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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山如画(48)

    武学之道渊源极深,三人相互间各自探讨,不知不觉间天色都黑了,虽有些疲惫却都兴趣斐然。这种痛快并非一种理解,而是一种时机,不可遇不可求,虽然会暴露一些自身的武学根基。这一番对决连围观之人都不愿撤离,这世间的种种武学他三人基本上都会,不会的教一下立马便学会,从而提出新的疑问。连纵横派刚刚出现的九品神通聂宸玉与晁筠都会,要知道九品神通的出现堪堪半载而已。终于三人都累了,即使如此,三人盘膝而坐,真气互通,以此安睡。一旁的月仙,风神,夜虚俱担心不已,只需聂宸玉与晁筠来个夹击,门主哪里还有得命在?这一晚诸多人就地而坐,临近相互的罪友军亦在探讨相互,他们瞧得明白,要达到如此程度必然要毫无保留,诚心求教。

    当湖边的罪友军再度醒来时,天色仍未亮,冷风簌簌,圆台上已挑灯再战。此刻的三人已然放下兵刃,三股真气搅成一团犹如碾磨甚麽三分阴阳,三分十二尽数施展,最终回到了内功的路子上。由于声响不太大,直至天明罪友军学子方叫醒身畔之人继续观视。此刻的张少英施展道家无极之气,聂宸玉施展儒门清圣之气,晁筠由于武功偏向于道家,他的参与只会打乱二人的意识,所性自一旁卧地而视。接触过天池会的罪友学子们都知晓,天池上下都有一种比较随性的自在,与云都高尚自洁有极大不同。只不过当张少英渐入无极太虚之境时,聂宸玉的清圣之气便有些失去作用,开始被张少英压制,直到张少英太虚神章再出,聂宸玉的整个真气圈都崩溃了,危机之际聂宸玉的无垢沉清之气呈现,将张少英的太虚神章完全隔离开。两人此时的对战旁人完全看不懂,那已不再是真气的交融,更像是一种意念。自一旁就近观战的御留香经过多番隐秘的试探,不由暗暗称奇。纵横派的武学钻研,着力于内外双修,整体向上。而聂宸玉所呈现的明显是一个极端,偏偏这个极端却能克制一部分太虚神章,这也是张少英在犹豫是否要运用七魄神虚。道家无极之境实际上并不具有攻击力,反而具有广纳百川的作用。而儒门清圣之气更上一层的是无垢之气,旨在于无垢纯正并具有导化之力,双方多多少少有异曲同工之妙,孰轻孰重上,无垢沉清显然更高一筹。

    御留香见过聂羽一面,那是老头故意召集的。聂羽虽离开纵横派多年,但纵横派的一切他皆清楚,要想战胜纵横派不光是势力,还有武学,无垢沉清便是其寻找的关键。至少以当前来见,这世间能用的武学方法皆在其掌握之内。张少英在犹豫,聂宸玉则保持不动静待张少英之变化。当太虚神章无法吐纳污垢沉清时,世间一久,这些真气会被无垢沉清导化进而吸收成为己用。太虚神章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虚像,你不动我不同,你越动我越强。则无垢沉清如此做法显然不利于太虚神章。犹豫只会浪费时机,张少英一转念,意念一起,七魄神虚再出。刹那间二人犹如置身仙境,裹尽春夏秋冬四季,每换一季七魄神虚的意念便会为之改变,其与聂宸玉的无垢沉清再也无法相容,轰然声中两人俱大汗淋漓,喘息不已。聂宸玉明显感觉到七魄神虚是一种吐纳万象的超然存在,更像是一种意境。此境虽无攻击力,但排斥不同,若有对抗便会让七魄神虚便得有攻击力,且即便你不反抗它也会同样炼化不同,进而吸纳己用。只不过七魄神虚的表象远不止这一门功法,较无垢沉清仍有进境,无垢沉清已至极点便不会再进步。此时此刻场上三人却想起了禅宗佛门昊光之气。然似乎,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特性,此刻若有如此境界之人在此也许更加能证实三人的猜想。

    便在三人疑虑中,一人缓缓走上石桥,众人瞧得明白,那是近卫营的罪愆,罪愆之名是他自己取的,更拜了无垢和尚为师。这个人平日里极为平淡,连说话都很少,近卫营中有好几人出身佛门,无奈被黑榜看中算是毁了。如今经过无垢和尚的开导,罪愆已经淡然,他选择了舒适,将理念和现实结合。佛门不争,他本就不属佛门了。罪愆的到来让圆台上的三人颇感欣慰,御留香平日里虽大大咧咧的,但心思缜密,这是他早已备好的。佛门不争,能够达到昊光之境的高僧是不会参与这种武学探讨之事。今日罪愆换上的是短衫长裤,一身素衣打扮,一身上下,乃至头发都打理的干净。佛门中人的端静一直都极易辨别,罪愆一上台便展手示请。张少英与聂宸玉,晁筠俱起身躬身行礼。他这样的人,所经历的一切,面对这世俗他能够再站起来,这份心境岂能不叫人敬佩?一身佛门内功,信佛却不做佛,用佛却不秽佛,这样的心境是许多高僧都难以企及的人事认知。在纵横派乃至于云都的观念中,人可以有信仰,但不能丢弃现实。那些所谓的高僧只适合精神上的追求,也就是大乘佛法的奥义。

    罪愆已是江湖中人,三人以儒家行大礼,罪愆也只是抱拳还礼,三教所不容者,自然也不配用他们的礼节。三人回礼一必,罪愆周身刹那间昊光印耀,向四周扩散开来。张少英与聂宸玉,晁筠皆见识过昊光之境的高僧,今日再见仍感叹无比。禅宗功法无论是功法还是内蕴皆属绝顶,禅宗昊光之气,儒门清圣之气皆乃独一无二的存在。道家无极之气虽能广纳万物,却无法征服这二气。原因在于自古至今,佛门高僧不争不显露,二来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皆凤毛麟角。罪愆昊光一出,聂宸玉便上前助阵,如此二打一张少英岂不知其心思,七魄神虚的存在他们必须了解,但放眼天下,堪堪数人能做到,且全在纵横派。便在三种真气接触的那一刹那,轰然间便陷入急剧的拉扯中。原本在三人的预测下,昊光自化与清圣之气该能压制无极之气,但三气相交竟然混作一处,强大的吸力让三人再也撤不开身,如此下去不需一刻钟三人都得被抽空。一旁的月仙等三人本欲上手援助,御留香哼了一声,阻止了三人。随即御留香一个疾步上前凌空而起,一掌自上至下将三人分散开来。

    三气混合,御留香一击而散开,随即翻身后掠,张少英疾步至御留香身畔。月仙,夜虚,风神三位自也到一旁护卫。此刻的御留香内息翻涌,周身瞬光闪现,那是真气沸腾之像,他似乎借助三气完成了一种突破。这种景象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人,他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他一直在进境,每一次交手他都能从中萃取,他实在太可怕。晁筠与聂宸玉相视一眼淡淡而笑,谁没有存在这样的心思?他们同样需要,这一刻的圆台上,御留香一击所成太过庞大,其周身散发出的瞬光愈加闪耀,随着羽千泷上台,月仙,风神,夜虚,均排在御留香身后。与此同时,晁筠与聂宸玉亦盘膝而坐,利用三气进境,这便是最终目的。聂宸玉与晁筠虽身心疲惫,但若两人不依法而行,终究避免不了真气沸腾,爆体而亡。此时一雪双秀已疾步赶上台来,生死之间聂宸玉与晁筠亦在赌,赌纵横派的武学共参,因为三气之能尚有进境,纵横派需要对手。当羽千泷将运功法门递到二人眼前时,二人暗自会心一笑,果不其然,张少英的那几个近侍均将手搭在了聂宸玉肩膀上。而剩下那些出现的则是羽千行与羽千叶三十二人队伍。这便是纵横派的手段,你有所得便有失,纵横派岂会做赔本的买卖?晁筠顺势搭上了聂宸玉此刻均不敢有丝毫分心,要找内功上的法门,两人稳定内息方知这便是所谓三教合流之气,以此合三为一更化体内真气,进而再度修炼三分阴阳,那时情景,二人不敢想象,这便是纵横派。

