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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人过是非(9)

    皇甫依安定心思,应声说道:“以大局论,朝武都在盯着武林盟,黑榜之事本是一团稀泥,是非善恶难以调和。何况人过是非之事再纠缠只会加重事态,徒添恩怨,皇甫依谨以幕僚司令主之职持反对意见。”皇甫依一出口,武林盟各派驻事竟而同时躬身行礼表示反对意见。张少英倒没想到驻事们竟然如此同心,便似邀好一般。张少英所幸不强求,自怀中取出辞贴往案桌上一扔,沉声说道:“张某不才,属下俱不听令,唯有只身相就另寻他处了。”说罢,张少英起身下阶意欲离去。众人混没想到张少英竟然使出这一招,还在众人头上扣个拒令的罪名。陈坦秋当年应朝廷册封成为武林盟第一任盟主,要求的第一条便是专权之令,凡武林盟盟主所令,其不违侠义,不违王法,不违人伦,武林盟部属莫不遵从。张少英要求之事只是牵扯太广,黑榜牵扯的大部分恩怨皆在武林江湖之中,非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也没有人会选择原谅杀亲之仇,江湖戾气之地岂能讲究形式大义?

    诸众眼见张少英大步而行无不诧异非常,不知他是玩笑还是故意。眼见张少英就要走出大殿,各派驻事均觉得荒唐,武林盟乃江湖门面,副盟主尊位岂能如此率性而辞?能够坐上尊位的岂是泛泛之辈?有多少人求之而不能?一气之下辞去副盟主之位,如此儿戏,视武林盟侠义信仰如无物。眼见驻事们要劝阻,皇甫依伸手喝止,朗声说道:“武林盟不会忘记的纵横派的援助,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尤其是盟主本身对侠义的不屑。道不同不相为谋,张门主一路安好,属下等就此恭送。”说罢,皇甫依当先躬身叉手送礼。侠公殿内诸中见罢皆面面相觑,皇甫依倒真说得出口。七宗定侠尚需纵横派相助,副盟主此时离开并不合适。便在一众人诧异之际,张少英刚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张少英转身看向行礼的四百余人,缓缓说道:“这一礼张少英受不起,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诸位一份大礼。”

    说罢,张少英大步而回,径直向皇甫依走去。只见张少英沉声说道:“天池十三省,遥遥近寒光,岂知岁月寒。”话必,张少英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而去。侠公殿中均乃文武有识之辈,张少英这短短三句话再此震惊众人。

    冥花流五级战宗中唯有西宗有冰仙封号,张少英当众点破明其乃天池会十三省大员这叫人如何不惊?西宗冰仙封号至今愈两百余年,威名赫赫,声名仅次于东宗皇甫家。纵横派的臆测行事方法虽缺少证据,但下手似乎从没失误过,至少目前没有。五级战宗虽非冥宗根基,却是冥宗面向武林的门面,这其中若有奸细当真脸面无光。自武林盟行政以来,皇甫依行事都有武林盟的那份坦坦荡荡,不屈方圆的作风。张少英当众说出,无论冥宗处不处置,她若真是,舆论之下必会露出破绽。若非其,作为冥宗高层,这是该承受的代价。一行人目送着张少英离开,均说不出的感慨。幸好他不是敌人,其一言一行均能牵动武林局势,非常人所能及。

    张少英信步走出武林正宫,纵横派派往武林盟的差遣人员早已一同请辞归派,泱泱三千余双卫。这些人对张少英都很陌生,是以并无人亲近,只是保持对上司的尊敬,三千余人毫无人声,列队静立以待。张少英走出武林正宫天阶,双卫依制向男主人辞礼。在纵横派男主人这个称呼实际上就意味着将来的掌门人,就连姬奔月都没有这个称号,虽然这并非正式的称号。这一切均归功于女主人的宠溺才有男主人今日的尴尬地位。张少英扫视诸众,朗声说道:“为人为事终有散,我张少英能有今天乃师尊眷顾,女主人宠溺。诸位不必猜测,纵横派掌门人这个位置张少英无德无能从不敢僭越。经大幕司投名,张少英自今日起逐出纵横派,日后所为均与纵横派无关。”说罢,张少英即躬身立个叉手,天阶下的双卫在震惊中还礼,连队形都乱了些。气走了纵横派最尊贵的女主人到便了,如今竟然要撒手不管中途退出,一日入门终生为效,出门岂有这般容易?

    众人虽做此念却无人当面咒骂,此乃失礼僭越之罪,有所不满上书卫司即可。通告文书尚未下放,名义上他仍旧是男主人,大幕司副使。张少英礼毕即踏步而行,身后只有月仙等三人跟着。三里外的山蛮上,玉知香与凝香,流音二侍婢远远的瞭望着仙侠山,思绪莫名。一行人汇合后向北行去汝州,明门的总坛便设在汝州。

    宫墙上,各驻事皆瞭望张少英队伍远去,如今纵横派算是彻底离开武林盟。宗派驻事们相识已久,对纵横派的讨论从没停歇过,聪明一点的人便能瞧得出纵横派布局庞大,所谋非凡。张少英武林盟副盟主之位虽是虚位,但有资格去坐的人无出其三。花易玄斡旋武林宗派觐见之事久久未归,武林盟的事宜皆由皇甫依裁决。皇甫依遇事以来心性转变极大,不再高傲于冥宗东宗之虚位,武林盟之事显然教冥宗更具意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张少英的点破,皇甫依没有任何怀疑,已在思量如何上书教主处理此事。器宗驻事宇文杰叹息一声,问道:“冥宗已经做好准备了吗?”皇甫依问道:“你觉得器宗又该走一条甚麽样的路呢?”宇文杰不假思索应道:“百器竟艺,造福天下。”皇甫依叹道:“器宗是幸运的。”宇文杰道:“但较纵横派我等相差甚远。”皇甫依之意是言器宗不需刻意调和便能传承下去,只因器宗参与百姓生活半隐半明,即使历代权贵忌惮亦不敢尽数诛之,毕竟器宗人员多为贫苦百姓。

    皇甫依说道:“龙魂竟曰其名,必与龙有关。纵横派七大总坛建制亦曰龙名,如此胎息珠与玉玲珑之间还需猜测吗?”隐宗曹九公说道:“胎息珠,玉玲珑武林中称之为双绝。传说得胎息珠可长生不老,得玉玲珑可成武林第一。红尘冉冉,传闻甚多,说法不一,多年以前,仙宗,冥宗为此争斗不休,最后落得前教主教皇失踪,冥花流前掌教花流苏退隐。三十多年前为了一部黄粱真经,两宗再次暗斗不休,最后被朝廷围攻损失惨重。这一切的血腥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仙宗驻事齐嫣然说道:“双绝之事传颂于武道七宗之间,没想到隐宗也能知晓得如此详细。”曹九公微微一笑,应道:“道听途说罢了。”齐嫣然道:“胎息珠,玉玲珑,真正见其物者寥寥无几。但此物确实真实存在,我派师尊曾受其益。师尊谈起此事时,臆测胎息珠与玉玲珑乃是同一种东西,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本质有所差别。”诸众驻事均是一怔,像武林盟八大门派首席驻事们均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武林秘事。

    药宗驻事徐德厚说道:“凡有形生命者皆有生老病死,胎息珠竟为神龟胎瘤之物,必有水润干枯之变化。有如无形之水,久之变味,断无保存数十百年之久。”齐嫣然应道:“夜遇凝胶,始里如一,这便是胎息珠的神奇之处。此话乃纵横派前任掌门姬沄前辈所言。”徐德厚虽有不解,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眼见为实。纵横派为何就敢断定胎息珠在黑榜手里呢!”齐嫣然道:“昔日曾听先辈们说过,双绝传闻便出自黑榜,当年仙宗不遗余力探得些机密。不过以内应回信论之,黑榜各家也一直在探寻自家宝藏双绝之下落。问题是,各家的宝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盗掘,事出蹊跷。”皇甫依应道:“做臆测论之,黑榜六大士族宝藏已去其四。森狱内部明争暗斗,不顾存亡。白教羽千骨泯灭人伦,替身无数,难见真身,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黑榜覆灭在即。如此,作为对弈双方,我们的对手究竟是天池会还是云都,或者两者皆是,甚至这其中还牵扯到摩尼教。”齐嫣然道:“摩尼教为朝武所不容,乃在于其教义。甚至可以想象,云都天池的形成并非一夕之功,或者说借壳再生更为妥当。想象之事虽美好,但不会有人听之便能深信不疑的誓死跟随。我们清楚云都的来历,也清楚天池会的建制,但天池会又从何而来!”臆测之下,众人说明心中想法。宇文杰亦忍不住说道:“玉仙师乃仙宗出处,此当为关键。”齐嫣然问道:“这样的人会屈服吗?”宇文杰尴尬踌躇道:“怕是不能。”齐嫣然道:“他身上牵扯到冥宗当年的遗案,此事由重耀负责。”曹九公不解道:“杜千化身为仙宗一派栋梁,一式派宗师,一式留神之招名动武林。羽千古一式留神之招又来于羽千骨,羽千古继承上一代羽千古不过十九载。仙宗内乱始于开宝八年,之间相差十数年。总坛一场内乱便至仙宗损失惨重,是否夸张了些!”仙宗虽对当年内乱之事,以及金陵之战向武林盟幕僚司做了禀报,始终有所隐瞒。这些各派隐秘之事原本便是自家秘事,幕僚司亦知。曹九公所问正是诸众此刻心中所想。又想解决问题,又不如实汇报,又如何正大光明?

人过是非(10)

    齐嫣然稍稍沉默,应道:“当年仙宗的名头胜过冥宗,树大招风,太祖皇帝第一个下旨定名仙宗謀逆。乾德三年,战神派内乱,玉仙师,水清柔叛出师门。开宝元年本派教主,三分派宗主祝神光失踪,开宝八年二月初八仙宗总坛内乱,东阳派范秋,飞凤派风诗琳,南神派陶道,一式派杜千化身亡。随后大少司命两派,左右护法以及护门长老,战神五派与杜孤星所蛊惑的东阳,南神,飞凤,一式四派火拼,此役仙宗总坛精英伤亡过半,金仓被破。四月本派战神侠菩提死于冥王会战,我派师尊自知难挡朝廷之势,顺水推舟演了这一出苦肉计,连我等至今方才知晓这一切来龙去脉。”皇甫依道:“冥宗背了这麽多年的冤枉,倒真是难为你等了。”齐嫣然道:“仙冥两宗已合解,你要再翻旧账吗?”皇甫依道:“冥宗自知理亏,连飞天乘龙斩的秘籍都赠予仙宗,仙宗骗死人不偿命啊!”听得皇甫依的感叹,齐嫣然不禁微微一笑,若是换做十年前,这样的玩笑谁敢说?齐嫣然应道:“仙宗三分阴阳卷近期将会送到冥宗总坛,如此,够了吗?”皇甫依哈哈,应道:“相较于纵横派我等望尘莫及。”齐嫣然叹道:“武学共参,万道同修,如此胸襟唯有纵横派了。”皇甫依沉声道:“如此,云都,天池会便是我们的目标了。”一时间诸众皆感肃穆异常,对抗云都,天池会岂是说得如此简单。

    如今的武林盟已懂甚麽叫光明正大,甚麽叫团结互助,甚麽叫齐心协力,局势已在向更好的方向走去。唇亡齿寒,没有了纵横派的支配,以如今的局势,要造成诸宗内讧并不难,比如御留香一行,儒门已广发追剿令,虽有一年之期的约定,但已到了七月。以儒门的势力对抗御留香昔日的战绩,怕是血流成河也难以达到目的,天罪之刃自盛唐以来造成的武林浩劫亡者数十万计。近两百年来三次围剿诸宗前后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然而这个人仍旧活着。百姓人家也许当这只是一个传说,但武林明白这是不争的事实。

    药宗驻事徐德厚问道:“清白兰君已证实御留香便是冥王,武林盟不做表态吗?”皇甫依道:“当前并非发动追剿令的时候。儒门妄自正义之宗,他们要剿也得寻得到人,寻到人也要打得过。面对一个御留香,释教采取渡人之策,道教采取静观其变之策,儒门采取名义之策,谁会动真格的呢?当今天下除了武道诸宗谁会有这样的实力?逝者已去,御留香出世以来并未伤害多少无辜,暗中帮了不少忙,选择原谅要比追剿更合适,虽说不近人情,愧对先辈。但现在绝不是时候,如是觉得不好交代,咱们就实话实说。谁要觉得咱们俱死,咱就先召集他们清剿御留香。”皇甫依此言一出,诸众皆暗赞高明,颇有陈坦秋的痕迹。

    思过崖。

    这是汝州裹香山东面的山体断层,山高林密,方圆二十余里无人烟,明门斥资自己动手亲手修建了精致的屋舍,数千人隐居其中改过读书,闲暇时钓钓鱼,爬爬山,甚至于同行一起品酒做乐。在张少英行政制定下,导引众人学习儒家经典,重拾人伦,性格各异的杀手们渐渐放下戒心,其乐融融。张少英的回归让明门诸部杀手无不喜却望外,张少英屏除一切身份前来,虽说权谋居多,但创立明门时早已约法三章,众人还是有一丝信任的,或者说,这样的日子有总比没有好。如今明门乃众人的依靠,明门的这份凝聚力早已说明一切。终于不用再低头做人,终于可以挺起胸脯改过自新,这一切都归功于张少英。

    张少英回来时,明门所众除了值守均在道路旁摆了长长的迎接队伍。自明门创立至今,杀手们还是第一次聚集,一众人对路相望,是感慨亦别样的新奇感,对视一眼皆会心一笑,微微点头。杀手也是人,他们也会有感情,也会笑,他们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走错了路,改过非是对天下人,而是对自己,这是张少英说的。

    张少英亦没有客气,一路与众人打招呼,多说上几句的他还能叫出登册名。许多人还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合,拘谨的叫了声门主,张少英亦礼貌回应,并叫出登册名。随后张少英在思过崖上的露天台大摆宴席,这一切早在其来时便已准备妥当,张少英提杯相庆,大醉而寝。宴席过后,幕僚司组织人员清理后续,众人原本以为张少英会大醉一宿,均各自歇息去了。子时一到,张少英即命明门六司与擎天,诛天,杨天,浩天左四部,灭地,伏地,杨地右三部,以及居独秀的天辎部前来自量堂夜见,制定后续谋划。众人瞧得张少英的严肃均信心倍增,悉心听命。

    次日,张少英刚巡视完思过崖的布防,并准备了盛大的迎接仪式,三凶刽手正式加入明门,担任明门天地人三大护法。这三人在江湖上有着巨大的争议,并拥有崇高的诡异名望,褒贬之论从未停歇过,连朝廷都是默许的。三大护法各司其职,罪佛无垢和尚建自量房为明门诸学子言传度心,恶儒颜无上建无上房传颂儒门教义,无道道长徐祖陵建无我房传道立识,合三教教义,教导诸众修养身心,自我提高。安顿好这一切,明门士气正旺,随后便有贵客来访,正是四方门制置使郭晓独自一人前来,郭晓的到来让明门诸部无不暗暗窃喜,有了朝廷的关系何愁大事不成,虽说将来可能过得拘谨些,总好过做杀手,人人喊打。

    张少英简单的招代了郭晓,宴毕,二人站在思过崖沿瞭望南去的长河。郭晓当先感叹道:“有钱真好,想做甚麽都可以,荒无人烟之处也能成世外桃源之地。这些人残差不齐,私心各异,桀骜难驯,竟然悉数臣服与你,用心于你,这份能力,在下佩服。”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你变了。”郭晓应道:“沉稳有余,上进难行。”张少英道::“这不正是你来的目的吗?”郭晓深深叹息一声,叹道:“纵横派的谋略超凡,已经走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连朝廷都跟不上你们的步伐。无法无天,无拘无束,神仙眷侣相伴,人生夫复何求!”张少英道:“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选择,但你的志向不允许你这样做?”郭晓道:“卓越的眼光造就卓越的见识。我今日能来此亦要拜你所赐,如何?”张少英道:“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如今所能做的便是等待。”郭晓问道:“等待你身败名裂?”张少英应道:“那又如何?”郭晓赞许的点点头,没有再言语,陛下的私心他明白,但这一切又正中张少英的下怀,纵横派真是将皇帝看透了。

    明门有朝廷的支持,明门诸部皆高兴不已。张少英特意安排诸部掌令与郭晓认识,一番谈话下来,诸众觉得郭晓虽身形偏胖,但谈吐不凡,端稳有识,与那些执着的腐儒大不相同。那股神态自若,端正不羁的神韵让明门诸部无不向往。郭晓亦很难想象,这些名动黑榜的杀手竟然会有如此巨大转变。他特意留讲七天课程,劝慰诸部端正认识,提高自我,重新来过。殊不知郭晓秘密前来拜山是带有皇帝手诏的,那是赦免明门诸部罪行,戴罪立功揪出黑榜内幕。张少英接手之后并未当场宣读,而是秘密保存了起来。整个明门除了玉知香,月仙,夜虚,风神,并无第五人知晓。张少英交代了明门大幕司左使连正庸,右使厉千行各项谋划事宜便领着一玉知香行人下山潜行,自此消失于江湖。

    苏州问月庄。

    作为四方门文士雅集窝点之一,庄内修饰的典雅精致,亭台楼阁,假山绘景,秋波绿水身在其中犹如置身仙境。今日四方门招讨使何进在此落脚,秘密会见仙宗战神派宗主重耀。随着诸宗之间的情报共享以及武林盟盟网的初成,这个天下几乎不会再有秘密,为此朝廷黑暗八方地网解禁了大量的各式卷宗帮助武林盟对付异端势力,重耀此来拜会只是咨询以图印证。

