心上,师尊死便死了他们想看看,备受师尊溺爱的羽千古与勤修苦练的羽千尊究竟谁更胜一筹。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白教之内,这才是唯一能够激起众人欲望的事情。

    羽千尊缓步走到场中,羽千泷取下背上的剑匣,苍雪剑再度上手,肃穆之间,即是生死之决。此时的羽千尊已预感到了自己的失败,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白教之中的佼佼者,虽不如羽千古,至少该是第二。然而,从他刚刚知晓白教十宗,他恍然才发觉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师尊何等睿智?本部千余人人不过白教其中之一罢了,这才是羽千尊动怒施杀手的原因。羽千尊转身拾起羽千骨的头颅,一番拨弄果然是人皮面具。羽千尊不由哈哈冷笑道:“师尊,你真是用心良苦!”羽千泷瞧在眼里亦暗暗放下心来,就知道他不会这麽轻易就死。

    羽千尊不再犹豫,沉声说道:“看看是你的一式留神厉害,还是我的万川烟逝厉害。”说话间,羽千尊从随意到沉淀,冷静,只是转瞬,瞧得围观之众心惊不已。这份心境内蕴当是化境方显神通,难怪能够击败羽千古。羽千泷此时内蕴全无,一身清丽的薄绵衫,再套个白丝外衫,柔美之态风靡万千,便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唯一不同的是拿剑手法娴熟。在场的每一个杀手皆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方能活到今日,追求至高武学进境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乐趣。所不同的是,羽千古似乎找到了一个好靠山。

    伴随着二人真气的缓缓催动,场间瞬间夹杂着一股女子脂粉香气的气味。香而不浓,淡而不失色,精致至极。众目睽睽下,二人静心以开,催动真气方圆流动,谁能将真气操纵的更远,内力运导得更精准,都将影响到出剑的气韵。瞧得出,羽千尊心高气傲,真气内敛,内力外放,走的是巧劲。羽千泷真气柔中气,缓缓转化羽千尊的真气,走的是均势,则剑未出,气韵之下已成势均力敌之势。

    此刻最关注对决的莫过于千字辈诸众,所谓阴阳同体,只是拥有男女的特征,内在在于羽千古与冥花流北宗四奇观中的路芊红一样,一体四肾,多余的器官只能通过残忍切除方能不影响人体正常运转,百胎中才能成就一胎。于此,再以玄天内功为根基,运用禁忌之法得以打通任督二脉,成就不世奇功。一体四肾,以足少阴肾经发功,纵使奇才异骨亦难抵挡。而羽千尊阴阳同体之外,一体双肝,足厥阴肝经异于常人,两个异类究竟谁更胜一筹,颇令人期待。

    随着二人不住催动真气,方圆三丈之内劲气勃发,激烈相持,一时难分上下。但在御留香与羽千骨眼里,一体双肝较的是耐力,一体四肾较的是疏散自如,二者各有千秋。除了先天的异禀和后天的修炼,其根本仍在修心养性上,这一点羽千尊较羽千泷要差上一筹,此时的羽千尊似乎也意识到了一点,故而再次催动真气意图以深厚的内力去压制羽千古的起剑势。这一切羽千泷皆瞧在眼里,当即闭目以待,并提气催元,不让羽千尊压上来,毕竟阴阳宝典下卷她刚刚修习个大概,也不敢大肆吸纳羽千尊的真气和内力。眼见压制无用,羽千泷始终保持在平衡势道上,不急不躁。羽千尊嘴角暗暗一笑,水寒剑陡然出鞘,寒光闪动中剑势突然倍增,寒锋起划,庞大的剑势陡然压向羽千泷。便在羽千尊拔剑之刻,羽千泷亦随剑进势,两股庞大的真气似水乳交融,冷热浪击,嘶嘶不绝。此刻靠的便是谁先压制,谁先出手。羽千尊陡然加持的内力让羽千泷有些吃力,毕竟内伤初愈。转念间她已催动心法吸纳,化解中和羽千尊的压力。羽千尊眼见自己瞬间的优势将失,水寒剑陡然震动,身影如梭,化作万千人影袭向羽千泷。这瞬间的变动羽千泷虽有不及,但旨在沉稳,是以当羽千尊出手的那一刻,苍雪剑如电光闪出,一道白光如皓雪当空在身前划出道道真气。围观众人只见两人陡然相扑而上,磅礴的剑势震慑方圆,一个万马奔腾,一个如蛟龙出渊,看似万一之决,实则是这世间最高深的武功。

    随着二人身形交错,不及抵消的内力随着真气迸裂四方,势道依旧骇人,围观之众尚有数人未及时防备当场血肉横飞,皆吓得齐退开三丈之远。肉体凡胎,如此神韵,如此威能,不愧为杀手黑榜第一人。

    场中。当劲风散去,二人身形错开一丈有余。所谓一式留神,所谓万川烟逝,在场之中许多人没瞧出名堂。御留香瞧得出,羽千泷稳重求胜并无不妥,终究太过保守,且上了羽千尊的当。羽千尊并非仓促出剑,而是蓄谋已久,他看透了羽千泷一式留神的破绽。所谓一式留神,一招一剑,一式瞬发,靠的便是内力和速度的压制。而羽千尊的万川烟逝确如其名,真气如百川流动,组成一道道屏障来消耗一式留神的剑势和速度。如此应对虽是普通,但要做到心如止水,万川齐发,以及不影响最终势的发动,相互之间的契合,没有成百上千次的修习不可能做到。

    身形交错的的两人默然当场,竭力压制体内真气汹涌。这一场对决虽只不到盏茶时间,但对人体真气与内力的消耗极大。剑势相持越久,所承受的威能越大,二人的起剑势早已超过人体所承受的极限。片刻后,羽千尊当先呕出一片血雾,颓然倒下,羽千泷稍慢顷刻,亦随后尘。汹涌的血雾直喷出丈余远,御留香与羽千叶同时抢出,此时若无外力疏导解压,二人必将当场毙命。

    一招过后,围观的诸多杀手头一次对这二人抱以异样的目光,原来一个人的武功还能达到如此境地!这一战让诸众突然才发觉,再如何勤加修炼,如果方法本身都不对,那一切皆是枉然。作为杀手,一招毙命是最好的方式,习其一点而透全局,竟可节省时光,亦能达到目的。但对决的二人展现的是真气,内力,剑势,剑,乃至人本身的平衡点,从而达到一式万钧的不败之招。不从于任何一点,进而达到人物合一,通变万化之道,那才是武者一生梦寐已求的化境。

    当羽千泷与羽千尊再度站起身来,羽千尊虽脸色苍白,却咧嘴笑道:“好弟弟,下次再战。”羽千泷靠在御留香身上,虚弱应道:“我败了。”羽千尊哼哼冷笑,说道:“一式留神并非招式,而是万化之境,我想得没错。”羽千泷道:“你看透了我,但对我来说并无意义,没有理由的杀戮是这世间最寂寞的宣泄。”羽千尊冷笑道:“动感情的你,似乎更有韵味了,我都有些情不自禁了,哼哼哼、”

    这一战,二人战至平局,御留香对羽千尊不由高看一眼,羽千泷一败一平并非没有原因。这些个怪胎早已超出人体的极限,不可以平常心待之。御留香扫视诸众一眼,天罪之刃在他手臂上缓缓转动,巨大的剑刃在他手中如若玩物,瞧来至少有三百斤不止。在场诸众均知其离去之意,两军交战不派贴,不派使者,堂而皇之而来,即便御留香声名赫赫,诸多杀手亦不愿失了这一份骨气。御留香瞧得诸众猩红的目光,亦战意轰隆,此等大战可遇不可求,杀起来那才叫过瘾。断九泉瞧得御留香的气息不对,劝道:“疯子,不可恋战。”御留香似是没听见,突然沉甸甸的冷笑起来,闻者皆为之一颤。只听御留香阴笑说道:“这麽多人一起打,这辈子都没遇见过。来吧,来吧,都来杀我吧,我不会还手的,来吧!来吧!来吧!”三声来吧,一声又一声沉闷和阴森,夹杂着声嘶力竭的压抑感,狂态尽显。杀戮的人碰到杀戮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长离无恨在阵后已知不妙,以这种方式开头,纵横派的犀利手段,清白兰君运用得游刃有余。长离无恨亦知此时唯有一战,当下策令取内围外御,中军备战随时准备攻击武道的任何变动。

源远流长(56)

    御留香一手搂着羽千泷,天罪之刃散发着猩红的血腥之气,纵横天下再度施展,庞大的气息顷刻遍染四丈方圆。田不孤等四人当即提息,以内功心法接上纵横天下的气息圈,气息再度扩至八丈,闻者皆感意识一时失神,伴随着天罪之刃的挥动,血肉横飞之下,杀手联军顷刻倒下一大片,足足三十余人。杀手联军一迟疑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当下皆一涌而上,群殴之下即便是神也会有力竭之时。如此巨大大招式耗费甚剧,加之杀手众多耗也耗死他了。

    的确,纵横天下一经施展,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深厚的根基是关键。随着杀手联军大片的倒下,御留香并没停下之意,五人外气联系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气息圈。而杀手中不乏佼佼者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这一切承受全靠御留香居中支撑。好在几人阴阳宝典初成,气息一体,最震撼的莫如申屠月,异体之下,气息所致,来犯之敌皆敌不过一招。这些杀手能够在七宗定侠的围剿存活下来,身手何其一般?一念至此,申屠月感叹自己当初选择投降果然不虚此生。随着御留香的移动,外围的杀手仍前赴后继,铺天盖地。百艺各展下,外围的四人唯有以磅礴的劲气来抵挡来犯之招,至少在这短短时间内,几人终于尝到了纵横天下的快感。

