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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山如画(33)

    即便如此张少英依然巍然不动,参合指劲气其承受数十道他竟然只是面色通红,内息平稳,似乎并未受伤。伴随着张少英的呈现,胡鸠已没了气力,他不明白为何如此,照理说他该灰飞烟灭。胡鸠颓然趴在屋脊上缓缓摇头,他望着张少英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张少英缓步走近胡鸠,地面的胡鸠弟子已然欺身上屋,以为张少英要对师傅不利。胡鸠气血耗损过巨,已无力阻止弟子们的纠缠,只见张少英随意挥动手中长剑,伴随剑气横秋,他那些苦心培养的弟子如切瓜剁菜般的死在张少英剑下。胡鸠明白,他的弟子武功并不低,只是输在了认知和悟性上。冥花流的门规,长老院的门规,他们习惯了在长老院的武学建制中来通过考核,长老们是满意的,因为他们经常打败玄黄道真,但,但是,这限制了他们的认知,这才是问题所在。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何竟然无事。当张少英斩杀十二人后,其沉声喝道:“不想你们师父遗憾而终,最好停手!”张少英一句话确实吓到了他们,这短短的一交手他们竟然毫无抵抗之力,连阴阳战甲都被穿透。当他们的师父倒下时,他们秉持已久的信念和失去心理依靠的崩溃,让他们选择了继续进攻,至死方休。

    张少英无奈,只能强行突破,背起胡鸠向隐蔽处疾奔。只是胡鸠的弟子皆轻功绝佳,张少英左右腾挪竟然难以摆脱,其心中一思量便疾步东行。此时的丽城早已烟火四起,许多民房着火。随着张少英身亡的讯息传出,羽衣卫全线出动,这不要命的打法直接将这些刚从安逸之处调集来的冥花流长老院弟子打懵了。且此时的羽衣卫幕僚司才发现,他们完全高估了冥花流长老院弟子的组织能力,他们是太久没有打仗了。只是民房着火太多,有长老院弟子引起的,也有羽衣卫引起的,更要命的是,庄内的两处大火波及周边,火势颇大。幕僚司掌令心一横让秀字营全线出动,端水救火,救人。

    此时的地方厢军也赶到战场中救火,他们不知道丽城究竟发生了甚麽,但当街杀人他们是亲眼所见,这些人的武功出奇的高,他们远非对手。百姓家失火若是烧死了人是要上报朝廷的,故而他们皆不敢怠慢,取来了所有用具救火。随着长老院子弟的全线崩溃,此时西城指挥之处,胡鸠留守的弟子为谁收拾局面产生了分歧。长老被张少英掳去,生死不明,按顺序,大师兄胡昭,二师兄胡适,三师兄胡杨皆被杀,轮也是四师兄,怎麽也轮不到六师兄,但四师兄护师心切,前去追了。七弟子颇有头脑,由于年纪最小,胡鸠对其甚是偏爱,六师兄为人有些小气,有些争宠,如此大的残局他收拾不了,这便是争执的由来。此时的凌萧在一旁颇为尴尬,竟想开口又不好开口,虽然他刚任命当上大长老之位,但他的威望还不足以令众人服气,他若强行插手,这节骨眼上两人很可能与他同室操戈,那时局面反而更不好控制。

    两人争执同样急坏了长老院弟子传讯什长们,这是长老院建制的缺失。由于总幕司重组,完全避开了长老院,胡鸠便一直反对将独断之权还给幕司才造成长老一失,群龙无首的境地。这大战之刻,本就局势危及,没有战场调整,那时整个战局便会崩溃,想收手都难。什长所性心一横,向凌萧说道:“你是咱们长老院大长老,论名义你最正。这时候少些内讧吧!长老被俘,数千众的师兄弟们此刻正在崩溃,这可是长老院在南方的一半家底啊!”凌萧正欲说话,六师兄不忿道:“哼哼,大长老。你别忘了他是怎麽逃出生天的!我长老院的大长老竟然装死逃过一劫,简直是笑话,还论甚麽身份!”

    “你又是甚麽身份?”众人正欲争辩时,一道青影窜入院中,竟是被伏战死的大师兄胡昭。胡昭的出现惊呆了众人,长老院规矩森严,大弟子便是将来的长老,众师兄弟对其一直都颇为敬畏,胡昭这一出现,刚刚出现的膨胀立刻恢复了原形。胡昭向凌萧说道:“你猜的果然没错!他们早已知晓一切,只是不愿说明,他们都在让路。让外人来清除异己,里应外合,好狠的手段。”凌萧叹道:“我终于知晓我师父为何病逝前一直不肯服药了。”胡昭扫视了两个弟子一眼,冷声说道:“老六,你可以争权,但现在不是时候。自今日起你连这个六师兄的位置也坐不稳了。其他人皆奋勇而出,偏偏你一人刻意留守,养了个白眼狼。”六师弟正想争辩,岂不知站在身后的七师弟骤然递出一掌,仓促中凌萧亦点出一指,这般近距离突然发难六师兄无可闪避,来不及惨呼一声当即毙命。亲手杀了自己相知二十多年的六师兄,七师弟亦吓的浑身颤栗,久久说不出话来。胡昭拍了拍七师弟肩膀,向什长说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立刻全线撤离。”什长缓缓摇头道:“我看不明白!”胡昭道:“这一切必然是教主授意。据我所知,此时的仙宗也在经历着与我冥花流同样的事情。而这一切全因那最高之人的放纵,否则一个诺大的宗派岂能乱成这个样子。偏偏我们敬爱的师尊,冰仙都选择献身,长老院的失败是必然的。”什长有些生气了,他随了胡鸠十八年,授业恩师,亦师亦友,最得胡鸠信任。什长沉声道:“所以你便趁长老被俘,等着掌权?”

    胡昭叹息一声,解释道:“我们上次遇伏之后我与凌萧大长老商量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黄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做到了。”传讯什长知晓长老院的一切讯息,权利之间甚麽场面没见过,胡昭的话他岂会不懂!什长已脸有怒色,喝道:“所以你们故意受伏,让仙剑当了冤大头,你俩金蝉脱壳?”胡昭沉声道“是利用,没错!但是你比我们更清楚这一切是为甚麽!你还需要甚麽样的解释?再耽搁下去,咱们的伤亡会更大,不能再等了。”胡昭平日虽严肃,但最后一句话已带有哀求。什长一考量,问道:“我们撤往何处?这麽多人汇聚起来要想再化整为零几乎不可能。”胡昭道:“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这麽快便拿下长老院,保守派这三字我胡昭接下了。你将我带来的单子发给各路长老院坛主,让他们依照单子行事。记住这单子瞧过便毁掉,一张都不得遗失。”说话间,凌萧将院子角落的水缸杂碎,取出皮箱中的一沓早已书写好的单子交给什长。什长正准备转身忽而转身向胡昭问道:“为何不是大长老而是你?”胡昭沉声道:“这是叛教之罪,大长老能担这个恶名吗?”什长点点头,疾步去了。

    什长一走,凌萧与胡昭皆松了口气,却都陷入的了沉默。是的,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仙剑的死是他们造就的,凌萧在其酒水中放了散功药。此时的七师弟冷声问道:“你们真的害死了仙剑师兄?”胡昭陡然怒喝道:“是的!是的!是的!是我们害死的!为了甚麽?为了甚麽?还不是为了让长老院活下去,甚麽叫活下去你懂吗!”胡昭的怒喝吓到了七师弟,他向来聪颖,这一刻隐藏在心中的疑惑他也明白了。凌萧上前安抚道:“别害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心不狠一点,咱们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又怎能知晓今日的一切呢?”胡昭走到水缸旁伸手洗了洗脸,深吸口气方走到凌萧身边说道:“光靠总坛那边是不行的,宋境便是咱们最好的筹码,上上下下十几万人,他们不可能不顾及。”

    七师弟突然上前拉开胡昭,向凌萧冷声说道:“你是大长老最中意的弟子,他的选择是顺从的话那一定留了遗言。”凌萧敏锐的感觉到七师弟的杀气,冷声问道:“你想说甚麽?”七师弟叹道:“若没有只能说明咱们做弟子都不堪大器。”凌萧闭眼叹了口气,骤然眼中精光一闪,豁然间自发劲气配合外气,吸纳地面上的一切袭向胡昭。三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凌萧突然发难,胡昭亦难阻挡,千钧一发之际,但听得蓬得一声闷响,凌萧被震得虎口一麻,立即翻身后撤,并防止对方乘势反攻。刚刚是七师弟出手了,用的正是参合指点透之劲,逼得凌萧不得不闪避。此时的胡昭与七师弟缓缓身形靠拢,凌萧暗叹一声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事情败露他也无留下的必要,当前唯有看手段了。只是随着凌萧的离去,七师弟叹道:“不好!不该放他走。”胡昭应道:“杀了咱们新任的大长老?此时不妥。”七师弟叹道:“真是全乱套了,他若以大长老的身份召集长老院弟子,对咱们的阻碍将会大大增加。”胡昭问道:“你觉得咱们有胜算吗?”七师弟道:“咱们教主是甚麽人物?玩死咋俩不带蒙的。”胡昭道:“看你一直比较沉稳,你有法子?”七师弟道:“咱们在宋境人生地不熟,处处受制。当前最主要的是看咱们的决心。”胡昭道:“这边一个慕秋白对咱们的行踪一清二楚,不用冥网咱们连个讯息都送不回去。跟教主斗,咱们再有道理大家也不会去拆教主的台。”七师弟道:“我一直有个想法,只是苟活罢了。”胡昭正色道:“信念相左其心必异,魔教麽!咱们最好不要碰,惹上朝廷得不偿失。”七师弟无奈道:“那就乖乖回总坛倒换门庭就是了。”胡昭冷冷一笑,道:“这时候甚麽人都信不过,只要咱们活着便是保守派的象征,我便是这面旗帜。你按照我当前的谋划筹集一切,我去追他。”七师弟皱眉道:“你不是他对手!”胡昭正色道:“我已突破参合指第十层。”七师弟听罢,不由点头赞许,叹道:“第十层,可能吗?”

江山如画(34)

    丽秀山庄。

    正当羽衣卫沉浸在失去门主的悲愤中疯狂搏杀时,张少英背着一人奔到庄门前,羽衣卫们及眼所见,齐声骂道:“他娘的,怎麽又有一个?”众人皆是一般心思,刚刚门主走出不远便被火药炸死,尸体都烧焦了这会儿又冒出个张少英来,众人自是又惊又怒。张少英苦笑道:“看甚麽看,我把胡鸠抓来了。”张少英这一言语,众多羽衣卫无不纵声咒骂,张少英微微一笑便窜入院中。庄内值守瞧得真切均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向幕僚司汇报去了。不多时,幕僚司掌令疾步出来,叹道:“原来日如此,门主你真是吓到大伙了。”张少英苦笑道:“不行奇兵,这仗会拖很久,别忘了我身上的东西。将他安顿好。”说罢,张少英将胡鸠放了下来,近卫营立刻喂其服食了化功散,抬入偏殿安置。这时张少英才发现不远处的田不孤夫妇,瞧得二人担忧的神情,张少英示意二人去大堂内。随后张少英去偏殿宽衣解带,验明正身方出得大堂来与众人见面。一出来幕僚司当众向众人说明了正身无误,这一刻他们也明白张少英究竟在做甚麽,他已经不需要替身了。

    断九泉骂道:“娘的!差点哭了,蓬得一声到处是烧焦的味道。”张少英向众人躬身一行礼,说道:“论起排兵布阵咱们非胡鸠的对手,这是一定的。只不过不用非常之法,这一仗打太久于咱们绝对不利。”幕僚司掌令说道:“他支撑不了多久。”张少英叹道:“他最终选的是与冰仙一样的路。这种人最是令人钦佩,那怕心中万般不愿亦能为大局着想。好好入殓吧,冥花流会派人来接走。你们立刻统计战损,一会上报州衙,以平民之身请官家主持公道。并公示此次袭击之人乃淮南明教教主张奇微所为。”幕僚司掌令当下下令去办了。

    瞧得下酆都暗自垂泪,张少英上前歉意道:“扰了二位兴致真是抱歉。”下酆都眼中乏泪,叹道:“当我听到你没了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整个庄内都乱了。大家第一次发现你的重要,你便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希望。”张少英摸了摸颈上的伤疤,笑道:“以前死不了,今后更死不了。三十丈内是我属下的世界,身前一寸便是我的世界,让二位好友担忧了,张少英赔罪了。”说罢,张少英向夫妇二人深深长揖。这时幕僚司寻了过来,羽衣卫这一战大胜无误,当前战场如何调控需其定夺。

    此时慕秋白一行已获知了战场局面,羽衣卫此役大胜。这一切在陈坦秋眼里不过小孩子过家家,武林盟当年全盛时,武林盟的势力渗透至整个宋境以及周边诸国?陈坦秋运筹帷幄,指挥有度,方造就今日的成就?这种小打小闹算不得本事。只不过相对于慕秋白而言,其属下千万却很少指挥过数千众的军事指挥。这一役冥花流引以为傲的长老院弟子竟然惨败而归?今后长老院的声誉算是彻底垮了。此时楼下来两个头戴斗笠之人,院墙上的鹤亭飞雪?居独秀?聂尘秀已在等候。聂尘秀叹道:“我觉得该是一男一女?皆淡雅云妆?自是爱干净之人。”站在楼下的二人确实是一男一女,此刻二人亦不转身?女子柔声问道:“为何如此?”闻其声莺莺脆脆,煞是清翠。

    聂尘秀道:“想探底子可没那麽容易。咱们好多弟兄没婆姨,你若不幸被咱们抓住?那可跑不了。”那男女听罢,忽然转过身来?下了罩衣和帷帽?露出里面的华服来,檐灯下依稀瞧得清楚,这二人一身淡雅气韵,一眼气度非凡。鹤亭飞雪翻身落地,应道:“你们若想知晓答案,我们也可代劳。”那女子道:“我们身上也有你们需要的答案。”鹤亭飞雪挺身持剑,应道;“各有所需,时机正好。二位留下名号。”那女子微微一笑,朗声应道:“云都救赎坐下,仙侣。”鹤亭飞雪三人一听,当即躬身行礼,说道:“二位乃仙界的神仙眷侣,为何染尘?”女子笑道:“大家抬爱,本是凡者之躯怎能妄自称仙?虽本身逍遥,不忘初心尔!”

    随着云都的卷宗逐步放开,云都的内幕他们这些张少英的近卫军基本都知晓些。纵横派的建制与别派不同,近卫营要想达到护卫主人的目的,亲卫便需知晓他们敌人的一切。云都救赎聂宸玉的理卫军近卫营便藏龙卧虎,里面的人各个好学求贤,心性非凡,认知极高,几乎皆是有学有识的大才。仙侣二人也只是其中之一。仙侣男子叫杨晨,女子叫慕雪,是一对恩爱夫妻,在云都极负盛名,为云都烽火论贤台的台柱之一。烽火论贤台是云都内部的精神隗宝,台上谈论的大多是国家大义,民生所在,乃至历史人物,唐诗七律,这仙侣二人尤其擅长的便是时下乐谱中最引士子追捧的填词。也许这夫妇二人与天下几不可闻,但门主三令五申,对待这些文学大家,大家若不能尊敬教而学之,大家的洗心革面终难大成。

    聂尘秀致歉道:“刚刚言语冒犯,望二位仙子勿要介意。”聂尘秀行礼诚恳,语气谦恭,只是话里行间昭示着此人的浪荡不羁。杨晨沉声道:“亵渎他人之妻乃羽衣卫的本意麽?”聂尘秀连连摇头道:“非也!此乃本人之本意,你家夫人如此貌美如花,妒忌也有错吗?”这等调侃下流之语,越是纠缠越是下流,杨晨微微一笑问道:“你们知晓我等要来?”聂尘秀道:“刚收的讯息,你们甚麽侯爷去欺负我们的女主人,诶不对,是纵横派大幕司副使柳燕,那麽这一切便简单了。武学的极致麽!咱们都有共同的癖好!至于其他的心思麽,便得商榷一二了。”聂尘秀虽说的平淡,但言语间将双方的关系表明的淋漓尽致。相对于异端势力,他们的威胁远远胜过朝廷,相对于异端势力武属的威胁远胜朝廷,这是不可调和的,除非朝廷妄自尊大擅自改变对待武属的态度。

    杨晨笑道:“如此也就简单了。三位请。”杨晨这一展手,等于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整个丽城都在羽衣卫的掌控之下,他们自出现在十里之外便引起了斥候的注意。仙侣夫妇本意是来寻慕秋白试探他的武学功体,以便印证张少英一行不断创造的武学功体,虽未能如愿,但这三人的出现证明他们所思没错。一雪双秀诸等是当初明门筛选出的名号,鹤亭飞雪的卷宗两人皆瞧过,这三人的履历自是满手血腥。但这三人皆有的共同点是三人皆心境端稳,秉性至纯,他们自骨子里反对自己所为,内心却保持绝对的清醒,没有堕落在人伦与邪恶之中,仙侣夫妇身居险地,只能应战。