    此时重耀端立于庄内水榭台中,凝视着面前缓缓流动而清澈见底的湖面心思莫名。他自小师妹水清柔出事后数十年间除了修习武学很少有这种欣赏美景的时候。如此景致连不善于享受的他亦感岁月蹉跎,光阴飞逝。作为仙本宗门户,仙宗的所有派内武学都汇聚在战神派。自仙宗开派以来每一代的战神皆名扬天下,备受武林中人敬仰,每一代的战神皆是仙宗诸众的骄傲。自从遇到天罪之刃,仙宗的门户三次跌倒在御留香剑下,师尊侠菩提取名重耀意为重耀仙宗辉煌之意。他也没想到数十年后玉仙师,水清柔竟然会再次出现。小师妹的反应还算正常,但玉仙师呢?除了精神上的说服他不可能随意屈服在别人麾下。虽说数十年未见,但留下的记忆以及如今的感觉,难道他竟然也接受了天池会天机百年,诗画江山的理想?当今天下那种理想虽没错,但现实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朝廷更不会容忍。面对宋庭数千万百姓,天池会,云都加起来亦超不过两百万人,如何成就理想大业?先不论朝廷,纵横派,五道七宗,武林盟,四方门,黑暗,如此庞大的势力交错网,天池会,云都恐皆是妄想。武道盟网竟成,今后异端势力将更加无所遁形。

人过是非(11)

    重耀一时思绪万千,以至于何进靠近丈余方才发觉。两方见礼,何进当先立个叉手,说道:“重宗主,幸会,幸会。”重耀一眼瞧来,好高傲贵气的人,不行儒家揖礼而行民间叉手礼,足见怠慢。原本以武林辈份接见他的该是黑暗八方地网副帅千军。因为在朝廷以及这些文人眼里,武属终究是以武犯禁,乱国之贼,权宜之下与狼共舞暂时合作罢了,终究是要清除的。但重耀心性极高并不拘于小节,同样以叉手礼还了。何进一见重耀不露痕迹,不卑不吭亦暗暗留心,这个人除了肃杀之气重一些,你几乎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波动。所不同的是其行礼的方式都如此熟练,五道七宗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世间自处,识人知礼。何进自从全心全意投入四方门,心境亦大有改观,明白人与人并无多大区别。

    短短的一交会,重耀说道:“素闻阁下盛名,今日叨扰了。”何进道:“重宗主不必客气,今日但有所惑,在下知无不言。”说罢,重耀请礼,两人面向湖面静立,重耀问道:“天恨会在四方门眼里不值一提吗?”何进应道:“半年之内世间再无天恨会,天复会,天龙会。”重耀道:“弱肉强食乃人之本性,康成书之死有结果了?”何进应道:“素闻真气留形之传说,他的死也许并不是天恨会所为。”重耀应道:“不确定的语气。”何进道:“昔日仙宗三分阴阳流派三分派尚有三阳,三阴二气,合成为三分归元方可至真气流形之境。”重耀道:“可不排除仙宗内部之人。三分归元之后即一式派一式留神之招也会造成真气留形之伤。”何进道:“一式留神之招的抄本放在御内班藏书楼里至少有四十年,不再是仙宗独有。”四十年前即开宝二年,离乾德三年不过三年,何进一言惊醒梦中人,重耀暗暗惋惜,不是小师妹必是大师兄?消失了整整四十四年之久,三兄妹竟然再起干戈,重耀心中虽惋惜,已知这其中或许并非当年那般简单。当前已知的白教,小师妹,大师兄都是事情的源头。虽然儒门并没有实际追究,但与康成书有关的人都不会停下查探的脚步。

    重耀道:“白教羽千古擅长一式留神,其传信言之,白教之内千字辈皆有修习,仙宗并非唯一。”何进饶有感触的叹道:“盟网。”重耀应道:“不错。整个江湖武林的所有讯息都汇聚于盟网,如何?”何进应道:“又能如何呢?”重耀问道:“开宝八年六月的金陵之战又如何呢?”何进不假思索应道:“当年代表冥花流的东宗皇甫惊鸿受聘余南唐武道客卿,仙宗左护法祝青鸾因南汉灭亡而潜伏至南唐境内。仙宗最先发现黄粱真经全册,但消息被冥宗知晓,两宗大打出手,冥宗占了地利优势而大胜。向朝廷告密的正是东阳一派阳派神通范秋大弟子范逋,所不同的是他乃御内班在仙宗的暗桩。”重耀道:“三人相争必有两伤,皇甫惊鸿一代宗师,私心之下仙宗伤亡愈千。”何进哈得一声笑,说道:“伤亡愈千乃是托词,金陵一战仙冥两宗加上朝廷也不过万余人,伤亡总数不过两千八百二十四人,加上山洞里最多也就三百人,这样的伤亡怎能造就仙宗退隐之势。”重耀微微一笑,应道:“你知道的很多。”何进道:“四方门没有这样的本钱。”重耀道:“这些都不重要。故意将黄粱真经的讯息给冥宗,仙冥反目,朝廷的加入只能让局势更混乱,从而浑水摸鱼,这样的计谋并不高明。”何进道:“朝廷查探的结果只有两句话,天虎八策,一叶知秋。”重耀沉声道:“叶知秋已是过去,可以肯定的是,黄粱真经下册不在天池便在云都。”何进问道:“这是哪里的自信?臆测之法,错之悔矣。”重耀道:“五道七宗的凝聚力朝廷能够忽视吗?”何进道:“纵横派便没有可能?”重耀道:“清白兰君并不如你们想象中的那般不堪。竟然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友,便不需留下内心的戒备。”何进问道:“黄梁真经只是精神术吗?”重耀应道:“传闻如此。”何进道:“冥花流抢的的上册早在几年前便抄录了一册给仙宗,这个答案并不算答案。如果你忘了话我可以提醒你,比如皇甫勋。”重耀暗暗谨慎,朝武之间相互渗透由来已久,细作无数,纵横派大肆变革正是因此。仙宗如此紧要的讯息朝廷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确实不简单,圣女主张改革是对的。否则长此下去,仙宗必会再次发生当年总坛内乱的祸事。

    重耀应道:“黑暗组织果然深不可测,自朝武大战以来你变化很大。”何进道:“随时随地关注敌人的任何变化,这是武属的习惯吗?”重耀淡然应道:“是。”何进微微一笑没有回应,说道:“天池会的等级称为天地大吉四品,杜千化外号沧海,属于天池会差遣幕僚司,属于地字品级,地位很高,仅次于天池会大幕司。很显然,天池会对付的是仙宗,杜千化死后霸皇申屠君另有备品仍藏在仙宗。”重耀念道:“差遣幕僚司!凡遇事上一令下一行,以此埋下千千万万的棋子,数十年的布局,古今难复。四方门若不革新励志,早晚沦为臃肿之体,难以动弹。”何进客气道:“多谢指教。不过以臆测论之,天池会曾传出一句话,沧海浮生,此言出自于霸皇感叹之言。”终于听到有用的了,重耀应道:“沧海浮生,叶落归根,该是四个人。”何进眼中闪过一丝震撼,问道:“有合适的人选吗?”重耀道:“仙宗原十三派皆有可能。”何进道:“能起作用方能致用,皆乃举足轻重之人物,逍遥城你不怀疑?”重耀摇头道:“这都不重要。”何进没有回应,而是递给重耀一册验字册,作为以后传讯之用,并说道:“你可多留几日,四方门以及黑暗解禁的卷宗你都可翻阅。盟网竟成谁来看都一样,不是麽?”重耀没有回应,神情虽淡然心中却满是忧愁。战神派乃仙宗门户,仙宗门人的骄傲,曾几何时他高傲如尊,从来不会为这些事而奔波。但圣女在仙宗独木难支,除了他以及仙尊派没有人会不顾一切的支持她。仙宗掌门只是掌舵仙宗行政,倡导各派武学发扬光大,对各派只有指挥权而并无实际的管辖权。对其它各派来说,他们也不稀罕,在仙宗巨大的财力支撑下他们能够潜心修武并将其发扬光大,进而引领各派的成就感远胜于仙宗掌门。圣女承宗已内定数十年,各派秉承门规自会支持,但并不等同于认可。为了仙宗将来的源远流长改革势在必行,但自己又有要事处理,无暇分身。

    何进知趣的没有打扰,如此高傲的人竟然也会有烦恼的时候,他感到新鲜。重耀终乃一派宗师,忧愁顷刻即过,再看向何进,问道:“还有朝廷最关心的问题呢?或者说皇帝陛下。”何进问道:“胎息珠与玉玲珑真实存在吗?”重耀应道:“是,我派仙尊曾受其益处。以纵横派而言,胎息珠乃神龟胎瘤所成,若在凝固之前服用可延寿百载,玉玲珑乃胎息珠凝胶之后所成,若以配药服用之,少则三十载,多则五十载,尚有起死回生之效。”何进正色道:“闹了半天竟是同一种东西。当年的玉玲珑是假了?”重耀道:“玉玲珑的传闻被许多人牵强附会,连朝廷都言其为传国玉玺,所有的真相早已在时间的推移中淹没。当年的玉玲珑只是陈盟主与朝廷的表演,你当真不知?”何进道:“朝廷与武林是两个世界,武道诸宗之间又是不同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重耀道:“你不怕我口出诳语,随意敷衍?”何进道:“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已知的印证。”重耀道:“纵横派的水很深,真真假假自当思量。”何进道:“我听闻纵横派尚有龙魂之说的秘密。”重耀道:“武林盟的宗室里面早已写明龙魂的存在,你相信这世间有龙吗?”何进摇摇头,应道:“眼见为实。”重耀道:“龙也许真的存在,只不过与人们想象的不同罢了,此乃张少英亲口所言。”何进为之语塞,这个人牵动朝武,在武林中身份极高,这究竟是纵横派的鱼饵还是确实存在,虚虚实实,要想知道一切以当前的格局局势,当今天下没有人能够窥破纵横派的核心大幕司,朝武要想一探究竟皆需运气。

    简单的会面让两人解开了许多疑惑,也解开了朝武敌对的契机。两人本无情谊,俱乃第一次见面,但相互都能感觉到他们是同一种人,结交这样的人可亦师亦友,互助得力。是以重耀选择了留下几日,学会改变来适应天下间的局势变化,或许这正是他们权谋之术的开端,而张少英这个弱冠早已走在了前面。何进同样需要,他如今虽属四方门,但其天子近侍的身份却特殊,武林江湖中的风吹草动都会传给东京大内。四方门如今虽兵强马壮,但面对天下局势便似一个不会走路的胖子,掣肘太多,结交武林群雄似乎更加可行。便在刚刚这一刻,何进改变了对武属的看法,他们思想自由不受约束,明辨是非,何进需要去了解这种文化。

人过是非(12)

    东京大内,垂拱殿内,皇帝赵恒还未正式上朝,但殿中大臣早已按班就位等待皇帝临朝。殿中众人皆肃穆异常,连王旦,王钦若这些人都感到不寻常。如今朝政皆在关注异端势力,皇帝不及月破例早朝自是有重大事情。如今皇帝陛下启用黑暗与四方门,许多讯息便是皇帝亲近之人也难以知晓。皇帝虽召了早朝却没按时来,众大臣等了许久赵恒才缓步进来,接受群臣敬礼。此时赵恒神态有些冷漠,扫视了群臣一眼,赵恒沉声说道:“每一个朝代的兴起都会伴随着复国的开始,虽然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朕有时在想,为何我大宋朝的謀逆之人如此之多!若是将五道七宗,纵横派,武林盟都算在内,少则有数百万之众。武属之患当前算是解决了,可还有天复会,天恨会,以及异端势力,乃至于摩尼教。大宋皇土之上的謀逆之举摩尼教占了十之六七,上个月滁州之乱便是明教遗留的祸患。朕思古人圣者所为,只将他们流放于海外,自生自灭,以安人伦。可这又如何?去了滁州摩尼教,还有江西摩尼教,两浙摩尼教,皆如雨后春笋挖之又生。朕想问问诸位卿家,大宋朝真的就这麽差吗?差到每年都会有一两次谋反之事。”群臣没有回应,却已知皇帝为何破例早朝。

    赵恒续道:“大宋朝再过一年便整整五十载,若凡大宋青云直上,必至巅峰盛世,绝不会因为这些难题而成为下一个隋朝。朕原本忧心这些琐事,如今也看淡了,是谓乱臣贼子,跳梁小丑罢了。有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困难却退缩,无人为朕分忧。朕今日算是明了,澶州之盟的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价,朕不后悔。可朕今日要说的是,排斥,藐视只能体现人的无谓无知,不去了解你的敌人,怎能知己知彼?天机百年,诗画江山,窃国夺位,还政太祖。这些你们以前不敢明讲,朕今日亦说明了。哼哼,天机百年是谓大宋朝国祚活不过一百载,你们说说,大宋朝会是短命皇朝吗?”皇帝今日将这些秘事端到台面上来谈必是受了刺激。国祚之言更是人言者讳,众大臣皆不敢言。唯有平章事王旦上前说道:“人言多事,诅咒之词亦不必陛下忧心。武林江湖之事历代皆有,处置之法并不在于杀戮。但当朝正统不容挑衅,何况天下人都没有证据。如此,朝廷该昭告天下,以天机百年,诗画江山为题,让天下人评论。陛下为圣明之君,当不惧人言恶向,身正则名正,名正则天下正。天池会謀逆非是短时间内可解决,尚有武属在追查,朝廷尽力协助便当不成问题。”赵恒缓缓摇头,这个宰相处事虽越来越娴熟老练,但他还不知这一切根本。

    赵恒说道:“要处置这些人并不难,难的是在他们心中已种下发芽的种子。千千万万的种子汇聚成河,憧憬如世。今日也该让你们见识所谓的,窃国夺位,还政太祖的天复会玄武堂主,先朝保静军节度使杨光义。”赵恒说罢,大内总管王继显领着两个大内侍卫抬着一个白发苍苍干瘪老叟走进殿中来。群臣一见,这老叟实在太老了,皱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也瞧得出抬撵的两个侍卫很小心。赵恒亲自走下玉阶,缓缓靠近老叟,王继恩暗蓄掌力。皇帝不许对其用刑,他只能暗自防备,这人的武功并不低。奄奄一息只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罢了。杨光义见赵恒缓缓走来,睁眼一瞧,其步步生威,雅中带刚,龙中骄子果不寻常,确有帝王之相。杨光义叹道:“陛下,你是仁慈的,执掌天下确实不易。”杨光义声若蚊蝇并不大,但殿中大臣皆听得一清二楚。赵恒温言说道:“殿中大臣不知天复会由来,今日烦你讲给众人听听。”杨光义微微点头,说道:“当年太组皇帝迁都洛阳不成,太祖皇帝便私蓄天复会组织,以对抗太宗晋王势力。只不过这一切由王政中,刘庆义,刘守忠,以及我四人主持。可惜,太祖皇帝想法虽好,亦我等无能啊!如今老一辈老死的老死,失踪的失踪,老一辈的四人就剩我一人了,而我也快了。如今的天复会早已被年轻人取代,不再是明德正统,据理争天下了。这样的组织还能复太祖朝吗?不能了,我也老了,也管不了了。他们已经疯了,该留不该留你们商量着来。我也没想到,三十五年后我仍能来这大殿看看大宋的群臣,知足了。”知杨光义乃回光返照,王钦若上前问道:“如此,你该将天复会的名册记录下来,将功补过。”杨光义深邃的小眼扫向王钦若,幽深的眼光透露着一股身不动威自发的狠厉,王钦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面对这些每日只知争权夺利,上书下文,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臣,杨光义又不得不解释,其说道:“六司建制发扬与天复会,从我离开总舵那一刻开始,换制并不难。你一个参知连这点人事觉悟都没有?事情让别人去做,任你来说?你又何德何能?”杨光义开口讽刺,王钦若霎时面红耳赤,这人好可怕,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穿了。

    赵恒并没有阻止王钦若的失礼,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人臣终究是人臣,谁有这般人格尊重,帝王心术?赵恒温言说道“朕派人送你回去歇息。”杨光义点点头没有说话,王继显方将其带了出去。赵恒目送其离开殿外方转身向群臣说道:“看,这就是你们平日口中的謀逆之人。不疯不傻,意识清楚,他们都知自己在做甚麽。这才是最可怕的,若天下人都这般聪明,大宋朝兴许真不够一百载。当前这一切的乱源正是太祖皇帝之死,先帝继位之名,朕心意已决,由黑暗,四方门,大理寺重查此案,还先帝于清白。”赵恒此言一出,王旦即道:“陛下万万不可,今日臣大不敬冒死谏言,无论正与不正朝廷皆无需重提旧事,此正中逆贼所望,成为剪不断理还乱的舆论话题,于皇家社稷有损。”赵恒眉头一紧,沉声道:“天子一言,你王中书尊令否?”王旦冷不丁的吓得一身冷汗,连连躬身应道:“臣誓死为陛下分忧。”王钦若在一旁暗暗幸灾乐祸,这个中书大人性子执拗,即便心里明白亦不愿变通。案子是要查的,但结果必然是对朝廷的有利的,尤其是朝武联合的当口。

    赵恒缓了缓续道:“谈到太祖皇帝便谈到开宝九年十月壬午夜。当时殿中除了太祖,太宗,在大殿下密室中的胡氏三魁当夜失踪。朕乃大宋文明之首,君正无忌,胡氏三魁这个传闻并非虚假。便在不久之前,胡氏三魁绝学三分碟影重现天下,刺杀的正是张少英。使用这三招的人,曾属于黑榜森狱仇家,即昔日盛唐范阳卢氏士族。黑榜排名三十六七,所溺杀者高达七百余人,步云端,步云归,步云中。这是朝廷目前已知的讯息,一个月内朕要看到这三个人伏法归案。”