    战场外围的长离无恨跃上楼车,瞧得眼前倒下的近百人,颇感惋惜,亦是不得已之局。说到底,御留香之身份真是纵横派在眷顾吗?天下无人可挡才是关键。一个人名声再响亮,武功再高,也会死在群殴之下,御留香显然超出这个范畴。

    场间,杀戮造就猩红的双眼,所有人心中唯有杀,面对成片坚持不住倒下的人,杀手联军毫无畏惧。然而,杀手们挡得住精神的摧残,却抵不过传染术的威能,轻者意识迷糊,重者失识,楞然当场,茫然的面庞犹如痴呆。杀手疯狂的进攻并没有攻破五人联手的气息圈,脚下反而多了百十众哀嚎,癫狂,呻吟的人,这一切不过盏茶时间。长离无恨亦被彻底震撼了,以六敌百毫不落下风,肉体凡胎哪来如此源源不断的真气消耗?用人命去填这份骨气似乎并不明智,杀手早已人人喊打,又何必在乎这所谓的骨气?保存力量寻得出路才是真。长离无恨不再犹豫,当下传令吹角弃营,擂鼓进攻,令旗所指,正是诸宗汉江大营。

    完整的建制之内,军令之下,除了留下来的三千围攻之众,黑榜联军悉数攻向诸宗汉江大营。

    此时,天际的飞翅,鹰隼皆显紧张之态,杀手联军此时汇聚达两万六千多人。而诸宗为了保持绝对压制,汇聚者已高达三万八千之众。杀手联军的进攻鼓声,汉江大营不必查探便已听得一清二楚,张少英暗暗赞叹长离无恨秒招之举。当下,张少英下令起阵御敌做防御态势,不得主动进攻。军令一下,诸宗均明白,这一战不会提前,至少不是现在。两处大营相聚不过八里,隔了一座山蛮罢了。当黑榜联军大军成建制的分为三路披荆斩棘攻来时,张少英在巢车上暗暗赞叹,建制之下,不用傲红尘的方法依旧能够凝聚,长离无恨不愧为黑榜第一智囊。

    长离无恨派遣的先锋为三千众,由白教兰陵萧氏千字辈羽千行率领。作为新人,面对这种阵仗,羽千行谨慎而兴奋,这种群战对阵的感觉对他来说颇为新奇。作为白教七星之一,这份超越人体极限的自豪感让羽千行的冷傲更加深邃,只会杀人的杀手永远是用具,如何能够在这黑暗的角落里生存下去,方显生命之可贵。对于行军,他熟读兵书,虽是第一次领军,但好在军队建制完整。他的兵法很简单,一路保持疾行军,竟而冲到诸宗大营前摆出左右两路扇形军阵,虽然长离无恨的军令只是巩固先锋阵脚,聚势待发。

    汉江大营前锋乃器宗副监司杨宗,汉江一役诸宗皆无事,唯器宗大监司重创,器宗上下皆感面上无光。这个前锋位置是杨宗亲自要求的,原本张少英属意的是风神。一直以来,纵横派三会居并不显武林,尤其是月仙,夜墟假死之后,诸宗对纵横派三会居的印象一直保持在元老修养之观念上。

    面对羽千行的挑衅,杨宗的准备很简单,十尊铜师早已蓄势待发。作为这世间最霸道,最昂贵的武器,杨宗这次是真生气了。十尊铜师震地有声的缓步上前,手腕粗的坐力扭簧嘎吱嘎吱的催人心魂。虽然陈坦秋早已退出江湖,但百艺竞技,各展所长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机关兽的霸道自大战以来震慑群雄,殊不知一尊铜师至少得配三十余人的辎重以及修复队方能成行,且费力费钱耗费甚剧,否则器宗铸个百十头来怕是天下无敌了。

    羽千行一见机关兽不由出声冷笑,对这些机关兽颇为不屑,只是好奇,终究是死物,如此巨大且沉重的铜块究竟是如何灵活走动的?他数了数一共来了十头,可较木狮要难对付得多。但羽千行早已防到此招,策马上前,向杨宗挑衅道:“怕死的不光躲在龟壳里,还躲在人后面,哼哼,器宗副监司,一字之差也敢前来招摇撞骗吗?”杨宗侧身应道:“无礼的小童,你下去吧,大人的事少掺和。”杨宗毕竟是一宗之主调教的徒弟,身份不低,性格沉稳又带点桀骜之气,加之修习儒门操守,言语间以礼自居,正气凛然,两人军前一会,高下立判。亦如杨宗所料,讽刺的背后是白教众弟子心灵的禁忌。羽千行脸色陡然冷峻,翻身下马,手中的水寒剑已横在胸前。杨宗大手一挥,阵前人影耸动,正是冥花流北宗四奇观,相同的气息让羽千行明白,大家都是一类人。

    路芊虹玲珑的身姿踏前一步,徐徐秋风渐近,红衣素装之下配上赤红色的凌霄剑一时夺目万分。

    路芊红腻声说道:“一剑之下,水寒剑必断,你一死大战提前,弃子罢了,这是你存在的意义吗?”凌霄剑作为曾经刃宗的镇宗至宝,响彻盛唐百余年,羽千行深知一战的后果。内心高傲如他,此时心中竟也升起一丝悲凉,如果自己有足够信任的同伴,何愁受这些屈辱?偏偏在白教,这是奢侈而致命的。失望之际,先锋军队内缓缓走出百余人在羽千行身后汇聚,相同的气息让羽千行不及回头便心头一喜,师尊果然早有安排,今日正是白教扬名立万之时。

    羽千行哼哼冷笑,说道:“也许你们人多,但今日看你们如何破阵。”不待羽千行下令,其身后的一百零八人缓步走到诸宗阵前,其阵型散乱,只是一群人身上流露着同样的阴沉气息,这份能力与默契武林罕见。一番示威,诸宗的气势顿被压了下去,杨宗冷声哼道:“示威逞凶,小童,你尽力了,我,不会打你的。”话虽如此,其身后的仙宗白衣教众尽皆上前,三百余众十字阵烈,正是仙宗新创的阴阳十方阵。放眼望去,十行人整队以中点竖列,除了队伍的残差不齐,从任何方位瞧去,皆是一个十字形,阵型并不复杂。羽千行刚刚的喜悦再度沉寂下来,同为习武之人,仙宗的三分阴阳在这数年间再度响彻武林,此战看似普通,十字阵亦残差不齐,但所众气息若定,从容端静,一宗根基昭然于世,这与白教十宗这些刻意凑合,除了武学造诣的契合,人与人之间的契合为零即是区别所在。对于白教,若非必要,这等实力不宜过早暴露,羽千行把握得分寸。谁都明白,这一战只是迫不得已,为的是稳定军心,要的是士气。羽千行看向杨宗,说道:“自诩大人的你该知晓,年纪愈大离死亡愈近,老东西,你我一战,生死各由天命。”杨宗听得对方叫自己老东西,不由暗中怒火中烧,他待人是有礼,但那是正常人,这些怪胎在眼里并不算人,加之其年长妻子云氏十数岁,云氏一直担忧百年之事,杨宗对此事自是颇为忌讳。

    杨宗沉声应道:“小童,我军阵前由不得你撒野。吃我一掌。”话必,掌到,六丈之距仿佛凭空消失,羽千行之觉面庞生风,即便闪避也已不及,唯有同归于尽。咋见水寒剑寒光闪动,横断巫山之剑铮声而出。杨宗暗暗赞叹,自己如此闪速其竟然仍能反应果是不差。杨宗左掌发力,罡气所至,遇上羽千行的水寒剑,蹦的一声脆响,水寒剑刃九寸处应声断裂。羽千行瞬间怒不可恕,撇剑,双掌上下同时推出,骇人掌风迎面击向杨宗。杨宗不知是无法抵挡,还是未反应过来,羽千行双掌陡然印上杨宗前胸和下腹。如此浑厚的掌力非同小可,两军暗自担忧之际。双掌之下,杨宗丝毫不退,羽千行反而闷声中呕红而退。围观之众瞧得出,羽千行似是受到掌力反噬,避之不及。不及防备的反噬之力,这得何等力道?反观羽千行震退的步伐,一步一稳,六步转瞬间将反噬之力吸纳的干净,似乎受伤不重。这一刻,围观之众无不啧啧称奇,这个看似怪异的年轻人竟有如此修为,果真不差。尤其杨宗,器宗以器械闻名于天下,其武学一直未显于人前。刚刚震断水寒剑的是杨宗手中一个带光的点,其出手太快,在场并无人瞧见。反观刚刚硬受那年轻人两掌的杨宗并无异处。若是杨宗欺身补上两掌,那年轻人那有的命在?杨宗所展现的武功类似于道家乾坤印,阴阳逆返的内功。杨宗抚了抚胸前的衣襟,沉声说道:“小童,你不行了,要不要我帮你疗伤?。”对于这种内功,羽千行纵使天赋异禀一时也无法突破,但竟出手,羽千行很想试试器宗宗门武学如何。

源远流长(57)