    只见仙侣夫妇抽出腰间软剑,二人并肩而立,刹那间一股清圣之气落展四方,这是一雪双秀从未见过的功法。鹤亭飞雪突然说道:“是儒门清圣之境。”聂尘秀皱眉道:“不都是传说中的玩意儿麽?”鹤亭飞雪沉声道:“一试便知!”刹那间鹤亭飞雪当先旋动手中飞雪剑,一股无极之气骤然施展开来,双秀紧随其后,三人同气连枝。这两股气息一相遇便是磅礴无比的自发劲气相激,互相攻伐。张少英一行自以为独开一面,最终仍殊途同归,回到了道家武学上。仅仅今日,他又见识了禅宗的昊光之境。于是他便知晓,今日的一切或许没他想的那麽复杂,才有将近卫营散发于山庄周围防备,不巧的是一雪双秀遇到了。当张少英一行不断突破极限自然引起各方的重视,只是令御留香都没想到的是,最终仍是回归本源,最终也逃不出儒释道三教的范畴,亦是仙侣夫妇出现的原因。道家讲究内功无论是大同小异,还是各个流派,最终的修为归于无极之境,意为无边广大之意。而道家所有的功法确实广大磅礴,但在内势上仍旧脱离不了真气的运导,内势并不强盛。而儒门清圣之气归于受教,其内功本源便是一种压迫,江湖上能有如此修为的并不多。这番交手,一雪双秀随着鹤亭飞雪的慎重,以及三人所面临的局势,三人竟然开始有些不妙。儒门清圣之气讲究洁净无暇,仙侣夫妇完全符合。反观一雪双秀,他们练的是各自的武功,学的是更化后的道家心发,手中读得是儒门书籍,羽衣卫上下毕竟相聚时日尚短,缺少三交合流的自悟,这便是三人有些不堪承受的关键。这一交手对三人的打击颇大,甚麽三分阴阳,三分十二,阴阳宝典,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学他们皆会,但今日面对清圣之气竟然力不从心,三人惊骇至极。眼见难以抗拒,居独秀心神一凛,沉声说道:“咱们只是将所学的一切当成武功来修炼,他们修习武学只为强身健体,心念本就不同。人家能与清圣之气合为一体,咱们堪堪入了个无极之境,尚未人气合一,这便是区别。”鹤亭飞雪突然撒手,双秀猝不及防,刹那间清圣之气骤然将三人包裹其中,鹤亭飞雪趁机纳气聚于体内以为药引。双秀并非想到这一层,但见鹤亭飞雪周身开始流光溢彩,真气沸腾,劲风突起,显是武学大进之相。这一刻仙侣夫妇瞧在眼中双双感叹,纵横派实在会调教人。云都上下对东皇的崇拜之心极重,故而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云都武学的发扬,方有云都各军的近卫军有些自由,但仍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云都精英的人力。

江山如画(35)

    无论儒门清圣之气还是禅宗昊光之气以及道家无极之气,其实不能算是武功,他只是一种气息,只不过有真气参与方能激发其本源。清圣之气袭身你越是反抗,清圣之气便会越强,不反抗便是最好的应对。儒家教学秉承劝服教化,而非武功上的压迫。然而激战之中,面对压迫谁会不反抗呢?故而很多儒门流派虽能理解清圣之气的意境,但始终无法领略其奥妙。掺杂了内力的清圣之气只会变成真气运导内力的功力,这完全掩盖了清圣之气的本来面目。清圣之气顾名思义便是纯洁无瑕,完美至极。一个人的真气越纯净,清圣之气所蕴含的威力越惊人。而要达到这种境界,真气便要达到无垢沉清之境。只因自古以来从未有人修炼至如此境界,这一切于儒门来说仿佛是个遥不可及的传说。今日三人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境界,此时的楼上,慕秋白一行皆开窗凝视,大家均明白究竟发生了甚麽。

    心中有了认知,便会相信自己的判断。鹤亭飞雪停手气息再起,双秀受其感染,三人合气,一股无极之气再度披靡开来。刚刚是仙侣夫妇没有趁机下杀手,否则三人岂能喘过气来调整内息。这一番气息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交感,虽不相容,竟也相安无事,如此一番奇景连仙侣夫妇都惊叹不已。此三人的临时领悟,随意改变自身的功体,如此内功化境确实是难得的人才,难怪能名列前茅,今日一见,果是不虚。但在鹤亭飞雪心中,无极之气虽广袤,却并非无所用处,其自身带有吸纳性,经过短暂的交融,无极之气将清圣之气冲的七零八落,不过几眼的功夫遍即吸纳化去。仙侣夫妇瞧在眼中不由一惊,慕雪劝道:“速速卸掉,吸纳不得。”鹤亭飞雪刚刚经过清圣之气的浇灌功体大成,再吸纳只会更加受用。但瞧得慕雪之真切,鹤亭飞雪谨慎的撒了手,并将双秀向后拉去。这一撒手,两方刹那间气息消散,双秀不明所以,唯有鹤亭飞雪躬身问道:“请教二位仙子。”慕雪道:“刚刚我们施展的便是无垢沉清。你该知晓无极之气的特性?三教本源之气殊途同归?皆在吸纳化服之间。你们的无极之气只是入门而已,我夫妇二人功成已三月有余,无垢沉清之境会将你们的自身的真气化为清圣之气。以你等这般关键时刻?你们三教合流不成?反而会废掉一身的修为。”鹤亭飞雪一惊?应道:“再下已借此功成。”慕雪摇头道:“并非我等刻意为之,我们也不清楚你们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小女子也不甚明白?刚刚阁下所成便是三教合流之形吗?”鹤亭飞雪摇头应道:“按说该是?但在下并无任何不适。”慕雪道:“如此?可否皆贵庄一用?以图共解内心之惑?”鹤亭飞雪应道:“我家门主已恭候多时,二位仙子请。”说罢,鹤亭飞雪向陈坦秋,慕秋白深深长揖?说道:“门主也请了诸位,还请诸位共同一见。”陈坦秋微微一笑,今日之景着实令人意外。

    当下一行人?随着引见步入庄内。借助庄内的灯光?众人方瞧得清楚仙侣二人。咋一眼瞧去?二人无论是身形气韵,还是面貌皆乃绝配,妙俊美绝,无可挑剔,这样的神仙眷侣岂不教人羡慕?这时庄内的大火皆已扑灭,随着长老院弟子的退却羽衣卫并未趁胜追击?皆在收缩防线,再次监视丽城。此时的张少英正在偏室内查看羽衣卫受伤之人。由于长老院弟子皆不使兵刃,故而羽衣卫的受伤的多是内伤。这一役羽衣卫仅战死八人,伤者六十八人,这是一场骄人的战绩,也昭示着沉珂成疾的内患。这一战羽衣卫将威震武林,冥花流长老院弟子将跌得再也难以翻身。事实向所有人证明,私心下的武学建制只会束缚武学的发扬,长老院这些弟子身手一流,但建制束缚了他们的觉悟,方造就今日的失败。

    当陈坦秋一行来时,张少英躬身向陈坦秋行了礼,陈坦秋今日没有过多言语,一行入中堂,内中已备好一切,张少英特意请了陈坦秋与仙侣坐上宾。一番坐定,仙侣夫妇方抬手请礼,张少英还礼说道:“云都大大小小的人物皆在在下心中,二位仙子的文豪在下朗阅已久。不过相对于仙子的才学,再下更倾慕二位的恩爱之情。今日得见,荣幸之至。”杨晨应道:“声名皆是浮云,在下对张公子竟敬佩又讨厌,偏偏又不得不面对,张公子见谅。”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是啊!争斗之间多少属下命丧黄泉,若非身不由己咱们当是仇人。”杨晨道:“如此,咱们言归正传,各尽己身罢。”张少英点头问道:“无垢沉清之境的弊端是否便是人体本身?”杨晨应道:“正是。这世间绝无绝对纯洁之人,我等练就无垢沉清的代价便是受不得一点毒物袭身,乃至于平常治病服药,一旦侵入身躯,不仅功体将废,连性命亦难保。”张少英道:“人体本身便存在一些微妙的人体之毒,这便是灭魂法印不可抵抗的由来。”杨晨躬身行了礼,那俊俏的面庞有了自己第一个答案。慕雪说道:“阁下不光在局势上引领武林,于武学上更是稀奇。小女子疑惑。无极之气如何练就无极太虚之境!”张少英正色道:“这所有的一切必得抛除汉字本来之意方能参悟,二位仙子必然知晓。无极之气只是三气合一,所谓三教合流只是一种说法。天下武林出少林,道家一直认为他们的武学早于佛教传入,故而有别于佛门。儒家也从未与少林有甚麽瓜葛,因为他们做了官管的便是和尚,故而他们也认为儒门武学乃自身所创。佛家有言,众生平等,但他们从没想过,无论他们练甚麽武功,人皆是一样的,放眼天下,无论是西蛮还是北蛮,皆是人,皆有生老病死。故而这所有的一切便归于阴阳宝典,以人体为炉鼎,天下间的功法虽千秋百态,终殊途同归。阴阳宝典之后所能达到的并非更上一层楼,而是再度返璞归真,或许便以此往复。及至人体极限,除去自身体质,这便是武学之极限。”

    张少英一句话概括了所有,给了众人一个谁都知晓,却从未细细串连的答案。慕雪问道:“如此,何谓太虚神章呢?”张少英道:“太虚神章不过是将真气与意念结合而产生的障眼法,中招之人犹如身临其境,面对未知的恐惧和惊慌罢了。”慕雪点头道:“道理确实简单,我夫妇二人愿求公子一展神奇。”张少英微微一笑,抬手间的流光溢彩,向众人昭示右掌,说道:“世间万物皆逃不过实质的碰撞,就像干柴能烧火烹食,但靠着意念肚子还是会饿。那些传言辟谷十载的道士传闻更像是一种蛊惑人心,自求名利的欺骗。于诸位眼中,有些人身份再高贵于在下眼中也不过性命一条,这便是诸位诚心以求的答案。”说话间,张少英手中的流光溢彩气息渐渐弥漫开来,慕雪问道:“这一切又作何解释呢?”张少英应道:“太虚之意,各人领悟不同。其以人成气,以气化形,以形化劲,则以气御神,而以神化精,以精成归,则又回归本源,或以此往复。此等奇妙我等皆首次触及,尚未有定论。弊派精通吕祖天遁剑法,意念之剑更甚,二位该去问牧云端。”慕雪问道:“那麽又何谓七魄神虚呢?”张少英苦笑叹道:“这便是诸位眼前所见,或者可以理解为一种微妙的变化,达到如此境地,气息之极限将达到惊人的四十九丈,真气不再仅限于内力。”

    张少英一言众人皆暗自吸纳,虽然张少英并未详细说明,但为众人揭开了道家武学的一层云雾。众人沉思间,张少英让凝香取来木匣从中取出三册抄本,沉声说道:“这是一册九品神通得秘籍,今日诸位若不嫌弃,在下将不吝赠送,望诸位笑纳。”张少英这几句话再次震惊了众人,将大家的思绪拉回了这册抄本上,他这竟然打算将这等神通秘籍奉献?仙侣夫妇亦知这册秘籍代表着甚麽,这是纵横派集大成于一身的武学神功,练成其中任何一项都能独霸一方,何况是全册。夫妇二人一时震惊当场,不知如何回应。陈坦秋叹道;“好小子,你可吓到我了。”说罢,陈坦秋起身,为示尊重众人皆起了身,但听得陈坦秋说道:“所谓天下武学共参,纵横派的百战论道便为此而生。纵横派精心布置的这一切,无论是仙宗的三分阴阳,还是冥花流的奇花九经,是否也证明,这盘棋的操控者便是纵横派。”张少英立即应道:“晚辈,打死也不敢认。”陈坦秋轻蔑一笑,上前取过其中一册,略微一番即心神一紧,这绝对是正真的。

    陈坦秋看了慕秋白一眼,笑道:“故作谦虚麽!人家愿意给,自己便拿了。”张少英苦笑道:“修炼此等神通除非禁断血亲与滴血岩浆血脉,否则必得走菩提果这条老路,方能练就,否则随意翻阅将后患无穷。”陈坦秋,叹道:“不管怎麽说,纵横派的这份心胸天下无二,老夫虽看不惯纵横派,但这册子于武林的意义非凡,老夫平生从不佩服人,但这一点老夫领教了。请!”说罢,陈坦秋抬手躬身一礼。

江山如画(36)

    陈坦秋这一躬身教众人如何不暗暗心惊,他于江湖便是嘿道至尊,声威近乎皇帝。纵横派与异端势力乃制度上的生死对头不可调和,九品神通如此秘籍他们竟然心甘情愿的交出,这倒符合纵横派的手段。虽然反过来一想,武道诸宗能有今日的格局,纵横派看似身在局外,却隐形的影响到了诸宗。乃至于云都的存在都跟纵横派有莫大的关系,只不过天池会的存在呢?今日于武林将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纵横派将人类武学发扬至极端,最终得到了返璞归真,循环往复的答案。这一切于人而言似乎是那般熟悉,人终究是人,所谓道法自然。一个人的武功再厉害,于千军万马之中虽能来去自如,但他无法杀尽千军万马,此等简单道理,谁人不知?这一切似乎也符合人的存在,万物由小至大,由大至小,而再生万物,生灵自有始终。

    当陈坦秋,慕秋白,仙侣夫妇诸等抚摸着手中册子之时又暗暗感叹。武学之道源于循序渐进,这诸多武学集于一册,多少人会胡乱翻阅不按章法来?纵横派的武学发扬确实残酷至极,贪心之人一旦记住了那些功法便再也忘不掉,所造成的心魔将折煞一大堆人,以此遴选出真正适合修习这门神通的奇才,竟而参与纵横派的百战论道。百十年来纵横派便是通过这种方式隐然影响了整个武林的发扬,这天下间的门派都成了纵横派筛选棋子的棋盘。这一切的因果实际上并不复杂,但联想到一块儿众人方恍然大悟,原来一切也并不神秘,终究乃人物事。如此循环往复,纵横派将再次引领这个武林创造一个新的时代,纵横派便是整个天下武林的执刀人。

    场间的默然让张少英明白他们也是人,也有领略不了的事情。随后张少英请了众人入座,其立于场间,说道:“今日所为,为得便是武学发扬光大,这一切无关乎恩怨对峙。只不过纵横派亦有新的想法,也许,云都,天池会皆可联手。”张少英这几句话将在场众人惊得连话都不好接。当前的形势纵横派明暗皆在,云都乃至天池会皆处处受制?逼得他们不断进行谋划解决自身困境。而攻击谋划便要清楚纵横派的武学建制?因为每一次交手他们的武功都在不断进步,于是才有张少英这一次的等待。他们目的很简单,异端势力要探寻纵横派的底?张少英倒好,直接一给到底?都不用他们一次次折损人手去试探。如此纵横派与异端势力之间便再无探寻的必要,那麽剩下的便是生死之战,而谈到生死?若有一人示弱便有联盟的可能。当下场中一行俱起身向张少英行礼?这份礼虽向张少英而行?但受礼的是整个纵横派。这一切说明?纵横派竟然敢拿出来便有克制九品神通的方法,张少英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流光溢彩便是证明。纵横派的手中有太多这个天下的秘密?且每一个秘密都能令当权者发狂。

    张少英随意提了与异端势力联盟,纵使陈坦秋亦知轻重,他一向是个放荡不羁,运筹帷幄之辈,但今日他凝重了。就这个他口中的小子,一句话便能改变这个武林的格局。倘若如其所说,武属与异端势力联盟,不顾生灵涂炭,肆意倾覆天下改朝换代,不可否认一旦联盟的他们绝对有这个能力。世族门阀的时代虽已过去,但纵横派这些宗派仍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这个存在的核心便是钱,他们太有钱了。虽然异端势力的目的在于天机百年,但不代表他们不会退一步,提前实现这一切,待功成之后再行对付纵横派。两强相争,我不惧你手段,你不惧我手段,端看谁更胜一筹,受苦的仍是黎明百姓。陈坦秋自秉志以来便效仿以太祖皇帝,身有权谋亦心忧天下,他陈坦秋行的便是此路。

    陈坦秋与慕秋白等出得庄来张少英特意送到门外,尤其对陈坦秋甚是尊敬。此时的四奇观已在门口等候,见的慕秋白均松了口气。张少英哈哈一笑,调侃道:“在下与幕副使乃知己之交,不会于朋友不利,几位放心。”路芊红叹道:“正是了解你,才不放心。”张少英微微一笑,立了叉手示意。旁观之人瞧得出,张少英与这四人颇为熟悉并非做作。纵横派实在钻透了人心,这些利益间的情意总能显得如此真切,模棱两可,竟照顾了人的情感,也照顾了利益,纵横派已经在为诸宗的下一代做打算。此时慕秋白与陈坦秋拆开张少英给的纸条瞧得纸条上的勿要远行四字不由暗暗心惊,亦感疑惑,显然他又有谋划了。

    送走客人,张少英率众去了新人房前,为了不沾染死者的晦气,新房周边均点了大红的长明灯,秀字营留下几人在此驻守。此时的新人已无刚刚的欢喜,反而满心的落寂。张少英缓步走近,向新人躬身行礼致歉,叹道:“我尽力了。”田不孤侧身瞧了一眼下酆都,沉声说道:“虽双亲不再,但你已是我的妻子,这便足够了。”下酆都叹息一声应道:“那些过往终是谴责,我都开始有些烦躁。人还是没心没肺点好,那些书读多了便会很累!很累!”张少英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在这种煎熬中度过。当你见识过契丹人与宋人的战争,当你见到一瞬间成千成千的人在你眼前死去,这些杀戮就习惯了,我只是有些疲惫,而这种日子还有会一直持续下去。”