    天池与云都虽聚众百万,但这般能够在顷刻间达到如此境界的,天池与云都恐不过百人,这是武学不断发扬,两方尚难以追上的根本原因。两刻钟过去后,圆台上的众人经过真气更化皆疲惫不堪,聂宸玉与晁筠如是。众人皆随意躺在圆台上歇息,他们都需要重新接受自身变化,这是神奇的一刻。小半个时辰过后,御留香当先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跳入雁鸣湖中。他这一做法众人纷纷仿效,折腾许久当大家再度上岸,近卫营已备好了干净衣衫和果腹野味。聂宸玉与晁筠也换上了干净衣衫,张少英便坐在他们身畔,众人自顾吃东西。

江山如画(49)

    午时将至,半日时光将尽。这一刻的圆台上包括张少英在内的数十人皆成了这世间第一批踏入三气合流之人,这是一笔用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成就。聂宸玉与晁筠暗暗惭愧,面对日益强大的纵横派,异端势力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或者说也不必阻止,即使出全力,胜负亦未可知,能打败纵横派的似乎也只有时间,然而时间同样能打败天池和云都。张少英没有直接取他二人性命,亦助二人武学大成,最终武学极端停留在了循回往复。聂宸玉与晁筠均暗暗感觉到心脏之处隐隐有真气在汇聚凝缩,那究竟是是何原因二人亦不好发问。晁筠与聂宸玉虽未会意,但皆在考虑是否留下。于情于理纵横派从不惧任何对手,故而敢于武学共参,事实上纵横派也因此领袖武林,备受尊崇。二人若继续则可能更有进境,但张少英这些属下必会从中取益。事实上聂宸玉晁筠在乎的非是这些,而是于自身的考量担忧组织社团的将来,张少英身畔汇聚的这一切将是其接掌纵横派的坚实根基,黑榜百十年来的努力尽数收入纵横派囊中。因势度事,纵横派的谋划始终在不断改变。

    最终,聂宸玉缓缓挥袖,衣袖击空之声远远传了出去,这等便宜可不能让纵横派全占了。有云都救赎所在必有云都惊叹相随,远处山蛮上三道白色倩影踏树而起,身形旋动之间衣袖飘散,犹如仙女下凡。众人但见三女踏湖水而过,几个起落跃上了圆台,引起罪友军诸多男学子连声叫好。一些好事学子甚至吹哨叫唤,心思弥漫。此刻的三女稳稳立在聂宸玉身后,三女无论是气息还是神韵皆如一致,站立当处一股优柔娇美的神韵风采照人,白色帷帽下那朦胧之色更添神秘,让人有一睹芳颜的窥欲。这一刻的聂宸玉与张少英皆不再吝啬,合气之境大成,再度运用各自的武学根基,这一番比较,众人各随兴趣,最终停留在了身质上,此时发现其中不妥的是聂宸玉。张少英常人之身如何能够与他们抗衡呢?这是个一直以来的谜团,而谜团的方向必然是一个他们尚未知晓,且超越一切的存在。聂宸玉亦渐渐领略到张少英所展现的一切,当达到了无极之境便有太虚神章,一个广阔端静的意境所在,太虚神章的真气与意念结合,七魄神虚的存在,便是将太虚神章分为几个点,或者几层,因为武学之道甚少有超过十层的功法,结合人的三魂七魄,以及张少英诸等本身的三层护体真气,七魄神虚的存在该是七个点,而仅这其中一点便如此神奇,待张少英几个周天,那麽在场便无人可胜他。

    虽然这是一种臆测,但聂宸玉相信,以道理而论,天下身质谁能抵得过滴血岩浆?滴血岩浆血脉能吞噬一切生机进而为己身所用,乃至于炼至极处可借助滴血岩浆完成真气净化,达到另一种无垢沉清的境界,从而达到半滴血岩浆的状态,那麽!他!便是这种解释吗?灵女之死在于其心脉被阻,遇到阻隔的滴血岩浆便会更快吞噬其生机,否则以灵女武功到半滴血岩浆之身并不难。怀着这样的疑惑,张少英与聂宸玉,晁筠一行由约战变成了武学钻研,相互的探讨不断暴露着自身的极限和功法,那麽必然也会催生新的武学方向,这个武林的新时代将由纵横派来缔造,而由张少英展示。张少英此刻的内心依然谨慎,聂宸玉与玉织书三人看似展示了全部,但他们仍有底子。云都东皇聂羽出自纵横派,几乎熟读纵横派的武学典籍以及发扬方向,自云都创立以来,发扬武学必然是全部投入,何况三分阴阳停留几十载,云都必然早已熟悉。要想清理一切必然要超越一切,那麽云都的方向又在哪里呢?带着这样的疑问,众人夜间歇息,到了次日,众人早已调理好内身的变化,而聂宸玉与晁筠,玉织书等于心脉的凝结之状已渐平稳,几人均觉得这并非恶事。

    次日的交手确实让众人感触良多,如此境地已至极境,却还有可发扬之处。合气之后的真气与内力皆发生了不同的微妙变化,这是各自自身生机所决定的,道理上看似殊途同归,但一交手丝毫之差却缪之千里,张少英的三层护体真气仍旧主导其肉身防御的最强之盾,这是再度发扬后的分支三魂炼体之法,配合阴阳战甲以及仙宗的先天罡气所成。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壮举,诸宗各系藏匿隐晦的武功秘籍竟然相互奉献推动了武学的再度发扬。最终在连番的交手中,张少英继七魄神虚之后再度达到了天冲之境,那一瞬间的刹那,由于初次大成,张少英也难以把握的精准,危及之际聂宸玉不得不上前硬抗,将玉织书三女拉了下来。聂宸玉所感受到的一切,便是无尽的冲气势四面八方涌来,不论动与不动,冲气便似一个木匣不断缩小,让你无处可逃,这是意念与真气的结合,为意念主导。危急之际玉织书三人正欲营救,聂宸玉淡然一笑,抬手间光华绽放,不断撑开张少英木匣的挤压,最终通过不断吸纳化散而消失于无,这是三分阴阳之后的第四气。

    此气不同于真气吸纳的那些所谓花草生机,而存于天地之间某种微妙的气息存在,这便是玉仙师曾经施展过的功法,虽然仅具功法而已。但这些同样引起了纵横派的警觉,今日亦证明了大幕司的考量,这便是异端势力压制一切的方向。道家所言的天地灵气,便是这种微妙的气息,不论你自身如何变化,皆会被这种气息所存在,它可以与三分阴阳之气共存且不存在任何吸纳或者排斥,便是神奇一般的存在。当张少英的一切被破去,聂宸玉坦然问道:“张公子满意否?”张少英几步感叹,应道;“七魄神虚一共分为七层,以平凡之身达到如此境地已是我的极限了。”张少英所言属实,其以平凡之身他几乎创造了奇迹,能够达到如此程度亦是凤毛麟角,古今无人。聂宸玉说道:“此气称之为人间之气,也许纵横派早已发现了端倪。”张少英道:“今时今日所见,短时间内这是纵横派难以逾越的高山。”聂宸玉道:“超越并不代表永久,我原以为七魄神虚是极致,却只是天冲之境稳定而成的台阶,也许七魄神虚大成之境便是人间之气败战之时。”