    羽千行提气纳息,暗提内元,忽而军阵后方传来鸣金撤退之声。羽千行虽有不满,但联军军纪森严,羽千行不得不虑。稍一犹豫,羽千行向杨宗说道:“三日后,在此一战,你有多少玩具尽管遣来。”说罢,羽千行转身大手一挥,下令撤军。杨宗见对方完全不顾忌自身的存在本想撵他一阵终是放弃了。撤军之后,杨宗亲自去向张少英复命。却见张少英正躺在凝香膝上享受着按摩,杨宗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还要耗两个月之久,有这个必要吗?杀手联军穷途末路,咱们一举杀过去,黑榜尽灭岂不痛快?”张少英没有睁开眼,只是说道:“等”杨宗叹了口气,叹道:“越来越闹不明白了,为了点钱这麽折腾。你甚麽都瞒着我们,还要我等为你卖命吗?”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我长大了。”杨宗没招了,为之莞尔。张少英续道:“有一事需向你请求。”杨宗眼色流转,应道:“咋的?自己的婆姨跑了,想打我家的主意不成?”张少英道:“此乃私事,姐妹之情。”张少英话语出口杨宗便明其用意。柳燕之事其已有听闻,柳氏再次出走,似是因欺瞒所生间隙。杨宗不解道:“一妻偕老,人生何求?这样的女子你还不满意吗?还是权位让你变了?”张少英反问道:“你觉得呢?妹夫?”杨宗听罢差点气的吐血,叹道:“我不跟你扯,但愿这一切你有所掌握,诸宗之间间隙渐生,望你多加注意。至于内子你可直接问她。”张少英回声应道:“多谢,不送!”杨宗啊得一声,惊退数步,无奈道:“我真想打死你啊!”说罢,转身去了。

    张少英招呼凝香着衣,这才向杨宗所在的营帐走去,身后风神,月仙,夜墟,班嫂,双卫,大幕司,大幕司六司哗啦啦的跟了百十人。

    张少英来时,云氏已在营外等候,并命婢女备好了点心。营中人多嘴杂,此时此刻莫不如江边,足见云氏之心细。两人稍一见礼,张少英当先请路,二人一路缓步走向江边的榭亭。待婢女摆好点心,张少英遣开众人,只留下没有管辖权的三会居三人。云氏的性子向来沉静,稍稍吃了些点心,饮了些果酿,云氏开口问道:“心里不好受吧,姐夫?”听得姐夫二字张少英颇为惭愧,自始至终除了这个名分,他们之间只有妻子与之相连。张少英放下酒杯,应道:“慢慢就习惯了。”云氏问道:“你想要我去劝阿姐?”张少英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原以为她们会理解,我成了她们所愿,却物是人非。”云氏问道:“你怪大嫂嫂,二嫂嫂?”张少英应道:“岂能责怪?只是无奈罢了。”云氏道:“瞧得出,感情之事你并不擅长,她们对你好已成为习惯,即便你心疼,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偏偏这一切也怪不得你,造化弄人。”张少英问道:“阿燕常跟你提起我吗?”云氏道:“我四姐妹虽已天南地北,托贵派横网之能,从未断联系。你是大嫂嫂的丈夫,你该比我们更了解才是。若真要劝当你亲自去劝,我们三姐妹再说和说和。”张少英颇有为难,他要是能处理好和双妻的关系便不至于今日之变。阿燕的嫌疑并未消除,作为大幕司副使,任何对纵横派有威胁的因素都不可忽略。

    见姐夫有为难之色,云氏亦醒悟过来,说道:“我们都知晓,为了聂羽之事纵横派殚精竭虑,不遗余力,难道真非你不可吗?”张少英道:“你们都无法想象坐在这个位置上需要怎样的心境,我走的只是灵霜的老路罢了。”云氏道:“造化之情,情谊不绝,知恩乃君子本色,也许姐夫是对的。”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局中人局外观,乃人之常情。你说的我记下了,待我安顿好,我会亲自去劝。”云氏问道:“阿姐很爱你,不到万一绝不会做出离家出走之事。是不是阿姐的身世有问题?”张少英没有犹豫,应道:“是。这其中太复杂,亦不好判断,也不敢懈怠,方至今日。”云氏叹道:“如此还请姐夫多留心罢。非常时期若有甚麽不测,悔之晚矣!”说罢,云氏起身告辞。张少英起身相送,沉默许久,自知抑郁难解之疾正在爆发,当下强压心神。

    回到帐中,御留香一行人正在沐浴更衣,这一战终究寡不敌众,且一行人目的已达,皆退了回来。此一战,以六人对三千,敌方伤亡百十余众而全身而退大胜,震铄古今。张少英亲自为一行人设宴款待,皆符合几人口味。虽然一行人对张少英之图谋不甚清楚,但竟为朋友亦当信任,不必去问。

    联军大营。

    长离无恨此刻正在帐中静坐,思虑片刻他似乎已明白此次一战对方之意图,当下长离无恒召集诸众前来议事。大营刚刚安顿下来,各家族长早已在帐外汇聚,当下入帐来参见。行礼过后,一众人各自入座,长离无恨缓步走到阶下,看向刚刚死过一回的羽千骨,问道:“此时此刻,羽教主是羽教主吗?”羽千骨应道:“当然。”长离无恨续道:“众目睽睽之下,挑战白教高徒仅仅为了武艺高低吗?”森狱范阳卢氏隐派族长卢夜辰应道:“这一战让我等见识了白教之利,武道那些人意图明显。”羽千骨隐隐不悦,果是不知深浅,应道:“白教之列,人神共愤。不错,白教是有保留,这些秘密乃是家事,诸位如此干预怕是有所图谋吧?”会盟之前各家军政统一,严禁内讧分裂,违者族长自尽。羽千骨话语过重,意为卢夜辰心有不轨,卢夜辰本想反驳,终被卢光拦了下来。附和道:“羽教主莫怪。也许是武道刻意陷害,意图让我等内讧,我等万不可因此伤了和气。”羽千骨沉声道:“好一个也许,卢先生说得不错。武道众目睽睽之下来战,为的便是让诸位见识到白教的厉害,引起诸位的注意,这其中的谋划当需考量。”羽千骨一言,众人皆不明所以,黑海太原王氏族长王建问道:“羽教主不必卖关子,快人快语便了。”羽千骨道:“关系重大之事自当谨慎而为,在下这里有一处卷宗,也许诸位有兴趣。”说时,羽千行自怀中取出木鱼匣,拿出一个小册子来递给了羽千骨。羽千骨并未审视,向长离无恨问道:“盟主,此事干系重大,最好大家一起瞧瞧,还请盟主移步。”长离无恨应道:“你们瞧了再呈上来吧。”羽千骨躬身应了声是,当下邀集其它四氏族长共同翻阅。诸宗虽老大不乐意,却也好奇羽千骨又在耍甚麽花招。倏然,西君荥阳郑氏族长郑从善当先身形一震,看向盟座上的长离无恨,眼中透露着深厚的诧异之色。紧接着,王建,卢夜辰,催俱看向长离无恨,皆震惊莫名,失态不禁。

    瞧得帐下一行人的神色,长离无恨说道:“呈上来,”羽千骨取过册子,缓步走向台阶,说道:“江湖中各宗派之间,派遣奸细,探子,已是众人皆知的不言之秘。少者三年五载,多则十年二十年,能够达到三十年的,古往今来寥寥之数罢了,此等毅力可谓惊世骇俗。殊不知,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洛子秋,你该清醒了。”说罢,羽千骨将册子扔了过去。长离无恨接手一看,不由心神俱震,这份卷宗不早该销毁了吗?为何在三十年后突然冒出来,长离无恨纵使心性修为高深,亦不免气血上涌大脑一片空白。羽千骨忽然纵声大道:“这天下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我等诚心推上去的盟主竟然是仙宗门的奸细,可笑,可笑啊!”百炼峰博陵崔氏族长催沉声喝道:“羽教主未免野心过大了,一纸卷宗岂能辩得真伪?”羽千骨道:“这上面的教皇大印洛天刑三字,验字皆是仙宗上任教主教皇专用,无可仿造,仙冥争霸时期这种方式大行武林,诸位稍稍查探便知真假。”催应道:“一份三十年前的卷宗如何辩得真伪?羽教主你该清楚你在作甚麽?”羽千骨道:“还用怀疑吗?这位长离盟主极力奉劝我等交出胎息珠,此等丧威自怜之举更贻笑大方。哼哼,黑榜第一智囊。今日起,你该叫洛子秋了。”说时,羽千骨声威逼人,眼光如炬,紧紧盯着长离无恨。

    长离无恨缓缓平复心情,站起身来,说道:“这个盟主之位你盯着很久了吧?诸公汇聚如此,无非是退无可退,欲以此求得生路。你一直收敛秉性,为的正是这一日吧?其实,你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你能为黑榜寻得生路,这盟主之位又何所顾忌。羽教主,这份质疑对长离来说是践踏。”卢夜辰插口道:“不,长离盟主,这种大印验字我小时候在先父手札里见过。大印与验字并行大行于仙宗,以至于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在用这种方式,故而我记忆深刻,这份卷宗应该是真的。”催应道:“应该即是不确定,卢族长好圆滑。你们该明白,当下非常时刻内讧愚蠢至极。”羽千骨道:“任一个武道奸细对我等发号施令,诸位还不清醒吗?来人,带进来。”

源远流长(58)

    话必,帐外羽千虹驮着一个奴婢打扮的女子走进来,诸众皆识得,正是长离无恨的贴身侍婢洛兮。此婢三十少许,对长离无恨言听计从,忠心不二,是以除了照顾长离无恨起居,长离无恨甚少让她显于人前。三十少许的婢女必是跟随已久,在场诸众均沉浸在纠结难辨的复杂情绪中。谁都明白此时内讧无异于自残。但若长离无恨真是奸细,这种结果众人皆难以接受。一个睥睨黑榜的智囊,为黑榜谋划十余载未出差错,这份能力便是众家族推举的重要依据。尤其羽千骨突然爆发让人措手不及,让人很容易便想到争权夺利,这已引起诸众的警觉。羽千骨擅自对长离的人下手,无异于同室相残,违反盟规。