    张少英很少能有这等真情流露的时候,田不屈内心是感激的,虽然他话不多。这个年轻人承受的一切虽然没有他们残酷,但内心的煎熬并非谁都能初心不改,很多时候他们也不得不佩服纵横派的眼光和胆略。田不屈劝慰道:“你走到今日不易,你便是我们这一串人的天,要珍惜自己。”张少英微微苦笑道:“心静如水,绝情不羁便不会有这些烦恼。可现实证明,人一旦有了情感,烦恼便会随之而来。我想说的是,两位大半辈子皆在杀戮中度过,也许情感早已不在乎,但内心的期盼和遗憾是可以弥补的。匪鸡则鸣,苍蝇之声,知足常乐耳。二位竟然做出了选择,乐便是追求。源于此,这一切已离我远去,我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寂寞和空虚相伴,那种滋味最是煎熬。”田不屈与下酆都相视一眼,皆感尴尬,洞房之中两人甚至不敢牵手,时光匆匆,屠戮满门之景尽皆浮现,二人实在是伸不出手。对张少英的遭遇她们无法去开解,唯有沉默。张少英沉默片刻,转身将二人的手搭在一起,转身离去。

    触手的那一刹那,二人身心皆颤,张少英转过身的那一刹那,田不屈欲缩回的手被下酆都紧紧握住。下酆都问道:“你后悔了?”田不屈道:“如若当年我没有进去,也许便不会有后来的你。”下酆都正色问道:“这是你现在的想法?”田不屈缓缓点头,下酆都道:“收起这份愧疚,我在族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用具,门当户对,相互利用而已。你该知晓的我的性子,否则我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女流岂会走上这条路。你别再磨磨唧唧,这已非当年,你若还如此懦弱,我就太失望了。百炼峰的金字招牌,我追了好些年都没赶上你。”田不屈微微苦笑,唤了声,娘子。下酆都骤然整个人都酥了,一时难以适应,田不屈当下起礼再度呼唤,下酆都颤抖着心绪,唤了一声夫君。生疏的呼唤,生疏的回应,二人垂泪相对,不再是情意绵绵,而是劫后重生,千帆过尽的弥补。张少英的这条路他们是主力,能否走到最后皆尚未可知,如此他们皆需一个依靠。

    此时的张少英缓步步入大堂,羽衣卫近卫营,乙字营,丙字营,丁字营,秀字营,双卫营众指挥六人齐聚,加上远调的甲子营,这是当前羽衣卫全部的家底。隐字营的学子最多,但皆需要调教方能入制,故而隐字营不随侍则不在制。丽城之事乃羽衣卫现身江湖的第一战,这一战他们算得上是大胜,却也受损了数十号人马,毕竟这种大仗他们也没打过。羽衣卫的规矩便是死者火化前明门诸部皆要举行面礼,也许他们并不认识,但作为志同道合的同伴,虽人故事尽,他们也需去瞻望遗容,缅怀同道,他们的英魂永在。经历过明门的筛选和锻炼,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归宿。也有了自己的英烈堂,那里已供奉了五千余众的英烈牌位,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方有今日,这一切皆来之不易。此时得大堂内大家刚去瞻仰遗容,众人心中多有愧疚,他们身为指挥这是这是失职。纵横派的严谨让他们认识到这些苛刻的制度也并非难以适应。相反,一旦运用好了,其效用远胜武林诸宗。

江山如画(37)

    张少英并未高高在上,一行人皆除去鞋袜在地图上讨论此战得失,毫无疑问,胡鸠所调人力虽众,但皆按照命令行事,东正街与巷子街仅一排房舍相隔,东正街的八十余长老院弟子受到围攻,巷子街的竟然派人回去请令方参与援助。这样的行事方法在这一战中大体如此。他们皆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默契全无,手法生疏,甚至有些人还临阵退宿。反观羽衣卫,经过数次大战的洗礼,羽衣卫建制纯熟,默契有加,军令所至皆上下一心,诸众皆能临机应变,用命行事。故而这一仗羽衣卫能大胜靠的是绝对的实力,只不过对手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麽强大罢了。这一战乙字营伤亡最大,而出现这个原因只是因为乙字营的学子们打得太尽兴,进而乱了有序阵型。而羽衣卫对他们的惩罚最是折磨人,一群拿刀杀人的营生你让他将自己的错误抄写一千遍,那个中滋味羽衣卫众学子嬉笑的同时又深感震慑,那简直比自尽还难受。随后张少英宣布了羽衣卫在丽城休整待令的命令,为可能发生的冲击做足准备。

    此时的丽城十三里外的泾河口,胡昭刚梳理了溃退下来的长老院弟子,并选在泾河口安营歇息。这数千众汇聚一处,要想再散开可非那麽容易,仅这些大量的伤者便令人头疼,且他们并无辎重配备,吃喝更是难题。人生地不熟,唯能依靠各地的长老院分舵。这一切得益于胡昭早前与驭明宗的秘谈,事实证明他们之中果然有内奸,而这个人竟然是凌萧。便是这个人促成了长老院与玄黄道真的联手,宋境的处境实在复杂。冬日将近,这些长老院弟子和衣而睡,靠着深厚的内功撑几个时辰不在话下。此时胡昭最担心的还是朝廷,他们斗得越狠,展现的人力越多朝廷越高兴。长老院弟子经这一战,他们引以为傲的长老院弟子殊荣被被羽衣卫无情的撕碎,面对羽衣卫他们竟然只能堪堪应付。对方的一招一式狠辣霸道,一招不慎便是性命之忧。毫无疑问对方的团战能力要强过他们数倍,长老院的那些阵法在羽衣卫哪里遭到无情的嘲笑,这一战长老院弟子的军心都垮了。

    胡昭一路不停整顿,做了战后筹算,这一战长老院弟子战死六百余人,伤者一百九十六人。幸而胡鸠精通战阵,其所带的临时幕司掌握了一切,否则这些溃军岂能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安顿下来?胡昭连夜四处查探,命令诸部保持警惕,忙完这一切天色都亮了,此时驭明宗方领着玄黄道真弟子前来。驭明宗瞧得眼前的一切皱眉问道:“凌萧如何了?”胡昭摇头说道:“他早有准备,我没能追的上。”驭明宗道:“当前的这一切于我们极为不利,即便咱们将所有人聚集起来,面对朝武联盟咱们也毫无胜算。”胡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冥花流乃名门正派。我最尊敬师父为何求死?你该知晓其中的厉害。便是因为我等顽固不化,他老人家连一句知心的话都不愿与我们说。作为弟子这是我们的愚蠢,作为师父他也并未称职。”驭明宗点头说道:“也许你想的没错,长老院弟子有钱,有权,有的是本钱,只不过难在你不是大长老。他的存在便是咱们当前最大的威胁,他只要一份公文便能将你们打成叛徒,我也相信,他竟有谋划,便这麽做了。天下这麽多长老院分坛,你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见,你的身份也不配。”胡昭叹道:“投降麽?那会是甚麽后果?长老院将再也抬不起头来。”驭明宗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改革的目的是为了甚麽?仅仅是清除异己吗?”胡昭脸色阴沉,叹道:“非要采取这麽极端的手段麽?咱们算甚麽?还是冥花流弟子吗?这当然是清除异己!想做纵横派的影子,便得牺牲这麽多人吗?即便极端,将咋们全都封册,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咱们不是不可接受的,冥花流就是咱们的家。”驭明宗叹道:“一时情况一时意,换做数月之前的你绝不会作此想。咱们年轻一代皆是为了传承长老院与玄黄道真的衣钵,而这个衣钵总幕司却要砸了他。”胡昭道:“他们想通过这等方式改革,咱们又有何惧?竟然接了保守派这面旗子,我便义无反顾。”

    驭明宗道:“当前两个最大的问题,一是你如何带动这批人,二是尽快干掉凌萧。长老院与玄黄道真联手,即便是教主也不得不顾虑。”胡昭道:“教主非你我之能,咱们要做的便是不断将这里的情况送去总坛。临行前你师傅便给了三个锦囊,留了三条道,我的呈报可以畅通无阻的送到玄黄道真。”驭明宗皱眉道:“不给我?竟然给你?”胡昭莞尔道:“玄黄道真弟子个个桀骜不驯,出行之前你会想到会是这般窘境吗?”驭明宗叹道:“开甚麽玩笑?我还是挺不服你的,我家老头竟然如此看我?难受!”胡昭苦笑道:“他们比我们更老练,他们定是感觉到甚麽。”驭明宗道:“玄黄道真的宗师皆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我唯一担心的也是他们。咱们长老院的大长老,继任的大长老,你师父皆选择顺从,玄黄道真一直受冥花流眷顾,我不知他们是否也会这麽想。冥花流五极战宗几乎沦为慕副使的傀儡,长老院与玄黄道真是总幕司最后的屏障。”胡昭道:“这要看你我之心有多狠,又有多少人愿意随我们起事。冥花流终究是冥花流,教主乃正统之身,她的权威胜过一切,咱们能做的便是聚集最后的力量拼死一搏。”驭明宗道:“于我们是拼死一搏,于冥花流都动摇不了它的根基,我们毫无胜算。”胡昭叹道:“你想过没有,慕副使此刻便离咱们不远,有人看见了四奇观。”驭明宗道:“当年这四个人凭空出现,至今不知他们底细,如今想来当与禁断血亲有关。”胡昭叹道:“当前咱们最缺的是情报,于武林咱们便是瞎子。”驭明宗道:“我很想知道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甚麽?”胡昭看向驭明宗,面色凝重,说道:“于你我这样的位置,权利麽,并不是最吸引人的。若要说根本,那便是长老院的根本,为了长老院我们倾付一切,她们说毁便毁。我们真的这般无可救药,非要杀光重来?”驭明宗道:“所以这又回到了原点,在她们眼里我们便是如此。”

    胡昭道:“我做这一切只为讨个公道。这一群人要再散开是来不及的。今晚你携重金去拜访本州的签判和权知,一旦有朝廷方面的调兵讯息,只需向我们的人通报即可。”驭明宗道:“我只能隐身助你,在没有等到玄黄道真的态度之前,我不能随你绞在一起,虽然咱们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直未说话的七师弟胡俢默然说道:“你只是玄黄道真的一个小小队长,也是玄黄道真派出来的问路石,你的生死于玄黄道真并不重要。”驭明宗叹道:“这是个残忍的话题,你我都知。但身为冥花流的一份子,我们是否也该有舍身成仁的勇气。我们今日站在这里并非意趣相投,而是我们需要一个公道,而非无缘无故的成为弃子,以及内心的不甘,不是麽?”七师弟胡俢微微冷笑,胡昭应道:“不错!”驭明宗缓缓点头。胡昭说道:“你那阴阳怪气的毛病我总是看不惯!如何?你能解当前的局面?”胡俢应道:“并不复杂,首先要钱,至少三百至五百万缗。而后立即就近购置棉衣等驻扎用具,趁着朝廷未出手之前大量囤积,这是稳定当前局势的第一步。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变故,我们至少还有一日的时间可去调动。”胡昭道:“这些事你去做。”胡俢道:“不信任我,却让我行鸡毛当令箭之事,大师兄,你便不惧我心中有鬼?”胡昭沉声道:“你尽可一试。”胡俢冷笑一声,叹道:“这便是我们的区别。人家的师兄弟情感甚笃,咱们自小便是争锋相对,各自争宠,作为师父其实他挺失败的。”胡昭冷声道:“你可知何谓白眼狼吗?”胡俢莞尔道:“于师傅我不孝敬吗?”胡昭冷声道:“收起你的虚伪!”胡俢微微冷笑,离开前胡俢故意路过驭明宗身畔,笑道:“可别说我坏话哟!”驭明宗待胡俢走后,正欲说话,胡昭伸手阻止道:“他的野心较你我更大,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帮手。”驭明宗微微一笑,叹道:“你清楚便可。”胡昭沉声说道:“当前局势不利,你最好留下后路。”驭明宗道:“我只是觉得你该另有谋算,如此时局寻找盟友是最稳妥的做法。”胡昭道:“这个武林早已遍布耳目,无需咱们去找。”驭明宗没有回应,胡昭并不像平日那般势利,反而心计端深。

江山如画(38)

    远处,丽秀山庄。

    张少英一行将胡鸠诸等的遗体都做了入殓,买了东城的另一处宅子安置,将一切安顿的妥当。羽衣卫歇息三日,其羽衣卫大战淮南魔教的讯息已然传遍周边。这一役必将震惊武林,白兰羽衣卫罪友军,这是一个很长的名哈,明眼人也瞧得出来这是纵横派的手段,纵横门,明门,羽衣卫,这一切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时间遗忘。而得到这些讯息的还远非如此,张少英放言有意与异端势力联手。无论真假这是一个危险的口号,此时离张少英最近的便是四方门东门招讨使唐玉。此次的张奇微大案便是其联手张少英酝酿的。四方门虽看似入了制,但满朝文武对此仍颇有微词,只是没有以前那麽坚决。这一切得益于郭晓死之前留下的军令,那几个主要大臣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刺杀,虽然只是吓唬式的。

    今日的四方门有了建明卫的建制便有了手中最直接的利剑,他们可以借此从皇城探事司手中拿到更多的卷宗和讯息进而窥视整个武林。只不过四方门不能明目张胆的横行天下,这是满朝文武大臣的底线。一个国家不通过正统建制约束百姓,反而通过四方门这些非建制组织那还是一个正统王朝吗?那还是大宋的文明开源吗?如此方有了淮南明教覆灭,方有了淮南明教的复起。魔教相较于朝廷他们的一切都是疯狂的,说反便反,敢作敢当,有理有据,再大的动乱都敢做,如此四方门即便发生大规模的战事老百姓亦不稀奇,便能稳定民心,四方门的行动便不会受到限制。且纵横派的鼻子实在太灵,或者说他们一直盯着四方门。当四方门刚刚具备了能力张少英便放话出来。为了应对当前的局势,唐玉今后将会一直随在张少英周围方圆一百里的范围,以便随时应对各种突发事。当唐玉的拜帖送来,张少英正在水榭与一众人练功。御留香已很久不曾练功,他此时正在潜心配置药物恢复下酆都的月事。做杀手这一行,尤其是女杀手所承受的远比男子多,让杀手绝经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唐玉经历了沧桑,潇洒虽在却无往日神采。身畔的婢女只剩夏荷,她的存在让唐玉好不易恢复斗志。为了保存这仅存的硕果,他不顾一切娶了夏荷为妻。说到底夏荷对张少英并无好感,其她三女皆亡于纵横门之手。唐玉一直在劝解夏荷,这是不得已的敌对,仇恨并不能挽回甚麽,但唐玉的心境夏荷远远达不到,也无法释怀,虽然其也饱读诗书。唐玉本不愿带夏荷来,但又不愿其离开自己身畔,只得将夏荷带来,两人虽已成亲,但夏荷仍做着婢女的活,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而张少英也没有选择摆茶宴请,这等华而不实的场面有时候是一种累赘,久而久之便没甚麽味道,人还是活得率直一些方为本心。

    当唐玉夫妇入内中来见,着眼所见不由震撼万分。但见张少英与鹤亭飞雪对坐水榭,贯以水榭中的流水做棋盘,张少英取水成珠,鹤亭飞雪取水成冰。此时的水榭三尺当空,二人以内力聚势,并以右臂落子,呈现出一幅水波上下荡漾的奇观,此时水榭四周已有不少羽衣卫在观望。唐玉放眼望去,整个棋势已成胶着之态,两人各以内力一控制纵线,一控制横线。端以人力而言,凡夫俗子岂能有如此神通!虽然这一切是为他而摆。唐玉本身便是弈棋高手,鹤亭飞雪落子犀利霸道,张少英落子利落端稳,总体来说张少英的棋艺稍差,这是弈棋经验不足所致。此时弈棋至中途,这盘棋将会下很久。毕竟有水的支持,人体损耗的水份不会枯竭难继。张少英自知棋艺不佳,当下让双秀来接自己腾出手来。两方稍稍见礼,张少英即向夏荷说道:“夫人当放下仇恨,你至亲死于我手,我的师兄姐妹同样亡于南门,四方门,恩怨由此而起。”夏荷是识得大局之人,沉声应道:“兰君所言甚是。”张少英哈得一笑又向唐玉问道:“清白兰君四字于阁下是否欠些火候?”唐玉微微一笑,应道:“清白兰君四字威震武林,四字真义岂得凡夫俗子所悟。”张少英笑道:“于天下人,此乃天大的笑话,阁下知否?”唐玉叹道:“你若大放厥词让在下白跑一趟那可就心血来潮了。”张少英应道:“劣者恶贯满盈,阁下仍能以礼相待,感激不尽。”唐玉微微一笑,忽然朗声喝道:“天子手诏,凡大宋子民等听诏!”唐玉这两句话说的堂堂正正,来的突然。刹那间整个附近的人皆凝目相待,瞩目所处尽在张少英。

    如今白兰羽衣卫罪友军只是个私人社团,与纵横派更毫无瓜葛。皇帝的手诏竟然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切令罪友军是震惊还有一份殊荣。于这个世俗,皇权永远是至高无上,而现在的一切告诉他们,只要有实力,皇权也并非那般高大。朝武竟已联盟,武道诸宗都对朝廷行百姓之礼,张少英一行又该如何呢?此时的张少英脸色出奇的肃穆,整个附近渐感一片压迫,场间鸦雀无声。众人但见张少英衣袖真气鼓动,那是要爆发的前兆。豁然间,但见张少英提衣下拜,轰然跪倒在地,高呼大宋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少英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整个丽城都听得清楚。张少英一跪,罪友军诸营皆拜倒高呼万岁!这一刻唐玉内心不由热血沸腾,这片刻时光便是他想要的,无论付出甚麽样的代价。唐玉特意瞧了瞧水榭水面的棋局,即便拜倒在地,整个棋局仍以自发劲气维持,丝毫未动。唐玉也明白,绝对的势力造就绝对的胆魄,方能有侠义武犯禁的存在,自古便无法长久征服他们。即便如今的朝局,虽在利益之间,但朝廷不会正视武属存在的礼法性,也无法保持持之以恒的心态,这便是问题的结症所在,因为敌我双方不会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

    天子手诏上只有一条,步氏三兄弟乃屠戮皇族的罪犯,罪无可赦,东门招讨使唐玉携天子手诏将其捉拿归案。上令一出,场间再度冷肃,面对天子手诏意味着甚麽,众人皆清楚。罪友军的诸位大多数都在朝廷有命案卷宗,面对天子手诏,他们的依靠张少英会作何选择呢?张少英若不接令便不可起身,然而当众人疑惑的那一刹那,张少英决然起身,扫视四周,这一刻整个罪友军无不内心欢腾。但听张少英朗声说道:“这些人虽皆是我的下属,但皆有结友之情,他犯过的事并非己愿,此为天子的过错,要惩罚的乃幕后主使之人。”唐玉刚刚满足的内心霎时犹如坠入深渊,他选择了争锋相对。唐玉亦朗声说道:“幕后之人朝廷一个不会放过,但他们本身的罪恶亦难饶,兰君欲公然维护吗?”张少英道:“我等出生入死,对峙异端势力,朝廷至今未出全力,方有明门之溃败。他们愿意相信我,劣者自当奋力维护以报。交出他们,人心不再,超越生死的界限,大宋天下能承受这样的浩劫吗?”