    御留香美滋滋的饮着美酒,他竟然都饮的有些醉了。只听御留香说道:“人间之气的叫法麽,也该叫得。可你能完全掌控它吗?不能,再厉害的人也有极限。就如同七魄神虚,天冲之境如此磅礴,只能打速战,不能打群战,除非你不想活了。最终,要回到点透之法上。越往上也许境界更高,但人的肉体筋脉能承受麽?人间之气我都不敢碰,你们居然练习成法,勇气可嘉,发扬可赞,小心小命不保。昊光,无极,无垢,千百年来能到如此地步者皆存于传说,以此打遍天下无敌手绰绰有余,各自留些余地最好,武学之道博大精深,今日定义不代表以后。”御留香一番话切中要害,确实,人间之气道家早就发现了,只是凭人力难以完全掌控它罢了,连聂宸玉如此身质也只能达到第三层,这是其身体的极限。这超越一切的存在,最终败在人之本身上。大功初成的众人皆需时日来吸纳这两日间所发生的一切。

    聂宸玉更明白,张少英所谓的天冲之境仅仅只是一个表象,当其嗅到人间之气的危机时其便会隐藏内中。纵横派自东皇时期便知晓人间之气的存在,于道家叫法称之为天地灵气,只是苦于无法完全掌控,仅有些先辈窥视些皮毛。这是需要不断的牺牲方能窥视,但谁又经得起这样境界的人不断通过死亡来窥视其可行与不可行呢?故而纵横派从一开始便选择了三分阴阳的稳妥之法,事实证明纵横派选择的没错。张少英所嗅到的危机与聂宸玉相同,事实证明,人间之气是可以掌控的,只需你有足够的定力。那种情景便似和尚念经,俗人于一旁吃肉饮酒,当你严守本心,不贪婪去获取更多,那麽所能掌握那部分人间之气便是世间最强之气。武学大成的聂宸玉与玉织书已有了足够的本钱来与他们抗衡,合气之后的无垢沉清,三分阴阳,人间之气,三者随意互换,配合三分十二之变化无端,那是一面遮盖纵横派的巨大屏障。虽然人力不多,但纵横派的一切将面临巨大的压制。且异端势力准备多年必有后及应对的谋划,那是武道诸宗乃至于纵横派所面对的便是境界高手如云的异端势力。这一场对决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武林武学的新方向,意义重大。

    严格来说,纵横派与云都只是信念上的差别,恩怨也只是那些在争斗中牺牲的无数弟子。聂宸玉等人并未随意离开,他们选择了自己萃取两日来的心得,至少出于礼张少英不会直接动手。事实上张少英自始至终并未提出,聂宸玉便确定心脉结之状于有益,亦有不利之处,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也许只有东皇有答案。自圆台待了一日,聂宸玉与晁筠,玉织书三女不断重新融合功法,不断蒸腾的真气昭示着他们在一步步的进入化境,最终停留在自己所处之处功法相同之处,但真气与内力的变化更强,也许今日的武学成就他们都超过了东皇。

江山如画(50)

    待聂宸玉一行取走胎息珠粉转身离去那一刻,双方之间再度回到了兵戎相见的气氛,不着礼,不着眼,拂袖而去,只留下淡然而争,卓尔不凡的人格身影。此战中受益最大的莫过于羽千行一行三十二人,他们今日所得皆在意料之外,合气之境直接炼化了他们原本的真气与内力,从而造就了统一,这是一种换汤不药的飞跃,众人皆喜出望外,张少英这颗大树果然不凡。欣喜的同时他们更加敬畏张少英的存在,虽然他们可能无敌手,但三十二人面对整个罪友军也许刚刚够塞个牙缝,何况支柱张少英,顶梁柱御留香皆在。这种功法越加磅礴威力越强,肉体凡胎下单打独斗或能天下无敌,但若群战呢?最终大家皆要回到点透之势的道路上。张少英今日之所成无疑让罪友军上下对其更加敬畏,御留香本身便是个怪胎,玩人是拿手本事。他带着一群人位列武道巅峰,于当世早已无敌,这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张少英的安顿下,罪友军上下皆重新修习御留香传下来的新功法,合气之境的他们可以像传染病一样教化每一个罪友军。身为罪友军学子的他们亦明白这一切所存在的意义,雁鸣湖畔诸君同习,这需要些时日,且看各自天赋,届时白兰羽衣卫必将独霸天下,无人可敌。

    而随着武林这些愈加真切的变化,仙宗战神率新的战神八关再度纵横武林。这些人总计六百八十二人,与纵横派所得不值一提,但放眼仙宗这是诸多流派短时间内难以逾越的高山。黑榜这锅肉汤毕竟太大,纵横派一口吞下去都有些撑,不知他给了冷逍遥多少人?弥漫在重耀内心多年的遗憾和答案一直困扰着他,从他们的言辞,他们的行为,这其中的往事真能从小师妹这里解开吗?不!也许,那将是另一个谜题,于权谋而言,重耀确实不太适合这种勾心斗角之能,至少现在如此。但重耀眼前的新弟子玉紫魈,他绝对是权谋之中的高人,虽然自己年长他二十余岁,重耀甚至有时候有一种急切的压迫感。张少英给他的战神派大弟子确实是万里挑一,但作为师尊,重耀除了在武学上的传导,与其它而言,似乎很难看的透他。于仙宗诸派他始终谨慎有礼,于师尊他始终恭恭敬敬,从不缺礼数,但他的双眸时刻透露着瞬光,作为师尊重耀竟然有些忐忑,他也许能够撑得起仙宗的门户,但他的内心呢?选择了相信为何又迟疑呢?为何纵横派囫囵而为,却从不担忧这些?

    伴随着这样的疑虑,重耀终于通过逍网得到了水清柔的讯息。她的目标是谁尚不清楚,但此刻正在赶往江南路的路上。讯息从逍网传来,而非仙宗仙网,必是小师妹故意而为之。愈是此刻重耀愈是感叹,洞悉武林局势并非表面瞧得那般光鲜,你需要全部的精力来注意所有的变化,风靡武林的幕僚司便是为此而生的,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权谋之事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洞悉武林局势靠的便是源源不断的情报讯息,虽着时日的推移不断发生变化,方能掌控一切,这便是纵横派横网步步先机的制胜法宝。幕僚司看似简单区区数人,但重耀明白,他的大弟子玉紫魈更适合统领幕僚司。于是乎当重耀犹豫的时候,玉紫魈捧着早已标注好一切的地图送到重耀案上,此时时刻身在江南路的仙宗总领是仙宗左护法祝心研。重耀不由冷眉一雏,作为鼎立仙宗门主的两大支柱,她竟然瞄上了。重耀向玉紫魈问道:“你如何想?”玉紫魈道:“当前的战神派虽生机勃发,但水清柔的巾帼军人数众多,实力不凡,战神派并无把握,即便动手必要一击而胜,否则折损不可估量。”重耀问道:“只是如此?”玉紫魈恭敬说道:“她们目的很明显,如师尊一样,深处高位的你们,每失去一人,树倒猢狲散,你们的根基便会不稳,便会加速仙宗的内讧,师尊该警惕的也许是另一件事!”重耀没有回应,等待玉紫魈说下去,玉紫魈道:“请君入瓮!”重耀应道:“遣你打头阵?”玉紫魈苦笑道:“有师尊在后,弟子岂敢落后。”玉紫魈这微微一笑重耀并未感受到亲情,反而感受到一股生气,他是在刻意与自己套近乎,这是一种有预谋的奉承,重耀内心有些反感,眼前的这一泼人大家似乎是各取所需,相互联合,现实大于情意。