    而当长离无恨看到躺在地上,双目涣散的洛兮时,长离无恨明白终究逃不过。霎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长离无恨已将洛兮抱至盟座上。其这一展身手,诸众无不惊骇而退,诸等武艺均至上境,竟然瞧不清长离无恨的身法,这等速度若非亲眼所见岂能当真?长离无恨探了探洛兮的脉搏,其遭受了催眠术的折磨,神志已乱,后半生亦是废了。催眠术在于精神力,被催眠者抵抗越强,受的精神折磨也就越深,洛兮这般自是竭力抵抗所致。便在诸众防备之际,长离无恨陡然翻身奔向羽千骨,右手双指指气倏然刺向羽千骨咽喉。两方相聚本近,羽千骨虽防备其突然发难,却没想到其身法如此之快,尤其是这指气,阴阳双气同源而击,聚齐一点威势惊人。羽千骨不愿暴露实力,翻掌导气,真气凝聚尖坡面来分散其力。当两方相触那一刹那,羽千骨抵挡不住内蕴十足的阴阳双气,仓猝而退。长离无恨势道不停,借力转向丈余远的羽千虹。羽千虹虽有所防范,但面对长离无恨的突然转向亦来不及做出反应,指气贯穿咽喉,瞬间毙命当场。长离无恨一击得手,沉声应道:“脾气好,不代表可以随意污蔑。羽教主,你犯上作乱,属下伤害同道,你,过分了。”羽千骨不为动容,自若应道:“事到如今,你仍要作威作福吗?我可有洛兮这世间最完整的证词。”说话间,羽千骨衣袖翻动,一张文书自袖中翻出,并递给了身畔的催,催稍一阅览不由啊得叫了一声。催如此端稳之人竟能如此失态,诸众已感诧异。但听得催叹道:“洛子秋,原来你是教皇之子。难怪你在黑榜蛰伏三十余载,不正是查探教皇之死吗?哈哈,果然是你,藏得好深呐。”诸众惊愕间,纷纷上前阅览,一探究竟。恍然才发觉,长离无恨本名洛子秋,竟是仙宗上任教主教皇洛天刑之子。当年仙冥两宗为争随侯珠,玉玲珑双绝反目。这其中便有黑榜的参与,只是年代久远,现任族长又不甚留意,只知个大概罢了。若非有这份证词,谁也不曾想到洛天刑竟然还有后代,而且就潜伏在黑榜。当年之事一切都只是为了钱,正是由白教牵头的。

    知道再无隐藏的必要,洛子秋应道:“多说无益,你们还等甚麽?但你们要想清楚,最先上的两个人必定会死。”此言一出,在场诸众皆沉默了,帐中皆是高手不错,但若无心有灵犀般得阵法契合,恐怕不易挡得住洛子秋。羽千骨冷声说道:“强弩之末,你就没有感觉吗?”洛子秋心神一颤,刚刚猝然发力,内息流转渐感迟泄,原来如此?怎有可能?是了,是洛兮,是洛兮。除了她,没有人能在自己的饮食中下毒。或许这并非是毒,而是沸阳散。顾名思义,中毒者若不运用内力,真气便回凝结,直至人死去。即便不停运用内力,终究有耗尽之时,仍旧是死。中了这种毒,唯有间歇运用内力,保持真气流转,并入清泉中调息半月方能得解,但帐中诸众不会给他机会。为了昭示公正,长离组织的杀手们并未随行,此刻尚在二十余丈的军帐中。众人合力,也许不及属下驰援,洛子秋已身首异处。羽千骨与羽千行同时走出,向洛子秋说道:“你刚刚实战的阴阳无双指,幻影迷踪步,皆是仙宗失传之艺。今日,在下正想领教。”洛子秋哈的一声冷笑,说道:“伦禁之艺焉能与仙宗较利!”话必,指到,羽千骨的小心两字才说出口。好在有了羽千虹的前车之鉴,羽千行积蓄的内力轰然成圈,反向洛子秋罩去。羽千骨喝道:“不可。”一声竟必,羽千行掌至,洛子秋指落,指气透过掌力射向羽千行,转瞬之间,羽千骨掌至将指气推开。熟料洛子秋浑身一震,庞大的劲气自周身劲射而出,凌厉润厚的劲气如漫天星雨,正是仙宗至高无上,失传已久的教皇绝学千锋剑影。源源不断的劲气,摧山透石的势道,每一道劲气或阴或阳,或合二为一,正是这世间最复杂,最难练的内功顶峰之学。

    当千锋剑影倾泄开来,帐中诸众无不后跃闪避。如此威能,天下谁能匹敌?只不过,教皇执掌仙宗不过短短十数载,千锋剑影一直都只是传说。千锋剑影一经施展,洛子秋抽身而退,凭着举世无双的幻影迷踪身法,他要走,无人留得住。但千锋剑影消耗过大,费阳散的药力亦在扩大,损伤亦大。洛子秋抽身撕破军帐,并放出焰火,随即向长离军营所在奔去。无论如何,长离杀手只认长离无恨,当能拖得一阵。洛子秋想法虽好,但焰火刚发出,周围便有数道精铁链网撒来将洛子裹在网中,显是羽千骨早有准备。洛子秋奋力挣扎,意欲以内力将精铁链网震碎,无奈精铁链网太多,纵使神功在身亦难施展。但洛子秋的焰火信号终究发了出去,羽千行当即持盟主令旗去组织各大士家进行围剿。羽千骨缓步走到洛子秋身畔,说道:“其实你很接近了,就差一点你就要知道一切,可惜,一步之差。当年之事正是我主持的,至于何所为,又何为,你,无法知晓了。”洛子秋口溢鲜血,咧嘴笑道:“那又如何?你,上当了。”话必,洛子秋口吐殷红,一枚细细的银针射中羽千骨神藏穴,羽千骨待到发觉时已感不妙,银针入体,内力所致,透入体内震散。殊不知神藏穴正是其罩门,霎时羽千骨内息井喷,自神藏穴汹涌而出。羽千骨平生第一次失态了,他还是小瞧了这个人,他竟然犯了如此简单的错误,也许他让权力冲昏头脑,因为他等待这种机会实在太久了。羽千行瞧得真切,急忙上前去扶,咋眼一看,羽千骨因脸型痛苦而至人皮面具起皱,羽千行解开一瞧,竟然是一个很像师尊的中年人罢了。羽千行混没想到师尊连自己这种心腹都隐瞒,厉声问道:“你是谁?师尊在何处?”不料那人霎时流血过多,已然昏厥。羽千行只感多年的忠诚换来一场空,不由情绪激动,看向四周厉声喝道:“师尊,你藏得好深呐!”激动至之际,帐中跃出一女子,正是洛兮。洛兮一出帐便出掌攻向羽千行,毕竟距离甚远,羽千行侧身避开,水寒剑陡出,砍向洛兮。洛兮这一出手迅捷无比,身手不差,掌到中途却折身翻向洛子秋,内力激荡之下,拉着精铁链网的几个白教好手不得不撤出一条手来抵挡。即便如此,洛兮的内力所带动的劲风太广,精铁链网掀翻扯撑之下漏出一角。洛子秋自知千钧一发,不顾损伤,庞大的劲气再度施展开来,内力广发之下,便有两人握不住精铁链网,洛子秋趁机翻网而出,双掌所致,一个白教链手当场被击飞瞬间暴毙。

    千钧一发之刻,白教所部不再犹豫,意欲齐上强攻,快刀结束。殊不料,此刻长离组织杀手闻讯而来,当即向白教反击,双方立即展开混战。其它家族正欲上前帮忙,催急忙劝道:“内部小患不可乱了阵脚。咱们需得提防武道之辈偷袭,速速防御才是。”催一提议,众人都深觉有理,当下各自去安排。

    汉江大营,张少英正在准备事宜,听得焰火之声不由心神一紧,出得帐来不由神色一变。当即前去寻御留香一众,一众人正在帐中无聊,见张少英急切之态,知道又有事忙了。张少英只是说了,跟我走,随即出营奔向仙宗的营帐区去见灵女。灵女此刻正在小歇,瞧得张少英的紧张,问道:“何事需要帮忙?”张少英道:“传令下去,三军齐出,直扑黑榜大营,见机行事,我先去救人。”

    灵女没有问要救谁即点头答应,张少英身边配有专职传令旗,其亲来下令足见慎重,疑虑间,张少英已转身去了。御留香最是不满,刚刚才洗漱完毕,不由埋怨道:“这般天南地北的跑,我会累死的。”张少英回道:“待救得人,我请你吃黑熊。”御留香啊的一声,怨气四散,感叹道:“活了大半辈子,才发觉这世间我还有这麽多东西没吃过啊!”一行人疾步穿营向黑榜联军大营赶去,御留香边跑边问道:“这次救谁呀!好歹说一声,不然跑过去还不得一团糟哇!”张少英应道:“长离无恨。”御留香惊呼道:甚麽?让我去救贼首?啊!难道他是奸细?”张少英道:“差不多。”御留香感叹道:“啊,小子,你越来越像个权谋者了。”张少英应道:“很多人都这麽说。”御留香很无奈的瞧了瞧张少英,倒是与姬奔月越来越像了。一行人刚翻过山蛮,黑榜联军的斥候便发现了,鹰隼快速飞向联军大营。一行人施展气息所致,方圆数十丈之内的声息皆无所闪避,藏匿在各处的探子,斥候均被击杀。一众尚未奔出十余步,联军大营外围已有三千联军持器结阵以待,军阵身后则裹着千余人的火药箭阵。张少英一行闻到气息,催动燕赤流疾奔军阵。燕赤流本是瞬发耗力之功,张少英一众连续催动燕赤流,身形如离弦之箭,待第一波火药箭升空时,一众已夹杂着磅礴的劲气扎入人群之中,伴随着劲气的交融,瞬间血肉横飞激起一片血雾。诸众内息契合,内功庞大之威神鬼惊颤,围观所众心中不由暗暗咂舌。黑榜联军高手如云,要阻拦这几人轻而易举,可惜杀手之间缺少信任以及默契,方有如此局面。