    唐玉沉声说道:“破局并不意味着翻脸,至少不是现在。我可以立即离开,不做任何处置。”唐玉言语上已经服软,张少英并没放过,冷声说道:“羽衣卫门主的膝盖万金难求,你知晓要留下甚麽。于朝廷而言,你们并非独一无二。”唐玉心中不禁黯然,白龙便是明白这一点放弃了南门。他们上不得台面,又不得不面对履行台面上的一切,他们一直以来都位置尴尬。且于朝廷而言,他唐玉并非不可缺。朝廷赌的便是如此,无论唐玉生死,天子手诏,世俗之内,张少英必然要给一个答复。便在局势紧张之际,斥候司掌令匆匆来报,朗声说道:“步氏三兄弟已自尽!”张少英听罢,骤然爆喝一声,抬掌便攻向唐玉。此时的唐玉根基才恢复少许,根本无暇闪避,紧张之刻唐玉亲眼见到妻子夏荷倒在自己面前,她的武功还在。这一瞬间的变化张少英是可以停手的,但他没有撒手。那一点指气透过夏荷面门,穿脑而过,瞬间毙命当场。唐玉骤然气血上涌,不及呼唤,张少英大手已掐住唐玉脖子,其冷声说道:“没有人能左右我的一切,天子亦不能,他是皇帝做的不耐烦了吗?”张少英一字一句无不昭示着内心的愤怒,但他已杀了夏荷,哪一点残存的人性,以及对唐玉的惺惺相惜,乃至场间千百眼睛的期待,他不可有任何犹豫。干掉唐玉固然能出口气,但大家都明白,这一出手等同于朝武和谈破裂,四方门建明卫直接建制已成,今后不一定需要武属联盟。终究是世俗正统,武属与朝廷而言代价庞大且胜算并不大。面对张少英的出手,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去干预他的决定。步云端三兄弟的存在一直是个谜,张少英胸前的巨大创口便是其三兄弟留下的,而他自始至终并未计较。

江山如画(39)

    最终张少英缓缓放下了唐玉,此时唐玉只是紧盯着妻子,她死了,自己的心气儿也断了,或者还有何意义?无论他今日是否带她来,二人皆生死同命,皆不愿苟活。张少英将他放下时,唐玉呆泻的瞧着倒地的妻子。张少英则疾步奔向后院厢房,此时的三合被一堆罪友围着,自断心脉纵是神仙也难救。此时三人皆撑着一口气等待张少英前来,几人双目对视,眼神已然表达了一切。张少英上前仅仅握住其中二人的手,眼中含泪。张少英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身为门主的职责,他们也做到了属下的忠诚。伴随着三人断气张少英骤然周身真汽蒸腾,那是情绪失控之象。张少英不止一次的说过,一雪双秀,三合五独乃金字招牌,其对其寄予厚望,今日一道天子手诏,三人便殒命当场。羽千泷缓步走到张少英身后,劝道:“你没有发疯将他杀死是对的,还不是时候。”张少英冷声喃喃回应道:“我知!我知!”羽千泷道:“唐玉已经毁了,我们已将他送走。”张少英昂然起身,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知晓自己的处境。”像唐玉这等贵戚,又身兼儒门才学之辈,当夏荷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结局早已注定,只是不需张少英亲自动手罢了。张少英当即让凝香焚香摆案,大笔一挥,向聂成玉,晁筠递了两封战书。羽千泷明白,唐玉的身份在京城尚有诺大的家族,他的死于朝廷而言无关紧要,于张少英而言他需要让朝廷正视自己存在的象征。这一刻张少英所展现的方法,罪友军诸众皆暗暗心惊,其步步为营。深处武林旋涡最深处的他们在权谋面前也只是一条性命,纵使张少英拼命维护。当步氏三兄弟承接了三合的名号,今日便是其承受责任和代价之时。这一刻罪友军上下俱受感染,平日间心中的那一丝不平瞬间化为乌有,剩下的便是衷心的敬畏。

    泾河口。

    堪堪过了半日,泾河口大营尚未稳固,慕秋白已携众来攻,是奉营。胡昭得到讯息当场陷入沉思,此时此刻非是他们能力不足,而是对方运筹帷幄,步步先机,他们仓促应战,几乎毫无根基,甚至连像样的情报都没有。好在胡昭于营地中并非甚麽都没做,他需要让长老院弟子知晓究竟发生了甚麽!长老院弟子自小便拜师学艺,自懂事起便在长老院,对长老院眷恋极深,即使知晓了一切也没有人选择去投降。长老院集财权于一身,一直冥花流的骄傲,投降是长老院的绝对耻辱。歇息了半日众长老院弟子皆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伤员需要照顾。不等胡昭召集,诸多人皆起身列队等候。胡昭缓缓起身,扫视全场,他们在此竟然连像样的帐篷都没有,那些伤员由于缺乏金疮药而死于非命。这一刻胡昭有些心酸,随即向众人深深长揖。虽然大家属于不同长老门下,但胡昭在辈分上仍是所有人的大师兄,他一礼众人忙还礼。但听胡昭朗声说道:“人生地不熟之处,咱们处处受制这不假。但长老院弟子的尊严不容践踏,凭甚麽咱们便是被清理的哪一类?咱们竟为出路,更为公道。总幕司天高皇帝远,他慕秋白肆意妄为,公然屠戮同门,此为内讧之罪。咱们即使有罪亦该师父处置,轮不到他慕秋白。自今日起,他亦不再是我们的总幕司副使,今日唯有生死,诸位只需列阵痛击内讧叛教之徒,三个时辰后长老院援军将至,因为三长老就要来了。”

    胡昭这一说,众长老院弟子无不心气再起,他们可以坚持的,只是他们需要一个足够的心理依靠。众多指挥弟子虽心有疑问,不知真假,但此时此刻团结士气是最重要的。胡昭乃胡鸠大弟子,列阵排布并不差于胡鸠。随着胡昭一声令下,长老院弟子四处砍伐翠竹硬枝,并大量捆绑木筏,以备随时能从泾河顺水退走。同时诸部退往河滩,裹阵以待。此时的慕秋白一行已能瞧得人影,离泾河口越近,斥候来报便会越频繁,斥候每回来一次说明对方便接近五里路。

    今日的慕秋白以冥花流总幕司副使的身份出兵平叛,虽然讯息尚未传到冥花流总幕司,但总幕司副使有着教主一般的权利,可先斩后奏。时隔多年,冥花流奉营一直是中坚力量,只不过仙冥争霸时期,奉营大量折损严重,奉营的选拔要求又极高,导致奉营这些年来青黄不接。今日的奉营虽无往日辉煌,但慕秋白已组建了足足八个营,除去辎重,斥候,尚有六个营的满编。今日是冥花流奉营自仙冥争霸过去近六十载复兴后的第一次明战,其意义要胜过此战的胜负。奉营的存在无疑昭示着冥花流的再次崛起,毕竟这些年来冥花流的诸多大事皆靠长老院与昌龙卫撑着。如今有了完整的军事建制,奉营将不再受制于任何人,他们只属于冥花流,乃为公器。慕秋白也组建了自己的近卫营,凡指挥,都头,伍长皆是向张少英借来的人,整个近卫营上下几乎清一色的黑榜杀手,只有少数的一刃流参与其中萃取经验。而一刃流的重组也并非慕秋白想得那麽简单,大量的人员被筛选出去,大量的人员补充进来,仅这一项,一刃流所萃取的精英便抽掉冥花流全部的五成。一刃流的建制尚需斟酌,纵横派的行事严谨苛刻在冥花流显得总是那般生硬不讲一丝情面。

    随着慕秋白一行缓步前行,前方胡昭所在的讯息源源不断的通过画图呈现在他面前。长老院弟子皆武功极高,并不好拿下,是而慕秋白一直在画图看看该如何破解,但玉织香给她的答案是火攻。慕秋白当然知晓这是可行之法。但原因在于陈坦秋虽提倡百技竟艺,但在冥花流,军前对战讲的是堂堂正正,火攻也许能击败胡昭,但在冥花流彰显的只是慕秋白的残杀同门而非彰显奉营再起的神话。这便是人的可笑之处,都是打架,人家为了私心偏偏要限制你的方法。原本慕秋白以为自己的决心够坚定,但在玉织香面前,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她看穿,她的思想顿悟远远高于自己,有她在自己身畔如虎添翼,尚能未雨绸缪。她的意思很简单,冥花流冒着整个崩溃的风险缔造这一切为得便是破这些乱七八糟,萧索繁复的人情世故,慕秋白于新学的认知够了但不彻底。

    随着玉织香点墨起笔,慕秋白抬手签押,上字,军令一下,辎重营便四处采集干柴背上备用。此时的两方相聚不过七八里路,双方的一切都通过斥候来回穿梭传递讯息,最终慕秋白选择了火攻。胡昭瞧在眼里暗暗冷笑,无规矩不成方圆,其自小便遵循这一点,对方想翻天还得掂量些斤两。此时摆在他眼前的是直接退走,还是就地应战。随着胡昭军令一下,整个方阵迅速散开,不再裹阵,改为全部乱战。胡昭的转变确实很快,长老院弟子最低攀比便是仙宗战神派门人,虽然会有些误判,但多次实战证明,长老院弟子与仙宗弟子虽有些许差距,但并非不可战胜。

    胡昭的变化传到慕秋白手中,慕秋白立即陷入沉思,这等高手掠阵,他其实并不擅长。端以当前人力来说,长老院弟子足足多一千有余,这是不可逆转的巨大优势。慕秋白犹豫的片刻,玉织香已在闪灵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做出了新图,招式更是老套。他们不是处在沙滩上麽?那便三面起火熏得你变阵。于是乎当胡昭一行正准备反冲时,随着无数柴禾点火,胡昭立即下令长老院弟子分为左右两翼向慕秋白一行包抄。泾河滩流沙极多,两方对阵摆下万余人绰绰有余,于双方而言公平合理。慕秋白一行自入得河滩便按序列阵,火势一起对方便全军出动从左右两翼包抄,他们若裹阵势必陷入包围。若选择散战,那双方拼得便是士气和能力了。于是乎这一交手双方立刻陷入乱战,奉营备好的柴禾都尚未点完。慕秋白一行将奉营六营全摆了上去,鏖战之下拼得是士气和不断出现的伤亡,这等对战方法早已被幕司推敲了无数遍。虽然奉营人力繁杂,但乱战下奉营的优势明显。奉营选拔的皆唯才是用,许多人从弟子变成都头,指挥,许多指挥,都头变成弟子,他们都牟足劲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士气正旺。反观胡昭一方,虽人多势众,但他们同样没有经历过这种大仗,这样打下去便看天意。以胡昭所部四千余众对战奉营三千人,由于慕秋白一行渐渐收缩后退,胡昭所部无法发挥最大攻击阵势。胡昭及眼所见,乱战中奉营诸部开始逐步收缩,显然他们在切大饼,意图将长老院弟子分流歼灭。这种战场上的细微调整一要靠弟子的勇猛,二要殷勤的训练,三要靠弟子的自觉,这需要时间,而长老院弟子从来就不擅长这些。

江山如画(40)

    这一刻胡昭内心是黯然的,长老院自花流苏教主之后便不愿在奉营上投入太多,一是想以此限制教主权威,二是奉营在仙冥争霸时期跨越数国的对抗确实伤亡惨重,要恢复实在太花钱,长老院竟舍不得将钱都花光,又不愿自身被抽空,奉营便一蹶不振。今日想来,自武林中联合阵法的苗头窜起时,长老院确实也曾考虑过,那将会大大增强长老院的实力。但上教主花流苏以长老院势力过大为由拒绝了,今日想来这便是教主的报复手段。这一刻胡昭想起了时代二字,这是最近流传的新词。随着奉营的微妙变化,胡昭立刻下令后方便前方,前方便后方交互穿插,后方再迂回的战术。随着军令的下达,长老院弟子深知联合阵法的威力,迅速执行。这番变换便将奉营刚刚谋划的聚阵之法破除,反而面临左右夹击两次反冲的境地。由于长老院弟子转变极快,奉营也未争取到多少趁势掩杀的时间便被反冲。只是奉营虽组建时日尚短,但联合阵法意识觉悟极高,无论是三三两两量,还是四四五五,他们都能随便找到随意联合的感觉,这便是他们初逢战阵依然能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这时候的双方自交战伊始已过去两刻钟,尚未出现一人伤亡。

    胡昭盯着眼前的一切,向驭明宗问道:“你觉得契丹人的马阵与此有何不同?”驭明宗道:“契丹人马阵冲势和无穷无尽的人来去自如。这里是高手之间的对决,所面对的远比契丹人复杂。”胡昭点头道:“高傲已经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慕秋白必有援军。”驭明宗问道:“你的援军呢?”胡昭暗暗冷笑,说道:“这要问我的小师弟。”驭明宗叹道:“最终仍要走上这条路吗?如此咱们的罪名算是坐实了。”胡昭冷声道:“你该明白!所谓公道我们争取不来,因为实力,所谓的出路也就无法实现,也是因为实力。没有外援,这一切皆如浮云。”驭明宗没有继续问,也许他尚未领悟到胡昭的话,他不是个好奇的人,他可以等。

    战场上,随着奉营的不断聚合,那些长老院弟子在丽城交战中受过内伤的弟子开始出现不支,并引起伤亡。胡昭随即再度下令左右两军后撤向河滩靠拢,自己带近卫们上前居中接应。长老院弟子武功皆不差,人数本就占优,从交战中可从容撤走,一旦奉营那些人继续进攻便会打乱他们的部属,再次化解他们刚刚聚起的优势。这也是胡昭选择乱战的原因,他能随时改变战法,缓解敌人的攻势。而奉营终究军令严整,慕秋白开战前便下令不需追击,故而胡昭一行再次聚集在河滩上列阵喘息。此时的奉营同样需要喘息,将近半个时辰的全力应战,大家几乎都是极限了。当下两方端静罢战,各自饮水充饥,补充体力。好在冬日已至,天色正午,天气刚刚好。长老院弟子毕竟经历两场大战,疲惫已开始显现。而慕秋白的奉营虽赶路而来,体力却要胜过他们。此时战场形势仍旧在慕秋白手中,他能随时发起反击。慕秋白一行自河岸上埋锅造饭,不多时便酒香四溢,人人嬉笑而谈。交战将近一个时辰,奉营三千众未有一丝伤亡,这是一份骄人的战绩。

    此时的胡昭一方伤三人,亡一人,他们除了不渴,大家又困又累,吃的是树根,山药,藤果,等土里的东西。胡昭这一撤虽保住了根基,但士气已经散了。此时的驭明宗则有些担心,再打下去他们必一战而溃。驭明宗提醒道:“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援军何在?”胡昭咬了一口手中的山药,囫囵吞下,说道:“我师父宠爱小师弟不是没由来的。通俗点说他是个足智多谋,腹黑有识之辈。”驭明宗微微冷笑,没有回应,心中明了。便在二人疑惑之时,泾水河尚有陆续有船队小舟漂流而下,由于是冬天,泾水河干涸不少,水流不是很快。很快船队陆续将近,足足百十条大小船只,舟上人满为患。这些人皆一身粗布衣裳,做农夫打扮,并带着吃喝用具,见者自明。上游尚有奉营的斥候穿插,他们却视而不见。当见得船队上下来的第一人时,整个河滩上不由爆发出呐喊,来的正是胡俢,这一番见面无疑是振奋军心,胡俢向胡昭行礼后便立即下令舟上的人下船列阵挡在长老院弟子阵前,所部整整两千人。所有人都瞧得出这农夫装扮之辈各个皆绝顶的高手,其步伐统一,神韵相近,绝对训练有素。