    面对幕僚司的臆测,重耀选择相信,那麽当前急迫之事便是向仙网预警,以逍网向祝心研传递讯息,同时率队驰援。这一切看似行将就法,但实际上或许已来不及。玉紫魈的策略便是等上三天再行动,同时大概确定了祝心研的位置,选择捷径驰援,因为水清柔一定会等待重耀的出现。随后重耀率部入江南路赶往池州青阳,这个地点是玉紫魈定的,重耀也乐意瞧瞧这个弟子的本事,乐见其成。其所部近七百众,加上逍网以及仙网的配合,策马扬鞭连夜赶路。水清柔的选择池州与重耀所部相距不过三百里,策马扬鞭星夜赶路,换马不换人,只需短短一日便可至池州。路上玉紫魈将所部做了详细的安顿,此时此刻重耀倒更像个外人,只不过这所有的一切玉紫魈皆是在重耀的眼皮子地下完成的。这一行人经过纵横派的调教利害观念甚重,水清柔的巾帼军实力非凡,需得采取智取。但小师妹又岂是庸碌之辈!她最终目的是甚麽呢?即便仙宗宗主都死光了,于天池会何益呢?如此答案便只有一个,当冷逍遥可以排除,便只剩下洛子秋,他重耀了。再排除自己,那便只有洛子秋。当其身份被仙宗证实之后他的地位开始变的微妙,与仙宗当前局势有莫大的关联,也许仙尊早已察觉,只不过为了改革仙宗需要一场内讧,于相互间的局中之局,各凭本事,这是智者间的对弈。

    于情于理重耀早已昭告武林,小师妹是其今生憾事,亦是平生所遇最强之敌,轻率不得。小师妹出手必达目的,也许此时的左护法祝心研已然殉职。护法派同为三分阴阳而几十载无进境,而小师妹的武功已然到了当今武林之巅,即使同为三分阴阳,祝心研引以为傲的三分阴阳与其却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她可能连小师妹一招都未能接的下。当纵横派汇集诸宗武学于一堂,经过梳理整顿再创造新的武学还与诸宗,这其中差别只有经历之人方能明白其中差距,而异端势力亦是这其中之一,纵横派的百家同修,十方竞艺,武学无限制,这份胸怀天下独有,也取得了骄人的成就。

    果不其然,最终重耀担忧之事发生了,青阳县怀君集闹市之中,水清柔当众出手,仙宗门护法派左护法祝心研不敌水清柔一剑,毙命当场,随行三十六位弟子虽有防备,但水清柔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之中突然发力,强行撞开护卫祝心研的弟子,一剑将祝心研逼出了护卫圈,再一剑三分十二,祝心研这位仙宗门护法当即毙命当场,只留下水清柔回眸一眼的冰冷。仙宗弟子本就武功奇高,一派宗主于密集护卫圈中被逼出,进而一剑毙命,仙宗有史以来这等下场的名宿屈指可数。这一切并不深奥,甚至是简单,只因武学理念的差距。虽然心有准备,但重耀隐隐有些愤怒。战神派便是仙宗门人的保护神,如今重耀自身能力有限,无法一一顾及,即便顾及有时候他也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这也许是减少内讧最少的代价。于此同时重耀也得到了水清柔的来讯,平阳顶一战定乾坤。

    重耀暗自沉默,新的战神八关虽实力非凡,但缺少相互间,以及与仙宗武学的契合,对方约战明显知晓自己底细,重耀的沉默则是幕僚司的发挥。面对这一切他们早有预料,玉紫魈的意见是重耀独自应战,因为仙宗战神派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失约,此战必赴约,只不过时间在三日后。重耀暗自感叹,有一群智囊在身畔着实要比自己废脑子舒坦的多。三百里的路程日夜兼程一日便可至,但幕僚司觉得策马二百里,以轻功疾奔一百里,只需八个时辰便可至青阳县,而那里刚好有逍网初建的窝点可以提前安顿。有了诸般谋划,重耀率战神八关出击,留下玉紫魈在后策应调控。不得不说重耀亦是心性了得,徒弟指挥师傅做事他竟毫不在意。但重耀的深沉让幕僚司一行又捉摸不透,毕竟一派宗主,重耀之名虽不如上一代战神侠菩提来的响亮,在武林也无多少骄人的战绩,但他绝对不是个简单之辈。身为幕僚司属员第一教义便是正视现实存在,而从不小觑任何人。

江山如画(51)

    水清柔选的地点很偏僻,离怀君集尚有十四里路程,次日巳时重耀率战神八关去了怀君集,首先查验祝心研遗体,果然是三分十二斩断周身筋脉一剑毙命。重耀见到遗体刹那间感慨万千,他们这些人为了仙宗倾尽心血,到头来一场改革皆成弃子,这是一种悲哀,却又是不得不为之的变通。仙网虽不如横网那般建制齐整,但通过对纵横派的搜集,重耀渐渐明白,武林诸宗对纵横派之强大有极深的误解。如果财力能够发扬光大且昌盛不衰,仙冥两宗财力富可敌国,为何却不如纵横派?细细说来是纵横派不断突破时代的限制,以宗派发扬为己任。瞧着眼前默然的仙宗护法派弟子,他们一直在竭力隐藏内心的愤怒,故而他们默然如初,这才是仙宗弟子该有的耐性。重耀没有多做停留,其包下了怀君集唯一的客栈,率众入住。像这种寻常的方法显然不适合当前形势,因为小师妹全都知晓。那麽唯一能用的便是从天际窥视,如此便是飞翅了。十四里的路程于飞翅而言稍刻极至,青阳县的逍网做过四次渗透折了九个人的代价都未能查探到平阳顶的讯息,以飞翅一看,平阳顶上并无人员聚集,只有一册敞篷,帐篷外烧了堆篝火。当飞翅临近时,水清柔正从帐篷里出来,当二弟子玉浮云将一切禀报给重耀时,重耀明白,她竟出必有所得,但自己内心有愧,事到临头他真能痛下杀手?玉浮云亦非简单角色,幕僚司虽由玉紫魈领事,但名义上乃玉浮云负责,玉紫魈只不过帮衬一下。与玉紫魈不同,三十有六的年纪便能信步天下事,那股从容淡然便是天生的谋划智囊。他的目的很简单,当前的境遇幕僚司尚未跟上来,且需半日路程,毕竟短时间内筹集数百匹良驹亦非易事。

    这半日时光于玉浮云来说,这是难得的时光。虽然幕僚司由其领头,但玉紫魈作为张少英昔日的眼前人,他的资历绝对胜过自己,幕僚司由他帮衬事半功倍,卸去了防备之心的他们并无嫉贤妒能的世俗之见,为了生存他们可以泯灭任何的情绪。于是乎随着玉浮云一声令下,数百斤的墨油从飞翅上撒向了平阳顶,青天白日之下瞬间火势弥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也许是时间的巧合,怀君集这样一个小小集市上竟然也建有武林盟的公开亭,于是乎水清柔公开指责仙宗门战神派宗主重耀为天池会生间,为霸皇效命,名号重光。这一则讯息传讯开来,普通人只当是那些看不见的笑话,但在江湖人士眼里那究竟代表甚麽几乎人人皆知。在众人眼里,这确实是个笑话,多数人都知晓这或许是诬陷。此时此刻重耀在想,她究竟想如何为之呢?绵密的对弈只会形成群战,最终不过是暴露目标,进而被官府,武林盟,四方门,武林诸宗派遣之辈围追堵截,这绝非水清柔所愿。