源远流长(59)

    联军大营各家族长自听到汉江大营的进攻鼓声便知张少英与洛子秋果然有勾结。群龙无首之际,羽千骨说道:“是战是怠诸位拿个主意吧?”百炼峰催说道:“战则鱼死网破,怠则留有余地,生与死的界限不过是目的所为。”卢夜辰说道:“阳派脱离尚需清理诸多痕迹,没三个月不成。”西君郑从善道:“当前仍需快刀斩乱麻,速定中军,否则军心不稳,眼前这一关便过不去。”黑海王建道:“草率定将乃大忌,这近三万条性命岂是儿戏?”催沉声问道:“仓促逃难而成的黑榜联军还要在此继续争权夺利吗?”催性子较为端稳,深藏不漏,此言一出,卢夜辰即道:“催族长所言不差,竟有心所为当相信六司建制这种制度,并要贯彻执行,盟主尊位是谁所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幕僚司直至现在仍是闲置,并无实际决策权,又能如何作为?一群世间精英汇聚于此大不了鱼死网破拼死一战,又有何惧?可叹我们一路四处出击处处碰壁,多少好手丢掉了性命,加强建制决策势在必行。”羽千骨点头应道:“如此,咱们推举崔族长吧。在下虽有心一试,终究让诸位忌惮私心,如此也好。”催摇头道:“盟主在于领导能力,羽教主堪当大任。这群乌合之众便看羽教主作为了。”说罢,催当先拜倒,引声拜见。羽千骨有些惊愕,不知其甚麽心思,当下去扶。卢夜辰思前想后,无论众人如何各怀鬼胎,若能维护表面的凝聚力亦是难得。他的族长之位受到宗亲钳制,其仍需表现来提高自身威信。催一拜,卢夜辰随即一拜。如此一来,郑从善怀着莫名的心思也只得跪拜。

    这个空缺不到半个时辰的黑榜联军盟主尊位由羽千骨继承,没有繁杂的仪式,没有贺礼。羽千骨坐上盟座,接受幕僚司以及各族长的参拜,并依制幕僚司左列,各族掌事右列。羽千骨才说道:“白教倾力可阻拦张少英一行人,但代价惨重。白教有所怜惜,一个洛子秋嘛!哼哼,仙宗教皇之子,这是一条可行之路,便让他们抢去吧。至于面子,诸位暂时放下,联军至少需要七日准备,三日成军,介时,我会让诸位看到焕然一新的黑榜联军。”羽千骨锵锵而言,胸有成竹顷刻间便似换了一人。但这种感觉让众人有了一丝欣慰,只要能够寻得出路,相信此人又何妨?幕僚司成制已成事实,有了这个相互监督,以及诸位族长的把关,他也掀不起甚麽大浪来。为了安抚军心,羽千骨亲自领着各位族长前去督战,留下幕僚司为改制做准备事宜。一行人但瞧得张少英与御留香二人气息合一,组成三丈见方的巨大劲气圈,身后羽千泷,田不孤几人随息一体,构成一座无形的致命堡垒,联军大营诸多杀手只能聚阵,凭着大量的伤亡来抵挡张少英一行人的脚步。羽千骨当即让羽千行率白教千字辈精英聚阵抵挡。足足一百众尽数而出,十人一阵,正是白教十宗汇聚之精英。诸众疾步奔行中十人内息结为一体,庞大劲气圈威胁到联军众杀手,见者皆急急闪避,其阵仗壮观非凡。羽千骨军令一下,抵挡张少英一行人渐渐散开。御留香瞧得白花花一片身形奇怪的已感不妙,人终究非神,十人气息一体即便根基不如尚能自保,更何况十阵同发。纵横天下好用,却也太过耗费真气,人数密集间施展三次他自己都得力竭。虽如此,其一行人要跑亦不难,躲猫猫罢了。这一战张少英一行人对白教不由刮目相看,火药箭阵,十人一体的气流阵正为其所长。不等御留香招呼,张少英一行已向西南的战阵追去。

    然而联军大营军帐密集,直道只有六丈宽,加上外围人员队形扎堆拥挤,白教十宗十阵难以有效展开。气流阵毕竟是内息一体,经不得一点疏忽。且大阵一经施展需无所顾忌的攻击,大营内人数众多,一些人闪避不及已伤到自己人,这已触犯盟规。张少英一行人一转向,白教十宗立刻分散外围,意欲断去几人退路。张少英一行人疾步凭着所向披靡的气流阵大杀四方,在人墙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才折身撤退。随着羽千骨军令所至,诸多联军人员尽数向中军大帐汇集,场间立刻宽阔起来。这一退,联军诸众瞧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无不心惊肉跳。不到半刻世间,两条直道上至少躺着百十人,杀手们半年来挨打受气,处处受制。不想在己方大营中对方说来便来,己等每次丢下百十人的巨大伤亡才能逃过一劫,联军诸众此刻皆感到深深的屈辱。白教十宗的出现无疑让诸众眼前一亮,十人一体,杀手若是有这份能耐,莫说是诸宗联军,便是加上朝廷也有的一战的本钱。此时张少英一行人无论退向何方均有气流阵在堵截,十人一体,挺拔静立的身奇形怪状,异于常人的身体无不昭示着这群人的不凡。气流阵的形成需要深厚的内功修为,以及外修的武学天赋,同时需要长期的磨合,内息流转一体,威力神鬼惊蛰,但风险极大。一旦有一人出现问题,即真气不受控制,气血失衡,粉身碎骨亦毫不夸张。大敌当前,御留香咧嘴喝道:“十人一体挺吓人啊!你们知不知?气息一体是有破绽的,我只要让一个人受伤,你们谁能及时撒手呢?”说话间天罪之刃殷红如血,阳光下折射出骇人的红光,见者皆为之胆寒,天罪之刃果如其名,百年光阴过去戾气依旧。

    其实御留香并不惧气流阵,他顾忌的是这些怪胎,不确定之事太多,并不宜硬碰硬。对付这些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自己藏在怀中的火药包了,这东西因为朝廷的压制诸宗虽能仿制,却不敢大白于天下,毕竟一国之力,诸宗难以与之相较。这东西制造不易,保存更需谨慎,御留香多年前便对此物着目。当距离越来越近,御留香划动早已藏好的火石,点燃了引线,六包火药同时洒出。白教十宗瞧得白烟颇感意外,将火药当暗器亏他想得出。火药成片之威,纵是白教十宗也不敢以身试炼。但这十人避开,一旁的数阵即聚拢过来。数道庞大的气流阵夹杂着庞大的尘土,犹如狂风呼啸而来。御留香与张少英暗自领会,均想试一下这些人的根基。终于,数道气流阵砰砰相撞,霎时劲气流动,天罪之刃疯狂挥舞带动着无语匹敌的气流阵硬撼而上。以三阵对一阵,三会居钻研已久正式定名的挪移神功瞬间施展开来,劲风呼啸间,当先攻来的三阵忽然感受到气流阵被对方倒流而去,反而攻向其它阵。这等神奇技艺向来在传说之中,连道教传闻中的乾坤印也只能借力反噬,此次竟然借力外泄攻击同阵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内息之实,内力之虚,能够聚齐而精已是非同凡响,再化而转之,除了借力之巧劲,其功法更是特异,为常人所不解。

    挪移神功一经施展,劲气迸流,摧枯拉朽之势毁尽军帐,方圆数十丈内劲气横秋,威能震撼天地。由于三阵夹击,其它七阵只能在外围掠阵,张少英一行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此时的汉江大营诸部在曲鸿的带领下,上万人分为千人阵腾跃而来。四宗各着白黑青红四色衣衫,场面煞是壮观。曲鸿一行远远望去,联军大营中劲气迸发,张少英一行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一旁的司马慧玉瞧得远方的激斗不由思绪连连,这就是个奇怪的人,不合适的年纪做着不合适之事,也许世人嘲笑其吃软饭,但他愈来愈坚定的眼神告诉旁人,他的坚毅无可匹敌。灵女深知张少英亲自来找自己下令必与仙宗有关,已知张少英救得是长离无恨。当下诸宗联军三军齐吼,盾阵在前,弓弩压制,五百骑军掠阵,高手据阵之威展现的淋漓尽致。羽千骨一见对方大军前来,下令外围三军据阵三层防止对方突破,三军齐吼,杀杀杀。这三声吼吼出了诸多杀手的心声,看似简单却是长离无恨没有做到的。尤其突然宣布长离无恨为叛徒着实让诸多杀手有些反感。他们并不知内情,只当是高层争权的把戏。何况是羽千骨当选,联军大营对这些奇形怪状之人本就没好感,羽千骨又深沉,带着一群人阴气沉沉,为诸多杀手所不喜。

    随着诸宗联军步步推进,阵型散开,最后在联军大营前三百步处停了下来。联军大营右面是座四十丈高的山丘,驻扎着一支四百余众的骑兵,汉江大营不得不防。对方只是防御并没迎战,显有图谋,但张少英一行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危在旦夕。上官蝶舞向张少英的代理人曲鸿做了简单的请示,率领刃宗后裔营三百二十众各持刀剑的精英稳步压上。联军大营之前,蛰伏一百二十七年之久的盛唐刃宗后裔重现江湖。三百二十众分为刀剑两阵,诸众气息沉稳如一的气势令人赞叹不已。且这三百二十众所持刀剑皆为名品,这批器中极品同时出现,足见器宗底蕴仍在。