    皇城探事司兼给事中张西郡上前奏道:“启奏陛下,步氏三兄弟数月前曾袭击张少英造成其重创,之后便不知所踪,朝廷当前并无线索,陛下亦不宜明诏天下增加掩盖灭口之舆论。探事司当前所查,张少英,潘阆,以及传闻中谭峭真人大弟子任昶,龙湘子,甚至天复会,此乃当前已知在查探太祖皇帝之死的四方势力。数日前收到秘报,张少英刨除一切名利,无故失踪,潘郎月前亦已仙逝。天复会不必考虑,陛下可召任昶,龙湘子进宫面圣,或许有所契机。”赵恒缓缓摇头,沉声说道:“旁人千言万语难正天下之心,朕要的乃是实实在在的铁证,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天下人面前,以当前朝武的力量并不难。难的是天池会,云都这些謀逆之人,朝廷的处置方式亦会有所暴虐。大宋乃文明开泰之源,上有法度下有人心,朕望诸位卿家今后少些争论,端正自我,保持文明风度,齐心合力度过当前复杂的局面。”皇帝的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殿中文武大臣听在耳中无不诧异,陛下处事越来越深沉,多了三分威严,少了平日那和谐可亲的神态。

    但王旦明白,陛下今日圣听有些杂乱无章,担心天池会,云都之事。王旦虽知晓自身的职责亦忍了许久,当下奏道:“陛下不必忧心,天下人要的是太平日子。今年的科举便以天下太平为题,陛下提前下诏,凡京考者皆可殿试。异端势力的信仰虽能蛊惑人心,但百姓更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麽。”王旦此言话不重语不轻,言论内里却是画龙点睛,恰到好处。当前异端势力最大的敌人是武属,相互的利益冲突最直接,以当前的局势诸宗谋划多年,步步紧逼,异端势力败亡或许迟早之事。虽然异端势力人多势众,但真正打着旗号謀逆的恐怕也不会有那般声势浩大,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念至此,赵恒又颇感欣慰,这个宰相刚正无伦,审时度势,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能处理好各部关系,较之寇准少了七分胆魄,多了五分端重。王旦心思又细腻慎重,总能暗中开导自己而不露痕迹维护自己的帝王尊严。张西郡瞧在眼中亦暗暗赞叹,这个王旦从不参与四方门乃至黑暗这些朝廷建制之外的组织,那怕是发表意见,即不干预亦不参与。在缺少黑暗情报的前提下,其在局势上能有如此敏锐的观察,足见其见识超凡。竟然王旦点了题,他亦不愿落了后,当下向赵恒奏道:“请陛下容许臣起个话题,诸位听了便不会觉得上百万人造反是件容易之事。”赵恒刚解开思绪欲听取更多意见,出口应道:“张卿不必拘谨。”张西郡方开口说道:“自古以来长生之法,养生之道辗转千年,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知生命盛衰乃天道自然不可逆转。所幸我朝以来并未对此有过心思。亦有传闻,姬沄乃纵横派的开派祖师,至今年庚两百多载,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即有菩提果,胎息珠,玉玲珑三物,如此,物即有自有人惦记,便有人为此伤天害理。天池会的天机百年诗画江山说明他们知晓,当今天下大厦难倾,唯有乱世方能再创江山。再以云都论,实际行动者亦无可怕之处,大宋的根基稳固多年,非一朝一夕可溃。如此,天池会,云都便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所谓信仰便有开端,申屠君,聂羽终究是人,为人的缺点即是生命。美好的理想换不来更多的时间,申屠君,聂羽都老了。一个组织要想传承下去,一是顺应局势,承志有后,且青出于蓝。二是延长自己的生命,来迎接那一日的到来。然以权谋者有两条出路便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如此便会加剧武属与异端势力的矛盾,从而让朝廷积蓄更多力量面对将来的变数。在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之前,胎息珠乃唯一的出路。”

    张西郡所言赵恒一字一句皆入耳中,赵恒本人是希望长寿的。当年樊昭陵拿回来的菩提果其至今只是偶尔看看,知晓了菩提果的功用,已过三十岁服用最佳时期的他终究忍住了。他自己也很庆幸,他终究没有像秦皇汉武那般劳民伤财。且以局势论,朝廷参与其中只会越来越乱,倒不如袖手旁观静待时机的好。沉思许久,赵恒感叹道:“张卿所言甚是,朕有所得。朕开释了,来人,赐众臣早宴。”赵恒话必,便去偏殿见刘美人去了。众臣见得皇帝开释皆感欣慰,虚心纳谏,这样的皇帝方为盛世明君。

人过是非(13)

    无名山。

    这是慕秋白每年都会来的地方,这里是他跟清幽舞依二女成亲之处,虽说乃私定终生,那又如何呢?如今慕云聪已可到处捣乱了,舞依得随在他身畔。慕秋白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他竟然能放下心态试试这种妻女围绕的天伦之乐。得以张少英的提醒,慕秋白也开始注意起陈坦秋,冷月痕的踪迹。代号应龙之名便出自陈坦秋之口,他已收到教主最高级秘令,冰仙已暗中出逃,证实其乃奸细无疑。换做数年前慕秋白不会相信这般事实,几年的经历过去,他反而看得淡了。冥花流的五级战宗威名赫赫,竟然也会有对方的奸细,其渗透之深确实惊人。时至今日慕秋白仍忘不了初见狐山时的张少英,五年的时间,一个小乞丐成长为今日的深邃,其经历幸运的出奇,纵横派调教得神通。他时常在想,为何如此?答案是,张少英天性淳朴,仁善,坚强,或者说懂得适应,把握自知,这平平淡淡的优点才是姬灵霜对其痴迷的根源。当他开始学会对属下们宽容,体恤之后,众人那和善的氛围他内心其实很欢喜。只不过臣钟他们都不在了,昔时他总能带动气氛,说些让人忍禁不住的笑话。

    这时,舞依已经收拾好了行头,示意慕秋白可以离开。慕秋白扫视众人一眼,说道:“我们都错了。”龙隐问道:“你有新的发现?”慕秋白道:“行其一点虽有所成,亦大局无用,终乃无解。”龙隐问道:“你想说甚麽?”慕秋白道:“他已失踪近半月,刨除一切为的仅仅是幕后观局?”龙隐道:“这个问题凡有心之人皆会思量。你究竟要说甚麽?”慕秋白道:“你没有想过纵横派接二连三的改革是否动静太大?”龙隐不解道:“那又如何?”慕秋白沉声道:“如果改革失败会怎样?”话必,诸众皆心神一紧,大届主啼君说道:“如果失败,纵横派将会崩塌。”慕秋白道:“此乃因果必然,但真相会是如此吗?胎息珠,玉玲珑,龙魂,此乃当今台面上最神奇之物。”啼君叹道:“有时候很难想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数十载过去,仍有人对其不遗余力。”慕秋白道:“胎息珠,玉玲珑,龙魂的核心是长生无敌之术。渊源流长的传承,这不正是我等数十载所追寻的答案吗?”龙隐道:“超凡脱俗之识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传承之人,故而有些事不可改变。五道七宗禅宗一直名列首位,是为信仰之道。器宗以具大行天下,是为生存之道。仙宗以武立宗是为武学之道,冥宗以钱立宗是为经济之道,这便是核心差别。冥宗若要寻到传承下去的意义,当可向纵横派。”慕秋白道:“纵横派的传承始终是纵横派的,你不明白?教主让我们寻找的答案本就没有答案。冥宗何需去改变?这个时代掌握财富远较宗派教义更实际,这才是冥宗的路。至于建制的改革,教主已在酝酿。但面对你这个亲生子,她对你的保留很深。”龙隐淡然一笑,说道:“何须你提醒?这不正是母亲身为教主的职责麽?”话虽如此,龙隐明白他是在替自己不平,但自己并不在乎。

    龙隐的想法何能瞒得过慕秋白,慕秋白亦暗暗放下戒心,为了冥宗的传承她真是连自己儿子都不相信。若非龙隐,那以当前的局面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不是上官蝶舞便是他慕秋白。他并不羡慕这个教主之位,冥宗内部亦派系众多,这便是历代教主从不在教内筛选教主人选的原因。竟然要从教内筛选,说明教主并未找到合适的继承人,若以实际论,龙隐是最好的人选。龙隐见慕秋白竟然少有的不接话亦感愕然,显然他知道自己并不知晓的冥宗秘事。龙隐提醒道:“你打算怎麽做?”慕秋白道:“跟不上步伐,那就跟着他,你说呢?”龙隐叹道:“说得容易,没人知晓他在那里。”慕秋白微微一笑,找不到张少英找四奇观却容易的多,张少英没有让四奇观退出便早料到这一着。慕秋白明白这并非张少英一人的能力,而是身边智囊幕僚司在为他策划,集思广益,运筹帷幄,慕秋白都自认不及。诸宗都在学习纵横派的六司建制,却有谁能明白六司之间配合以及幕僚司的作用呢?

    扬州城内,古月庄中,青天白日下,庄内一百三十六人尽数伏诛,但这麽多的尸体对横网来说,处理起来并不难,熏香加上纵横派秘传的化尸水,不到一个时辰便只剩下枯骨,枯骨再敲碎各自装箱送出城掩埋。横网的做法熟练老到,没有将尸骨裹在一起,行为竟残忍亦尊重了人伦。这是白教东行六部中的第三部,前面的两部也在御留香的带领下尽数被诛,无一人逃脱,一切得益于横网的运作方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四奇观自被收养以来教书识字,伦理纲常早已刻骨铭心,御留香的行为曾让四人动了手。但了解了事情的内幕,四人对白教亦恨之入骨,原来他们就出自这里,从第一部杀到第三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同时作为这世间最诡异的武学境界,一行十人面对百十世间绝顶高手相互间张弛有度,绵密不留一丝破绽,武学阵式发挥到了极致。这其中的畅快淋漓,其中的惊心动魄,每干掉一部,十人之间的默契以及武学境界都更上一层。到这第三部,在横网的协助下,十人各展其能,所向披靡,已无人能挡。

    待尸体碎骨入殓,御留香几人随着横网人员磕头行礼,这才安顿马车准备将碎骨运往城外。直至今日,田不孤与下酆都仍不明白张少英让他们假死的意义,相反他日若被儒门或者其他组织发现真身,张少英的声誉怕是毁了。

    慕秋白与龙隐二人此时便卧在屋脊上的高低屋脊下静静地听着方圆之间的声响。横网人员连行走的步子都轻重一致,这一点北宗的一刃流皆不如。

    为了不惊扰周围的邻居,御留香倒是难得的安静,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里面装了一缕陈诗语的秀发。其余九人则抓紧时间调息,大量饮水,饱餐服药。安静了许久,羽千泷恢复过来上前轻声问道:“她还好吗?”御留香难得的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原本我可以救他,但胎息珠只有一颗,我耗尽了天罪之刃的生机都没能救活她,她只有死。”羽千泷心神一紧,心思莫名。御留香续道道:“胎息珠只能救一个人,我可以甚麽都不顾,但老头就不行。”一旁的田不孤感叹道:“看来他对你不错。”御留香沉声道:“他带了我整整一百多年啊!一百多年是多久?太久了,久到他叫我干甚麽我就干甚麽,不叫我干甚麽我也得去干甚麽。”在场众人无不暗暗心惊,这种超越生命限制的事情他们很难想象。田不孤问道:“那怕胎息珠只是圈套?”御留香莞尔说道:“对呀!有甚麽关系呢?不过咱们一路南下干掉他三部人,他们竟然还不来阻击,这倒是不寻常。”田不孤道:“以寻常来讲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御留香无奈抚了抚额头,说道:“天时,地利,人和,力量,虚实,纵横派称之为五断。再厉害的人他也只是一个人,直接面对我们自然无人是对手,但利用其它的并非难事。武学入境者忌自满,好友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十二万分的谨慎。”田不孤沉默了一下,应道:“你说的是。”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知礼甚至解释。

    待众人调息已闭,横网已经准备妥当,御留香等不再停留,与横网分道,坐上马车前往客栈歇息。将近一年的时间众人来回奔袭,虽渐渐克服旅途艰辛,但众人都有些想歇歇了。歇息之处在酒城铺,地方不大,铺里仅这一家客栈。待众人梳洗已闭,留下御留香值守,众人便都去歇息。傍晚,御留香打坐留神之际,断九泉走了过来,说道:“你去歇歇吧。”御留香听罢,心中升起莫名的心绪,竟有旁人关心的温暖,亦有对人性通透,又想起被他放弃的妻子。姬灵霜当年在逍遥城就向陈之道下了聘礼,二人虽未正式成亲,御留香却早已将其当成妻子,他终于接受了世俗,明白妻子二字的含义。御留香听罢,即倒地便睡。断九泉瞧在眼中颇为无奈,这人还是这般不爱干净,这样也能睡得着。他虽出自卧龙窟,但长期在外游历,遍阅世俗的他对黑榜道貌岸然的行径极为反感。尤其万世同宗以来各家相互算计排斥,无法凝聚,皆乃庸俗之辈,不堪大局。人生一世到头来总算交了几个朋友,这种常人所能成的真挚对杀手来说实在太珍贵,亦是唯一的欣慰。

人过是非(14)

    辰时刚过,轮值的申屠月也来了天井,见面即道:“总觉得今夜会不寻常。”申屠月并非杀手,但御留香说过像他们这种怪胎预感能力都比较强,断九泉应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话必,铺外西南数十丈外的高崖上升起红色焰火,那是横网人员的警训讯,有偷袭。随即高崖上豁然火把亮起,弯弓劲弦之声响起,随即一阵火箭腾空而起,极目望去尚有数百支。箭阵很分散,对方目的显是点火逼己等出来。紧急之刻,申屠月叹道:“你是对面的吧,这么准。”话必,一行人迅速回房中翻窗而出,随即跳下天井中的地道。

    铺外的高崖上,白教东行六部数十众汇聚,由羽千尊辖领,在东面的缓坡林中羽千行率三宗等四十余众暗中排布。白教的巨大损失让羽千行羽千尊认识到形势严峻,二人唯有联手方能为白教谋得生机。白教的势力虽不算大,但人员之能早已超脱肉身的限制,输就输在白教散漫的建制上。没有幕僚司的谋划预计,没有预备窝点,没有危机预应,没有师尊的命令,白教各部各宗谁也不愿配合调遣,宁愿就这麽被人一锅端,羽千行与羽千尊二人时时想来都觉得愚蠢可笑。三百多人,相互契合的绝顶高手有五十人也不至于输的这麽惨。可惜东行三部先是被人在饮水中做了手脚,又被药宗幻香袭身,习惯了安逸的三部人员便彻底乱了阵脚被一一击破。如今的白教亦在危机之中,师尊集权留下的烂摊子,白教聚聚不齐,空有武力又有何其用?羽千行,羽千尊均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以师尊对白教的影响,要想让其他部宗醒悟怕是难于登天。

    随着三波火箭的射入,酒城铺顷刻遍地起火,人声惊恐,嘈杂无序。白教千字辈十八人各持兵器自四面八方摸进去见人便杀,屠城开始了。羽千尊心性虽桀骜,但同样机深,杀手单打独斗能力自不必说,但若群战便是对付成群的官军都有一定难度。自从闯过了四方阵,白教东行六部,五部,白教三宗,三路人员之间的契合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凝聚力显著提升。这十八人刀剑所向,铺上的男女老少顷刻毙了三十余众。在东面的山壁上土石上,慕秋白,龙隐等一行人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怪胎便是他遇上都无必胜的把握,此乃体质差别。且这一波人出自联军大营,经傲红尘四方阵调教后契合有度,非东行三部这些思想呆泄之人可较。观看了第三部被灭门的境况,慕秋白越来越明白禁断血亲的可怕,那已经超出了人体限制。同时面对白教的偷袭,慕秋白亦明白其与纵横派的巨大差距。他这一行数人待在此处快两刻,对方都无探子来探,自己等相距酒城铺不过百余丈。以纵横派横网的能力,前哨探察,中卫行事,后断清理,备队灭迹,四层大网方能将东行三部尽数诛灭,不漏一人。白教的偷袭能力在纵横派面前不值一提,唯一忌惮的便是这些人契合之后的能力。慕秋白很想去试一试,却又很想看看御留香作何反应,眼见整个酒城铺都陷入大火之中,慕秋白不做指望了。反而龙隐有些不忍,慕秋白劝道:“在牺牲自己性命与漠视之间你能分得清?”