    于是乎重耀忽然觉得,也许最简单的见面便能少去这些繁琐,他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交给了自己那些弟子,战神八关。于是重耀硬是等到了夜间方勒令众人驻步,一言不发独自消失在寒风中。玉浮云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内心亦是深深的敬佩,不愧为一宗之主的他们很懂得自己所存在的位置,这荒唐的信任反而让人更加凝聚内心的责任。于是乎怀君集的所有人员开始以怀君集为枢纽四散尽出,同时将逍网半日来默画的地图送往赶来的战神派大弟子玉紫魈处。如此一来,怀君集中只剩下玉浮云一人独自撑着,因为他有自信能够在任何谋划下撤走,但看水清柔是否会这麽做了。这里的一切你清楚,她清楚,这世间的计谋在双方面前几乎都不管用,剩下的便只能交给天意。

    此时的水清柔同样狼狈不堪,终于他变了,开始运用纵横派的行事方法。要知晓她的每次出现皆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自上次涑水河一战,巾帼军伤亡两百于众,水清柔便明白,再厉害的武功也需战场调控,否则你无法尽数施展实力,最多也不过聚恶战罢了。作为故人,水清柔更得清楚重耀身畔发生的一切变化,从形势上看,汇集百家武学的重耀似乎胜利在握。战神派的弟子,当你无法彻底压垮对方之后你便无第二次机会。平阳顶只是个幌子,或许心有灵犀的他们似乎更愿意在更干净,不远处更高的不知名山峦上。当重耀瞧得那山峦上的篝火时,重耀明白那里便是地点了。此刻的重耀似乎忽视了一切,一生谨小慎微的他,每战必全力以赴的他此刻显得很随意,用他内心的话说,他有这样的实力,他还有一群得力帮手。而她可不仅仅是仙宗的目标,而是整个武林的目标,就在半日前,仙宗门左护法便亡于其手。

    重耀跨步跃上树顶,踏禾直向篝火处疾奔。半刻钟后,重耀稳稳落在篝火处,水清柔那熟悉的背影再次呈现,数十载前那白脂如雪的一切将重耀思绪恍惚了一下。不论重耀见过多少美丽女子,从小到大,从前至今,唯有小师妹才是重耀心中最美的女子。即便有仙宗门规的压迫,以及遗憾造成的压抑,重耀仍是一个男子。当水清柔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重耀终究稳定了心神,但见水清柔一袭长衫,峭立的身影仍旧那般亮丽。仍旧是那娇美的容颜,只是布满了沧桑,不再稚嫩。此时此刻便似两个多年未见的知己竟是那般熟悉,却又决然的陌生。水清柔正色道:“我能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不会问,或者也不会相信。”重耀平复内息,应道:“没有人能控制时间的流逝,时间便是最可怕的东西。四十四的载光阴,这样的答案也许不重要了。”水清柔道:“你的变化不小,你身上的傲气已经变成端稳内敛的城府,仙宗战神派自师尊之后只剩余晖了。”重耀微微苦笑,说道:“我新收了几个弟子。”水清柔却道:“舍去所有,占据可行,这份魄力怕是师尊都难以企及。”重耀道:“如果这只是叙旧的话,不重要!”水清柔哼的一声笑,问道:“你要杀我?”重耀摇头道:“我只想知道你身后的一切。今日的你我也许需要一场胜负。”水清柔应道:“看来你没有把握。”重耀沉声应道:“你不也一样吗?”水清柔缓动双眸凝视重耀,她只是在看一个人而已,连一丝丝的涟漪都没有。

    重耀终于平复内息,她也在等待着他恢复。有些秘密你不会问,她也不会说,分别四十余载,武功能看出很多东西,她同样需要自己的武学进境来印证各门各派在纵横派主导下的武学建制。但此时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两人该如何出招?仙宗的武学两人皆会,那麽剩下的便是两人各自的武学。寂静的夜色下只剩篝火的噼里啪啦声,两人内息一起便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内息吐纳。重耀得张少英详注之帮助此时已突破九品神通,并保留了仙宗的功体,是以其一起手,便是灭魂法印。一股无形的气息向水清柔弥漫过去,不出意外的水清柔的无垢沉清之气一起。显然,云都,天池之间一直都保持的高度的武学关系,否则上次见面重耀便能发觉,那时她显然达不到如此地步。无垢沉清虽能抵挡灭魂法印,但不可持久,重耀并不想去太多的了解,他需要她的失败,这便是他的心思。水清柔暗暗冷笑,人事之前他果然是那般决绝,刹那间重耀但觉灭魂法印的气息被推了回来,她竟然也会灭魂法印,虽然双方仅仅是入门而已。所不同的是,她竟然将灭魂法印的本质以无垢沉清之气替换,此时此刻重耀最直接的方法便是闪避,因为无垢沉清的存在,重耀又保留的仙宗本体的功体,重耀无法以纯正的道家内功相抗衡,他值不值得冒险?但重耀那一刹那还是忍住了,被替代后的灭魂法印究竟是如何模样,他需要了解。

    伴随着无垢沉清的靠近,重耀内息凝聚,罡气再现隔绝周身一寸之外。以理论,灭魂法印之本质在于人体本身的毒质,经过长时间的凝结和剥离催化,换成无垢沉清之后便不具备灭魂法印原有的传染力,但当无垢沉清之气靠近之后,罡气竟然被其丝丝入扣而穿透,一股夹带着女子体香的气息透入身体四肢百骸,随即沉静下去。重耀自识术大成之后心绪更加开阔,臆测之法能让他猜到,自己用性命带来的好奇竟然只是虚无。不论如何变化替换,灭魂法印仍旧是灭魂法印,无垢沉清仍旧是无垢沉清,其功法不会改变。如此这些侵体的无垢沉清之气将会随着自己气血的流动缓缓吞噬自身的功体,最终为无垢沉清所同化。儒家武学从来只在礼下,即是被同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除非其中夹杂了一丝的其它功法。如此重耀便有了一个大胆是试探,接纳无垢沉清的吞噬。

江山如画(52)

    两人短短一交手,虽是已知的答案,但两人的功体都在发生着变化,也就意味着变数。直至此时此刻,水清柔内心方有一丝安稳,纵横派最终留下了纵横天下的底牌,否则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全身而退,她得到的最新讯息是张少英所部已突破三气,功体更甚,那麽下一次也许较今日更凶险。竟然你会的我都会,那麽剩下的便是意志力,于是乎当两股弑血横秋的气息相撞时,最终又成了比拼内力之局,水清柔以冰心诀搭配强大的寒冷气息不断搜刮着重耀的劲气圈。这是一场你来我往的耐力赛,虽不出奇但皆在意料之中。此时此刻的重耀他需要这样的对手,当其不断运导内力抗击时,其体内的真气不断被水清柔侵入的无垢沉清之气吞噬,他每坚持一眨眼内劲便会差上一分。当他面对的是水清柔时,冰心诀的寒气是仙宗弟子的三倍之多,这样的寒气足以将一个人瞬间冻毙。虽然面对的是重耀,水清柔只需冻住重耀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便能令重耀失去支撑。水清柔同样也明白,他并不惧,因为有逆反重元功的存在她亦需提防,一旦来个反噬,她亦难活命。