    胡俢安顿好这一切方返回中军,说道:“对面的人不慌不忙,他还是想堂堂正正的击败我们,日子不会太难过。”胡昭微微苦笑,说道:“我第一次觉得有点喜欢你了。”胡俢阻止道:“话可不能乱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是为了我自己。”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他的目的很简单,成为下一任的长老院大长老,他的野心比自己更大。胡昭冷声说道:“但愿你的能力能撑得起你的野心。”胡俢哼哼笑道:“你是大师兄,大师兄有大师兄的威严在,我一个排位最末的小师弟,实在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傀儡。”胡昭哼得一声冷笑,吩咐近卫将舟上的果腹之食拿下来。

    慕秋白没有选择在上游将胡俢截住,他要的不是绝对的胜负,而是对奉营的锻炼。这种阵仗极为难求,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胡昭而言这一切同样。有了胡俢所带来的援军,胡昭随即下令埋锅造饭,安帐扎营,慕秋白一行并未乘势来攻。随后慕秋白送来的战帖,今日歇战,明日再战。此时的帅帐中,胡昭,驭明宗正在商讨战法谋略。胡俢的意思很简单,这非是此战胜负的问题,而是两方之间的关系问题。胡俢也向众人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天虎八策名号应阚,他带来的这两千人便是云都东皇坐下的公卫军。

    面对胡修的坦白胡昭并不惊奇,云都东皇公卫军他听都没听说过,胡俢便将云都的势力大概说了一下,并带来大量有关武林势力的卷宗。胡昭虽只是简单一瞧,心中已有眉目,难怪师父宁愿自尽也不愿苟活,总幕司没有给长老院活路,他们要的是全部清理,宗派之内,古往今来,谁能下如此重的手?这时胡俢也返回了中军,见到胡昭简单行了礼,问道:“老头的遗体是你接还是我去接?”胡昭道:“我去,你留在此处作用更大。”胡昭道;“那一起去吧!老头待我醇厚,不能死了连个送的人都没有!”胡昭叹道:“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师父拿马鞭狂揍你的情景。”这是胡昭的讽刺,他是云都的人,这种间谍白眼狼一直都是宗门道德谴责的大罪。

    胡俢不自禁的摸了摸屁股,说道:“情感是可以和事情分开的,只不过在于各自的身份。冥花流有,云都同样有,你是个聪明人。”胡昭道:“你该很清楚,当我知晓你的底细时我便会阻止你。”胡俢笑道:“天下之大,人事之杂,你我只是其中一颗棋子。”胡昭当即起身说道:“走吧!”他这一走不做任何交代,胡俢微微自信而笑,大师兄终于明白当前局势有何等凶险,他别无选择。驭明宗怔在当场,主事人一走军心岂能不乱?但见胡昭与胡俢信步走出大帐,胡昭向守在帐外的指挥们说道:“我们去接应师父,师兄弟们的遗体。你们固守此处便可。长老院确实被打败了,但一仗便能将咱们打垮吗?”胡昭这一说,指挥弟子们皆纵声喝道:“不能!不能!”胡昭道:“后续我们还会有大量的援军,咱们要做的便是拖。你们只要记住军令如山,严正以待便可,长老院弟子非是泥捏的。”胡昭这一说指挥们更加血气上涌。他们六七人在一块儿临摹了许久,早已摸出一套方法,但慕秋百不会再以之前的方法攻击了,只能见招拆招。胡昭信步离去,冷声说道:“究竟谁是叛徒是用拳头打出来的,谁的拳头硬谁便是真理。诸位各自发扬,我等去去便回。”胡昭这一份自信感染了指挥弟子们,他们俱是排兵布阵的行家,只是这些长老院弟子皆是宋境内的,皆不擅长群战,否则岂是当前被动挨打的局面。

    胡昭一行上了四轮车船从泾河逆行而上,讯息很快便传到慕秋白帐内。慕秋白很清楚,时间耽搁的越久,对方的援军会越多。这种时候他们已不会再担心暴露,大不了聚集一块聚众造反罢了。而这种情况朝廷绝对不会允许再出现,四方门建明卫的出现便是制约武道的长剑。一旦他们行事超过朝廷的底线,他们一样会寸步难行,当前的一切皆在朝廷的监视之下,他们能在整个宋境内随时干预。当前慕秋白并不清楚摆在眼前的这两千人是何来历,何况云都公卫军从未真正见过。于云都的传闻,公卫军皆乃身质绝佳之辈的气刃高手,其校训依照便是纵横双卫。

江山如画(41)

    此时的玉织香一直在案桌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慕秋白瞧了并未询问,聪明人总是问得少,见得多。便在众人讨论如何取胜的方法时,玉织香说道:“这一战,我来指挥如何?”慕秋白应道:“仙子尽管一试。”玉织香含羞而笑,起身向众人裣衽行礼。如今的世道女子裣衽之礼只存于市井农家女子,万福利与叉手礼多成为常用,更受女子青睐。慕秋白尊称其一声仙子看似滑稽,但只有接触过她的人才会明白,她的每一刹都娇美万千,似乎女子该有的一切柔然她都有。虽然年事已高但更加风韵,且食人间烟火,并非甚麽都不会,她便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对于玉织香的自荐,慕秋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亲自将副使令箭交到玉织香手中。玉织香拿到令箭便传令将后面隐藏的罪字营,刃字营,一字营,以及慕秋白的近卫营刚好两千人。玉织香出帐门前只说了一句话,汝等静待我大胜归来。她言说的那般柔然轻意,转身的刹那,步伐阿娜轻慢,衣衫飘绝。一句话令账内诸众皆面面相虚,她若是连行军打仗都拿手,那真不知该如何评价她。

    罪字营是慕秋白向张少英借的人,皆由黑榜杀手组成,由纵横派调教出来的人,实力自不用担忧。刃字营是由滴血岩浆血脉组成的刃宗家族军,数百众同时挥动飞天斩,乘龙斩适合打头阵。而一字营便是慕秋白的一刃流所组成,一刃流本就不多,筛选过后勉强剩下两营,为实力稍逊的一营。而这些只是建制之内的名额,尚有类似于朝廷禁军厢军替换之建制,从而保证建制的昌盛不绝,这一切皆归功于纵横派。玉织香召集了四营所有指挥,都头,伍长,便在泾河边的树荫下摆案,她的意思很简单,给所有人授课。只不过她的一言一行实在太动人,大伙儿一个个的都憋得面红耳赤,竟亵渎了佳人,又惭愧了自己,宗派的礼法一向威严,大家自小耳听目染不敢逾越。玉织香瞧在眼里只是嫣然一笑,说道:“我与世间女子并无不同,你们瞧着我喜欢瞧我便是。我找你们来是一战用事,打出冥花流总幕司副使的彩头。”刃字营指挥道:“不该是奉营出手吗?咱们出手如何算!”玉织香道:“那摆在长老院阵前的两千人乃云都东皇聂羽的公卫军,每一个人皆身质绝佳,万里挑一,奉营虽有校训但只是校训。以实际来说,他们每一百人便可击溃吐蕃诸部五千人的马队,斩首一千五百级以上。”此言一出,诸众皆暗暗心惊,罪字营指挥黑豹问道:“面对云都故旧,仙子下得了手吗?”

    这是黑豹的试探,到底是纵横派调教出来的人,说话总是犀利。她刚刚瞧过,这两千人虽列阵纹丝不动,但少了一分云都总坛公卫军的森严,显然是紧急调来的。玉织香微微一笑,应道:“你该担忧的是你们自己。若是慕副使他会将尔等完璧归赵。但我来了,你们便回不去了。”黑豹面色一怔,他与白子意同出黑榜杀手组织幽涧,如今白子意位于慕秋白的近卫营指挥,两人皆通过隐字营的考核考上来的。离开张少英麽?他还真舍不得,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黑豹本不善于对话,犹豫间玉织香续道:“我与你家主人清白兰君颇有交情,我若不放人他不敢用强,我若去求他不敢不依。整整一个营的绝顶高手,这样的机会若是放过那是再也没有了。你该换一种想法,纵横派家大业大,尔等身居其中求的是一分安稳和活下去的地方,我同样能给你们,至少在冥花流尔等可是国宝。”黑豹只是听了些传言,并不甚清楚她与男主人之间的交情,他脑子有点乱。其向白子意瞧了一眼,白子意缓缓摇头方安稳下来。

    经过短暂的交锋,近卫营等四营皆安稳下来,她的所作所为同样犀利,为冥花流着想,这便获得了大家的认可。此事若真成了,那可是赚翻了,罪字营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诸营之间相互攻伐校训已有两月,罪字营的随意变阵将诸营搅得乱七八糟,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虽都不太好相处,排斥外人,但至少坚持礼数,这样的人简直是宝贝,大家都心服口服。而玉织香通过短暂的闲聊,立即带动大家在地图上做演练,她的目的很简单,用两千人在一个时辰内击溃对面将近六千众。这一切无论怎麽看都是不可能之事。便是官军摆六千人在哪里裹成一块儿,没有一个时辰别想击溃,完全吃下去至少要两个时辰,何况是深谙武学的长老院以及深谙阵法的云都公卫军。但随着玉织香与大家对战阵的研讨深入,大家骇然发现玉织香深谙兵法并运用熟练,已到了丝丝入扣的地步,对面六千人在她眼里,除了两千公卫军,长老院的人皆不在眼里,用她的话说,临时凑集来的长老院弟子打乱战可以,打阵战她有数种方法打得他们痛不欲生。随着玉织香不断的传教,大家才发现玉织香言说一切核心便是战场调控,在她的这种打法下,竟能保持优势缓解对方攻势又能在激烈战场中调控变阵。这一刻整个指挥,都头,伍长们皆热血沸腾,大家伙聚一块而往一处使力,连一个小小的伍长能都参与。玉织香传教的是一种更加便捷有效,随意调控的新战术,大家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方罢。随着玉织香军令一下,一刃流等四营立刻汇集,准备攻势。营中一汇聚,下游的胡昭所部营中便起了警号,两方相距不足四里太近了。

    此时的河滩上,只有驭明宗在控制中军,阵前的两千人在四个指挥的研讨下一直在讨论战法,他驭明宗也无法参与。伴随着玉织香跃上岸边的树梢上令旗一挥,刃字营五百人分为五队疾步向阵前的四营冲击,此时的公卫军摆的是个田字阵。玉织香没有选择四对四的打法,她旨在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为要。很多事只是理论上的绘制,实际交战了却又是另一幅情景。刃字营的双斩配合,对方一旦指挥不力很可能会乱,她需要的便是公卫军乱套。公卫军虽只有两千人,却是泾河口这里最强军队。若无罪字营,刃字营,一字营,以及身后奉营的支撑,她也不敢如此冒险。两千公卫军,若无东皇虎符,这些人谁也调不动。他们能调集到大庭广众的原因怕是自己了,也许东皇后悔没有杀了自己吧!杀了自己等与东方家有了隔阂,无论自己做甚麽,他只需甚麽都不做,就这般提醒一下,姐姐便会来寻自己,当初她可保证过不与云都为敌,如此一来姐妹之情破裂,亲情将不再,毕竟是她违背了承诺。虽然有违承诺,但玉织香被唤醒的斗志告诉她,即是身败名裂她也无所无惧,能够得到张少英,慕秋白这样的信任,如此伯乐她怎能不全全力以赴?除了权谋她身无所长,这才是她的爱好和选择。

    紧随刃字营三十步的是一字营,六次校训中一字营成绩惨淡,忝居末尾,将他们放在第二路与于大家而言更像是一种侮辱,原本他们一直是北宗的骄傲。刚刚研讨时,玉织香有过开导,末位并不意味被遗弃,宋境数千一刃流只筛选出两营,这已是了不起的成绩,放眼武林一刃流依旧是一流战力。大家保持初心,奋力追赶即可,羞愧之心只能将大家的意识消耗掉,失去一刃流的本意。故而此时的一刃流均憋了口气,他们意图是为刃字营做后盾防止他们深陷其中被包抄,此时的罪字营与近卫营从左右两翼包抄。对方如此针对性的准备公卫军四指挥皆暗暗叹息,公卫军乃东皇坐下,情报依然是一流,他们知晓自己面对的是谁。只是玉织香在云都未有战绩,四个指挥一时也没有参照。这时见她如此变阵,田字阵的攻防策略便不可行。因为对方用的是同样的攻防阵,一样可以进退有据。他们要想保持阵型不散,便得汇聚一处,如此虽能保持不被击溃,被两千人吃掉却是时间问题。深谙战阵的他们很明白,武功并不能决定棋逢对手的之间的对弈胜负,战场调控能力方是制胜的关键。虽然玉织香此法柔和,但后劲很大,也并非不可破,只是是个指挥也明白,这些人平日各自归家,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汇集,一年也只有一个月的校训,毕竟只是操练不同于实战。由于相距且近,四个指挥使再换阵也来不及,所性以前面两营迎敌,不去理睬前面的五路变化,毕竟人少。只需警惕注意,影响不了大局。而其后两营,则分别应对罪字营和近卫营。实际上于两方人而言,再多的变化只能在合适的时机起到作用,毕竟人力相同。只是对面四营并非没有弱点,他们四营没有合营,且打法各异,显然他们的组阵能力稍弱,而这是公卫军的强项。玉织香也很明白这一点,故而她选择的这种战法竟能分化公卫军,又能缠着他们让他们变不了阵。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最前面的刃字营,飞天斩与乘龙斩虽霸道,但只要是人便会有疲惫之时。这些人出手肌肤透红,青筋暴起,这是滴血岩浆血脉最显眼的表现。云都也有滴血岩浆血脉,虽显现的只有一营却一直都在东皇身畔,至少云都的邸报上估测过,像这种双斩不停的挥舞,滴血岩浆血脉能坚持至少两刻,撑一点三刻便是极限。而大规模群战中,别说三刻钟就是一刻钟也顶不住。要缓解前排的双斩攻势必然要花代价将刃字营裹进来,但人力相同之下谈何容易,即便做到也需要付出代价顶住一字营的攻势。偏偏刃字营与一字营打着打着成了左右依靠之势。如此刃字营的双斩依旧排开来,公卫军营指挥当即下令前营化整为零,各自应战通过战场调控扳回局面。

江山如画(42)

    但前排交战顺利,左右两翼的攻伐却有些被动。罪字营皆隐字营调教出来的人,深谙杀戮之道的他们见缝插针,一交战公卫军右营便被打得节节后退。只不过深谙阵法的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攻势,虽在不停后撤,阵型却严谨不乱。只是三分十二配合三分阴阳,三十六重的功力集中在一块儿,迫的他们喘不过气来,都无法组织像样的反击。于黑豹而言,这些人果真不同凡响,他们简直是铁板一块,如此磅礴的攻势他们都没有散乱。虽在不停后退,但每退一步他们对罪字营的攻势便了解一分,便能抽出一人从旁应付。在河滩上河沙落脚偏软,步伐难以统一的情况下,他们仍能维持战阵,云都公卫军着实强悍。他们之间交战越久,公卫军的了解越深,通过战场调控,仍有机会反攻。

    而此时左路的一字营由于军心太盛,交战伊始便奋力攻击,看似人人尽力,但公卫军的抗击能力太强,很快便通过调控渐渐压了回去,这一压一刃流率先出现伤亡,柔软的河滩实在很影响下盘稳固。幸得一字营的指挥清醒过来率众拼死抵抗,且公卫军的攻势并不如罪字营犀利,虽在颓势中,仍能调控一些。只是当营指挥连续更变三次之后他才发觉一刃流败了,他们已无力反攻,溃败就在眼前。公卫军的攻势始终不急不慢,让他们越来越感受到压力。公卫军整齐划一的攻势一步并一步,劲气之间,前面的人进攻,后面的人以指气点透之劲透射。而一字营虽能采取同样的阵势,苦于无法再度调控,平日校训与实战确实差别甚大。一字营指挥方想起玉织香的话,扛不住的时候便要当机立断破阵,一字营指挥随即下令后面的不再交替接战,转而向两翼退开,同时伺机向公卫军两翼包抄。如此一来公卫军的攻势将会大大减缓,前提是前排一字营弟子能暂时抗的住,一字营指挥赌得便是此着。事实上前排一字营弟子亦开始转念,伤亡越大,他们越明白组阵的意义,绝非意气用事所能成。一字营指挥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形势,罪字营的攻势最猛,双方处于胶着之势。而刃字营的势头则有些变化多端,公卫军虽严谨尚未出现伤亡,但阵势已有些散漫。公卫军指挥虽有心调控,但局势已渐渐不受其控制。刃字营的双斩犹如一个精壮大汉不停的拿拳头猛击你面门,一拳两拳尚可,三拳四拳尚能坚持,但几十上百拳下来谁受得了?阵型不散才怪。刃字营的攻势并不复杂,由于分为五队,公卫军指挥从开始的合阵严正以待至现在的分为五队一一对应,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最终他们输在了内在上,滴血岩浆的血脉确实不虚。