    龙隐正色道:“这不正是冥宗的机会吗?”慕秋白道:“主人尚且旁观,你不看看?”龙隐叹道:“你觉得他真的没有发现我们吗?”慕秋白即道:“明白了。”话必,慕秋白当先凌空而下,一刃流则全力护卫舞依与莫云聪的安危。包括龙隐,啼君,闪灵,天玄,白圭,他们也很想试试奇花九经大成的威力。心意阵法原本是慕秋白与侍婢的心有灵犀,被龙隐修整过后,七人都能达到气息一体,随心所欲的地步,与当年的心意阵法大不相同。六人一经施展奇花九经,顷刻间六中花香弥漫开来,趁着人声嘈杂的掩护,六人先后奔袭而来。几人身形疾速带动的劲风,很快惊动了林中两人为一组的东行六部探子。这二人一出手便是一点通透的平常之招,黑夜中虽未瞧得见面容,也足知对方二人契合一点,内含万钧之势。龙隐为了怕慕秋白有所闪失自奔在最前,遇上二人出手阻击随即气刃在手,奇花九经牡丹篇随之上手。

    奇花九经之本质类似于传染术,只不过所炼化之物乃花卉,经由真气的催动往往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并不凶残。尤其是阴阳宝典大成之后体质脱胎换骨,众人武功精进了七成。这在武学上巨大的门槛在纵横派的帮助下不愈数年便大成,神奇如斯。奇花九经的神奇在于瞬间的制约,身中花香者立时体内气息会失去平衡。这两个探子一出手虽有契合,但奇花九经传染的实在太过迅速,慕秋白啼君双双补上,二人仍能折身错开向后疾翻,只不过轻功稍逊被闪灵各劈了一掌,轻伤而退。这一瞬间的交错让慕秋白等一行人颇为错愕,这二人的契合实在太巧妙,默契如斯,与众人预料的相差太远。一击之下,龙隐沉声道:“速撤。”但这时轮守的另一队两探子已反应过来,哨声响起,疾速逼迫而来。这时众人已经明白,这些人并不像他们想得这般。他们相互之间契合迅速,哨声引敌,预警建制齐全,省力见效,不可小觑,他们还是轻敌了。其不能与这些人拼内力以及缠斗,形态各异的体质更加充满意外。龙隐呼撤,六人气息一体,契合变幻,便在向后契合的那一瞬间,冲在最前,退在最后的龙隐被逼迫而来两人的劲气笼罩,浑厚内力自三面压来,龙隐勉强稳定身形,呕血而退。那二人若非受奇花九经的影响,以及龙隐自身的阴阳战甲,今日怕是要丧命于此。好在闪灵身形疾速,两道飞针将二人逼开,奇花九经水仙篇上手,前后迫来的四人慑于影响没有追击。他们只是伏击占了先机,对方能使出阴阳战甲必然是冥花流的人,他们只是探方圆,守外围,自无需追击。且警训已起,己方自有人前来应对。

    而这巨大的落差彻底震撼了慕秋白一行人,怪胎所成的内功气血能力极强,内息浑厚到超出经脉限制。一个人的武功再高除了武学相克相冲的巧妙,体质的天赋是无法相互比拟的。这一刻慕秋白明白御留香一行人为何面对东行三部屠戮的那般轻易,面对这差不多几十号人却选择避战不出。可笑自己竟然受成善尽美,侠武忠魂的恻隐之心贸然出击。众人趁间隙刚喘上气,四面八方已有至少七人围了过来,退路已失,黑夜中相互间只能辨别走路声响以及呼吸。围捕的杀手得到了探子的讯息,能够围住这些所谓的一宗之主,这是何等的令人兴奋!领头杀手队长忍禁不住说道:“百战论道跳跃两百二十七名的冥花流北宗之主便只是如此吗?”慕秋白幽幽应道:“如果我的身份让你充满快感,我满足你。”杀手叹息道:“如果四方阵早些出现,那份波澜壮阔的激烈之景、”言及于此,语气充满深深的惋惜。而其所料不差,若傲红尘早些出现,四方阵之下杀手懂了的信任配合,那时朝武联合恐都难以平复,然而傲红尘会给他们机会吗?异端势力并不急于篡国,他们要改变的乃天下共识,这一点很多人看不穿。

    慕秋白冷声应道:“你说完了?”杀手队长点点头,应道:“来吧。”话必,气刃即至,太快了。慕秋白早已运用奇花九经无花篇,此乃教主亲传第十经,无色无味却附体难消,人不知鬼不觉。其同时运用阴阳战甲是以并不抵挡,闪灵身法奇快亦不会让人伤害宗主。且阴阳战甲虽是毛孔气息一体成罩,同样有返伤奇效。杀手队长出手的同时,两方人员均动了手,双方身形交错之下,混乱之中,众人感受到的并非战后的宁静,而是一股庞大的内劲如飓风冲击裹挟而来,磅礴的气息透体冰凉,遇者皆惊。前来奔袭之人正是御留香一行,天罪之刃开道,磅礴的剑气扑面而来,剑劲透空之势分寸交博,迎面即生惧意。所不同的是杀手对于死亡并不在意,尤其体制的特异让他们有了闪避的本钱。御留香一行以庞大的气息一体控制方圆,杀手们恍惚间并不会反击,唯有折身避开。如此庞大的气劲圈四杀手均第一次见,场面太过震撼。

    御留香一行人一击得手,随即将慕秋白一行拉扯到一块护在中间。但听御留香喝道:“果真是牛犊不怕虎啊!不知自己的差距麽!”撤退的杀手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但其中一个杀手已将受伤的龙隐擒在手中,慕秋白不见龙隐霎时气血翻涌,御留香劝道:“别动,杀了冥花流教主的儿子会是甚麽后果?你脑子呢?”说话间,黑暗中外围已有更多的杀手接近。御留香纵声喝道:“等你们好久了,可惜太晚了。”说罢,御留香一行催动纵横天下再配合奇花九经发动了攻击。此时围在周畔的杀手十一人才发觉人外有天,他们体质是特异,但这些人明显超出了人体的限制,并非轻易可就。面对御留香一行庞大而又充满内蕴的气劲圈杀手没有选择拦阻,御留香一行人要跑,他们刚擒住龙隐,各有顾忌。

人过是非(15)

    御留香拉着慕秋白一行疾速奔行,瞧得七人气息一体,随意所致,如此极致武学竟而还要谨慎禁断血亲,足见禁断血亲的厉害。慕秋白此时有些方寸大乱,龙隐随在身畔十余年其待之如亲人。龙隐的被俘让他再一次尝到了当初失去清幽,花妃他们那种窒息感。但作为一宗之主,何况龙隐乃教主亲子,作为教主嫡系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护卫其安全。待一行人奔出十余里,慕秋白沉声示意停下来,他此次出行带了百十一刃流以及龙隐的奉营,趁此反攻救下龙隐把握甚大。御留香将慕秋白放下来,喝道:“这是在逃命诶!你傻不傻?禁断血亲之人体质怪异,这是再厉害的武功都难以比拟的。你一拳打过去内息始终超不过十成,人家的反击却始终是你的二十成,这麽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那小子不是给你写过信了麽!你怎才来找我?”御留香的呵斥让慕秋白瞬间清醒,张少英来信中的暗示果然如此。慕秋白忐忑问道:“你要我如何做?”御留香道;“你是小阴子的结礼好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磕三个头,我便能让你一举超越百战论道,登入武学极境”御留香话未说完,慕秋白当先跪倒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御留香满意的点点头,应道:“武林讲究实力,你身份再高亦是无用。如此甚好,一会儿战书会送到杀手手中,七天之后我们在此一战,朝武将不会干涉。嘿嘿,七天我能让你脱胎换骨,那时冥花流的人还不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转念间慕秋白已知张少英当初在逍遥城以飞天乘龙斩了解相互恩怨的深意,他走的每一步路果真是纵横派早已安排好的。

    慕秋白一行沉默了,御留香一行连日奔波困意来袭,黑夜之中裹着披风便睡下了,能休息便不可耽搁,留下慕秋白一行暗自担心。慕秋白从未有过今日的失落,曾几何时他们几个人可以在平原上将数百号契丹人围杀得干净,今日面对几个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他开始体会到这个武林的变化,亦重新思量起御留香刚刚所说的话。从张少英承认御留香一行的身份之后,他还在思考将御留香列为对手,同时为死在天罪之刃上的冥花流先辈报仇血恨。如今思量,才明白教主不住传信让其大局在眼,随机应变的深意。他从没想过自己今日会有如此失态,这深深的挫败感让他难以适应。其一行暗自戒备,直等到天亮也不见杀手追来,显是横网向对方递了战书。他理事多年,权衡利弊尚知轻重,面对结果,如果龙隐有何不测他唯有以死报教主知遇之恩,且徶除龙隐之事,慕秋白亦想起了灵女,张少英为仙宗做了建制谋划,也许冥宗也该如此。宗派要想源远流长的传承下去,上下必须统一,冥宗分权严重,流派众多,但要做到如此亦非简单之事。霎时,你们准好了吗?这话是教主亲自对其和上官蝶舞说的,且当时上教主便在里屋。冥宗要想真正传承下去唯有众人信服的绝对宗派统一,并创立文化制度临驾与掌门人之上,这也是历代教主不懈努力的方向。

    但他真的要去做吗?他有如此能力吗?东西南北中五级战宗不会有人支持她,中宗上官蝶舞更是其竞争对手。七煞长老座下流派甚多,以纵横派的做法必是清除的主力,以冥宗的做法必是拉拢的主力。然慕秋白明白,拉拢只是权宜之计,改变不了改革利益的划分。纵横派为何可以毫无波澜的推动变革?一是姬沄尚在,二是姬家人对纵横派的影响力,三是横网并非掌门人的私利组织,可供有权之人运用,提高时效。四是纵横派七坛各自独立建制,建制完备能应对任何世事变化,那怕是闭坛。最后一点,纵横派的家观念做得很好,人心统一,这才是纵横派平稳改革的关键。想通了这一点,慕秋白经过半个时辰的冥想,终是下定决心改革。改革要保证绝对的成功,张少英是关键,只在于你是否相信他之德行不会在其中做手脚。但以慕秋白想来,人家做手脚而不被发现那是能力,你若发现不了那也是能力。冥宗有改革的本钱,上教主,教主,仲柯长老非愚昧之人,自有把握。这一刻慕秋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同样竟然选择相信就不必再犹豫,当下唤来啼君书写了秘信,让其送往冥网传递给张少英。想起不久之前张少英一句日后好友但有所请,小弟知无不言,慕秋白终于对好友这二字不再南麽排斥。真情假意又如何?利益使然又如何?选择性的朋友便不是朋友了吗?冥宗流派众多,纵横派虽非如此,但两人都站在各自的浪尖上,这便是张少英执意以结交之礼结友的主要原因。可笑自己还警惕其是为了御留香天罪之刃之事,那重要吗?已不重要了!

    天大亮时,横网暗中送来了饮食早点,连八仙桌都搬来了。一行人默默不语,桌上的早点精致夺目,偏向于药膳,这是服用菩提果之后人体潜能被发掘殆尽的后遗症,必须要大量的补品维持身体的元气。一行人早点竟毕自一旁的山石上打坐练功,御留香一行七人相距并不远,各自身不动气自发留出一丝丝真气汇合向外推送六丈有余,且内劲十足。慕秋白一行瞧得奇了,身不动气自发必是全身经脉练到绝顶,意念坚定之极境,这种武学境界整个冥宗除了上教主,连教主都不曾达到。慕秋白深深的震撼着,武学极境他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当初姬灵霜帮助自己融合菩提果武功大进,这是为张少英与自己结交提供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七人气息一体,同心一发,配合默契不出一点差错,这份契合又有多少人能过做到?人不言非无语,慕秋白向远处瞭望的舞依,莫云聪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随后向啼君,天玄,白圭,闪灵五人一示意,五人靠近气息圈以手势催动真气缓缓接入御留香一行的气息圈。五人没有选择合力一处接入倒让御留香一行有所赞许。换做常人,这种吃力不讨好,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的武功都会有所保留。五人甫一接入,霎时犹如进入一个未知的境界,这七人之间以御留香为主导,防止意外发生,其余五人在御留香的监护下随意变换主次辅位,练的始终是七人心意相通,不起冲突的契合。慕秋白五人一接入,羽千泷,田不孤,下酆都,断九泉,申屠月五人各带一人嵌入气息圈,随着五人的气息主次变换。这时慕秋白才发觉,内功的深厚只是辅助,心无杂念,趋于无念,是为一气,这种功法并不神奇,难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契合,以及对内功的修为功法,而他们几人明显不够。当几人熟悉了气息圈的造诣,御留香便开始传授阴阳宝典下卷,内秘心法,血脉神功,逆反重元,挪移神功,人体炼丹,三魂炼体,灭魂法印,弑血横秋,以及灭魂法印与弑血横秋的合流之招纵横天下,这一套完整的武学建制几乎裹住人体所有的机能,皆乃御留香一行摸索出来的,称之为九品神通。

    这一连串的传授让慕秋白等五人心绪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纵横派钻研于武学上境,采取的是基本开放的武学方法,当初诸宗着意与纵横派的阴阳宝典以及菩提果多年,纵横派最后毫无保留的奉上了上卷,其本意并非迫于压力低头,而是引领武学极境,无私而行。这一点对于仙宗觊觎冥宗的奇花九经将近百年方才到手不可同日而语,私心之下谁愿意将自己的宝物拿出来分享?纵横派的这些武学在当今武林哪一个不是艺压群雄?这便是诸宗羡慕纵横派的强大却又又无法临摹的原因,最后不得不向张少英请教。七日的时间,一行人便没如何歇息过,巨大的真气消耗在慕秋白一行神功大成,纵声闷吼之际停歇下来。七日之间慕秋白一行脱胎换骨,连皮肤都白脂不少。这一切得益于当初在云庄主哪里姬灵霜留下的内秘心法方有今日这般毫无契合的潜入。内秘心法的修习让他便宜了原本的功体,或者说他现在所修习的内功早已是纵横派的路子。

    这一刻慕秋白是感激的,一行五人向御留香一行人行跪拜大礼。御留香一行还了礼,众人实在是疲惫不堪,慕秋白才让舞依领着一刃流,奉营弟子过来防守。自身的变化让慕秋白越来越自信,对张少英更加看中了三分,人心私利,且以利聚,并非不可取,审时度势且以自知,朋友,好友一字之差便是如此。心有所得,慕秋白与啼君,天玄,白圭,闪灵说了自身想法,三人明显能感觉到宗主的变化。三人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北宗七界乃冥宗行政建制,身处其中他们更明白的改革的本意,也明白从今以后他们五人将生死不弃,一往无悔的挑起冥宗改革的重担。

人过是非(16)

    众人整整歇息了一整日方才缓过神来,这时已是第八日了,白教东行六部队长羽千尊,白教十宗三宗羽千行天亮便送来战贴。慕秋白有些疑惑,不知横网用了甚麽法子让他们答应战约。

    双方在山坡下一见面,御留香笑嘻嘻问道:“昨晚睡得可好,过早点了吗?有没有拉肚子?”御留香的笑话总说不尽,但御留香送来的九品神通典籍实在吸引人,可惜杀手只有简单的契合,要达到典籍契合的路还很远。这份典籍的出现彻底吸引了这一路四十八号人的眼球,为防止意外,羽千尊与羽千行下令,抄录四十八份人手一份,如此很轻易的便化解了御留香的分化之策。但羽千尊始终认为,这册典籍的出现会大大降低众人视死如归的积极性。面对御留香一行人这七日做了甚麽他们一点讯息都没有,相反可能已经陷入对方的合围之中。群战之下众人已经明白,单打独斗的时代早已过去,联合阵法方是生存的出路。

    羽千尊沉声说道:“你很强,但你能超越人体的限制吗?”御留香笑道:“这种简单的问题问这麽深刻作甚麽?不可能的事情不要想,不然会肚子疼。”羽千尊问道:“你想怎麽玩?”御留香哈哈笑道:“你放心,我没有招任何人来围你们,今日之战只是武学上的切磋,生死不论。当然是变着法的玩了,你们有四十多个人,我们只有十一个人,按说单打独斗不是你们的对手。为了我们这边不死人,还是先由我来开一局吧。”御留香将自己的私心表露无遗,申屠月忍禁不住笑出声来。羽千尊道:“如此,我方羽千叶,羽千军二对一领教了。”御留香阿的一声,惊道:“你太坏了。”两人一唱一和将算计发挥得淋漓尽致。羽千尊问道:“龙隐呢?你们不要了?”御留香笑道:“他生得那麽丑你咋的不把他杀了呢?杀了我可就无后顾之忧好好陪你们玩。”羽千尊哼声一笑,杀龙隐又如何?杀手何惧死?但现在不同了,典籍的出现必然会让杀手们考虑活下去的退路。有了这份典籍,抛弃白教都只在一念之间,这些人带回去或不带回去皆乃羽千尊考虑的重点。

    谈话间,羽千叶与羽千军相视一眼,其意自明。白教十宗擅长配合,东行六部擅长独往,唯有让羽千军主攻。面对天罪之刃的主人,冥王的真实身份,二人皆感忐忑。天罪之刃的传说以及对武林所造成的伤害,在天下人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东行六部皆使剑,白教十宗皆使刀,二人缓缓逼近御留香,周围之人则缓缓后退留下空间。二人数步之间气息骤然冷肃,杀气充盈,刀剑尚未出鞘一股冷肃的杀意便袭向御留香。两个体质特异之人第一次联手便能有如此合一的默契,御留香是谨慎的,他只是个极有天赋的正常人,这些怪胎的体质虽参差不齐,但绝对都胜过自己。如果只是初期的体质他并无所惧,但这些人都将自身的潜能发掘至极限大意不得。东行一部,二部,三部被灭门一半归功为药宗的幻香,一半要归功为无人能挡六人气息一体的阵法。