    这等时刻水清柔愈加感受到纵横派隐形中改变的这一切,武学共参真的被他们做到了,至少表面如此。此时此刻的两人除了耐力剩下的便是运气和自身天赋极限,水清柔虽掌握主动但她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分心。是的,重耀放弃了仙宗本体功体选择了儒门清圣之气,这不失为一种选择。三教功法或多少皆存在导化对方真气的作用,纵横派主导的便是道家功体,三教之中唯有儒门武学一直式微,他的选择符合战神派宗主,以成所不能而大成。若能将儒门功法纳为己用,并发扬光大那才是仙宗战神该为之事。

    双方彼此其实皆有一种厌倦,这种试探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能彻底压制并铲除对方的时候。重耀心中所存在的谜团一直在困扰着他,她主导下的一切又要将自己带往何处呢?数十载的光阴突然出现必是时机已至,那麽!时机又是甚麽?师兄弟三人,竟然自己不是,那麽她二人联合,那麽她二人必是奸细。但自小相处的他却相信,如果能让她二人同时反叛的又是甚麽样的事呢?这一切模棱两可的记忆和臆测,重耀最终都没有哪怕是臆测的答案,仙宗所有的一切看似清晰却又似一团迷雾且处处露着破绽,故而今日重耀有备而来,虽然不需他费心。

    这场交会于二人来说互相奈何不了对方的时候实际是一种失败,而这种失败于重耀而言更加深刻。只不过无垢沉清的吞噬并不快,至少比禅宗的昊光自化慢了十倍不止,这样的时机下重耀需要时间,同时他亦需抵挡水清柔内力的侵袭,而他无法支撑到那一刻。终于重耀周身气息为之一变,刹那间的清新之气弥漫,那些汇入重耀体内的无垢沉清之气刹那间消失于无踪,重耀身上所展现的气息是水清柔已知,三分阴阳之外的第四气。这一刹那间水清柔已知上当,自己难以匹敌这浩瀚无边的玄天灵气,这是当今天下武学发扬的新篇章。其起源于师尊侠菩提的一种想法而实践于玉仙师之身。许多人以为凝聚金木水火土之物势为第四气,实际上那只是初始的轮廓,至少水清柔所顿悟的玄天灵气并非如此,那是天地间一种的灵气,而非五行之物所能转化的。只不过重耀所展现的意境似乎在一片竹林中,因为四周皆是翠竹的清新之气,那麽他运用的并非纯正的玄天灵气。

    道理虽如此,但水清柔经历天恨会很少有时间去闭关修习玄天灵气,数十载过去她仍在初始之境,尚未完全参透,故而她无法抵挡重耀第四气的内蕴。伴随着两人的闷哼,两人身形豁然翻飞,顷刻一切又归于平淡,而重耀眼中又充满了疑问,她竟然也会?她竟然早就会了?那麽!之前的会面玉仙师是有留手的!这一切仿佛千斤巨担压在重耀心口,数十载过去,他重耀一直在三分阴阳上寻求突破,从未想过第四气能变成现实,而他们的对手却做到了,他这个仙宗门户太失败了。纵横派的武学共参敌我皆可知,她们同样在为纵横派武学建制而发扬。此时水清柔明显感觉到重耀体内真气一种全所未有的变化,她无法辨别,但那似乎是一种神功初成的前兆。这一刻水清柔猛然清醒,是的,他是仙宗的战神,仙宗门户,他一次次的与自己会面仅仅是旧情难忘吗?仙宗战神岂会如此世俗?那麽他暗中期盼的便是通过自己的功体来获得一些于他有益的东西。

    这一刻,水清柔强忍内息的紊乱,强势催动真气,刹那间的蒸腾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千峰剑影剑气向重耀激射而去。这一刻的重耀双眸紧收,她终于发动了。世人只以为千峰剑影不过是漫天花雨针的手法再加上各种真气内力的极端变化,殊不知千峰剑影的极限仍有可进之境,数十载过去千峰剑影的变化便在此。水清柔这一瞬间的激发,便有九十六道剑气,其中有六十八道剑气为虚势,而余下的二十八道真气则以三分阴阳为功体,三分十二为内力势道,内含四气变化,每一道内力都足以开山裂石。没有人能在一瞬间爆发如此惊人的势道,也无人能在一瞬间接下所有,这样的武功,天下何人能挡?在两人内息尚未平稳的情况下尚有如此势道,水清柔之强远超重耀预料。是的,聂羽曾从师纵横派,那麽纵横派一切有用的建制和人事他必会有布局,这个布局同纵横派的武学共参一样,所有人皆可参研,这种发扬完全摒弃了江湖传承千年的门户之见。

    水清柔一经施展千峰剑影再也无力站立,虚脱摔倒在地。这一击世间又有几人能挡?她的功体也许落下了,但三十载练就的千峰剑影她从未停止过。而眼前所见,重耀似乎施展了先天罡气和后天罡气的结合,千峰剑影磅礴的剑气哪怕近身一尺之内,却无法近重耀肌肤一寸,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二十八道剑气于重耀来说,便如十四个重耀的自身攻势,他以肉体凡胎之身竟然做到了。水清柔再次疑惑了,她实在不解世间还有何等功法能够破她的千峰剑影。而此时一男子缓步出现在重耀身后,那人约莫三十来岁,粗糙的面颊经过修饰倒也不算难看,其一身洁白的长衫在篝火的照耀下颇为醒目。他连走路都端静淡然,飘逸沉稳,其手中是一柄洁白的白玉剑,水清柔一眼便瞧出那真是货真价实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剑。是的,单凭重耀一人是无法破千峰剑影的,即便加上最强的御留香恐也不会如此轻松。那麽,是他?他是谁?

    水清柔眼中的疑惑男子已然入眼,其正色说道:“在下仙宗战神派大弟子玉紫魈见过师姑。”水清柔刹那间思绪万千,这个大弟子比夏道通可强太多了。她自被逐出师门内心中仍有与仙宗弟子有一较高下的隐然决心,故而她不曾收过一个入室弟子,唯一看的上眼的琴沄竟然对武功没兴趣,习武也只是被动的接受,她也只能随波逐流。水清柔冷声应道:“我已被逐出师门,此二字岂敢当!”玉紫魈明显从水清柔言语间发现了一丝怨恨,是的,自小引宗派为家,最后却被逐出师门,如此刻骨民心的记忆,岂能随着数十载的光阴而淡然?

    玉紫魈笑道:“世俗之外即方外之人,却仍然受世俗的约束,师姑亦不例外。”水清柔知晓玉紫魈来的目的,重耀断然不会私蓄他人,必是他自己来的。有些人和事只能当事者了解,这便是恩怨的由来。此刻的水清柔消耗颇大,内息方缓,此刻随便来个会武功之人都能杀了她。水清柔暗自聚敛心神,此刻外表的不妥照耀的却是内心的泰然,若无那番变故今日她该是仙宗门第一任女战神,那是何等骄傲啊!此刻的玉紫魈是那般充满朝气,仙宗门战神派后继有人,那份数十载前的憧憬已然牵动着水清柔内心深处。玉紫魈缓步走近水清柔,重耀本想阻止,最终默认了,是的,哪怕有承诺于武林盟他也无法下手,毕竟那份肌肤之亲的牵绊太过刻骨铭心。玉紫魈作为战神派大弟子虽位列玉字辈但出身不好且与武林盟有怨,其亲手斩杀仙宗门叛徒亦是一种方法。此刻的水清柔不恨不怨,却寒心,她们数十载后的想遇究竟是为了甚麽呢?作为大师兄,玉仙师都在她面前伪装的很好。两个她这一生最信任亲近的人最终在时间的岁月里一去不复返,他们都变了,她又能获得甚麽呢?