源远流长(60)

    而在刃宗闻名天下的飞天乘龙斩之外,飞天斩与乘龙斩乃上官世家与司马世家的成名技,百余年未曾再显,这一番出动诸宗皆有心一观。刀剑大阵一出,杀手们无不凝目注视,作为杀手,诸众都曾钻研过百战风云录排名的飞天斩与乘龙斩,这种一斩致命的辉煌之招,正是杀手梦寐已求的绝学。刀剑之阵的端一让杀手内心皆对联合之阵的领会更深,都渴望能有可信任的同伴。天下杀手汇聚于此,这一战无论输赢皆乃千古绝响,纵死无憾。此时军阵之中的张少英一行人已感压力,十宗之阵各者无论根基还是契合,以及体质殊异,皆为世间极致,这份能力即便御留香神功盖世,总是三十人面对面打三个人,岂能消耗真气做持久之战?且张少英不可强行突破真气限制,否则便是大大的不值了。身后的羽千泷一行加起来顶多算一个人而已,若是摆到前面来,恐怕顷刻死无全尸。张少英亦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压抑,纵使再厌拒血脉神功,此时也得将就了。但对方三十人的巨大气流压力让张少英无暇撤身,形势愈危。杀手军阵之前刃宗飞天斩与乘龙斩所激发的巨大劲气阵还未靠近便如风卷残云,血肉横飞,杀手联军纵使视死如归亦感胆寒。血肉之躯竟能造就如此巨大的气流阵,天地间至极之事无过于此!危机时刻,联军督军仍组织盾阵极力防备。杀手们转念间已知总是一死,当有何惧?盾阵看似防备,实则在这巨大的气流阵面前又有何用?此等时刻唯有不惜代价群涌而上,内息一体嘛!神奇麽?在场的哪一个杀手不是黑榜中的佼佼者?死点人默契就有了,都要死了谁还会去防备同行?随着军阵中一人的吆喝,杀手们不再顾忌军令,拔出兵器群涌而上。当两方相遇的那一刻,轰然的爆裂中夹杂着庞大的血肉飞溅之势陆续散漫开来,血腥之气顷刻弥漫天地,场面惨厉至极。刃宗刀剑之阵面对杀手汹涌的进攻,顷刻间虽斩杀无数,但脚步明显停泄。只不过刀剑之下无数杀手前赴后继的倒下,伤亡惨重,顷刻便倒下百余人,气流阵下撼天之威,仍旧鬼神难挡。

    诸宗阵中,巢车上,曲鸿一行极目望去,涌动的人群犹如蝼蚁挣扎,巨大的气流阵让诸宗对武学的感受再度震撼,这种自古以来诸多武学泰斗钻研的功法今日终于面世,刃宗将这一切都变为了现实。只是这种威能施展开来也太过匪夷所思,教人震撼无比。战场上鏖战仍在继续,随着杀手联军的前赴后继,刃宗刀剑之阵陷入黑榜联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半刻间,刃宗造下近三百人的伤亡,而己方无一伤亡的惊天战绩。此时的羽千骨亦无法调动战场局势,黑榜联军整个大营杀手的情绪都沸腾了,东南西北四面原本严阵以待的诸众都在向南面压过来,若不有所控制,恐怕这一战得提前。曲鸿亦没想到黑榜联军会如此不要命,眼见联军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当即下令,三军出动,并调配所有诸宗军力压过去,抢出男主人,迅速结束这一战。随着诸宗联军的加入,战场上战况愈加激烈。曲鸿一行包括中军便有三万余人,对此一带的地形,天气早已临摹百遍,军令之下,诸宗联军呈凹阵压过去,意欲将男主人一行隔离开来。激战之中,上官蝶舞倩影突然跃上天际,手势之下,一指气刃如回风挑动,绚丽之招再度呈现,劲气之下气流呼啸而下,砸向地面,轰然间尘土飞扬,沉沙掩血,巨大的威能下整个地面为之一震。惊颤之刻,上官蝶舞身势翻动,借着飞天乘龙斩余威,转而横向而发,无数指长的劲气窜向四方,正是仙宗教皇失传之招千锋剑影。劲气之下,巨大威能摧枯拉朽般扫过人群,轰然间联军诸众肚穿骨碎,血肉横飞,顷刻倒下十多人,这一连贯之招所造成的伤害超过五十余人,仙宗神技再现尘寰。谁也想不到,上官蝶舞竟然会仙宗的武学。这一招杀手联军为之震撼,侥幸之人瞧着眼前出现的长方形碎尸圈无不呆若木鸡,这还用打吗?这还是人吗?杀手的人心崩溃了。

    巢车上的羽千骨亦心神巨颤,心血上涌,原来这世间还有较白教难以企及的武功,原来终究天外有天。羽千骨自踏入这一行的自信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正是白教大好机会之刻竟然被刃宗占了头彩!今后世人只记得刃宗的飞天乘龙斩,仙宗的千锋剑影,那会记得白教十宗?哈哈,一百来人的气流阵,白教又算得甚麽?羽千骨的失神同样影响到身畔之人,唯有幕僚司阳子建议道:“速速鸣金收兵,该我们出场了。”羽千骨惊颤之间只得朗声喝道:“住手。”传音之下,方圆五里之内闻声如在耳畔。虽然许多人不明白战场的情况,但飞天乘龙斩与千锋剑影所激发的劲气呼啸之声连绵而出,劲气之声谁人不晓。尤其黑榜联军鸣金,诸宗联军立即鸣金退兵,伴随着战场核心的停泄。面对后撤双方防御的箭阵,激战正酣的双方渐渐分散开来。

    上官蝶舞这一战光耀战场,但她并不虚慕此时,她担忧的是张少英。这一番动武也许他的身体再也消耗不起了?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手下能人何止千万,为何仍旧要独自冒险?救得还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或者是个奸细,否则没有理由发动大军来战。此时的张少英一行亦筋疲力尽,终究肉体凡胎,面对三倍于己的巨大压力,即便施展挪移神功借力泄力勉强支撑。但张少英的身体损耗过大御留香不得不顾忌,这可是老头亲自叮嘱的,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老头这般关心。白教十宗一停,张少英几人急喘喘的端坐在地恢复内息。习武一世,终至此刻,羽千泷,田不孤等方感快意,这才是习武之人的最高追求。但求于一种武学终究太过单调,纵横派琳琅满目的武学造诣方乃极致,有此一战,此生无憾。

    上官蝶舞独自一人缓步走向联军阵中,阻拦者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路。如此一个纤弱的女子,如此巨大的身体消耗,其波澜不惊,静若处子的神韵仿佛刚刚出手的不是她。瞧得张少英急剧喘动的胸脯,上官蝶舞眉头微皱,身后,纵横派双卫不顾一切向联军阵内穿插,作为属下他们更明白男主人的心思。男主人在纵横派的地位多人不服,尤其女主人出走一事,纵横派上下对其怨言甚深。但其为了纵横派又牺牲颇大,一个不愿随意牺牲属下的主人还不值得追随麽?男主人大权在握,从不以势压人,反而宽厚待人,对诸众的衣食住行都格外体贴,真情流露毫无做作之嫌。男主人的身子经过诸多内外创伤一直在调理之中,掌门人姬奔月一直通告各属要保得男主人安顿,这份殊荣纵横派无人可较。偏偏男主人喜以诸事亲力亲为,多次违反护卫建制,三翻四次受到刺杀,差点没命。双卫换制以来两方都失败过,为此双卫上下俱内疚不已,欲一雪前耻。但这一次男主人似乎伤得更重了,竟然要就地调息,诸卫小心翼翼将男主人一行人抬上座案迅速离去。此时的羽千骨更无暇去理会诸宗,他需要最快速度恢复联军大营的秩序。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联军杀手士气大降,许多人对这一战都失去了信心。羽千骨的军事才能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有了严整的建制,这一切施行起来并不陌生。

    诸宗联军有序撤出联军大营,张少英此时的身体并不乐观,这一逞强或许此后再也无法动武。入世以来,张少英服用菩提果过早,强行运用飞天乘龙斩,又连番受创,不断消耗命元,再经历夫妻决裂,挫折之下心理受挫,识术反噬,导致心力衰竭,以及步氏三兄那致命一击,能够活蹦乱跳已是奇迹,这一切多亏纵横派的强大根基。而作为药宗圣女其医术深得药宗诸长老真传,张少英这种耗损病症以及自身心理,司马慧玉便守候在张少英身畔照料。纵横派派医师队倒心急如焚,这种病症除血脉神功并无任何方法可治愈。但一时半刻,那里去寻找有男主人同血之人?八角卫抬着男主人急急而奔,四人一体,沿途并不颠簸。御留香经过几番调息便赶了上来,一瞧之后便去寻上官蝶舞。闻得御留香所言,上官蝶舞不由暗暗咂舌,血脉神功竟然真的存在。御留香的方法很简单,上官家的后裔都继承了刃宗先祖滴血岩浆之遗传,这种人的血是可以治愈任何需要血脉神功的病患。

    张少英刚回到账内,医师队已按照御留香的吩咐准备了事宜,在上官蝶舞配合下经御留香的指导,上官蝶舞破血由御留香通过内息输向张少英体内。经过张少英本身的机能,只等待他缓缓吸收恢复体力,方能运用血脉神功用以疗伤,修复命元损耗。张少英这一倒下,汉江大营纵横派各级坛部属队熙熙攘攘将医帐外围围了个水泄不通。纵横派有着完整的正副辖领建制,故而这些人多是轮值弟子,并不违反营规。诸宗加起来人力不过数千众,此刻均能感受到汉江大营内的紧张气氛,足见张少英在纵横派的人心所向。