    御留香一路杀来一直在思量如何在独斗中胜过对方,但数十年来从未超越过。天罪之刃挥动中,御留香突然大喝一声:“受死吧!你俩。”但听得咣当一声,天罪之刃被御留香失手甩出老远,御留香就地一跪,呼道:“二打一会死人的,我认输好不好?”御留香这般行径让屏足气息的羽千叶,羽千行二人暗暗警惕又有些尴尬。作为杀手他们明白,这个人纵横天下数十年,只需一眼几乎清楚每个人的破绽。他想以此让杀手动怒从而露出破绽,同样阅览过冥王履历的他们自是更加防备。二人不再犹豫,身形瞬移,刀剑齐出,刀剑劲气瞬间展露十余丈,丝丝入扣,这是最省力的打法。二人这一合招气韵十足,却止在试探,早在二人拔武器之前御留香便伸腿横扫,羽千军,羽千叶二人身形迅动之际,刀剑劲气各趋一路封退御留香后路。二人在这眨眼之间便能达到如此神速,御留香一腿扫过,双掌齐开,护身气罩霎时将其裹在其中。二人刀剑劲气所至皆被气罩化消。羽千叶,羽千军二人暗暗心惊,刀剑劲气蕴含深厚的内劲。内功之本源在于力量的碰撞,若是以阴阳战甲导开倒说得过去,这一瞬间便将内劲化消不合常理。御留香一击对手,嘻嘻笑道:“不必吃惊,早料到你们的火候,这无敌金刚罩正是为你们准备的。原来这是御留香以道教的乾坤印,佛家金钟罩,加上纵横派的内秘心法镜湖篇撮合而成,临时想起来的,没想到这一挡,二消,三吸,再化就这麽接下来了。”御留香所言唯有羽千泷一行人能明白,纵横派的内功非常庞杂,且因人而异,除了自身的天赋,没有切实可行的传授方法。

    羽千军与羽千行明白御留香的心思,他们不在意。其唯一的优势在于体质的特殊,羽千军一体三肾,加上经脉的先天条件,足少阴肾经配合手少阴,手少阳三条经脉所成乃常人的两倍。羽千行虽无多余且可用的器官,但经脉先天开拓,这种均衡体质要较羽千军更难得。两人联手旷古绝今的一击竟能如此轻易便被御留香挡下,二人亦心有灵犀不再留情,羽千叶一式留神霎时上手,真气鼓动间,劲气再出,将身法,真气内力瞬间逼至极境,罩向御留香。在围观之人瞧来,这只是身法迅捷而已,但以运用之人其内蕴之变化无端,以及绝对的身法让对手难以在短时间内做出一连串的反应,一气呵成,自仙宗一式派大成以来,不知有多少名宿才流败于此招之下。这种追求极致近乎完美的绝杀之招御留香都是赞许的,只是欠些火候罢了。御留香实战无数,这种功法身法太快,闪避是自找死路。与此同时出手的还有羽千军,所使的白教十宗合流杀招天行九式,霎时场间劲风尖啸,杀意之盛,围观之人亦感心颤,这样的杀招,两人契合下鬼神难挡。

    御留香一生经历成千上万次对弈之战,武学之境虽不断进步,但原始武斗并无变化。竟然不想一一拆解,那就快刀斩乱麻,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世间最复杂的内功法门真气能催动多少便运用多少,以乱对乱之局。恍惚间天罪之刃四方翻动,御留香身形前跃,十数道或明或暗,或虚或实的真气迎上对面两人的杀招。其二人以身御招,御留香以真气御劲,这一刹那间的反应太过迅速。然而三人强大的劲气交融似乎并不猛烈,相反三人竟然气息一体。战至如此地步,更多是内功的较量,更惊人的是天罪之刃碰上二人的兵器竟然会弹开,足见羽千叶,羽千军二人的内息确实惊人,连御留香都难以比拟。三人气息一体,御留香旨在内功造诣深厚,耐力持久,羽千叶与羽千军内功虽大成,且各方面皆胜于御留香,唯一的缺点便是难以久战。御留香操控一切,将二人裹入其中,除非有一人要同归于尽,否则谁也无法在真气上动手脚。刚刚的对击乃是同归于尽之招,竟然难以一一拆解,便只能硬抗,如此双方都受了内伤,旁人自是瞧不出其中关键。羽千尊等一行亦暗暗心惊,这便是内功极致吗?御留香让三人的真气始终保持在平衡,三人皆难偷袭对方,如此拼耗下去对羽千叶,羽千军不利。

    二人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似乎再厉害的招式在御留香面前便能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化解,何况其灭魂法印尚未施展。二人虽有心契合脱离气息一体,又恐御留香留有后手。二人身质确实盛于御留香,但打起来却不是这麽回事。战局拖得越久对二人越不利,霎时羽千叶一个内息急提,护体罡气再现,硬抗御留香之内劲,羽千军稍缓口气便横刀所向,天行九式再出,直指御留香。气息圈一破,御留香便向后疾翻,同时留下重重真气将对手攻来之路尽数隔离,内劲所致,羽千军顶着内劲侵蚀,终是将有名刀递到了御留香眉心。天罪之刃太过沉重影响其身法,否则这一击御留香是逃得过去的。但御留香眉心虽中,但天行九式之内劲早已衰弱便无法突破阴阳战甲的罡气,而御留香早已凝神以待,嘴显冷笑。羽千军不由大骇,但见天罪之刃翻动,羽千军只得借力翻身向前,挽出数个剑花封住御留香反击之攻势。但御留香并没有追击,反而觉得未尽兴,只是说道:“你们要明白!没有一招致死的能力就不要期待能杀死我。得了,这一战算是平手。”

人过是非(17)

    三人这一交手虽只是短短一招,但其中内劲之复杂,刀剑走势皆至极境。羽千叶硬抗御留香之气劲看做是一击,但其中的内劲变化连绵不绝,他只挺了三重便支持不住。好在御留香没有赶尽杀绝,羽千叶内息一断,内劲便即消散,其对真气运用,内力之控制臻至极境,实力惊人。羽千军收刀入鞘,缓缓上前扶起羽千叶,他们翻阅过横网送来的典籍,阴阳宝典下卷便是吐纳之术,吸收天地精华保持充盈之体,且真气外放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作为习武之人,能够练到如此地步已是艰难,要练到内劲中蕴含后劲并不难,难的是内劲中蕴含十数种连绵不绝的庞大内劲。这对人体极限,真气之纯,内力之深,意志之坚,功法之修为,天气干潮都有近乎极端的苛求,御留香却运用得游刃有余。这一刻二人信服了,两人同时抱拳深深长揖以示尊重。御留香哈哈哈一笑,还了礼,点头笑道:“还不错。来呀,该下一场了。”说话间,羽千泷缓步向前走到场间,羽千尊不及商量便踏步上前,沉声说道:“你交了个好朋友啊!”羽千泷应道:“羡慕吗?”羽千尊感叹道:“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师尊是天,可他不是。你很幸运。”羽千泷道:“你知道你的可悲吗?没有师尊的中意你难以接触到白教核心,纵使你勤勉我十倍也弥补不了你我的差距。万川烟逝的弱点在于你只能使用一次,一式留神却能埋下三处暗着,你仍要试吗?”羽千尊哼声说道:“我怕吗?”

    羽千尊话必,羽千泷苍雪剑闪烁而出,刹那间场间气息为之一冷。与御留香的庞大剑劲不同,苍雪剑注重细腻如此,节省体力,故而羽千泷的一式留神之招犹如穿针引线,近战下羽千尊避无可避,水寒软剑附上后劲迅疾而出,当的一声锐响,羽千尊口溢鲜血,那一声锐响并非剑对剑的撞击,而是剑劲的撞击,若非羽千泷手下留情他早已筋脉尽废。这巨大的落差让羽千尊瞬间明白一切,若是换做自己出手羽千泷拼死也许能接下一招,但羽千泷出手自己却未必接的下,原来之前的对决都只是试探与勘验。羽千泷修习的是复杂的内功,而羽千尊的内功似乎只是高深并不复杂,这便是差距。原来自己终究只是羽千泷的试招人,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期待超越。如今这个超越越来越远,羽千尊吐了口血沫儿,水寒软剑应声折断,羽千尊失神之际,勉力支撑自己站立,喃喃念道:“一式纵横留千古,苍雪凌尘暮潇寒。师尊啊师尊你为何这般不公平!哈哈、”言及悲伤,羽千尊再吐了口血,羽千泷折身避开,苍雪剑顺势回鞘,手势优美利落。

    羽千泷没有再理会,命运的不公非她所能选择,白教终究要除名的,只是,师尊,你真的死了吗?

    羽千尊无疑是废了,羽千行上前欲去扶,羽千尊瞧得羽千行伸出的右手不由心绪崩溃,勉力站直身子,嘶声喊道:“又何须可怜!这便是我的命,我的命啊!”言及激动之际,羽千尊伸手便拍向天灵盖顿时毙命。这一刻羽千行有些黯然,没来黑榜联军大营的白教弟子早已被朝武发现了运作方法,今后顺藤摸瓜一个都逃不掉。可叹这些人顽固不知改变,靠联军大营这二百来号人又能有何作为?东行六部与白教三宗好不易联合,又有谁能替代羽千尊的位置?东行六部人员到没多大的情绪,作为杀手,对弈之前便要想到结局。而羽千行突然发觉自己的愚蠢,当下抢过羽千尊的尸体,腰间的无名刀翻刀在手,向御留香一行喝道:“第三战,我出了。”田不孤本欲出手,申屠月拦阻道:“好友,让给我吧!”

    田不孤平日少言寡语,只是提醒道:“小心。”申屠月暖心一笑,应道:“我要是不幸英年早逝,埋的时候记得把坑挖大点。”下酆都喝骂道:“乌鸦嘴。”申屠月不再回应,霎时气息为之一变,顷刻间似换了一个人。申屠月踏步上前,以他的体质来说要较白教那些人更恐怖。像他们这种人都是禁断血亲该清除的人,可他与申屠日偏偏活了下来,这一切归功于霸皇的悉心调教与大胆的医术。申屠月的躯体多余非部分已经肉体老死,每隔几年便要开膛破肚挖出一些,其体质经御留香调养已武学大成,其经脉之全教白教任何人都不输于。申屠月赤霄剑在手,向羽千行道:“你来攻我吧!把握你的机会哟!遇到我这样的对手可不多。”羽千行没有犹豫,无名刀翻动间刀劲再起,庞大的刀劲霎时将申屠月罩在其中。

    在不识武学进境之人看来,刀劲外出极其耗费体力,只能起到威势压迫作用,并无多少实际。但羽千行之刀劲蕴含后劲,汹涌之下不下于雷霆一击。申屠月暗中以阴阳战甲抵抗卸除刀劲,手中的赤霄剑则积蓄内劲以应对羽千行的刀招。

    像他们这种武学极境之人,任何的招式早已落幕,唯有内功武学修为方能决出胜负。羽千行的无名刀中宫直取申屠月眉心,申屠月刀劲后掩,待无名刀近愈咫尺方还刀压向羽千行刀尖,同时出掌攻向羽千行,一心二用。羽千军早有所防备,其刀尖虽被压下却仍顺势刺向申屠月咽喉。面对申屠月一心二用羽千行选择硬抗的同归于尽方式。两人都明白,真要打起来没有百十招两人难分胜负。皆属体质绝佳之列,羽千行选择硬抗申屠月掌力确实胆大。经脉宽拓心脉必然要跟上,其武功优势所出皆在出招,于守势并无太大作用,何况杀手从来不会防守。霎时,申屠月只得撤掌翻身避开,羽千行一刀落空旋即跟上再出一刀,直取申屠月空中落下时的后心。刀劲所致,上撩刀气扫向申屠月身躯。申屠月自闪避时便已预留后劲,他不能受伤,这是御留香的警告,当前正值体质初成,任何伤势都能引起真气失衡。

    申屠月身在空中刹那间仍能调整身子,羽千行刀气和衣而过,并未伤及肌肤。而羽千行这早已预算好的一刀,当的一声竟然刺在申屠月贴身后心的刀刃上。羽千行感受到的不是刀劲外泄,反而是汹涌如潮的内力的反噬,其一反应即弃刀出左掌真气外放来抵御,蓬的一声羽千行身子犹如稻草向后仰翻而退,申屠月受羽千行一刀亦仓促其前倾的三步有余。这短短不足一招之间两人反应之快,运用之精准皆在眨眼之间,斗了个旗鼓相当。申屠月回过身来有些疑惑,他这积蓄的反噬内劲何其强大,羽千行竟然没事。

    羽千行俯身捡起无名刀,哼声说道:“如何!诧异吗?”申屠月道:“那你吃我一刀。”话必,申屠月刀势翻动,连环刀气唰唰扫向羽千行,其本身并未攻来。羽千行瞧得明白一共三刀,不及转念,其踏步向前,无名刀旋即挥动在身前刀气形成凸尖,意欲撇开申屠月所发之刀气。两人对弈之中相聚且近,无法闪避,申屠月刀气中必蕴含内劲,以刀气外形撇开正是恰当。但当两气相遇,羽千行陡然身形一震,体内真气大乱,血气霎时顺着右臂渗透而出。御留香瞧得明白欺身上前伸掌护住羽千行心脉,哈哈笑道:“果然不差,只需找到每个人的身体破绽,一掌足以让你真气失衡。”御留香身法并不快,但杀手一行人竟无人来救援。

    一旁的羽千叶疑惑问道:“是何故?”御留香毫不掩饰,应道:“世人都以为修习了阴阳宝典上下卷便天下无敌了。却不知气血之间因人而异,在两条经脉交汇的一瞬间,若受到自身以及外力反噬,便容易气血失调,走火入魔。当然了,把握这个时机得看天赋,是修习不来的。刚刚三道刀气只是吃不准你用的是那条经脉,故而一出为三做试探之用,没想到竟然成了,哈哈。”御留香所言通俗易懂,但在场之人皆明白,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抛去本身外放的真气,以及自身的防御,反噬之力反噬是不可控制的,施招者掌握这其中的内劲最是关键。申屠月简单的三刀便如此厉害,倘若其大成,刀战群雄便如无人之境,那是多麽可怕又令人向往的武学极境。

    羽千叶一行人此时也才明白相互间的差距有多大,原本众人对典籍持怀疑态度,如今想来要练成九品神通少则数载,多则十余年,羽千泷这些人皆受御留香相助武功大进,白教诸部有目共睹。众人心思莫名之际,御留香撤开了手,羽千行得御留香调息相助,不仅内息恢复,经脉顷刻间便依阴阳宝典上卷练成了任脉曲骨穴,只需旁人相助他便能打通任督二脉,阴阳交感自成一气。这内在的变化常人是瞧不出,羽千行却感激的向御留香深深作揖谢礼。御留香挥手应道:“你们早过了服用菩提果的年纪,修习阴阳宝典会大伤元气,你们可想好了。愿意一试的尽可随在我身边,他日神功大成,你们想杀我就随便了。”御留香的意思很清楚,纵横派钻研武学极境,他们这些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异端人才。羽千行犹豫了,白教早已名存实亡,此次出动原以为即便不敌也能战个平手,如今九品神通典籍在手皆深深的套住了所有人的心。何况以御留香的残暴,其不会让这些典籍流出,引起武林门派争夺。众人今日要么降,要麽尽数伏诛于此。羽千军稍稍犹豫,一旁的羽千叶便上前谢礼说道:“愿为阁下鞍前马后。”御留香瞧了一眼羽千叶,其样貌普通,甚至有些俗气,疏于打扮。

人过是非(18)

    御留香说道:“你不错第一个来找我,我便第一个教你。不过我有言在先,教你武功不代表我是你师傅。我们之间只有武学,恩怨始终是恩怨,两不相干。”羽千叶应道:“都是聪明人,你担心甚麽?”御留香满意的点点头,剩下的千字辈众人这时军心大动,渐入痴迷,朝成夕亦愿死。当下一行人先后向御留香抱拳躬身请礼,羽千行见罢所幸心一横也从了。随即羽千行召来外围杀手,一共四十二人齐向御留香行礼。同时放还了龙隐,好在这七日杀手皆沉迷于典籍,龙隐并未受伤。其缓步走到慕秋白身前,瞧得出慕秋白很担心,龙隐劝慰道:“也好,那小子比你更明白,声名较实力永远是后者。”慕秋白神功初成,心性转变,只是默默点头。

    随后一行人切磋武功直至天黑,慕秋白一行神功初成,需要的便是实战。杀手们自对战中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变化,一招一式,严谨精致,博弈于分寸丝毫之间,细腻如丝,复杂如斯。整整十天,杀手们不眠不休,慕秋白一行亦随其中,第十天正午慕秋白一行人除了龙隐,对九品神通已领略融合到三成。此时慕秋白急于寻找张少英,留下四奇观后一行人向东方行进,冥网传来讯息,张少英在龙泉县相侯。慕秋白一行白天策马,晚间用飞翅昼夜不息赶往龙泉县。游历天下多年他终于明白教主的深意,冥宗也确实到了该改变的时候,趁着上教主,教主仍在,他有很大的机会。

    龙泉县乃天下名县,慕秋白见到张少英时是在凤阳山上的绝壁上,两间茅屋加上张少英,以及一个素衣长衫,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一见慕秋白,张少英上前说道:“好友来的有些迟了。”慕秋白骤然有些局促,今日的张少英一袭素衣长衫很是简单,但脸上的沧桑内敛之色大放异彩,他已看不清这个人。虽然其已从纵横派,武林盟除名,但并不代表其就此退出江湖。其身畔之人甚是淡然,见到慕秋白亦只是静静地看着。慕秋白与张少英见了礼,亦礼貌的向男子抱拳请礼。男子出声应道:“恭喜宗主名副其实。在下两浙明教光明护法曲忘萧。”慕秋白暗暗谨慎,为保宗派利益,五道七宗是从来不会碰魔教的人。魔教的影响自盛唐传承至今几度为朝廷所剿,上不得台面,只能暗中结社另取名目,实际上仍是明教之列。只不过当下明教教义分化,各立山头,难成气候。

    转念间慕秋白又想,竟来此则相信张少英,又何必迟疑?慕秋白应道:“是非传闻从未得见,今日当一睹贵派风采。”慕秋白的语气有些僵硬,一个冷漠的人说出这种客气话是一种尝试,值得鼓励。曲忘萧道:“明王之祖,光明之神,明教并无区别,始终如一。”慕秋白问道:“昔日明山顶一战又如何呢?”慕秋白所言乃明教派系一直隐匿不言的内讧之战,就发生于一年前。此事除了明教各流派外人从无知晓,看来明教之内亦有冥宗奸细,曲忘萧微微一笑,应道:“一战自有醒梦人,没有追求的明教结社聚利,终将会淘汰。”慕秋白迟疑了,被其一言点醒,冥宗当前不正是如此?