    此时的战局于公卫军不利,他们也无暇分兵救援,如此便影响大局,这一战公卫军最终输了。他们身后的长老院弟子们及眼所见皆面面相虚,这才是所谓武林争锋,军阵往复,方知晓自身的差距。几个幕僚向驭明宗请示道:“不去救援麽?”驭明宗缓缓摇头,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军队军阵与武林军阵的不同。交战已半个时辰,双方消耗内力至今可曾有不济之像?仅这一点咱们长老院弟子便做不到,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滴血岩浆的厉害。”幕僚们有些急了,他们皆是胡鸠手下的老人,面对契丹人的马阵他们是轻车熟路,这种武林高手对战确是第一次见。身为幕僚便是控制整个局势的枢纽,他们干瞪眼许久却毫无办法,岂能不急。驭明宗笑而应道:“此时此景,我等毫无胜算,故而他俩才敢肆无忌惮的离开。舟船皆已备好,咱们撤走简单。”几个幕僚相互一眼皆感无奈,紧急之时他们却无法出力,皆有深深的挫败感。

    泾水河畔,诸多船只均已排好,随着驭明宗一声令下,诸多长老院弟子率先登船并留下两千人作为策应。此时的慕秋白一方随即总攻,诸多人力全部压上。公卫军来时备了太多的船只,近六千余众挤一挤皆能从容撤走,此时的慕秋白已不关心此战的胜负。事实上公卫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大的伤亡,交战将近一个时辰不过十二人倒下罢了,慕秋白能赢纯熟侥幸而已。东皇公卫军现身第一战便败退,这份殊荣被一刃流拿下。如此慕秋白也明白,为何纵横派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人收入囊中,除去伦理公道他们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后续的事宜慕秋白无暇去顾忌,闪灵却忍不住插了句嘴,觉得若是慕秋白指挥一样得胜,算不得真本事。慕秋白没有回应,这些事不需他去解释。若无玉织香的战前授课,这一战一刃流必输。罪字营如此犀利的攻势对方尚能抗一个时辰之久,而这一切仅以凡人之躯造就,那是相当了不起。

    这时最沮丧的莫过于奉营诸营,他们瞧过实战便明白自身的不足。战场形势变化太快,这些人已非他们所能对付,那种人多势众的侥幸打法在众人心中开始散去。此时所有人皆有疑问,就这麽算了?奉营只是像样的做了一波掩杀,只留下了对方三具尸体,并未做进一步追击,随即受到了擂鼓后撤的军令,此刻的玉织香率队回归将虎符还给了慕秋白。慕秋白随即下令全军固守歇战,召集各营指挥,都头,伍长入帐议事。此时大家虽有疑问却都关注在一字营指挥,都头,伍长身上,皆自慕秋白身前跪下请罪。慕秋白冷声让几人起身,随后摆上地图做推演。慕秋白以自己为胡昭所部,让众指挥上前进攻,帐中毕竟狭小,伍长们只能在外围观战。这一番推演,诸营无不暗暗心惊,刚刚大胜的喜悦被冲淡了大半。这一切多亏玉织香的战前授课,看似微不足道,却让每个人皆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该做何等变化。如此一来他们随着鼓声能够做出不违背军令的实际变化,而此变化则因人而异,如此化平淡为神奇,巧妙化解对方的攻防。这一切相较于鼓声统一而言更加便捷有效,能够快速挽回颓势,这才是高手对阵的精髓,而非开着方阵展开互冲。

    推演方歇,众人无不赞叹玉织香的才华,甘于折服。公卫军这一战其实并非完全战败,他们也是第一次实战,相互皆有生疏罢了,下一次交战便不会犯这种错误。公卫军从容撤走,一战下来公卫军只伤不亡。原因在于当他们无法支撑的时候,他们倒地竟然是装死,大战一歇立刻弹起身来将刃字营诸众搞懵了。及眼所见,公卫军的强项在于组阵,罪字营的攻击那般犀利他们都能毫发无伤,足见真章。

    慕秋白当下率众向玉织香还了礼,玉织香起身还礼,说道:“皆非我一人之功,没有完整的军事建制,没有上下一心的用命,没有身质绝佳的诸位,我之一切皆为空谈。无论是奉营还是一刃流,改革之后的咱们领袖武林绰绰有余。我辈所思便是不断完善自身,当我等超过纵横双卫时,咱们便算成功了一半。”闪灵感叹道:“还只一半!”玉织香微微一笑,说道:“追上并不等于永久超越,那时要做的便是不断保持,未雨绸缪。一个社团若失去追求,失去希望,那离尘埃也不过一步之遥。”玉织香所言并不深奥,谁都懂,但能发生在这里时机刚刚好。玉织香示意大家坐下方向一刃流说道:“你们今日确实败了,败在意气用事上。如今的一刃流于武林万里挑一,诸位的骄傲并未泯灭。但凡事有头便有尾,诸位该思念的是如何超过你前面的人。高手掠阵不同于战争,靠的便是军阵变化,而非军阵大小。望诸位今后严谨军令,善待下属。当你们能清楚官位小于责任时,这支队伍便是天下一流的军队。”玉织香所言,众人无不感佩,但她出身云都,众人对其还是颇不放心。慕秋白接玉织香回来与闪灵同拜为幕司掌令,其用意究竟为何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晓,这样的机会玉织香也不会放过。

    闪灵道:“仙子才华横溢,我等甘心拜服。但仙子出身云都,大活儿还是不敢太过靠近。”玉织香笑道:“云都对我不动手是因为我的亲姐姐是云都西后,血浓于水,云都对我动手便会有间隙。于大局而言,与东皇而言,他们的存在若能因我的出走而改变,那麽!云都亦是一片云烟。”近卫营指挥白子意道:“这个武林间谍横行,包藏祸心之辈络绎不绝。我们瞧过云都西后的卷宗,其行事犀利决断,智谋超群,难道这点是非都分不清?”玉织香道:“亲情只占三成,另外的七成是人伦。今日不妨告诉大家,想要击垮云都即便整个武林凝聚一块也难得其净,能击垮云都的唯有时间,而非人力所能成。今日我们明白,他们明白,我的存在便并非不可。凝尘(字)得伯乐青睐,必为冥花流倾尽全力。诸位即便疑心今后也该隐藏心底,那是总幕司该担忧的。”玉织香几番言语虽未能解开大家的心结,但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众人也不好拂面。刃字营指挥不解道:“咱们这一战准备了麽多,总共打起来还没两个时辰,就这麽放他们离开吗?”玉织香应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诸位只需记住几句话,天大地大,朝廷最大。诸位平日行事切忌张狂,今日事能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日只需一道公文咱们便寸步难行。”

江山如画(43)

    这时慕秋白起身沉声说道:“一切方刚刚开始,传令,扎营休战。今后幕司事宜交由玉织香打理,不必单独呈报。”帐内众人瞧得副使如此做法无不多瞧了几眼,均想副使莫不是被控制了不成?便在众人疑惑之际,帐外飞马来报,胡昭所部与公卫军于下游六里处遭到官军厢军围攻,官军人数约莫八千。这些人身手不差,似是儒门六艺剑法的套路,打着剿灭魔教的旗号突然从泾河两岸涌出,以火攻烧了大多数船只,随后以中盾为固,将长老院与公卫军围困在泾河沙滩上。慕秋白稍微听了一下,没有回身,自顾去了。闪灵叹道:“我这个幕僚司掌令着实有些尴尬,玉掌令,稍后我会辞去此职。”说罢闪灵也自顾去了。

    玉织香微微下首没有回应,其再次扫视诸众,说道:“这份难得的信任,凝尘感恩于心。诸位立刻整军,静待军令。”帐下众人轰然应是。待众人走后,幕司几人劝说道:“这些人必是四方门建明卫,咱们这些人尚且如此,他们更够呛。”幕司签判道:“四方门的势力虽遍布天下,但只有西南才是他们的主场,凑集八千人是他们临时调动极限。”玉织香问道:“你们觉得会是怎样的结局?”幕司签判道:“无论胜负,于咱们皆无干系。只不过朝武联盟的名义,咱们若是袖手旁观,面上也说不过去。”玉织香摇头道:“可出手,却非现在。”如今的幕司只有一个幕僚加签判加玉织香只有三人。这两人是慕秋白通过考核提上来的,是北宗的两个下级一刃流,谋略不差。玉织香这一提醒二人皆感汗颜,怎麽把这茬给忘了。二人均知玉织香在大局上要强于自己二人,他们虽有智谋,但对这个武林了解的只是个台面上的,尚需时日锻炼。二人齐向玉织香长揖下拜,玉织香欠身侧个叉手还了礼。这一刻,这一切的巧妙,无论众人是否愿意,今后慕秋白坐下玉织香便是第一掌权人,许多人都觉得也许这并非退步,当是慕副使为了更近一步的故意放权。玉织香竟然雄心再起,便不会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要慕秋白不说不,她便会一直做下去。

    在众人的等待中很快便有四方门特使前来求援,他们确实人力不够,公卫四营几个冲锋便将四方门杀得节节后退。若非依靠着重盾长枪的裹阵,此刻他们依然兵败如山倒。面对对方不留一丝间隙的节节进攻,以木柄而成的长枪不断被折断,盾手活活震死一个又一个,四方门建明卫第一战便军心大损。玉织香当即大笔一挥,奉营驻军全力押上,协助四方门歼敌,一刃流诸营恪守外围以备调用。军令一下,尚未安顿完的军营锣声四起,驻军集结出营。当奉营诸军运动到下游时,建明卫在“忠君报国,死而后已。”的口号下再次凝聚,毕竟他们人多,兵阵虽不适用于高手群战,并非全无作用。至少公卫军的攻势无论如何汹涌,建明卫始终裹阵,让你除了强攻毫无办法。

    泾河水流并不大,但河面沙滩极广,万四千余人绞杀在一起刚刚好。为了应付公卫军,建明卫派出了将近一半的军力也只能自保。反观其他四路建明卫,相互之间的配合以连环凹阵逼得长老院弟子缓缓后撤。这等凹阵着重于迂回,相互之间人数又相等,即使出现颓势长老院弟子胜算仍大。只不过长老院弟子连番大战,傍晚将至,正是人困马乏之刻。此处离慕秋白大营近得连鼓声都听得到,投鼠忌器岂能不防备,如此才会被逼的不停后退。此时唯一能期待的便是公卫军的势头能有起色。偏偏此时冥花流奉营赶至,直接接入战场参战,一刃流诸营还断了后路,战局于他们极为不利。由于是浅滩,河中亦有许多长老院弟子被自己队伍堵得难以上岸。云都公卫军由于训练有素,一直在裹阵移动控制局面,但奉营一参战,便是无休无止的互相消耗,公卫军不做这等无用之事。

    战场外围,玉织香不断让斥候四处出击防止变化,刺探范围扩至十五里。放眼天下,云都想要大规模出击的可能性非常小,在各种社团众目睽睽下,聚起来容易,散开难。于双方而言他们皆需要时间,虽然长老院弟子与公卫军面对的是两倍于己身之敌,但公卫军的阵势实在太硬,四方门由于局势不利一直在高喊口号,他们的打法完全是一窝蜂的对冲,且死战不退,如此对长老院弟子与公卫军的困扰极大。建明卫毕竟是朝廷制下,身质在朝廷眼里并非绝对,基本上都选入了禁军,故而四方门的战力不高并不稀奇。加上奉营诸部不断擦边球,打闷棍,公卫军的裹阵渐渐束缚了手脚。由于太杂乱,公卫军的阵势也无法随意展开,那很容易被冲散。他们所能承受的便是耐力,用裹阵内外交替的方式不断耗下去,耗到敌人力竭而止。但长老院希望公卫军能打开局面,公卫军同样想长老院弟子打开局面,河滩上终究人力太多,大家都施展不开,只能互相消耗。长老院弟子与奉营几乎旗鼓相当,但四方门弟子战力虽差,凭着战死方休的劲头,交战近半个吃撑,长老院弟子仍旧未能组织到像样的阵型,更妄谈反攻,此时的大家均在坚持。这一战,战至天黑尚未见分晓,以四方门学子伤亡居多。河滩上诸众皆口干舌燥,疲惫不已。奉营由于初战不利,群战出奇的冷静,虽然都疲惫不堪,也都渐渐明白自身责任。他们拖得越久对方越疲惫,越疲惫一刃流的进攻便多一分胜算。

    长老院弟子此时已在崩溃边缘,自武学大成出师以后他们还从未打过这样的耐力仗,故而他们的意志力最薄弱。此时相互之间无分高低,身体的疲惫考验着他们的意志。四方门建明卫的拼命打法已成为长老院弟子的催命符,他们非武功不足,而是输在了意志上。战场上仍就撑着场面的是公卫军,自始至终,他们付出了仅仅十六人阵亡,奉营伤亡四十余人,虽然大多数是被累死的。此时此刻,一刃流若出手则战场大局可定。但玉织香一直在催促斥候司加满人力四处刺探,她担心的是援军。云都公卫军出手等于东皇出手,他的手段玉织香岂能不顾及?且内心之中玉织香从不敢奢望能战胜东皇,无论是世俗,还是朝廷的限制,他要做,便做,且绝对达到目的。战场上的一切看似轰轰烈烈,实则不过一场声名逐利的表演,于大局无关。虽然冥花流清理了大量的间谍,但云都的间谍大军岂能一一拔得干净?两千公卫军于武林门派而言只多不少,于云都而言刚刚好,也许东皇无法调集更多的公卫军,但他手下能人异士极多,他此次派遣公卫军出现目的为何呢?

    玉织香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的判断有误,为了以防万一,玉织香将心中疑与两个幕僚说了。此时签判刚刚下令一刃流总攻,还有两刻天色便黑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入夜,长老院,公卫军四散溃逃,再难防范。玉织香暗叫一声不好,让两幕僚司极力稳定战局,自己携近卫营留下的二十护卫疾疾赶回大帐。此去营地并不远,由于做了充足的准备,营帐皆是从官府府库中买来的。此刻大营剩下的兵力并不多,是按照出现任何情况,慕秋白都能从容撤走来安置的,营中尚有三百余众,足够了。玉织香疾步回来时,营中寂静一片似乎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营门的值守奉营弟子见到玉织香即禀报慕秋白招呼过,她一回来便要入内近见,且不得带任何人。玉织香强忍内心的不安,此时营中已然戒严,玉织香疾步入帐,眼前之景让玉织香震惊当场。营帐内显然经过简单的激斗,此刻的营帐内六司令主俱在,慕秋白静静躺在妻子舞依怀中生死不明。此刻软榻上趟的是闪灵,软榻内侧躺着一人,竟然冥网新主天玄,他甚麽时候来的?

    玉织香刹那间气定端然,轻声问道:“是天玄?”此刻舞依强忍悲伤,瞧玉织香的双眸都透露着冰冷。监察司令主冷声问道:“仙子会奇花九经?”玉织香应道:“学过一些皮毛。”舞依沉声问道:“学的哪一篇?”玉织香道:“水仙花。”玉织香三字一出,舞依骤然失控喝道:“水仙花配青毒,云都上下唯有你们玉家的女子方能配出。”玉织香已知一切大概,在她的世界里,所谓人生无常,这一切不过一场故事,死了的人会被遗忘,活着的人继续,其实也没甚麽大惊小怪的。其温声说道:“再责怪亦无用,你们怀疑我便杀了我,若不杀便由我来解毒。”此时的舞依情绪爆发哪里听得进去,其沉声喝道:“我无凭无据,他们都不同意杀你,你才来几天,这幕司便归你独占了吗?”