源远流长(61)

    仙宗营帐内,灵女亲自为长离无恨调息,这一调不由吓一跳,此人修习的竟然是仙宗总坛武学,也就是教主弟子。只不过其所学与仙宗武学多有不同之处,似是三十年前的武功。灵女让侍婢伺候长离无恨歇息,出帐去询问那些跟随而来的长离杀手。长离三百余众此刻只剩下惨烈的四十余人,人人带伤,这些人只是杀手,从来不知长离无恨的身份,长离无恨即便动武从来一招制敌,诸杀手瞧不出名堂。大军安顿了三日张少英这才缓过气来,一醒来便遭到大幕司,六司,尤其监察司与执法司的强烈谏言,公然违反军事建制,独行无忌,无视门规,两司令主这次均吓得不轻。若是大幕司怪罪下来,护主不力,诸等恐怕皆要封册除名,成为纵横派的累赘。在纵横派到五十岁封册,那是光荣至上之事,但若中途封册却是莫大的侮辱,许多弟子均选择以死解脱。张少英瞧了瞧六司人员,再瞧了瞧曲鸿,起身向上官蝶舞躬身致谢,上官蝶舞亦欠身还了一礼。三日的接触让上官蝶舞触目惊心,那铮亮的皮肤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三十多处,短短数年的时光难怪身体承受不住。张少英向曲鸿问道:“备好了?”曲鸿点头道:“一切妥当,符昭幕等已在七里之外,不刻便至。”张少英点点头,出言让诸等先至中军大帐等待,随后便开始翻阅曲鸿三日来处理的军营琐事。诸宗瞧得张少英对身体状况似是莫不担忧,那肃穆之态不疑有假。这一刻,诸宗均感到一丝谨慎,纵横派如此不遗余力,诸宗早已入局,但这局却迟迟没有定论,教人如何放心?

    符昭一行人径至中军大帐内,诸等见礼之后,符昭钱森,金誉等六司人员齐刷刷的跪了一大片。器宗一行人见到副监司,亦齐刷刷的跪了一大片。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在回归的路上诸等便已上报,迟迟不见处罚,自是上级有所保留。这一次柏胤流叛变着实令人震惊,器宗掌门弟子,如此殊荣其一夕尽弃,所幸其并未对诸等动手。但掌门弟子毫无征兆的叛变对器宗人员震动太大,掌门弟子如此?诸等弟子又如何?众目睽睽下,杨宗淡淡说道:“信念分歧罢了,总舵已收到柏胤流的辞书,器宗已允许其出门,他并非叛徒。”杨宗此言一出,诸宗惊颤,如此叛徒竟然如此处理,这份能耐全然是纵横派识术的影子。杨宗让诸人起身,并让本宗安顿住处。而纵横派一行人自跪地伊始均一声不吭,气氛异常肃穆,他们只是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出现。二主人以死相逼不愿六司跟随,幕僚司也只得放手,随后诸等便失去了二主人的踪迹。尤其符昭,动用了白山洲的隐藏势力。这一次符昭亲眼见到这些人在契丹人的铁蹄下化为灰烬,终究明白朝廷与武林的差距,尽管白山洲的那些底层渤海人,汉人并不知这其中的内幕。这一举动无意暴露了诸宗在幽云地区大力渗透的事实,也暴露了辽国对幽云地区的绝对控制权。此一役,诸宗虽得到了宝藏,但事实意义上的失败无疑是对诸宗巨大的羞辱。

    张少英出来时,帐中纵横派六司三十余众齐呼主人,张少英淡淡说道:“你们的主子是柳副使,我无权处置你们。但你们要记住,倒下的人如果站不起来,封册即是。起来吧。”张少英此言一出,诸等皆无地自容,被自己的主子抛弃,这是何等的失职?张少英当即让诸等退下安顿,随后领着一众人向西南的禁营走去。自立营伊始,禁营便被张少英隔离开并派重兵把守,诸宗也不好直接询问。张少英率诸宗前来,无疑有所准备。当禁营军力撤开,除了诸宗一派之主,余众均留在帐外。这所营帐绵长,长达八帐,一行人自营门口除鞋,系袜进入,营地上铺着毛毯走在上面颇为舒服。穿过草障,众人终于一睹帐内神秘,竟然是一幅巨大的地图,黑暗副帅,以及四方门门主郭晓,曲鸿已在等待。地图上几乎是大宋朝的整个天下,每个州县的户籍简册均摆放在地图上。这时,诸宗忽然明白了,这是朝武蓄谋已久的一盘棋。如此巨大的杰作,没有一二十年的剖析,岂是旦夕间可完成?一二十年前朝廷是不可能向武道放下身段的,这一切便只能是纵横派在谋划,如今不过顺理成章罢了。纵横派谋划之深,眼光之卓越惊世骇俗,眼界早已超脱这个时代。

    张少英没有做丝毫介绍,诸等开始审视地图,时不时翻一下户籍简册。各州县的势力划分均详细罗列,以及单独放在一处对州县剖析的异端势力评估。这一切看似普通,但一切背后的准备没有朝武的合作,天下间何所能成?这一刻诸宗震撼了,高傲如我?终究无法同一个朝廷相比。若干年前的诸宗心高气傲,自比盛唐士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终领略朝廷之盛,纵横派讲和的决策无疑是对的。在地图的北边,放着一册异端势力的总结图册,且抄录了百册。终于,天池会,云都,天复会,天恨会,天龙会,杀手黑榜这些组织有了一个清晰的统计。估测之下,天池会辖员过百万,云都辖员近八十万,这些还只是最低估测。而这一切的主要来源便是士农工商中的农夫阶级,失去土地的广大人员,这其中涉及的便是农夫赖以生存的土地。

    相较于天复会这些遗留组织,天池会,云都的势力方为国家之患。这一刻,诸宗再次震撼,竟震惊纵横派的谋划,亦震撼异端势力的势力庞大。自大宋立国伊始,以摩尼教为首大大小小的叛乱几乎每年都有一次,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异端势力的影子。如今不再是简单的人力消灭,而是信仰分歧所造成的巨大爆发。这一刻,这一切,汉江大营,对面的黑榜联军,又有何意义?仅仅是侠义之道吗?小打小闹并不能解决当前的形势。指望朝廷改革,似乎大宋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家大业大,诸宗对朝廷的岁入支出一直都极力渗透,朝廷的一切用度皆了然于心。

    当诸宗接受这一切,张少英亲自取出密匣,其中的内容让诸宗对异端势力更加触目惊心。原来天池会自五代伊始,乱世之中立会过百年,追溯本源乃会昌余孽明教后裔,会昌会后明教名义上名存实亡,却仍以其他形式存在,称呼多样摩尼教只是其中一种。摩尼教崇尚光明,派系众多,天池会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只不过天池会不再信奉摩尼教教义,或者说天池会的教义层次更高,更贴近实际,容易被百姓接受。天机百年,诗画江山的寓意正是预料大宋朝的结束,方兴而起,此等壮阔心机,诸宗惊颤。更可怕的是,霸皇将整个大宋版图分列十三省,置十三省大员。纵观估测,这十三道分列乃以地理高低区分,总共有三十六省之多,只因天池会势力有限,剩下二十三省大员当前并未设置。十三省内置监察,执法,人事,斥候,度支,幕僚,侍卫七司,分坛部属队四级,几乎是纵横派建制的影子,足见其建制临摹之深刻。当前现身的玉仙师正是仙宗上一代战神侠菩提之关门弟子,当非寻常,亦令人惋惜。

    反观云都与天池会又不同,整个云都建制特别,分为东皇,西后,南冕,北侯四大派别。东皇正是云都顶端聂羽,次之为西后玉知音,再次之为南冕顾枭宸,后次之为北候牧云端。四大派别名义上平级,互不统属,实际上皆受东皇聂羽谋划。这四人均为不世奇才,故而各派之间竟是合作亦存在竞争,只不过聂羽控制的很好,加上信念加持,云都稳固久矣。一个北候牧云端,诸宗虽未见其真面目,但十三太保的旗号却已响彻武林,诸宗千防万防,浑没想到自己人中有奸细。如此简单的招式便轻松化解了诸宗蓄谋已久的对弈之局。

    当诸宗沉浸在一切中,帐外西后玉知音之妹玉知香缓缓步入帐中。其一袭淡蓝色绵衫配上薄丝长衫清丽雍容,缓缓踏步犹如清风徐徐而近,幽静和睦之神,柔雅高贵之态令人侧目。那完美无瑕的脸蛋丝毫瞧不出岁甲之态,如此年纪竟仍做女子装扮,显是一生未婚。其一双美目清澈无暇,无不昭示这个奇女子的非凡涵养,清雅之态令人肃然起敬,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念。面对帐中的可人儿,诸宗惊愕间纷纷看向张少英,诸宗脑中闪现出张玉依的身影。信仰之下无高低,她们正是一路人,这种美正是理学志士追求的无暇之境。张少英没有回应诸宗的目光,玉知香已躬身道了声:“众位高士万福,小女子玉知香拜会。”如此一个清丽高贵的非凡女子,行得却是当今天下男女各行其礼的万福礼,足见其窥世之识超凡脱俗,诸宗当下纷纷放下手中的卷册,正身回礼。张少英请了玉知香上座,并请了诸宗席地而坐,他自己则在玉知香座下的帐中支柱下盘膝而坐。帐中毕竟不便,诸多人虽觉失礼,但玉知香并无任何不悦神色,诸人也就不便多言。玉知香,玉知音,姓名之重合绝非巧合。玉知香落座后即向上座左侧上座的黑暗副帅千军说道:“千军莫测,三世真君,久违了。”

源远流长(62)

    千军自始至终皆以褐色罩衫示人,只露出双目,见玉知香打招呼,千军应道:“姑娘秉义而行,一声无悔教千军至今记忆犹新。”玉知香美目生盼,叹道:“誓如一生无悔,堪如今朝有悔,人生错矣。”千军问道:“理由?”玉知香道:“超然于时代的谋划并不适合当前的形势。华夏千年之变,人心所向,当,天命难为。”玉知香所言颇为含糊,但诸众听在耳中却眼前一亮。不错,聂羽,霸皇之流眼光虽超凡脱俗,但世道天命并不会轻易改变。一个持续数千年的民族,自隋唐以来成熟完备的国家行政建制都不会允许异端势力的改变,除非乱世。然而,天池会的天机百年,诗画江山不正在等待着这一刻吗?