    慕秋白应道:“时代在变化,久不更正,沉珂难奈,方将成为历史遗忘的尘沙。摩尼亦如此吗?”曲忘萧微微笑道:“信仰的支撑足以凝聚一切,方为源远流长之坚韧,无论多少人过是非,信仰之下流传万世。”慕秋白并未细研读过明教经典下部赞,不好回应,只得说道:“这便是我今日来的目的。好友,你准备好了?”慕秋白好友二字所出已颇为自然,其转变之适应张少英颇为赞许。张少英笑道:“你就如此肯定我会帮你?”慕秋白道:“超越时代的建制变革没有树叶的陪衬大树终会倒下,不是吗?”张少英笑道:“好友终有所悟,在下宽慰至极。好友请。”

    众人说话之际,侍婢凝香,流音备好糕点,众人依次入座。瞧得出,案桌用的是极为少见的红木,用的是官窑的金彩茶具,碗碟,这可是东京大内皇帝才能用的珍品。袅袅飘散的炉香亦让人倍感舒适,嗅觉大增。面对这些文人墨客极尽写意的秀雅之韵张少英已越发娴熟。待众人落座,张少英上的寒茶,寒茶的原料乃杜鹃花,味酸苦,常人一般不习惯。文人摆茶总以茶食入话,张少英一口酸茶入腹,即道:“争奈结根深石底,无因移得到人家。杜鹃之名引与荒山之野,培育与园中佳景,时百年之久方有今日之壮丽。如此,以不变应有为方能功成。秦汉,唐宋以来之变化莫不诠释道应无方,唯变所适之形,世间有此领悟者屈指可数。然领悟在身不在事,终究画饼充饥,超然之变化旱花一现罢了。好友,你有改变冥宗的决心吗?”张少英所言句句中要害,简洁实际,慕秋白字字入耳,深刻领会,其应道:“好友若有一往无深的支持,在下当无畏而行。”连这种拉下面面子求人的言语其都能说得出,足见其人事领悟有成,张少英应道:“好友莫虑,特意等你不正是如此吗?”慕秋白问道:“冥花流的建制瞒不过横网,你的准备呢?”张少英满意的点点头,直截了当方为成事之准则。

    慕秋白问话且闭,流音已端上卷轴送到了慕秋白眼前。慕秋白屏息展手瞧去,入眼所见,眼神随即再也离不开卷轴上的内容。冥花流的教史纵横派一清二楚,冥花流内部主体建制乃七煞长老,外部建制则为五级战宗。为了限制相互权利,七煞长老每人各领一宗,余出六煞承接教主内事,七煞承接教主外事,分权对立,互不统属,相互配合。表面上瞧来冥花流建制分明,上下有为,实则上相互间的配合极为散漫。家族式的掌权注定争权夺利的局面,方造就冥花流今日的沉珂难解。家族式的掌权限制了冥花流的能力,动一事牵所有,那怕他是所谓的武后之后裔亦难行。为了防范北宗掌权,历代七煞长老,五极战宗均有默契,慕秋白要有决心必将大刀阔斧,即像纵横派一样,借助外在压迫改变内在形势,从而完成改革。所不同的是,纵横派有家的信仰,弟子们归属感甚强,姬氏家族影响深入人心。慕秋白突然明白,当年上教主派先父慕天光参加冥王会战正是为了减轻北宗与其它人的对立。当年慕天光正是有意教主之位,七煞长老,其它四宗一致强烈反对,最后就差火拼。解决慕天光迅速扶持慕秋白上位,从小到大,慕秋白深得先后两代教主青睐,恩宠不断,其正是希望借助慕秋白正统身份的优势改变冥花流。只不过历代冥花流教主皆乃女流接掌,这一点虽无门规限制但几乎已成准则。

    而张少英所出的方法很简单,让冥花流内讧,彻底重组冥花流。这样的方法慕秋白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施行起来极难,同时要背负冥花流崩溃的风险。原本慕秋白不肯定冰仙是否真为奸细,如今思来是否属实已不重要,教主哪里已经开始,难怪教主强压仙冥的恩怨也要先与仙宗结盟。随后张少英与曲忘萧参与了冥宗重组的实际,步步生机,不留一丝余地,循序渐进,有迹可为,一切显得那般真实。自己竟然真的将冥花流的将来交给了张少英以及从未见过的曲忘萧。数番相谈,慕秋白才发觉曲忘萧正是领悟者之一。恍惚间他似乎与聂羽,张少英,曲忘萧这些超凡脱俗之人站在同一个点上。有了初步的谋划,慕秋白渐渐底气十足,决心已定。此时置身于局外,似乎改革并非想象中的那般艰难。只是慕秋白唯一担心的异端势力,当今纵横派虽首其冲,不代表异端势力不关注五道七宗。

    与冥花流一样抛弃现有主体再创自有主体,天池会,云都都选择这种一劳永逸,直接了断之路。原来朝廷在他们眼里并不算甚麽,朝廷虽拥有一切却无法掌控一切,而能操纵一切且无所顾忌的正是所谓的江湖。老百姓只要太平日子,武道只要安逸享受,而谁敢打破这个平衡,必将迎来反噬,从而纵横派引领武林是为异端势力必将铲除的最大障碍。这一刻慕秋白领略到了超凡脱俗之境所看到的无边开阔,一切竟是那般简单。纵横派明白这个道理,没有选择攻伐式的争斗,黑榜则成为两方博弈借力使力的牺牲品,顺带着正义光明正大的出足了风头。但慕秋白始终担心异端势力,其所展现的能力足以祸乱天下,诸宗更不在话下。慕秋白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当众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曲忘萧回应道:“武道诸宗经历五代十国的战乱不衰反盛,正说明诸宗百年来的传承已炉火纯青,所承受的极限并非那般脆弱。武林盟盟网,加上朝廷四方门,黑暗,异端势力每一个点暴露都将掀起一片。不惧其有动作,就怕其天机百年诗画江山,隐匿不出。宗主多虑了。”慕秋白一时颇为尴尬,所谓眼观大局他很少将自己置身于棋盘之上。慕秋白叉手谢礼不再言语,包括龙隐一行人都要去细细消化这一切,冥花流的将来将从他们这一波人开始。大届主啼君,三界主天玄,四届主白圭,闪灵人此时方才明白教主特意点名三位跟随护卫宗主的深意。这一刻三人热血沸腾,对两任教主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置身局外的大局观令众人进入了一个新天地。

人过是非(19)

    半刻钟,仅仅半刻钟,慕秋白当先起身率北宗诸众向张少英,曲忘萧躬身谢礼。张,曲二人亦感欣慰,睿智之人不需帮扶,点到即明,慕秋白实为大智之才。

    一行人的会晤皆在暗中进行,江湖上的变化则日益扩大,张少英一消失江湖上即流言四起。有人言张少英被纵横派过河拆桥,有人言张少英连番首创大伤元气,命不久矣。有人言张少英避居幕后暗中操纵。连当年张少英在秦州竹林内连杀一百四十六人的旧事都被传颂出来,只不过如此巨大的伤亡在常人看来似乎夸张的成分的过多,闲聊中做个话题罢了。总之江湖中的一切开始抹黑张少英,甚至抹黑纵横派,一切都向不利的方向延续。如今武林盟盟网已成,成效显著,花易玄意识到事情严重却并未辟谣。武林盟七宗定侠已趋于稳定,盟网亦成,天下大势武林盟尽在掌握。所不同的是四方门,且黑暗对武林盟的渗透更紧密了。

    花易玄做到了汾阳善昭禅师所提的三项要求,说服完禅宗五大主持,朝武和解之事方算名义上的大成。花易玄辗转宋境一年有余总算完成这件大事,出得少林寺只感一声轻松,加之又有柳燕陪在身畔,虽然其仍为人妻,花易玄并无非分之想。君子之行止于表里如一,如今面对柳燕不过是窈窕淑女般的欣赏。柳燕经过月余的消耗已渐渐平静,在一行人四周方圆十里,邝佐辖领双卫护卫其安顿。此时的柳燕已然明白,这一切均是纵横派早已谋划好的。唯一心安的便是师尊以及掌门人,能够有这份待遇若无掌门人首肯下属岂能私自做主?只不过师尊大半年都没有回自己的纸条了,自掌门人姬奔月代替回信之后她便没有再向师尊递纸条了。她很想去看下师尊,但又如何呢?没有阿姐的存在,她和丈夫的地位终究是尴尬的。她也好久没有想起阿姐了,几番生死磨炼她早已习惯淡然,这一切皆拜阿姐所赐。江湖上的流言蜚语明显对纵横派不利,深知厉害的柳燕更明白,以宗派利益为主纵横派将会将这些矛盾转移到张少英身上。丈夫的身后牵扯太多,一旦时机成熟,其必然成为纵横派牺牲的棋子,这便是丈夫抛弃一切也要寻到胎息珠的原因吧?

    柳燕这时早已看淡一切,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她再也不想经历。为了丈夫,为了阿姐,为了纵横派,为了玄天派,为了盟主陈坦秋的期望,七年来她尽力了,此时的她只想好好歇歇。但习惯识术的她不得不思虑当前的武林局势,尤其是丈夫的安危。他是有苦衷的,自己也不会怪他,暂时自己也不会去找他,至少目前如此,一行人驱马缓缓南行回武林盟。瞧得柳燕一路的不悦,花易玄没有任何的劝慰,识人大成的他已明白其不需要安慰。但柳燕眼神中的焦虑花易玄瞧在眼中亦是怜惜,当下宽慰了几句,柳燕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缓缓摇头。问道:“你是否也参与其中?”花易玄摇头道:“我之所为皆在武林盟,无关其它。”柳燕道:“当前的局势对纵横派并不利,纵横派一旦出现问题,朝武契合将功亏一篑。”花易玄微微一笑,应道:“事在人为,尽心有至,其它的看天意。”柳燕知晓在花易玄这里不会有甚麽收获,说到底这天下间她唯一还有感情的便是纵横派。虽然这一切皆在利益使然下,但师尊的恩宠,阿姐的倾心,丈夫的有意,她原本是满意的,除此之外天下间再无其容身之处。纵横派有难她还是不能不问,毕竟她还顶着纵横派大幕司副使的身份。

    稍一思虑柳燕纵声口哨通过内力远远传下了少室山。待花易玄一行人下山来时,邝佐已领着双卫,横网在山脚下接应。花易玄极眼望去,双卫各着衣衫,做百姓打扮,但见到柳燕即人人气息肃穆,坚毅之神不容质疑,宗派气韵十足。邝佐随随柳燕月余,风餐露宿,用度全凭横网供应,胡子都老长了。柳燕上前审视了众人,说了句大家辛苦了。简单的一句话纵横派弟子听来均甚感动,二主人乃轻善之人,女主人体恤下属便受二主人影响的。倒是月余不见柳燕的柳纤,柳泗二女见到柳燕已眼圈儿通红。柳燕想起二女与自己荣辱与共当下细心安慰,随后方与邝佐单独密谈。

    花易玄得柳燕突然展现出的干练神韵亦暗暗触动,其早已非当年的单纯,人终究是会变的。

    柳燕与邝佐一番交谈方知自己的幕僚司仍运作如常,姬奔月甚至来了问候信,并未有其它要求,柳燕当下询问邝佐当前局势的看法。作为幕僚首要职责即对上司尽心尽力,不得有丝毫隐瞒。邝佐直言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大势之下是好是坏很难说,但纵横派经受的起任何考验。柳燕稍一思虑问道:“你们也不担心吗?”邝佐暗暗吸口气,自己是她的幕僚,并非男主人的幕僚,职能不同,男主人的作为他是有所端倪的,但并非己事,亦不可与人相谈。面对夫妻三人如今的遭遇,纵横派上下是颇为关心的,邝佐想了想,说道:“主人乃大幕司副使,很多事可直接翻阅来报。”邝佐只是遣人护卫,幕司人员并未随行,要调阅行文需要时间。做为大幕司副使幕僚司等六司人员是昼夜不离身畔的,柳燕不想再去碰大幕司的事。大幕司正是担心她不能掌控好这个枢纽,才将大幕司放在了汉江大营,不调回总坛是为了不让她寒心,不放在身边是怕其有所差池,甚至许多机密唯有张少英知晓,但这些柳燕都懂,建制虽好却寒了人心。自入纵横派以来她仁善待人,从不排斥异己,安插亲信,这也是纵横派弟子没有排斥她的原因。

    这段时日柳燕思虑渐进清晰,毕竟与阿姐形影不离,纵横派识术其已有大成,只是不愿显露罢了。玄天派在兰州的局势愈近堪危,党项人经过中原武林的血腥震慑虽安分了几年,却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纵横派当前为玄天派的支柱,她不可率性妄为,这便是当年奶奶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让张少英休妻的原因。何况阿姐也并没有主动划清界限,并承认奶奶的遗言,事情仍有可转换的余地。柳燕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看看近来的来报,否则自己一旦实际脱离大幕司职权,可能评测过后其会被排挤出大幕司,这一点与人情无关,一切遵循建制,亦是纵横派强大的原因。自汉江调阅来报一来需要至少需八至十日,柳燕当下去找了花易玄说明用意,花易玄直接了当问道:“你的参与能改变甚麽?被动的选择往往力不从心乃至适得其反,你有决心?”柳燕深吸一口气应道:“天下人都以为我们是纵横派的棋子,但这是纵横派的考量,不合意的人无能扛起这个责任。”花易玄点点头,应道:“如此,你我就此别过,万事小心。”柳燕突然问道:“在你的身后是陈盟主对吗?”

    来了,来了,这是试探,这是花易玄第一感觉,她瞬间又变回去了,纵横派识术果然名不虚传。花易玄不假思索应道:“我若言不是,你信吗?”柳燕莞尔一笑,盈盈侧个叉手,转步便去。花易玄一时瞧得有些痴了,月余的相伴二人谨守以礼,那种近在咫尺却难进分毫的觊觎反而折磨人。望着柳燕远去的背影,身后随了数十众,这些人放在武林盟都是独挡一面的好手。但他始终担心,张少英的选择也许非盟主所料。

    柳燕离开花易玄一行向南行,如此可减少横网前来的路程,到得第四日双方便依路引碰了头,六司人员亦尽皆前来。柳燕详细翻阅了来报,虽说都是早已处理好的,这些却是纵横派当前的形势,从这其中可以看出很多事。此时的纵横派有些军心不稳,姬奔月虽是掌门人却不是一个大谋之才,其威望在纵横派远远不及阿姐,甚至是张少英。张少英早已退出了纵横派,柳燕并未看到其情况,内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又有些怨恨,咽不下心中的委屈。翻阅至半夜,因是在客栈中,柳燕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与符昭等幕僚司人员伏案而睡。在识术中,这是亲近属下的行为,感情是可以控制的,拿捏到位远比钱权美丽女子更有凝聚力,姬灵霜便经常如此。且横网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也惹不到闲言闲语。到得天亮整个客栈突然骚动起来,柳燕刚惊醒,便见斥候令闯了进来,神色颇为忐忑,门外不值守的双卫亦紧张兮兮的瞧着屋内。

人过是非(20)

    柳燕没有询问,示意斥候令当众念诵。斥候令即念道:“霜至众家事,师尊可安好,师哥可安好,阿妹可安好,众家可安好,他可好?”短短六句话,斥候令念到最后亦忍不住潸然泪下,这是女主人离开大半年来第一次来信。门外弟子听得第五句众家安好皆哭泣不已。姬灵霜在纵横派的威信极高,嫁给男主人过后对待下属也温和了许多,这点改变让纵横派上下充满了人情味儿,如此一个完美的女主人方值得众人推崇。姬灵霜被杀手欺辱之事当时便被严密封锁,众人只知女主人是因翠屏峰之事吃了男主醋导致夫妻不和。事后众人均知此乃霸皇挑拨之计,女主人陷入情爱之中一时失了方寸,其这番回信还提及了男主人,足见情意仍在,这是好兆头。柳燕亦潸然泪下,数载的朝夕相伴她早已将阿姐当做最亲的人,时至今日她也忘不了阿姐打自己时那心疼的眼神。只不过连番事故将两人之间的推得越来越远,纵是有心亦精疲力尽,不愿再次面对。姬灵霜早年便跟着姬沄走南闯北,上至北海,下至麻逸,右至东瀛,左至天竺数十年间踏足过九州方圆,阅历极为丰富,有时候离开数年都不曾有音信,想寻都无处下手。在姬灵霜来信下面夹了一盒秘书,这是横网的规矩,六司无权干预横网的一切。柳燕拆开瞧来却是姬灵霜自南洋商船从泉州予横网送往大幕司,大幕司再稍来的,其心中不由甚是安慰。看来阿姐是在南洋的岛礁上散心了,以她的性子住上个几年也不稀奇。