江山如画(44)

    玉织香没有争辩,她本身武功并不低,帐中并不激烈,显然与天玄有关。他一直作为新冥网的主子,他亲自前来慕秋白一定会接见,他与张少英一样,对亲近的人几乎不防备。玉织香任凭舞依的数落,莫云聪瞧得母亲又哭又骂只得跟着哭。帐中本就不隔音,众人忙上前去制止。玉织香快步上前查看天玄伤势,并问道:“告诉我实际!”她此时仍以幕司掌令说话,刚刚让她别带人她也没有丝毫犹豫,众人着实拿不定主意,监察司掌令当下将详情说了。这一切发生的极为平淡,天玄来见,慕秋白接见,天玄通过监察司的搜身未带任何利器。此时毫无征兆前来,监察司自然有所警惕。天玄进来行礼之后调侃问了一句:“都检查完了,我要不要趴着?”慕秋白微微一笑,示意他近前来,问天玄前来事宜!那知天玄上来便从怀中拿出一株水仙花递给慕秋白。亲近的人都知晓天玄修习过奇花九经水仙花篇,故而喜欢水仙花。慕秋白象征的吸了一口香气便展开天玄递过来的卷轴,上面出现一人的名字,天虎八策叶知秋。这个名字慕秋白在纵横派给的卷宗中看到过,他是目前已知唯一一个天虎八策。云都一直在混淆天虎八策与天虎八智的区别,至今他们也不清楚真正区别在哪里。

    天玄死前言说叶知秋只是个名号,并非固定姓名,他们代代传承,叶知秋已是第三代,他一直负责云都对冥花流的整个谋划。说完这一切时,天玄还特意向慕秋白讨了杯茶喝。便是这一杯茶,天玄一饮而尽,随即出指向慕秋白胸口点去。慕秋白武功大成,天玄这一指岂能伤得慕秋白?他要的是慕秋白的阴阳战甲,便是这毫无征兆的一交手,两人双双倒地,天玄立即毙命,慕秋白虽有呼吸,似乎昏迷不醒。当下玉织香让人将天玄遗体卸去衣衫,面对一个男子裸体她竟然毫不忌讳。众人但见玉织香以发簪几番戳弄试探,按压,嗅闻,再去探慕秋白的脉搏,不由暗暗皱眉。当玉织香要求将慕秋白衣衫卸去时,舞依喝道:“你想做甚麽?”玉织香骤然喝道:“你要想他活命便我让我知晓他怎麽了,否则他也只是遗体。”玉织香发怒时,言辞犀利,斩钉戴铁,舞依本就情绪不稳,正要发作,玉织香将她点晕过去,一旁慕云聪瞧得母亲仰倒慌忙去扶。玉织香当下解去慕秋白衣衫,几番戳弄终于松了口气,趟在地上大口喘气。她这一番动作众人没由来皆松了口气。

    玉织香深吸几口气坐起身来,说道:“表象!是表象!”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今晚的一切处处透露着不安。所谓的天虎八策于云都一直是机秘。叶知秋的出现必然有绝对的意义。她身在云都时这些事虽未亲眼见过,但能感觉到天虎八策一直是云都的重点,天虎八智更多的只是一面挡箭牌和特权事,虽然这一切只是她的臆测。而当玉织香收回思绪时,营地中锵锵之声已然大作,该是敌袭。玉织香一回眸便明白,营中是慕秋白在留守,三百余众分散开来,其实防守很薄弱,仅能保证慕秋白从容撤走。如此紧急之刻,每慢一步便离失败更近,玉织香立即下令全营防守大帐。诸司掌令亦感怪事太多,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依令行事。

    实则此刻袭营的人并不多,约莫三十余人,主要是起到扰乱敌方的作用。玉织香选择收缩防线护卫大帐,阻隔的阻隔,撤退的撤退,在完整的军事建制下,每一个奉营皆知自己该如何行事,有条不紊。袭营不成,袭击之众必需抓紧时间,离大帐三百步,每一步他们都谋算于胸。奉营虽在撤退中,同样感受到这些人的不同凡响,他们的轻功登峰造极,攻势注重于点透之势,内含三分阴阳配合三分十二,有着刃宗后裔滴血岩浆的痕迹。这些刃宗后裔于各家来说皆是宝贝,他们此时出现必是为了更大的目标,每一个奉营都学习过兵法,这点常识是有的。于一方面的挺进,一方面的撤退中聚集阵势,袭击之辈虽轻功极佳,终架不住人多,止步于大营一百步外,奉营的裹阵已成,一共三十二人被奉营外围围住。虽然奉营不知大帐究竟如何,但知晓对方的目的,两方战至一处,均下死手。

    玉织香当先出得大帐,奉营已控制局势,玉织香却愈加心神不宁。这些人是如何穿透大营外的斥候暗哨的?他们自四面渗透,却又汇聚于大帐前一百步,为得是甚麽?当玉织香回想的那一刹那,大营外豁然间西面火球四起,那是霹雳炮。是的,当人力无法突破的时候借助外力是可以的,投石车太大不易搬运,这些火球都是点火后用金丝卷带以身旋之力抛出来的。玉织香暗叫不好,其欲回身救援的同时被监察司掌令一把带走。伴随着轰然的爆裂之声,硝烟之间,整个中军大帐汇聚了至少三十颗霹雳炮。霹雳炮爆裂之间,碎铁相击,毒药弥漫,整个中军大帐已成火球。这一番变故震惊诸众,外围的斥候暗哨干嘛去了?中军大帐一毁,冥花流总幕司副使便没了?奉营的第一仗没有战绩也就算了,连主子都被斩首,丢的是冥花流的脸面。这一刻整个大营内奉营上下无不热血沸腾,一面围杀营内那三十二人,一面向西面冲击。玉织香复起身来纵声高呼不能乱,但此时的奉营已经疯狂,面对战争奉营的凝聚力和军心实在太脆弱,连宋庭的禁军都赶不上。

    便是这一乱,营地东面再度有火球飞来,虽然同样是火球。但夹杂着焰火,监察司掌令高呼危险,抢过玉织香身子,一同跳入早已挖好的沙坑内。刹那间除去霹雳炮外,尚有强烈的爆炸声。霹雳炮的声响已是吓人,这些不知名的玩意儿不仅声响大,爆炸时大地都为之颤抖,激射的碎片尖啸飞过,其威力远盛霹雳炮。玉织香知自己所想无错,云都面对朝武的紧逼一直选择消极应对,为得便是这不知名的玩意儿,为了弄到火药的配方,云都一直不遗余力,并青睐有加。而这不知名的玩意儿出现,奉营向西面的反冲锋遭到火药的前后袭击,剧烈的震荡下,奉营冲锋四分五裂,横尸当场,队伍瞬间伤亡过半,对方准备的火药实在太多。此时的奉营瞧得满地师兄弟尸身,骤然下令后撤,他们也是人,也会恐惧。这一番爆炸,奉营倒下了将近七八十人,这种火药的伤亡最是难救,一旦伤口化脓都活不久。

    此时的奉营想退,西面与东面的进攻却又后开始了,两方各出现约五十余众,漫天焰火向人群密集处抛洒,奉营上下皆开始四散奔逃。由于要点火,这些人的火折经不起疾速奔跑,故而步伐并不快,这些人皆身背背篓,扔出的物事是个酒碗大的铁轱辘,尚有吐出的壶口,火焰便是从壶口点燃的,显然这是一种比霹雳炮更强大的新火药武器。这些人一面点火,一面靠近大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确定慕秋白的死活。面对那新火药武器,奉营上下已然被炸懵了,只能任由那些人缓步上前。此时慕秋白大帐已被焚毁,地面都炸出数不清的沙坑,但其中并无烧焦的尸身,那怕一丝的肉腥味。这一刻袭击之人只感不妙,但听得营地外疾步声起,步伐齐整显然不会是己方人。

    此刻领军并进的是慕秋白的四奇观,整整三百人,他们为了隐蔽已裹着草丛在大营外三里外的山蛮上趴了整整一日,为得便是此刻的出其不意。四奇观所率领的才是慕秋白从张少英手里筛选过来的黑榜杀手,刃宗滴血岩浆,禁断血亲所组成的奇字营。张少英实在太抠,慕秋白东拼西凑勉强够了三百人。这波人的出现让整个战场形势再次倒向冥花流。但听得奇字营指挥路芊红沉声喝道:“死有何惧!奉营皆惧死之辈吗?”这短暂的平静压抑着奉营上下的内心憋屈,路芊红这一喊,奉营上下轰然大声吼杀,皆纵身而出。伴随着奇字营的加入,两方相距已近,这些人手中的物事抛出三轮便被团团围住。而这些人扔出的第一轮仍然是慕秋白所在的大帐地面,数十颗新玩意儿集中爆炸,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此时的双方短兵相接,奉营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车轮战,每人一招。这是奉营迄今为止,唯一能够对接如流的联合招式。其长处在于能够短时间内损耗敌方,短处是需要的足够的人力。此时前来袭击的一行被奉营与奇字营一分为二。战场外的玉织香忽然才发觉,慕秋白近卫营留下的那半都人呢?

江山如画(45)

    此时战场上,奇字营凭借自身优势瞬间击溃了左翼的袭击之人,屠杀开始了。这些袭击之人属于第三代后裔,滴血岩浆的效用不如奇字营的二代,自然是兵败如山倒。此时的玉织香思绪再度回眸,忍禁不住赞叹道:“妙招!妙招!”玉织香此言,监察司掌令自明其意,果真心思缜密。这一切确实是慕秋白的谋划,一个准备已久今日施行的谋划。叶知秋,这个贯穿冥花流内部分裂的名号,两代教主一直守口如瓶,他的存在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或虚或实间接影响着冥花流。天已黑,明月当空,夜色下山蛮上的石岭是唯一的瞭望之所。慕秋白今日的一切便是赌,赌他相信天玄仍旧是云都间谍。天玄如今所处的位置于冥花流间谍所众已是凤毛麟角,这样的间谍生间极受重视。而天玄与八年前,半月前受过接见两次,虽然叶知秋的声名于冥花流诸众从未听闻,但在冥花流的最高机秘之内,他并不神奇,他也只是一个人。谨慎的他派出多方试探,他必然清楚眼前的一切,见不到尸体那便是无事,他做这麽多准备怎可无功而返?

    冥花流目前局势虽在动乱中但一切明朗,云都渗透的一切皆在被弱化。云都若想保持优势便得改变当前不利局面,最直接有效的便是干掉主使人,使内乱加剧。此时慕秋白故意不出现,叶知秋所行便无所适从。此时的山蛮石岭上一人蒙面扫视全场,他的名号于江湖上微弱甚微,但在各种宗派机密之间他的名号若隐若现,最直接的存在便是以微妙的介入向冥花流渗透,他便是叶知秋。而慕秋白有所准备那就说明天玄恐已被策反。他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失败便意味着整个失败,但,那又如何呢?叶知秋的出现注定是个极端的诱饵,他给了机会,慕秋白岂能放过?智者掠阵不惧暴露,只看谁更高一筹。

    只不过于叶知秋而言,时间拖得越久他所面临的变化越多,局势于他越不利。那此时的慕秋白在何处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玉织香。这个奇女子最终做了云都的敌人,她留不得,东方世家即使知晓也无话可说。叶知秋率领飞翅队伍,从山蛮上滑翔而下,手中的震天雷再次瞄准了玉织香所处之地。当飞翅上的火星点现之时,玉织香已料到自己所处之境地。她一身武艺并不差,只是少有运用罢了。这些物事那些袭击之人一个也没留下,暂时还不清楚其名堂。叶知秋此次带的人不多,十架飞翅,二十人。能动手的只有十人,飞翅从山蛮上滑翔而下,顷刻及至。玉织香当头便是铺天盖地的震天雷轰炸,其几番腾挪勉强应付,此时叶知秋的气刃已凌空而至,杂乱之际玉织香身畔无人护佑,玉织香只能凝香屏气,以护体罡气为掩。便是叶知秋这透体一击,玉织香轰然惨呼一声,口溅朱红,身形震飞。危急之际,一道身影掠过,接住玉织香身子。此时的叶知秋同样遭到了埋伏在沙滩里已久的慕秋白致命一击,叶知秋虽有防备,但慕秋白那致命一击便在叶知秋守势回拢之际,恰恰是那一刹那,慕秋白抬手一指点透之劲突破叶知秋护体真气,透体而过,瞬间毙命。叶知秋一死,从飞翅上下来的余下九人并未乱,当他们使用药宗的五色烟云斩时,慕秋白身畔的闪灵,天玄领着几个近卫军冲了上去。这一刻慕秋白如梦如幻,他是不是叶知秋真身尚未可知,但死在他指下的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面对自己的偷袭叶知秋完全有防备,只是他忽略了慕秋白的功体进步神速,便是这一误判直接导致其毙命。

    再次出现的慕秋白一击得手,但只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是个替身,毕竟他的身份虽然诱人,还轮不到叶知秋亲自出手。慕秋白转身瞧了瞧玉织香,其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这是他的失职。随即慕秋白纵声下令全营反攻,本就掌握局势的奉营与奇字营骤然间气势如虹,攻击更加犀利,袭击之人本就所剩无几,这一鼓作气大营内瞬间清净下来。慕秋白上前查看了玉织香的伤势,救得好,但需好好调理,她一身武功算是废了。此时的慕秋白有些自责,这一切她不愿知晓,这其中竟有试探,亦拿她做了诱饵。此时的斥候司掌令方赶来,见慕秋白在探玉织香脉搏,斥候司掌令急道:“有问题!有问题!摸不得,摸不得!”斥候司掌令声声切切,慕秋白与天玄皆是一惊,传染术。念头一起,慕秋白与天玄立即向身畔之人呵斥让众人远离,天玄抱起玉织香,三人疾步向河滩上奔去。斥候司掌令见罢又急道:“河滩危险!”斥候司掌令是急切,但慕秋白三人哪里肯听。当你不断的臆测危险,感知周边一切,清晰当前局势,那麽敌人的手段也就那些了。慕秋白很清楚自身的局势,便看对方是否会出手。

    遗憾的是,慕秋白的移动并未引起出手,战争一停则四周黯然。竟然怀疑自身,慕秋白,天玄便坐身自察,慕秋白不放心玉织香伤势,所性冒险将其裹在自己真气圈内。这一番自查,慕秋白与天玄皆难以察觉。对方准备了这麽多不可能无功而返,至少必要的试探不可少。两人三周天过后仍未能发现异常。慕秋白所性也不顾忌,专心为玉织香调理内息。三周天过后玉织香方缓缓醒来,只感周身酸软无力,內俯疼痛莫名。自始至终慕秋白没有放开她,这是一份可以信任的依靠,虽然较张少英差了一些。几番转念,她已知慕秋白的谋划,被蒙在鼓中无妨,换做是张少英也会如此做。玉织香仰望漫天繁星,强撑着说道:“是传说中的无垢沉清,你查不出来的。”慕秋白轻声问道:“你相信世间有这种内功?”慕秋白故意放低了声调,声音温和,这是一份关心,玉织香点头说道:“东皇一直在钻研天下武学,要造出一门能够压制三分阴阳的的内功心法,无垢沉清便由此而生。我没有实际接触过,但一定是它,否则今晚的一切便是过家家。”

    天玄不解道:“传说中的无垢沉清只是一门纯净至极的内功,难道聂羽对其中做了修改?”玉织香说道:“云都尊称他一声东皇竟是膜拜也是一种肯定,毕竟我没接触过,无垢沉清绝不会如此简单,其必然集一切大成。”玉织香说完这些话已耗费其全部心力,再度昏迷过去,她是在担心,这是一种真情流露。慕秋白岂能不知,两个素未谋面之人,无恩无怨,寥寥数语便能倾身托付,只在于你是否选择信任,虽然还是有保留。

    此时河滩战场上,玉织香来不及担忧的事情已然发生。伴随着长老院弟子的伤亡加剧,奉营斥候发现了隐藏在远处山林中的一千公卫军。斥候不是公卫军的对手,这一千人的参战也许改变不了战场结局,但至少能从容撤走。奉营上下渐握局势,尚有一刃流未动手,而这一千公卫军的出现,不多不少却能影响战场形势,仅靠上游的近卫营,刃字营,时间一久,两营无法切实契合,必败无疑,此时至少要派一营兵力过去,如此下游面对溃军必然无法阻挡,战场形势则破。这些不断冒出来的人力必然会加剧战场变化,只不过大家皆仓促聚集,火把都未准备,河面的上的大火渐近熄灭,整个河滩上黑乎乎的,已难以交战。四方门虽准备了火把,但大多数在交战中熄灭,整个战场开始变的寂静了一些。

    面对那又冒出来的两营公卫军,白子意与一字营一合计干脆放弃,他们即便想支援,中间隔着这麽多人一时半会难以赶过去。但逐渐寂静下来的战场只剩沉重的喘息声,渐渐熄灭的明火让一切陷入寂静。近卫营与刃字营接到慕秋白军令,全军后撤,回营休整。随着鸣金之声一起,奉营与一刃流迅速回撤。战场上的四方门诸众由于人多,尚有再战之力,但一切已不允许,他们路上耽搁的太久了,较预计晚了整整两个时辰。武属一撤,建明卫丢下四百余众的伤亡开始离开战场。此时众人但听得上游之处尚有哗哗之声不绝,由远及近,当众人反应过来时,有人喊了一声洪水呀。刹那间整个泾水河瘫上噪杂无比,最上游的尚未上岸的近卫营,一字营首当其冲,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常言道水火无情,洪水自上游汹涌而下,洪水布满河面顷刻间湮灭人群,随着惊慌,嘶吼的人声,整个泾水河河面抬高一丈有余,刹那间便冲往下游,连带着所有的一切。

江山如画(46)

    冬季河水本就干涸,何来的洪水呢?洪水带走了所有的一切,由于水流太大,洪水溢出河道,下游的沿河村庄都将受到冲击。当慕秋白知晓这一切时他怔了一下,随即下令大营内的所有人准备火把连夜搜救。而众人准备之际,天际骤然乌云蔽月,冷风大作,暴雨将至。这一切的一切毫无征兆,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呢?慕秋白不禁瞧了瞧玉织香,是的将全部的人派出去,若再有变故他将难以应付。随着冲走的有长老院弟子,有公卫军,有一刃流,有奉营,还有朝廷的鹰犬,皆在其中。暴雨将至,慕秋白觉得即便他今日败了,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去做一个绝情的总幕司副使。他内心的道德楷模皆来自教主,是她便不会如此做。是以慕秋白一下令诸多人不再犹豫,奇字营要留下也被慕秋白下令叫走。此时的慕秋白出帐扫视大营,霹雳弹与那些不知名的玩意儿将帐篷捣毁的差不多了,一千五百帐只剩下五百余帐可用。此时的慕秋白颇有挫败感,虽然他们掌握了局面,却是惨胜。

    泾水河畔,一些人离岸边近,河岸两边也逃上一些人,这时的双方犹如梦中,惊魂未定,瞧得那些扒拉在河岸上的人也不分敌我能救的都扯了上来,大家本能的往下游跑去。伴随着天雷阵阵,顷刻间暴雨倾盆,大雨一下,衣衫湿透,刹那间疲惫感袭来。这一刻许多人无暇顾及旁人,河畔也无处躲雨所性躺在泥水中。由于暴雨太大,慕秋白派出去的人尚未出营一里便返了回来。慕秋白暗自叹息,这种军阵硬仗确实非他强项。玉织香此时方缓缓醒来,她一醒便起身抓住慕秋白胳膊询问情况,慕秋白将当前的一切都说了。帐中只有暗淡的蜡烛火光照亮,玉织香不顾疲惫爬到案桌上的地图上仔细瞧了一眼方缓下心来,说道:“下面六里处是个湖,伤亡应该不会太大。突降暴雨必不会长久,雨一停让他们去下游湖畔安营。”慕秋白叹道:“有点意思!”玉织香应道:“也许是你我敌对,但你看看这湖面四周有多少百姓人家?公卫军取之于民便护于民,恩怨已放下了。”慕秋白一点即明,众人唯有期待暴雨早些停了。