江山如画(53)

    水清柔侧目向重耀瞧去,此刻他眼中是那般毅然。刹那间,水清柔周身一股腥味气息弥漫,重耀瞧得真切,玉紫魈躲不开,当玉紫魈惊觉疾步后撤之际,重耀已然抢身上前,当气息飘散之际重耀冷不丁的一哆嗦,这是蛊毒。是的,这才是小师妹的真容,培养这麽多的巾帼军,亦能将千峰剑影运用如此已是了不起的成就,耽搁的功体以蛊毒来弥补确实妙用。此刻小师妹运用的蛊毒不再是蛊虫,而是那股气息,能逐步扰乱人体机能的气息,让你苟延残喘,却又生不如死,类似于灭魂法印的效用。这种蛊毒方式运用起来非常复杂,教人防不胜防,水清柔亦没想到重耀竟如此爱惜他这个大弟子。玉紫魈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和叹息,拿出纵横派的灵丹喂重耀服了一颗,将其扶到篝火旁歇息。

    这一切水清柔瞧在眼里,她站起身来说道:“也许我没有援军。”玉紫魈道:“也许我并不相信。数十载再见仅仅为了相爱相杀?这样的谎言鬼也许会信。”水清柔问道:“你想知晓答案?”玉紫魈摇头道:“你未必说,我未必信,靠自己寻找的答案方是最实在的。”玉紫魈言语间,抬手便是自发劲气射向水清柔,六道连绵,水清柔若不闪避必将当场爆裂。玉紫魈抬手间便是那般欣然绰绰,如此神韵水清柔暗自赞叹,这是块好料子,此时此刻水清柔都不愿去反抗了。无论重耀是否有意,他破坏了三人之间的平衡,那麽便无需隐藏了。水清柔闭眼的那一霎那,黑夜间西南角数道自发劲气激射而来,将玉紫魈六道劲气尽数抵消了去。这一刹那玉紫魈与水清柔同时笑了,如此劲道非玉仙师所不能。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此时此刻能出现的人只有他,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由远及近,他走的似乎很慢,但那一身淡然如水的气度虽然只是一个人影依旧令人注目,他来了。

    玉紫魈哼哼一笑,应道:“今日的出现必不会轻易地结束。站在她背后的你是否也带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玉紫魈虽然在发问,但语气中带着九分肯定,这臆测的背后所憧憬的也许并不虚幻,玉仙师淡然一笑,卓然的身影抬臂将水清柔负于背上。玉紫魈瞧在眼里感叹道:“生死之外的从容悠然呀!你我是一路人。”玉仙师转身便走,口中问道:“形同而异志,你如何选择?”玉紫魈哈然一笑,叹道:“你当着我的面将人带走,虽然我刚拜师,但你也太不给面子了。”玉仙师原以为玉紫魈会动手,那知玉紫魈转身跪在重耀身前,叹道:“师尊明鉴!徒儿打不过他。”玉紫魈自入门以来一直都那麽高深莫测,骄傲神驰的,突然这般乖巧的跪在他面前,重耀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与御留香是一路人,不受任何规矩限制的那种人,这种人将会不断超越,竟危险也深受期待。瞧着玉仙师离去的身影,重耀稳了稳心绪,这种蛊毒今后将会伴随他一辈子。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顷刻便消失于无形,这才是玉紫魈的真面目。是的,杀了玉仙师,水轻柔又如何?他需要的是背后的秘密。这份秘密的定义等于宣告仙宗已有所掌握,或者是张少英有所掌握,他是战神派的大弟子不错,但他出身于纵横派的调教。重耀的内心是满意和忐忑的,他能否视仙宗为归宿,能否将战神派发扬光大,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这一番见面,玉仙师对玉紫魈的关注绝对要胜过重耀,这种人是不可掌控的,自然你也无法轻易击倒他,他将是摆在天池会面对仙宗的最大阻碍。他能够放任自己离去必有后续,也许不必仙宗之人出手。也终于这第四气的发扬在纵横派手中光大,这便是宗派根基的积攒之功。诸多事说得易做得难,第四气的酝酿折腾了多少年?纵横派稍微得了些功法门路便一蹴而就,这一切于其他社团将是多大的震撼?刚刚一战玉仙师亲眼目睹,玄天灵气的奥秘远非如此,重耀自身的灵气根基虽少显现人前,但就那麽一丝丝玉仙师也瞧得明白,玄天灵气的存在是因人而异的,同样的功法于每个人所展现的气息却不尽相同,或者说,至今为止达到这种境界其已知的人中,未有一人相同,如此也就完全确定了,玄天灵气的复杂远远超过当前已知的一切。

    水清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趴在一个男子的背上,除了琴沄,这些年里从未有一个人如此接近过她。这宽厚的肩膀让水清柔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师尊侠菩提虽严厉,她走不动的时候玉仙师便是这麽背她的。水清柔虽疲惫不堪,但心智未失,玉紫魈不出手便有人出手,唯一的解释便是朝廷,那麽她的后手,她的依仗和亲人,巾帼军、琴沄便会有危险,而玉仙师只会在意自己,那麽她们随着她的倒下,她此次带来的巾帼军将群龙无首,也成了这次会面的代价。两百零四人的巾帼军,那是她多少年的心血?这便是天恨会的悲哀吧,面对于武林,面对于朝廷,天恨会缺的非是人力而是根基。天恨会牟足劲发扬巾帼军,但财力不允许巾帼军有后备轮替以及删选人才,天恨会处处受朝廷压制窥探,一切只能在黑暗中进行,这对天恨会的发扬有极大的抑制。

    玉仙师当然知晓水清柔的担忧,巾帼军斩杀武林盟统领以及剑湖派新任掌门虽名扬江湖,但如今的武林盟有了朝廷与诸宗的加入威势赫赫,惹不得。无论是天池会还是云都,他们的存在虽是为了推翻所有,但绝对不是现在,在一个皇朝逐步兴起之刻举义绝对毫无胜算。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持自身的势力静待时机,这个时机可以是今日明日,也可以是一百年后。若非纵横派的入世,也许这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将至死不知天池云都的存在,即便知晓也只能当做野史来说说闲话,连朝廷都无法想象的存在他们更难有体会。但玉仙师又有另一种答案,小师妹智睿超群,虽然他们之间关系微妙,但拿出两百多巾帼军做诱饵,她的谋划仅仅如此麽?虽然这种小打小闹难以伤筋动骨,但不打不闹,你可能连对方的人影都见不着,作为敌对的存在这是一种很复杂微妙的关系。

    水清柔身心俱疲但她仍在调息身体力图尽快恢复,身体触动探知水清柔的内息让玉仙师明白,她走的是一招险棋。此时恢复些气力的水清柔艰难说道:“我我有我的路,你少管!”玉仙师听在耳中不由心神一荡,小师妹总是倔强的,自小如此。玉仙师没有拒绝,他只能做到如此了,她的路他也看不透。玉仙师放下水清柔,抱拳做礼方转身离去。玉仙师转身的那一刹那,水清柔神思翻覆,一双美眸骤然深邃。虽然付出了代价,但重耀算是废了,只不过玉紫魈的存在让她如此的付出又变得那般苍白,仙宗失去了重耀却又出现了一个玉紫魈。此时此刻水清柔的身子不断恢复,她很少有虚弱的时候,如此她需要再组功体,进而蜕化,这是她于重耀再度相见的原因之一。这世间能够令她动容的便是武学之道,除此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爱好,亦或者还有那麽一丝丝作为男女的欲望,亦或者她并不喜欢,她只是被动的被强迫着,应该只是习惯,她早已对这世间的男子绝望。