    柳燕瞧过便将秘书烧了,随后下令封锁消息。其虽未用心领悟,但以纵横派当前的局势,阿姐的一点讯息都能引得纵横派军心不稳,竟而危及纵横派当前的谋划。虽然她并不知当前纵横派的所作所为,但直觉告诉她该当如此。柳燕尚未收回思绪,横网再有秘报传来。秘报上所书,卯时一刻花易玄所部七十八人在十八里外的半月谷遇袭,生死不明。这是横网第一波讯息,必有第二波,柳燕一眼瞧过便递给了邝佐。邝佐瞧过之后,应道:“敢在少林寺地界动手是为出其不意,花易玄非庸俗之辈,岂能这般容易受埋伏。”这一刻柳燕思绪突然清明起来,其缓缓摇头,幽幽说道:“以当前的局势杀他只会激起武道的凝聚力,得不偿失。”邝佐暗叹好厉害的心思,问道:“你觉得这是圈套?”柳燕道:“他带的人只有两队纵横卫,三队八角卫,余下之人虽皆乃诸宗翘首,但缺乏联合阵法堪验确实容易受伏。不过你该明白他是陈坦秋调教的人,这便是他的手段。所不同的是当今天下除了黑榜,没有人有这个动机。”柳燕一语且闭,横网讯息再度传来,伏击之人戾气暴虐,正是黑榜杀手无疑,邝佐瞧得女主人深邃的变化以及不假思索的心思已看出三分女主人的神韵。

    柳燕瞧过讯息,冷冷一笑,冷声道:“算计到我头上了,来而不往不非礼也!秘匣拿来。”秘匣乃纵横派大幕司副使专职建制,纵横派所有的机密讯息都汇聚在此,除了副使无人可调阅,属于随身职权。柳燕的念头很简单,瞧瞧周边可有利用的情报。在正斥候伍令去取秘匣的同时,符昭肃穆问道:“这是入局吗?”柳燕不假思索应道:“你的评价呢?”符昭应道:“干练有余,肃气有缺。”柳燕幽幽应道:“你见过我杀人的样子吗?”符昭道:“昔年你在边关所为卷宗上一清二楚。”柳燕问道:“差别在何处?”符昭应道:“信念。”柳燕问道:“理由呢?”符昭道:“以男主人论,此生对其最具影响之人莫过于七杀,然后是慕秋白,而后才是陈坦秋,最后是你,再然后便是女主人。终其遇事以来,初心未改,尚能适应各种变化,并能下的狠心。你不同,此生对你影响至深之人乃楚掌门,其后方是陈坦秋,侠义公道在你心中刻骨铭心。入纵横派以来,你不掌权一为避嫌,二为眼不见为净,但内心深处始终排斥纵横派唯利是图,暗行暴虐之举。你一旦入局,我等将荣辱共存。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你若是个有能力的二主人,我等无不衷心推崇,反之则万般担忧。”柳燕幽幽说道:“我早已入局,你觉得呢?”符昭神色一紧,说实话,他不太敢相信,这完全是女主人的路子。

    说话间,正斥候伍令取来了秘匣,屋中除了三会居盈桑,莜然,其余诸众皆出门回避。柳燕在房中翻阅了半个时辰便将众人唤了进来。桌上赫然已写好了一份行头,邝佐瞧过之后霎时对柳燕有了翻天覆地的认识。这份行头的来源关键在于事务判断,第一步即通过附近的四方门直接去救援,两方暗中早有盟约,凭四方门的盟书印版四方门将全权配合。同时柳燕以纵横派大幕司副使的身份向在附近行事的明门左三部擎天部长鹤亭飞雪下令,全歼花易玄。同时纵横派调集三百双卫随柳燕一路南行,目的地尚在五十六里外的雁行城。所谓擒贼先擒王,柳燕若想解围必先找出幕后主使。花易玄作为武林盟名誉第一人物其护卫建制甚至超过皇宫大内,虽说其部下伤亡惨重,但花易玄若死将是山崩地裂,得不偿失。无论是朝武,还是黑榜,异端势力都保持和气生财的最大忍耐,人力的消灭并不能彻底解决事情。

    柳燕判断五十六里外的雁行城看似轻描淡写,却是作为指使人才有的头脑。一切均依赖纵横派对宋境山川地理多年的详细图书立册,以及朝廷建制行人出行习惯和谋划的心境。花易玄与柳燕走的虽是两条路,几乎并肩而行。宋庭的地图山川邝佐均一一记在脑海中,雁行城聚众一万三千余户是个处在平缓处,为南北交际之要道,向南数十里便是桐柏,僻处行事可进可退,若所料不差,以花易玄的脚力超不过半日便会到得此地。柳燕言行所爆发出的英气让符昭等皆刮目相看,聪慧的人确实更容易吸收也更能隐忍,诸众小瞧这个二主人了。但凡事皆非表面所成,女主人所做的这一切亦非表面如此简单,幕僚司一行人亦开始期待了。

    子时深夜,雁行城。

    新任四方门东门招讨使唐玉站在一小农屋中盯着眼前的沿河默默入神。南门自当年朝武一战后名存实亡,留下的只有泱泱大义的美誉。郭晓身形虽胖,却暗中制定了亲武保朝的方略,尽管皇帝陛下知晓其没有阻止,毕竟大宋皇土上的坏法之徒实在太多。亲武的策略他并不反对,保持适当即可,四方门重组后,势力虽大有提升,但监察司的职权太大干扰了四方门的运作,如此下去四方门尚能坚持多久?唐玉终究只是皇帝陛下的亲信,无力改变四方门当前的困境,像这种杀人的勾当反而能宣泄一些心中的郁闷之气。身后美婢夏荷瞧得男主人的消沉颇为担忧,四美婢如今只剩她一人,唐玉便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

    这时斥候司长前来禀报,明门左三部擎天部部长鹤亭飞雪领着擎天部四十余人正在向同福驿站潜行靠拢。唐玉微微一笑亦是胆寒,这便是纵横派,用具的运用在纵横派手里早已炉火纯青。有了盟网的讯息汇聚,无论是黑榜还是异端势力任何一点点的暴露都将带来灭顶之灾。伏击花易玄看似轻易,其身后却是武林盟诸宗,江湖门派,朝廷官家,黑暗,四方门联合所成,亦是花易玄在外停留一年之久的根本原因,总有鱼会上钩的。便在这雁行城中,天下有势力的组织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南北交通要道的渗透。这些杀手之所以会暴露,只因一个杀手歼杀良家女子没有一刀砍死,从而画出一个身形异样的男子。

    同福驿站栈外,鹤亭飞雪与两个部下乔装打扮站在客栈外细细打量,这一次他接到的不是张少英的命令而是来自柳燕。这个在明门无甚职权的女子竟然通过盟网向他们传递了命令,可惜这个命令张少英早在月前便下达了。杀手围攻花易玄若只是刺杀便太愚蠢,这是与异端势力的再次较量。大局在眼,适所当为,当杀手都开始有了大局观念,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觉悟。杀手知道自己为甚麽而活,明门之间的亲情日渐浓厚,整个门派凝聚力空前高涨,这一切归功于张少英的谋划。虽然不知客栈中是谁,但巨网收缩了将近七百里,今日其在劫难逃。

    不等鹤亭飞雪下令,围在驿站外的杀手火箭齐射,驿站顷刻间火苗高窜,大火淋漓。抬手间便烧了朝廷驿站,这份死罪在杀手眼里并不值得一提,因为他们原本的身份便是杀手,刺杀目标为花易玄。无论对方出不出手,杀手伏击花易玄都将成为事实,只不过对方出手了。驿站火苗一起,驿站内的人无法坚持,此时此刻唯有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鹤亭飞雪的擎天部在明门左三部为最强,外哨,暗哨,内递,外围,中军,前锋,探子等建制齐全,人员能力极高,他们早已布好局。

人过是非(21)

    突然,伴随着周边屋舍民家的惊呼声,驿站内门窗齐碎,里面的人出手了。虽在黑夜,但夜火如白昼,只一眼便瞧得出这些人俱为杀手。毫无疑问,瞧这些身形必为白教之人,为了掩盖体型的诧异,其装扮的通常较胖。羽千骨虽拂逆人伦,但白教在正常体型,异常体型,东行六部,白教十宗便是两条极端之路,作为第一批能够破解白教武学的鹤亭飞雪诸众皆跃跃欲试。面对里面人的倾巢而出,白教中军主力明显人力不足。鹤亭飞雪要做的便是调整攻势,保证顺利拿下这些人,一个不漏。

    战场瞬间的接触即是一招殒命的危险,白教诸众皆有先天性的优势,而擎天部需要实时机方能出招破解。甫一交手便折了三人,鹤亭飞雪立刻下令撤退。前锋变后军,向驿站外的沿河上撤去。此时驿站四周的民居百姓已闻火而来,顷刻便乱成一片。擎天部的有序撤退彰显联合威势,白教杀手有两人贪心冒进,反而在擎天部撤退中丢了性命。擎天部一撤,驿站内白教诸众皆折身向北疾奔,显然他们并不愿纠缠。然而刚刚过两条街,城门下唐玉率众鸣锣引道,昭示百姓官府正在击贼。本州钤辖则率地方厢军四路合围,霎时雁行城中百姓归家搬门压窗,不多时便各自安静。面对朝武的围剿,白教诸部虽有序向北撤走,但人员并没有分散,如此明显的破绽让人不解。

    地方军队个人能力虽不强,但群战能力极佳,缠斗起来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世间拖得越久官军集结的越多。如此白教诸众只得折身跃上屋脊再度向北疾奔。四方门诸学子虽尽皆精英,但宋律不准随意毁坏百姓屋舍,一行人只能沿街围堵。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白教诸众纷纷驻足街上等待,逃不掉便只有拼命。面对朝武日益完整的合作建制,杀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亦为六大士族难以抗衡的根本原因,在五道七宗面前他们便似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这时唐玉率众踏步而来,雅步摇扇好不自在。被围的白教弟子尚有七十余人,外围尚有些逃窜的。此时的他们肃穆等待,戾气迸发,阴沉之势远在百十步的唐玉已感压抑。倏然白教诸众率先出手,四散而攻,凌厉狠辣的攻势犹如蛟龙出海扫向挡在前眼前之人。面对白教杀手,厢军皆有序后撤,换四方门学子上前。甫一交手四方门刚刚熟悉的四方阵竟然挡不住杀手的连番攻势,霎时便伤亡七人。四方阵为张少英暗中为四方门所创,效果明显,可惜这些四方门学子在杀手浓厚的戾气面前暗暗胆怯,被动消极应战。这是唐玉无法改变的,读书十余载,杀戮始终非学子们理想所期望的,当前唯有依赖的便是明门擎天部。但唐玉自视甚高,不愿主动去求人,面对四方门开始加剧的伤亡其并未心动。当年朝武大战何其惨烈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点伤亡?人一旦心狠一点,虽说背离君子之道,但面对一群无恶不作之徒君子只是虚名。张少英所创的四方阵很复杂,不同的四个人组阵都有不同的效果。由于唐玉的影响,四方门学子并未崩溃,早在战前四方门便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大义之行,虽死无悔。

    白教弟子的反攻阵势极为犀利,渐渐掌握战场中心圈。但四方门中不乏天赋极高之人,已有几队学子掌握诀窍,联合之下杀手若落单便很容易被围殴致死。唐玉携众虽盛,但白教杀手俱乃经验老到的奕斗好手,这一拼起命来唐玉诸部伤亡愈见增加。说到弟子这些从四方门筛选下来的有很大一部分精英为当初寇准遗留下来的黑暗秘使,亦是郭晓愿意承接四方门的原因之一。唐玉率众中尚有百余昔日秘使,这些人的武学根基并不差,苦于临战经验不足,尤其群战中才刚刚实践联合阵法。唐玉虽狠心不在乎,但内心牺牲同志非同志所为,其亦在暗暗忍耐。此时唯一能够支撑场面的反而是厢军队伍,密集的军阵中刀枪齐出,杀手肆虐虽有优势,但陷入厢军裹阵中攻势便大大减弱,最后皆被厢军裹阵斩杀。官军终是人多势众,加之准备充足,白教弟子每损伤一人攻势便减弱一分。酣战不足一刻,白教弟子攻势减弱,只剩四十余人聚集在一块拼杀。

    杀手皆习惯独来独往,这群人久聚不散,显有所顾虑。唐玉黯然过后下令派建明卫上场,这是他唐玉提议私自创建的组织,如果论罪乃謀逆之罪。但这些人根基绝佳,加上更加变化多端的四方阵,绝对是四方门将来不可或缺的能力组织。场外,三十人的建明卫列队而上,一色式的长剑在火把照耀下寒光初现。三十建明卫一参战,四方阵变化无端之威霎时大杀四方。密集的群战中杀手们本消耗极大,遇到建明卫摧古拉朽式的掩攻霎时阵型崩溃,顷刻间便有数人死于四方门乱剑下。不到两刻四方门捕杀白教弟子三十余人,只剩下七八人负隅顽抗,不过一会儿前后便有十三人被擒,此次围剿之战大胜。唐玉首先清理了战场,四方门竟然付出了阵亡六十八人,伤四十一人的巨大代价。唐玉亲自审视了这些白教杀手,当其看到第六人时,唐玉伸手掀开其蓬乱的长发,瞧得其面容时,唐玉倏然一惊,霎时明白这些人久聚不散的原因,难道这便是天意?或者又是个冒充的,又或者是圈套。

    当下唐玉遣散周遭亲自审问那人,可惜那人一言不语,神闲气定,眼中无光瞧不出深浅。唐玉很想用刑,但朝廷的法制文明不允许重刑,何况肉体的痛楚对杀手来说几乎可以忽略。这一晚唐玉彻夜未眠,两人独处一室皆未睡下。清晨时黑暗送来秘报,柳燕一行正向雁行城靠拢。唐玉微微松了口气,狠心之时其有心,事到临头其终究下不去手。雁行城中鱼龙混杂,唐玉开始关心是否会有人来劫州衙。直至次日午时,唐玉唯恐其挣脱禁锢自杀一直在一旁暗暗留心。唐玉没有等到柳燕,却等来了现任武林盟主花易玄。其一进城门四方门常驻学子便报了上去,人员嘈杂之地不利于围攻,亦不利于逃跑。花易玄奔行百余里早就口干舌燥,寻得路边茶铺一碗热茶入肚当真说不出的受用,唯一心痛的便是一路舍命保护他的卫队,整整七十八人皆倒在了逃跑的路上。万幸纵横派的三队双卫训练有素,他方有机会一路逃遁,直至进入雁行城。人生一世,花易玄第一次感受狼狈的滋味,对花易玄来说这也是一种新鲜感。一路南逃其不经意间杀伤十八人堪称人生之最。他不是陈坦秋,无法做到其人生无苦乐,适意即为美的极境,他需要发泄。

    终于松了口气,花易玄整了整衣襟,再唤伙计上了三碗冷茶,咕噜饮尽。追杀的黑榜杀手折腾了一夜,折损将近一半,丢下一个金锭将茶铺的茶水都包了。一行十余人前后一一饮茶。花易玄环顾四周,周遭格格不入的黑榜杀手至少有六十余人。他明白,这些人只是用具,他们也知晓,但他们仍旧这样做,不问为甚麽,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一种悲哀。雁行城不仅官府驻有两营的禁军,尚有千余人的厢军部队,以及大量的地方乡兵,加上江湖门派乃至诸宗,杀手们即使再蠢也不会贸然下手。只不过明明早已暴露,三日时间花易玄受伏的讯息恐早已传遍方圆百里,杀手们暴露已久这时仍不愿离去。花易玄稍事歇息后,周遭的格格不入的杀手越来愈多,短短半刻间已有上百人挡在四周。

    花易玄稍稍调息即向茶铺中的杀手微微欠身,应道:“即入局为何惧之?诸位请了。”花易玄一声请字出口,手中铁扇翻展,数道劲气划出半弯袭向坐在最靠近路边的二人。茶铺中霎时人影翻动,花易玄一个弹跳翻身跃上屋脊,其身下反应过来的杀手亦鱼贯追上。花易玄竟然选在在闹市中出手,杀手便无再无选择。换做是被人被这麽多的杀手围住即便武功再高的枭雄也得面露惧色,花易玄反而自始至终一身轻松,将这当成游戏。杀花易玄最难的不是自身能力,而是其诡异的身法,为陈坦秋的五行幻影大法。一群高手对招,如果对方身法诡异,又不停的疾奔,周身无所限制,这便难以收拾。此时的花易玄放下心绪,这场追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谋划背后皆是目的。花易玄纵使神通也无法挡下这一群人的围殴,控制距离精算至每一步,这是其一路行来毫发无损的秘密,其距离始终控制在十余丈外。所幸一路行来轻功极好的杀手皆被花易玄击毙于分寸计算之间,此时的花易玄倍感轻松。其奔出不足百十丈,四方门唐玉的先锋建明卫直面压阵掩杀而来,泱泱百十众。追击的黑榜杀手不再犹豫,折身后撤,唯恐深入受到伏击。

人过是非(22)

    但等到杀手反应过来已来不及,周遭民居屋舍中四方门建明卫汹涌而出,再添百十人。杀手本无恐惧之心,生死无别,围势竟成唯有拼命。四方门建明卫经过何进以御内班方法大加改进,戾气初现。即使雁行城驻留杀手与追击而来的杀手会合,两方激战下建明卫拼下牺牲十八人,伤四人的代价不到一刻便将周遭的杀手清理干净,剩下些四散逃逸的亦早已落入监视中。青天白日下雁行城发生匪斗,不知情的百姓前去报官,四方门随即丢下战场按照预计的路线继续隐匿。