    冥宗尊主龙隐问道:“如此说来,这武林中一桩桩遗案,玉高士当能解惑?”玉知香摇头道:“小女子只是西后身畔的婢女,无法透析这些陈年秘事。小女子带来的唯有真实存在的云都,以及一些小事罢了。”龙隐应道:“在下不才,愿洗耳恭听。”玉知香感叹道:“若前国安在,太子必将为盛世之君。”龙隐道:“世道之路自有天命,前尘往事已尽,复百姓之身是为福气。”玉知香嫣然一笑应道:“在史书中,朝廷却为太子谋划了不一样的人生。”龙隐道:“又何足挂齿。”玉知香微微点头,问道:“令堂可还安好?乾德一别,数十载尽矣。”龙隐见玉知香对这等秘事毫不避讳心中有些忐忑,应道:“家母安在,不曾想数十载后还能看到你,感叹如是。”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让诸宗各大家皆震惊不已。龙隐传闻为五代十国皇族后裔,乾德一别,那正是太祖皇帝的年号,四十五年前的往事,那时玉知香该十七八岁才是。其竟然与冥宗教主,千军这等人物都有旧识,足见三人乃同一时代人物。

    玉知香应道:“或许,冥宗该谨慎。天虎八策上一代代号浮生,当前一代沧海皆为冥宗所谋,只言片语无实据望留心。”龙隐起身谢礼,问道:“天虎八策,天虎八智,如何区分?”玉知香道:“天虎八策主外事,掌握时代变迁。八智主内事,完善时代创造,概能区分罢了。可叹的是,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纵横派无疑掌握了这个时代的步伐,没有诸宗强大的凝聚力,这个武林当非今日。”说话间,器宗暂任主事柏胤祥坐揖请礼,问道:“六宗会盟所为不过胎息珠一物,云都之内尚无端倪吗?”柏胤祥此时出言询问,代表了诸众的心思。更深层原因,柏胤流骤然叛变,他与柏胤流同日拜师,嫌疑已深。故而其出言询问,竟代表各家心思,更能彰显心中无惧,自己与大师兄终究非一路人。玉知香没有犹豫,问道:“胎息珠只有一颗,六宗再加上纵横派,够用吗?”慕秋白淡然应道:“这不重要。”玉知香嫣然一笑,说道:“此物如何我尚未接触。但从云都的反应来看此物牵扯甚大,必为云都机要之一,武林传闻亦非空穴来风。”慕秋白道:“若所料不差,胎息珠当在六家之中,为何时至今日尚未突破?”玉知香应道:“也不必高估云都的能力,若有时机自不必今日。”慕秋白续问道:“天池会又如何呢?”玉知香沉声应道:“这是关键。纵横派若没了姬掌门,天池若没了霸皇申屠君,云都若没了东皇聂羽,这便是信念的崩塌,影响的是整个宗派。纵观全局唯有胎息珠能力挽狂澜,此乃生命的竞赛。”诸宗听在耳中无不暗暗心惊,当前局势若非纵横派在其中斡旋,诸宗之间恐不会如此和谐。纵横派建制大肆变动竟适应当前局势,亦蓄谋已久从而对异端势力无形反击,或许异端势力数十年所做的渗透都在纵横派变革中轰然成一盘散沙。如此,若没了姬,张少英无疑扛不起这个门面,唯一够资格的姬灵霜情变失踪多时,纵横派仍加动荡。姬乃纵横派的精神支撑,在没有更好替代之人出现前,没有人能够扛得起这样一个巨大的组织。

    张少英缓缓说道:“执着于胎息珠并不实际。”玉知香问道:“那龙魂呢?”张少英不想玉知香竟然知晓此事,沉声问道:“你也信?”玉知香道:“纵横派创造了多少奇迹这个武林有目共睹。”张少英道:“胎息珠不同样吗?瞩目数十载却不下手,真是担心对方愤而毁之,乃至私自服用?”玉知香道:“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此乃纵横派刻意安排的诱杀之计。”玉知香此言一出,诸宗震撼,倘若纵横派早在数十年前便看准了聂羽之事从而布下诱计,这份心思也太深沉可怕。若真如此,当年将其杀掉岂不快哉?然而纵横派是何等组织?没有对手是寂寞的,纵横派历来所向无惧,培养一个对手并不稀奇,如此看来,诸宗在纵横派眼中皆不在话下。纵横派识术独具一格,虽非武学典籍,却将世间人事看透了,堪比天下第一的武学秘籍。诸众数念转换皆感震惊以及无力反击的惆怅,诸宗六宗会盟的决策是正确的。

    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一个二十而立的弱冠,何来神来之笔?无论霸皇,聂羽,皆乃诸等不可逾越之势力。”慕秋白微微冷笑,问道:“你在担心我等团结一致的用心吗?”张少英脸色微微一颤,叹道:“宗主说笑了。”药宗长老陈琦说道:“敢问玉先生,殊闻禁断血亲之事,些时日以来得见皆违逆人伦之举,亦源于纵横派禁术,则白教之术又何来?”玉知香微微一笑,应道:“东皇名下,无出其二。”玉知香一言便断定了诸宗之想法,为的只是一个众望所归的答案罢了。一声问话,各家心思,纵横派的谋划精密之至极,连绵不绝,跨时之长诸宗犹为不及。虽说不得不防,却又如何去防?纵横派掌握了武林走势,诸宗皆没有领袖一方撑起门面的能力。

    仙宗圣女灵女说道:“在下所兴之人不过傲红尘,此人又何为?”玉知香摇头道:“此人凭空出现,小女子非云都核心人物,亦不得知。”张少英插口道:“在黑榜中一直流传着黑夜神君之名。此人在三十余载内不断挑战各家杀手,并以招数定输赢,六年前,此人三招与千古苍雪战至平手。五年前两招,四年前一招,皆为平手,直致三年前一招败千古苍雪。虽然此人出手每次都用不同兵刃,但每战一次武功则更精进一层,黑榜杀手其败之无数。他虽蒙面而显,但黑榜杀手永远记得这个身影,如此,黑榜禁绝之事,不过天池会与云都角力之争。自行丹虽能聚众而行,但若没有三十载的苦心经营让天下杀手折服,天珠山一战不会胜得如此惨烈。”龙隐沉声道:“黑榜杀手踪迹隐匿,要想寻到他们,必有如纵横派之横网不可。”张少英应道:“不错,创造横网之能非百年之功不可,聂羽没有时间。便宜之法则渗透横网,运用验字秘语传递情报,时至今日纵横派尚未寻出诀窍,此为纵横派莫大隐患。”张少英此言一出,在情在理并无不妥。如此一来,纵横派对聂羽之忌惮便有无可替代的理由,从而印证了纵横派培养的这个对手并非庸人。然而诸宗心中对纵横派终究有着难以信任的谨慎,纵横派的识术超越时代,这是诸宗难以逾越的深渊。

    灵女沉声道:“如此,傲红尘必定名列天虎八策之一。”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有人告诉我,在这个武林的背后,陈坦秋,冷月痕二人亦名列其中。”诸宗虽然听到一些传言,但张少英直呼其名的指认出来,无据指控江湖前辈,失礼事小,引得武林盟同道反噬便得不偿失。重耀问道:“你在定义还是言语?此二人影响之巨可改变时局。”张少英反问道:“此二人又岂是受人差遣之辈呢?”重耀微微冷笑。纵横派这种臆测之术向来大胆,少有失手,转念一想,倘若是真,那诸宗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重耀道:“你最好拿出最直接的证据,你身为武林盟副盟主,武道诸宗盟主,该清楚自己的言行。”张少英自信道:“诸位拭目以待。”话必,符昭推着轮椅缓缓入帐,轮椅上坐着一人,其蓬头散发,面目呆泄,这是受精神术逼供后的症状,其人竟是余化龙。

    诸宗并不识得此人,但当整页的言录放在众人眼前,众人传递审阅之后无不暗暗心惊,余化龙竟是天池会总舵参谋司十三省大员之一。作为天池会的实权人物,余化龙身上并未有太多有用的价值,能够抓到他全因一封不知名的报信。其不过临时操纵天复会以图应变武林局势,属于新一代十三省大员。在天池会内,真正的十三省大员确实只有十三人,但临事差遣的大员同样有很多,制属于各个十三省管辖,十三省大员只是统称罢了。不过余化龙提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即是天池于云都曾合谋分而取仙冥两宗。是以在如今的仙冥两宗掌事之中,至少有一人乃奸细。当年约定,以天池对仙宗,云都对冥宗,图谋用事。此讯息证实了诸宗原本的疑惑,异端势力果然用心颇深,谋划深远,没令诸宗失望。如此一来,相互间相互渗透,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不过朝廷需要顾忌得更多,天池会,云都二组织暂时并无浮出台面打算,朝廷再有能力也无法一网打尽,即便成功亦冰山一角,无关大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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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