    这一晚,众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奉营诸多人虽教习过水性但并不精通,何况是在激流中。这场暴雨来的块去的也快,前后下了不足小半个时辰,慕秋白立即下令辎重营收拾营帐,斥候营依旧保持方圆十里的刺探。在洪水中,许多人凭借一身本领踏水而过,也有不少人跃上岸来。一些长老院弟子遇到慕秋白的队伍,诸众依令解释,并给了他们地图,双方就下面的湖畔两面各自收纳己方人员。危局之中大家皆思量己方人员,对方给出的善意让大家自有默契。这场洪水来的蹊跷,大家虽心存疑虑,但皆在挽救己方人员。至次日天明,奉营,一刃流,近卫军,长老院弟子,公卫军,建明卫大多数都救上岸来。此处湖面并不大,但冲下来的人太多,诸多人又非个个精通水性,溺亡者及眼所见至少三百余众。万幸大家皆是武学高手,否则溺亡场面更为惨烈。

    经过一夜的折腾众人已筋疲力尽,此时奉营的第二波辎重到了。整个湖面四周皆是人群,许多人倒在地上酣睡,奉营的火灶一起,刹那间皆是米香,嗅醒了不少人。这一番比较,在场余众皆感颓靡,公卫军虽严整,但他们无法像奉营一样能够堂而皇之的运送辎重。便在众人翘首以盼之时,下游那些房屋被冲毁的村庄百姓嗅到香味儿聚了过来。四方门以安定天下为己任,百姓多是他们救起来的,他们的喊杀声早已惊动周边,四方门的口号“忠君报国,死而后已。”之言百姓们是听见了。时下淮南魔教复起,官家追剿的厉害,他们瞧得眼前的一切颇为拘谨。身为百姓的他们只知晓,屋舍没了官家会管,家里死人了官家会抚恤,他们只需等待即可。四方门建明卫身着厢军军服,百姓于他们有着相对的信任。

    慕秋白为了安置伤员将大帐都腾了出来。玉织香一直在昏迷中,她武功虽高,但实战之术生疏,她没有刻意去习武,受伤之前她将真气汇于一点并能自救,这必然是一门功法,否则她哪里还有命在?越在此时慕秋白越明白玉织香的重要性,这样的人不可遇亦不可求,今后不能再让她冒险。此时整个湖面四周仅慕秋白的辎重营,以及奇字营和三百余奉营人员战力仍在。而湖东面那一千公卫军刚下河道便遇到洪水,被冲走三十余人,余者皆逃回了岸上,这是双方当前仅能对峙的战力,最终叶知秋也未出现。此刻天玄反而轻松了不少,从他决定跟随慕秋白那一刻开始他便分清了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早在十年前他便将自己的身份与慕秋白说了。叶知秋身份虽隐秘,到底只是一个人,他并非那麽不可捉摸。这麽多年他时刻在准备着,这好不易弄得一出虽然失去了天玄这个诱饵,至少他叶知秋也会做些甚麽!慕秋白亦庆幸自身的选择,这种残忍的改革方式太过血腥,完全是一种从没有尝试过的方法他竟然也同意了。否则他可能与胡昭一样沦为弃子,这便是纵横派的厉害之处。当前的一切异端势力处于被动局面,每一次出击他们皆占尽先机,异端势力即便出现也会捉襟见肘,纵横派下的就是一局随着时间推移而成就的死局。

    这时玉织香进了些水醒了来,慕秋白为她调解之后亲率诸司,诸营长向玉织香躬身行大礼致歉。天地之间玉织香靠在席子上,横陈人前只感不雅也只能嫣然苦笑,无论如何,她需要这份尊重。随后众人盘坐下首让玉织香指点教学。玉织香仔细瞧过地图,她也无法判断洪水的来历,上游小河极多,大河却只有这一条,忽发洪水神奇如斯!但这不是玉织香关注的重点,也许大家觉得结束了,但东皇公卫军出手岂能无功而返?玉织香话一出,众人便知此战要持续打下去了,到最后不过又是一场朝武大战罢了。玉织香见大家曲解了她的意思,只得解释无垢沉清之事。这种传说众人虽知晓,但谁见过呢?玉织香当下书写内书一封,这是向张少英讨教去了。玉织香的判断在无垢沉清上,慕秋白心中虽不安亦只能支持她的判断。再来一场大战无论是武属还是异端势力,皆无意义。他们相互之间皆明白,当谁也无法真正一口吃掉对方,端看各自谋划几何!今日之事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无疑,这是叶知秋的试探,但云都差遣冥花流的仅仅只有叶知秋吗?此时闪灵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总是如此被动的等着敌人出现不如果断出击。她的想法也是众人的想法,却被玉织香阻止了。冥花流志在改革,主动出击无异于扩大事端,增加损耗,不利于改革,冥花流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保护已得的成果和改革不断上升的稳定,如此则大局在手。做到了这一点,不等自己出手异端势力便会出手。不得不说纵横派的手段确实独到,抛弃所有坚定已愿,至于那些渗透将会在改革的冲击下影响大大减弱,毕竟你永远也不知晓身边究竟有多少间谍,也无法永远根除。

    丽城以北六里处的雁鸣湖今日格外清净,周边的人尽数被花钱请离,像这种决战之事于朝廷而言乃斗殴乱法之举,武林盟与朝廷早已不推崇。稍稍休整过后张少英虽送出了战书,但他们可不像那些江湖人士,你约了人家便会答应,所谓的面子在陈坦秋的武林教义熏陶下,直接认输反而是一种缩小事端的行事方法。故而张少英必须要给足足够的诱饵,唯有胎息珠。这种大场面与罪友军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借鉴之机,故而除了值守的大部分人都过来了。聂宸玉与晁筠先后收到战书,这意味着甚麽他们皆清楚,盛名之下恩怨起,武林的杀戮便是最好的证明。张少英给出的约战条件非常足,两撮胎息珠珠料,以及使用方法。张少英给出的条件也很简单,一战之下不论胜负至少能拿走其中一撮。聂宸玉本想拒绝,胎息珠于他而言无所谓,但晁筠想来,因为天池霸皇身体已有抱恙。

    于聂宸玉而言这种约战方式早已过时,更像是一种施舍。胎息珠确实诱人,但抢劫之行以事类,则务须虚引人言,抢得便是堂堂正正,他不愿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作为云都的继承人他要保持自己的神秘,尽量减少人前出现的次数,何况仅仅那一撮胎息珠珠料能起到多大作用呢?虽然如此聂宸玉还是来了,毕竟晁筠无法拒绝。张少英此时已在湖心道上等待多时,湖心道是以雕石砌建的石桥横陈于雁鸣湖中间将雁鸣湖一分为二,石桥中间建有拱桥圆台石亭。所谓文人荟萃之地多雅致,雁鸣湖的景色即便入冬依然葱绿斐然,雅致绝伦。张少英紧握手中白兰剑,也只有这柄剑他使着顺手,算起来这是他夫妻三人的所存的唯一有干系之物。当雁鸣湖周围的罪友军等得不耐烦时,天际两架飞天凤舞翅凌空飞来引起了地面人的注意。当飞翅愈来愈近时,两道人影一黑一白,凌空腾跃踏水而过,一个起落便稳稳落于圆台上。张少英起身见礼,那二人摘下帷帽还礼,正是聂宸玉与晁筠。

江山如画(47)

    这二人并排而立,两人一个纯熟老道,一个端稳大气,俱内敛知心,只是气势上晁筠更甚,神韵上则聂宸玉更甚,似乎不分伯仲。今日二人晁筠着黑衣,聂宸玉着白衣,眼光论之,聂宸玉无论是品相还是神韵皆气质超凡,较花易玄亦多有过之。张少英微笑间让开了身形,亭中石桌上摆有两个木匣,木匣内放着两个翡翠壶和信札。聂宸玉展手抬剑,温言说道:“但愿你能承受的起这样的代价!”张少英道:“二位赏光,劣者幸甚。”说罢,但见张少英一抬手,雁鸣湖石桥两端羽千泷与御留香各自摆上笔墨纸砚,意图自明。张少英如此而为倒引起了聂宸玉的兴趣,试探是相对于双方的,聂宸玉不惧暴露,张少英亦同样。纵横派派的武学共参之识引领武林,没有对抗便不会有进步。

    晁筠身无一物,圆台兵器架上摆有诸多兵器,连天罪之刃都赫然在烈,晁筠微微一笑,取了申屠月的寒霄剑,欣然在手。张少英同时约战二人,二人自不会顾忌,三人耸立当场,凝聚剑势,刹那间劲气迸流,三股真气相击随即合为一处。三人根基皆在于三分阴阳,真气契合自不稀奇。张少英横剑当场,他选择了防守,这场约战并不像表面这般简单,至少有机会,他们皆不会放过。此时,聂宸玉当先动了,当剑气一出,其身形闪过,剑光犹如一道瞬光闪过,正是仙宗绝学一式留神。像这种瞬杀之招本无太多变化,无非是真气,内力,速度,方向,尺寸,步伐等诸般。聂宸玉一出手便是一剑透穿之势,张少英所性选择的是惊鸿三瞬,这是纵横派的秘传绝学,其内功之复杂远盛一式留神。以瞬杀之招对瞬杀之招,交错的刹那,伴随着冷光闪耀,晁筠寒霄剑同样是一招一式留神。

    然张少英早有防备,其屏气留待,身形瞬移,两人身形再度交错。这一刹那张少英便避过两招一式留神,围观之人只见人影瞧不出其中名堂。三人身形交错,身形潇洒飘逸,灵活自然。聂宸玉与晁筠均暗暗感叹,这并非是武功学识上的差距,而是纵横派百战论道筛选下来的经验。二人的剑招并无破绽,只因为张少英一丝不苟将几人的剑气化纳开脱尽数卸去,一一对应,丝毫不差。这一切看似普通,若不了解天下武学以及千百次的对弈又怎能如此了解这些剑气的内在变化?张少英如此巧妙的对应二人,且毫发无伤,聂宸玉与晁筠相互虽不熟悉也都知晓对方名号,两人联手于张少英而言便似过家家一般,多多少少有些小失望,虽然在预料中。

    武学探讨在于对弈之招,并不注重生死。聂宸玉当前出手,张少英抬剑再起,剑气夹杂着自发劲气磅礴而出,聂宸玉与晁筠选择防守。但张少英选择剑海无涯的点透之势,七分内势变化,三分威力。竟是探讨武学,亦有点耍无赖,这麽多的点透之势如何能一一接应?但竟是聂宸玉与晁筠两人,二人联手或许也能成,毕竟谁也没试过。张少英一招之际迸发七十二路剑气点透,无论再深厚的内功,竟要成其势,聚其劲,尚要保留内在变化,七十二路是一种极限。至于那种漫天花雨的内功手法只有其势而无其内劲,乃至于内劲不足则不在其中考量。张少英所出的难题在于剑气分流范围太大,再好的轻功也跟不上激射的剑气。于是乎聂宸玉守其内势,真气勃发,犹如一张巨网裹住吸纳能裹住的一切来接应一部分,晁筠则纵掠外围。此时的晁筠周身气息飘散,那些零落的剑气尽数被吸入晁筠的剑圈中。以常理论之,即使是张少英自己以一人之力也难掌握所有的剑气点透,竟要卸其势,化其劲,亦要纳其形。但晁筠明显做到了,井然有序,剑气点透无一脱离,他运用的是道家武学。这一招让二人勉强接住,看似平淡,实则神奇。于周围人眼里,这等不可能之事若非晁筠,这一招二人必败。但教晁筠所成,大多数人皆心存疑虑,说到道家功法总是虚实难辨,磅礴难测,他所成的吸纳之法太过稀奇。纵横派的吐纳之术虽能吞吐万物生机,但于人的内力虽能吸纳但世间功法繁复,纵横派至今也未能突破,然晁筠所使之招只有这两种表象可解释。

    三人停手间,张少英笑道:“阁下所成,匪夷所思,愿为请教!”张少英倒是不客气,天池会的武学钻研借鉴于纵横派,较云都要早十余载,武学渊源偏向于道家,仅这一招,晁筠所成便不输于武林宗师的人物。晁筠亦不掩盖,说道:“弊派引领无私广大,三分阴阳已为世间最强,不必吸附他人内力。在下之所成,乃在于六化无极功,龟鉴,以及禅宗的昊光自化。”张少英一抬手,羽千泷便带人将八仙桌抬上圆台,备上笔墨纸砚,晁筠一起笔便将自知所得心得,内功方法书写下来。这一番比较,张少英与聂宸玉依法而行,此等神通竟顷刻便成。晁筠暗暗苦笑,这等局面非他所愿,人与人之间便是这麽奇妙,你明知他要害你,却仍能做到不提防。

    然张少英与聂宸玉清醒的认识到此等功法一旦大显武林,必将引起武学的新章。所谓的三教合流之招一直是习武之人的期望,但禅宗的昊光自化,道家的无极之气,儒门清圣之气,此三气均至极端是无法共存的。三教合流之招至今只存其形,而无其韵,这等功法无疑为这一切提供了根基。张少英询问道:“不知此法取以何名?”晁筠应道:“霸皇提名,归为纳法神通。”张少英点头应道:“所有的一切集中于一个纳字上,如此配上内秘心法或可一试。”聂宸玉提醒道:“一切只是临摹,世人言一身不容二虎,集三气于一身,是成是害犹未可知。”张少英道:“总要有人去试,不是麽!”聂宸玉淡然道:“如此,当领教阁下逍遥十三式。”纳法神通这种功法张少英,聂宸玉虽顷刻即成,只因它还是个初始功法,并不成熟,此时探讨这些无异于拿自身冒险。晁筠给出了第一个兴趣,聂宸玉自然不会吝啬。江湖门派中的门户之见糜害了多少能人才俊,纵横派的武学共参之念领袖武林多年,这份大度并非谁都能做到。今日不论三人如何露底,于三人而言皆有利大于弊。

    张少英的剑法成就于逍遥十三式,纵横派又凑集了后面的几式,终集大成于一身,当今天下能够与其对应的唯有儒门六艺剑法。当三人有了兴趣便少了杀断之心,晁筠选择一旁观战。聂宸玉剑势一起,刹那间剑气流动,英气逼人。其身形较常人要消瘦一些,挺拔俊美,七分淡然,三分肃穆,一双丹凤眼更添风采。反观张少英其身形并不高大,模样堪堪能看,加上打扮虽同样英气逼人,气韵双修,外形上总是差了那麽一筹。随即,但见二人同时出剑,剑锋声啸,锵声不绝,逍遥十三式的潇洒如意,如行云流水,儒门六艺剑法的素雅绝伦,内敛不羁,两套剑法,剑招本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剑意不同。于剑术高手而言,两个非同门之间能有这种契合,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使是今日的武道七宗依然存在这样的门户之见。这便是纵横派识术的厉害,当引起了你兴趣的时候,那麽就上钩了,且是愿者上钩。两人你来我往尽展绝学,招式于二人言早已没了限制。逍遥十三式的分寸之间,六艺剑法则破绽极多,但张少英多番变动,聂宸玉总能通过速度和距离将其掩盖。一个逍遥十三式的精妙,一个六艺剑法的内敛有势,晁筠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这种机会太难得。

    终于,晁筠再度提剑入场,伴随着一道火浪和符画香味儿,晁筠的寒霄剑挥洒着磅礴的剑气罩向二人,正是道家的灵符仙剑术。道家灵符仙剑术以磅礴大气为要,一经施展便虚幻难辨。张少英与聂宸玉虽清楚道家的把戏,但毫无疑问,道家通过灵符的诞生进而将其扩大化,从而衍生不同的真气来运导内力,这种剑法因太过缥缈一直难以定性,且难以防范,你根本无法做出直接的判断。不论不是闪避还是攻击,或者以罡气自保,灵符仙剑术都能在一瞬间化为针对性,一击而成。故而当灵符仙剑术袭来时,张少英与聂宸玉纵身而上,跃上天际。灵符仙剑术确实磅礴,但有个弱点,它能无尽的扩散,却无法无尽的上升,因为每上升一丈,于出招着本人也需极大的消耗。二人虽能避开灵符仙剑术的攻击,但人家出了第一招便不会蓄攒第二招?

    这番教会众人均大开眼界,灵符仙剑术并非不可挡,但他们讲究的是破招。如此伴随着晁筠灵符仙剑术的起势,张少英与聂宸玉犹如凌空虚度上下腾挪,总能借仙剑术的剑气其中一点再度上跃。然而晁筠出了七招之后遍即停手,明眼人都能瞧得明白,他的符用完了,这便是破招。晁筠较三人要年长,此时此景不由哼哼而笑,毕竟有些滑稽。渐渐放开心绪的三人逐渐将自身的各种疑问和内功心法逐一探讨,一发现难以解开的便记录在纸上。聂宸玉与晁筠均明白,他们的笔迹将会影响今后本派文书的流通,以后行文批示怕是得由人代劳。在这个间谍盛行的时代里,像他们这种身份,无论是字迹还是喜好皆是各路间谍最大的兴趣,自然有所防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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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