    雁行城的恶斗之后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切,花易玄奔过数条小巷折身潜入一所民居中。随后通过屋中桌下的暗道摸黑走出三里有余,方自小山丘沿阶上得雁行城中的内山顶。想自己谦谦君子竟钻行暗处,花易玄唯有暗暗苦笑。内山顶只是一座独立的小山丘,丘顶上官府修有天台,此时的天台沿亭中唐玉早已摆茶待客。花易玄信步上前,两方各自打量,花易玄优雅中带有三分枭雄之气,只是掩盖的极好,只是衣衫有些灰土。

    亭中的唐玉儒雅中带有三分无奈,加上少许戾气。

    两方请礼入座,唐玉感叹道:“尊贵如你亲身犯险,这算是超越自我的挑战吗?”花易玄微微一笑应道:“如此算得话,此时沐浴更衣,清洁待客方为挑战。”唐玉微微一笑应道:“彼心竟洁,何惧身体之垢。我等深入局中,折损无数,这种挑战方更加震撼。”花易玄道:“世人知礼知理知实不知己用,我等亦同。没有牺牲的对弈,自古至今你见过吗?”唐玉摇头道:“如此请教了。”花易玄抬手间香茗入口,幽幽应道:“不急。我倒想知道你为在下准备了何等考题。”唐玉笑道:“先生妙赞了。”

    说话间,建明卫将唐玉注意的那人带了过来。花易玄霎时神色幽深,竟而起身离座,抬手便向那人眉心拍去。建明卫本自担心,但见花易玄真气清圣,双眸精深,竟是运用精神术。精神术较量的是意志,那人不闪不避直接对视花易玄精深的双眸,两人虽面不改色,顷刻间却大汗淋漓。花易玄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波涛不惊,无声无息,这种人要麽是白痴,要麽是极致,其显然是后者。僵持不到盏茶功夫花易玄便放弃了,亦不行礼,缓步回到亭中。那人亦不轻松,花易玄的精神力犹如泰山压顶,坚毅之神,功力之深超出其预料。其天绝派的七绝玄经内功早已淡化,反而是玄天内功大成的阴阳交融之气。且其内功己至极境无法预料,这一切若非诸宗齐心以及陈坦秋的悉心栽培,数年时光他绝难有如此成就。

    那人无法调动内息,只得就地盘膝暗调整内息,闭目养神。唐玉说道:“阁下定力非凡,人中骄子也。”那人微微一笑,开眼应道:“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唐玉摇头道:“你若直言我未必肯信。”那人道:“你们很清楚雁行城不是结束。”花易玄道:“没有翻天覆地的能力,目标方是你唯一。”那人问道:“这是纵横派的臆测之法吗?”花易玄淡淡应道:“废言。”瞧得唐玉的不友好,花易玄亦感相同,这人绝不简单。纵横派的审讯经常会用到精神术,这是他等候柳燕前来的原因。自己以自身为饵,当前所见到的成就并不多。他能想到雁行城,对弈之人必能想到雁行城。

    此时柳燕所部能调遣的人力多数在雁行城以及周边城镇,其身畔不足百十人。一行人前后分散,乔装于市井之间,纵横派对此种隐匿之法已相当纯熟,若非经验老到的江湖探子很难发现,即使发现也无法确定柳燕的具体行踪,此时柳燕身畔除了窈楚便只有三会居女弟子盈桑和莜然。其竟入局便要想到面对任何后果,是以其将柳纤柳泗留在了隐蔽之处,然而正是这个爱护之举彻底打乱了柳燕的谋划。二女隐匿的民家被杀手发现,柳燕霎时方寸大乱。没了玄天派,没了丈夫,没了纵横派,柳纤柳泗便是其世间唯一的亲人。有了早前的谋划,她的离开并不会影响幕司的运作。柳燕要亲自去,窈楚一个婢女无权劝谏,盈桑,莜然只管护卫,多说一句话都不能。

    柳纤柳泗二女得纵横派武师调教武功虽有进境终究天分不高,身畔除了两队八角卫并无安顿。横网人员只管情报即使看到二女有危险也不会出手相救,此乃门规铁律。讯息只言二女被俘,生死不明,瞧得出下手之人的身手必为杀手无疑。关心则乱,幕司从来不认为这是碰巧,以二女威胁二主人才是最直接的目的。二主人重情没有男主人的那种决绝,善于揣度人心的杀手不会放过这一点。只是幕司有些纳闷,杀手究竟是通过何种手段知晓二女位置的,唯一的解释可能只是异端势力。幕司无权阻止二主人的行动,但二主人不在幕司可直接行使其权利。自从分派至二主人麾下,众人对其皆不看好。但符昭将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其明白男主人不会无缘无故这麽做。是以符昭传令周边城镇双卫暗中驰援,以纵横派成建制的速度天下无出其二。不到三个时辰符昭便收到了杀手递来的讯息,子时不至,二女将身首异处。这种毫无目的约战见面太过拙劣,醉翁之意不在酒。符昭暗暗冷笑,纵横派的犀利手段无人玩得起。

    柳燕领着盈桑,莜然,窈楚三女一路策马疾奔。以纵横派的识术手段,面对这种事情从来是放弃不会有营救这一说。何况柳燕也明白,杀手这麽做要麽二女已死,要麽杀手别有目的。此时的她确实冲动,但不代表她心绪大乱,毫无谋划。天下武林虽着眼于张少英亦有轻视质疑之见,何况她柳燕,此乃优势。柳燕一行过了浏河到得漫水桥,柳燕莫名的一阵心绪不宁,一念所至已知有埋伏。此处地势平缓,埋伏人唯一的方法便是桥底。柳燕驻马朗声说道:“即来之何惧青天白日,我柳燕堪为女流今日当不吝领教。”柳燕言及所处翻身下马缓步上拱桥,桥下隐藏的杀手呼吸声虽微弱却逃不过柳燕双耳。外人只知纵横派识术为驭人之术,殊不知这其中包罗万象因人而异,她的极致听觉便来于此。桥底下的杀手头领原本在犹豫,但听得柳燕续道:“只派八九个人便想试我的深浅,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柳燕话一闭,桥下埋伏的九人陆续翻身跃上拱桥。无论柳燕是否真实猜测还是妄言,如其所言,他们是试水的,生死早已非自己能掌控。霎时九人同时出手,气息一体袭向柳燕。柳燕凝目起式,手中飞虹剑瞬光及眼,杀手九人霎时但觉眼前一片强光难以睁开眼,寂静过后只剩神情恍惚,气息流逝,纷纷倒地不起。这是剑意爆发出的精神术,霸道而暴虐,九杀手皆乃黑榜绝顶杀手,柳燕一招将其击败,体内亦是气血翻涌,口溢朱红。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并不代表她没有情绪,崩溃式的杀戮能让她发泄心中的不堪。身后盈桑,莜然二女俱震惊无比,一向恬静的女主人竟然能突破极限,使出惊鸿三瞬。同时面对九个一等一的杀手,同时击伤九人并不难,盈桑都能做到。但要将九人一招击败得毫无反抗之力,二女自认不如。惊鸿三瞬之招三会居无法修习,此招太过强大除了掌门入室弟子,其它人皆禁止修习,整个纵横派唯有符昭学得些皮毛。

    柳燕瞧得满地挣扎的杀手,抬手翻袖引导内息罩住其中一人,双目倏然精光四盛,四目相投。经过短暂的精神角逐,那杀手都招了。意料之中,这些杀手出自黑榜同平卫,他们接命令行事并不知上家是谁。倒是盈桑,莜然二女第一次见二主人施展弑血横秋,无不暗暗心惊。这些杀手皮肉之苦都能挨得住,竟然挡不住二主人盏茶功夫。以二女对武学的理解,二主人虽能修习纵横派诸般武学,但走的是女主人姬灵霜的路子,非八年之功不可。

    柳燕一招得手反而驻足沉思,飞虹剑倏然回鞘,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赶路了。盈桑拾起柳燕刚刚扔下的帷帽送至其眼前,柳燕翻手接过戴上。盈桑瞧在眼里莫名的一阵疑惑,这不像是二主人的手法,反而像三会居弟子的手法。盈桑轻声问道:“不赶路了吗?”柳燕应道:“等。”盈桑与莜然相视一眼皆是同般念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柳燕身畔,四人皆闭目沉思。盈桑莜然二女这时均暗暗心惊,往昔二主人虽不曾显露,但受侠义之风甚剧。今日杀戮之下其安然自若,若真是二主人绝不会站在一堆尸身之间。死者为大,人伦纲常,二主人绝对绝对会将尸体掩埋。

人过是非(23)

    对方只派了九个人的先行部队,二主人如此等待或许并非为了柳纤柳泗二婢女。

    四人在桥上站了半个时辰有余,忽闻浏河上游一阵肃禁的笛音传来。其曲调张扬却又蕴含深厚的音劲,闻之如在耳畔。其音调属于南方雅笛余音中的巾帼篇,以花木兰为题,扬巾帼不让须眉之意。三人瞩目望去,浏河上游一条小舟正顺流而下,舟上似有一白衣女子静坐握笛,笛音便从此来。眼见小舟愈近,三人方瞧得明白,舟上白衣女子带有帷帽瞧不清面目。当一曲巾帼音闭,舟上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此时离拱桥不足二十余丈。白衣女子立杆停舟,倏然跃起身来向拱桥上飞跃。盈桑,莜然,窈楚三女霎时三面戒备。那白衣女子踏水而过,一个起落便飘然落地,稳稳站在桥上。柳燕与窈楚或许不识,但盈桑与莜然却明白这是纵横派四十年前的武学流派,属于阴脉。只不过此女武功深不可测,诸女一时也难以分辨深浅。

    白衣女子稍稍整理衣襟,缓步上前向柳燕欠身见礼,诸女观其神韵竟是这般优雅万千,高贵莫名,一时均为之动容。柳燕凝目望去,由窈楚向白衣女子回了礼。柳燕闻道:“权谋立势,赎世之道,巾帼之概,侠义之行,你脚下所立又乃何处?”白衣女子见柳燕如此问似是早已知晓自己身份,应道:“人间正道善恶有别,一点沧桑岂能经验万世。我亦好奇,你的镇定颇具淡然。”柳燕应道:“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是吗?”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止步不前,也许结局会好一些。”柳燕道:“以你之身份,你只是前来问候的?”白衣女子摇头道:“你之根底在武林中一直是个谜,今日特意冒昧讨教。”柳燕道:“为此不惜搭上这些可怜人?”白衣女子反问道:“你又在乎吗?”柳燕道:“好一个经验万世之道。如此又何必多言?今日来者皆要付出代价。”话必,盈桑,莜然不及阻止,柳燕内劲后发将三女逼开,飞虹剑再度出鞘,惊鸿三瞬再度施展。刹那间众人但觉眼前黑白交替,周遭仿佛为之禁锢。刹那过后,诸女及眼所见,白衣女子再次飘然落地站在原处,以及肃穆异常的柳燕。白衣女子整了整帷帽,她有些疑惑。惊鸿三瞬在于极致的身法,对内功招式,身质悟性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柳燕竟能如此轻而易举施展。若非其对身法有所擅长,要躲过这般近距离闪电般的一击恐九死一生。

    白衣女子不慌不忙整理好衣襟,她有些好奇,如此极致之招方有心如止水之领悟,柳燕尘世杂念太多,按说难以达到如此地步。白衣女子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说罢,但见白衣女子手中玉笛翻转,旋转之音透过内劲无影无形袭向柳燕。真气之形唯有气流及眼方能瞧见,无影无形之招并非无迹可寻,但近距离下即便瞧见亦无从闪避,柳燕当即催动护体罡气应对。赫见两方交击,轰然重锉下柳燕一个凌空翻身落回原处,飞虹剑再起,二女迎面相对,以玉笛对飞虹剑,优柔之下二女极尽身形相互拆解,刹那间已连续换了三种武功。

    一旁的窈楚,等三女均瞧得目瞪口呆,二主人的武功与其修习的武功路数大不相同,其与白衣女子一样皆修习阴脉。三女震惊的同时,白衣女子亦暗自震撼,柳燕身法之快,雅丽之姿宛如行云流水遍地起舞,貌似是仙女漫步,只不过其所习之阴脉武学似乎并非柳燕阴阳双脉化三气的同修之法。两人切磋下虽不见飓风骇浪之内劲,平静下两人皆至无形之境,暗中内劲你来我往,酣战不休。二女身形所致犹如云中起舞,飞虹剑与玉笛始终保持在分寸之间不曾碰撞一下。两人切磋正酣,白衣女子陡然觉得玉笛上的内劲返了回来,情急下白衣女子只得折身闪避,刹那间犹如凭空消失,再眨眼其已站在三丈开外。刚刚柳燕施展的乃道家乾坤印,白衣女子施展的正是道家梦遁之法。两人的你来我往让柳燕起了戒心,她的目的何曾只是如此?阴阳宝典,乾坤印,三化无极功,六艺剑谱,白衣女子皆至极境,三教武学合流愈趋大成,对方必是云都之人。天底下除了聂羽纵横派如此高深的武学绝不会泄露,在三会居熟知聂羽乃第一课。确定对方身份,柳燕不再犹豫,飞虹剑旋步再起,白衣女子亦翻身迎上。二女均明白对方均有着百战论道式的相似建制,奕斗之下如此精准淋漓不差丝毫的内外合用之武功正是纵横卫,八角卫长久不衰的绝对因素之一,白衣女子感受到的只是觉得这不似柳燕平日的作风,谨慎渐起。

    柳燕所使的武功,仙女漫步配合完整的逍遥十三式,加上内功的诸多变化,武学堪为绝顶,只不过其内韵差了些许。白衣女子所使的武功路数乃儒门六艺剑法,只不过经过各种掺杂,奥义早已改变,并不纯碎。千百年来儒门六艺剑法代代传承,虽为救世立身之用,经过各方的修改早已残缺不齐。只不过白衣女子所使的六艺剑法经过诸多有序的修改威势大增,另出奇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衣女子有心一试,奕斗之间霎时一瞬化三,使得正是失传已久的胡氏三魁武学三分蝶影。所谓谍影之影皆是步伐转换,肉眼所不及造成的虚幻。无论是一化三还是一化二,柳燕若选错必是败局。眨眼之间柳燕无法辨识白衣女子真实本体,仓猝而退,白衣女子并未痛下杀手,驻足静立,她败了。柳燕的失败让白衣女子肯定她不是柳燕,三分蝶影这种武功以柳燕的能力绝不会就此败下阵来。白衣女子霎时淡然一笑,颇觉有趣,整了整帷帽,叹道:“难怪,难怪。”

    柳燕应道:“你不差!”白衣女子莞尔道:“如此,也好!今日领教,再见吧!”话必,白衣女子翻身跃过桥面,顺势落下水面回到小舟上。柳燕并没追赶,易容术,三分蝶影的之类的武功连三会居弟子都是禁止修习的,为的便是不出这种差错,她确实不是柳燕。白衣女子来去匆匆,率性有礼,不拘于世俗,生命在他们眼里数十年都是短暂的,一旦失去了兴趣便不会做任何停留。窈楚,盈桑,莜然三女此时皆暗暗心惊,二主人甚麽时候调换的?三女倏然只觉惊恐莫名,这女子与二主人简直是一个人,瞧其武功路数亦是三会居弟子,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在纵横派为了主人的安全,除了易容绝对不允许相似之人进入纵横派核心。

    浏河下游。

    白衣女子刚刚奕斗一番内襟已被汗水浸湿,索性脱下鞋袜跳入水中趴在船沿上顺河而下,柳燕竟然派了替身,这倒出乎意料。幕僚司虽为主人出谋划策,引导六司运作,却无法辖制主人。原本想来柳燕会失了分寸,如今想来不得不佩服纵横派识术的厉害。白衣女子原本想通过柳燕试试纵横派武学的深浅,毕竟其修习的都是纵横派最高深的武学。

    五月的天,骄阳阵阵,微风拂过说不出的清凉,白衣女子摘下帷帽露出清丽的绝世容颜,正是云都北候十三太保三太保黛玉。柳燕的停步不前昭示谋划失败,探子报给牧云端,黛玉便自荐出手。虽然大家接受了经验万世,适所当为的理念,但算计一个女子终非君子之礼,黛玉自荐算是解了大家的尴尬。张少英在江湖上消失,云都作为纵横派的对手,唯有擒下柳燕。从汉江大营生间传出的讯息来看,张少英为了纵横派抛弃双妻,这究竟是谋划还是实情云都都有必要查探清楚,虽然最终的谋划早已确定。

    顺流中一艘商船路过,眼见一女子趴在船沿,呼唤中黛玉忙带上帷帽示意自己无事。人性本善,黛玉欢快的向船家道谢。别过之后黛玉又深深的忧虑,这一船瓷器节节盘交虽能养活许多人,但官税实在太重了,各种赚钱的都收归国有,宋庭的工商建制虽庞大,实则上有很大的弊病,将影响长久。这船人在宋庭的管辖下虽能生存下去却失去了自由,她则是幸运的。她们可以放纵自己的思想为常人所不能,行理想之万世方为超凡脱俗。稍稍浸了身子,黛玉爬上船来抬桨轻声唱起了南方小调。忽然黛玉但觉口中一咸,似是有血从腹中涌出。黛玉随手一擦现在眼前的果是血迹,血迹鲜艳夺目并无中毒迹象。黛玉又感一阵眩晕,手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浆,只感腹中气海翻涌,身子极是不舒服。黛玉刹那间忽然明白,这是灭魂法印,她竟然会灭魂法印!灭魂法印的症状极为复杂,中招者即便存活亦惨不忍睹,人的神经机能几乎失去作用到头来成为活死人。对于灭魂法印东皇都极为瞩目,数十年来一直在搜寻御留香的踪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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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