    玉仙师放下她的地方很巧妙,这里离她们隐藏的山谷不远但很陡峭,要想下去可不容易。天色渐亮之际,水清柔周身真气蒸腾,功体再度返璞归真,更上一层楼。是的,她放弃了战神派内外皆行的路数,她选择了内功。如今有了九品神通的加持,面对天下间的各种武学她皆能从容应对。这一役她虽功成,但消耗颇大需得静养,但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布下的那些巾帼军女眷。此刻这些女眷在琴沄的带领下蛰伏在山谷内的山腰上。一行二百余众,皆分散在山腰上,若非接近即便是鹰隼都未必能发现她们,一动不动的她们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蛰伏数日。她们的队形很分散,控制着山谷四面八方之地,从而防止被围歼。而即使是围歼,她们也能按照校训的规则有序撤退。水清柔在派遣这些人之前便着重说明过此次出征的危险性,一众人均做好了殉职之心。在这世间她们最恨的不是男子,而是朝廷,朝廷的制度加上贪官的妄为,让她们的人生凄惨无比。随着探子来报,山蛮之外六里处有两名巾帼军探子久久未归,按照判定当非正常。琴沄最能读懂水清柔的心思,如今的她已成为武林公敌,她的继续出现将会成为整个武林的瞩目。然而她从来不在乎,生死于她们而言不过早晚罢了。当她击败了重耀,那麽她剩下的便是那个从未告诉过自己的秘密了。二人一起同床共枕多年,昔日的只言片语之间,这个秘密该与玉仙师,重耀有关,或者说是侠菩提的遗命更贴切。二女相互间虽亲近但琴沄从不敢去问,因为她相信,只要自己问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一掌杀了自己。

江山如画(54)

    随着探子的回报越多,琴沄一声令下,诸众散开乱战。今日的琴沄神色异常端静,巾帼军诸众卯足暗劲势要拼死一战。琴沄在巾帼军的存在并不多,她的身份很多时候只是水清柔身后那可有可无的幕僚。琴沄选择这种战法确实适合她们此时的士气,毕竟他们面对的算是官军。虽然他们不知晓当前局势的变化,但做了选择巾帼军上下便无怨无悔。只有琴沄明白,朝廷的黑暗势力经过大刀阔斧的整顿终于恢复了生机,张少英一句欲与异端势力联手之言虽是虚言却挑动了整个朝廷的神经。唐玉如此身份,为了一道天子手诏虽弘扬了儒门赤子之心,却也搭上了性命。昭示给世人的是道德与忠义上的无私奉献,于武林却是一个笑话。于天下间张少英是何身份?纵横派是何身份?武道诸宗又是何身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于宋庭皆是子民。或者说正与邪的面对竟然也能隐然雄居庙堂,朝廷仅空得一个名义。如今天复会偃旗息鼓,隐而不发,水清柔的暴行已成武林瞩目,如日中天的四方门需要一个目标来给张少英一个满意的答案。巾帼军乃水清柔毕生心血,虽然巾帼军战力惊人,但面对诸宗只能勉强塞个牙缝。明面上巾帼军的时代已不可能再重现,她们只能在黑暗中潜行,再也上不了台面。事实上她们也需要退出,巾帼军需要保存实力。原本的谋划是琴沄都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这也是与水清柔说好的,但琴沄更明白,她不可能将她当做弃子,她一定会来救,为此琴沄为自己准备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作为不时之需。

    惶惶冬日,霜露尚未卸去,反冲锋的巾帼军于不远处的白衣人群依稀可见。今日的四方门为了此一战可说准备充足,或者说这是建明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虽然情报来自盟网有些美中不足。今日四方门携众而来泱泱数千之众竟不做包围,亦不做太多的准备,因为当他们清楚这个武林局势时便明白这些叛逆不会逃,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你这样想,你的对手竟也如此做。今日以四方门新任东门招讨使林彬,四方门右使胡道为主。身为儒生的他们经历过朝武大战的洗礼,经过时间的萃取,胡道与林彬再度出师下山,愈近端稳的他们今日一袭白衣锦装,像极了壮士出征。由于郭晓的奉献,朝廷的那些栋梁们终于对建明卫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四方门终于能够组织自己能控制的人事做自己的事。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恶战,四方门此次派遣的有一半是朝武大战洗礼下的老人,有一半是涉世未深,满脑子忠君卫国的愣头青。这一战刚刚接触,四方门学子便如同当头一棒,她们被那些出招如流水的致命杀招打懵了,有的人甚至至死都不清楚发生了甚麽。幸得出征之前四方门做了大量的校训,并请了武林盟的教头整训,大家虽然懵,但老学子不同,他们本身伸手便不低,要想取胜团结一心便是一切,在他们的大声呵斥训示下,四方门毕竟人多,他们很快便稳住了阵脚。面对眼前的战局,胡道与林彬并肩而立,朝武一战南门付出了全部的代价,但获得的东西却远胜那一条条性命。这些洗礼过的老学子心智之坚超乎想象,或者说他们更清楚现实与理念的比较,也更容易接受一些违反伦理道德的调教,比如用魔教叛逆做校训,比如尝试鲜血的味道,而后依旧能吟诗诵歌,依然能发扬儒门精髓,端稳本身心性,战争是残酷的,武林则更加残酷。随着阵型的稳定,巾帼军乱战造成的骚乱很快便失去了先机。那些老学子了解这些女流的出身,便明白她们的恨意所在,下手便不会手软。只有那些愣头青瞧着眼前双眼布满血丝的狰狞面目不内心忐忑,她们的身手更是了不得,很多人甚至都看不见她们是如何刺中自己的身体的。此时此刻他们很多愣头青吓得连手中好不易统一配备的长剑都不会施展了,任由这些眼中的女流,国家的叛逆将那无形的气刃透过自己的躯体。

    面对眼前的一切,胡道与林彬再无昔日的怜悯与同道激愤之情,所谓战争便有牺牲,此乃现实,谁都不可避免,他们所关心的是这个队伍的整体战争状态。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巾帼军的疯狂让人瞧得有些汗颜,所谓谋逆她们一群女流悍色甚至超过世间的男子,将疯狂展现的淋漓尽致。巾帼军这些女流的功体在四方门学子面前如摧枯拉朽,是那般不可抵挡,整体上巾帼军战力远胜四方门学子,交战不足两刻,四方门已付出了百十人的殉职。这些人在江湖上虽无名分,但在四方门这可是四十万人中选出来的精英,于江湖中当有三流身手。面对这些疯狂叛逆,胡道与林彬选择了人海战术,虽是不得已的选择,但对巾帼军来说这绝对是致命的。如今的四方门虽还不允许士子铸造兵器,但人力绝对是充足的,因为在四方门背后有大宋的千万百姓做后盾,这是任何宗派社团难以比拟的优势。胡道与林彬越过人伦以及朝廷制度的枷锁,彻底发挥了自身的优势。此时此刻,这种优势发挥的愈加明显,因为这次四方门为了打好这一战前后排备了近万人,其足以面对任何武林宗派的挑衅,因为四方门新任门主何进已放言,四方门不惧再来一场朝武大战,昔日南门之惨烈于今日的四方门而言那是一种血性的呼唤。

    这一切得益于上任四方门制置使郭晓的维护,其将那些战场上活下来的学子聚集起来重拾人伦,再度为国效力。建明卫的存在让四方门有了私兵的存在,于是乎何进的豪言便是四方门最极端的决心,亦是如此大的伤亡下四方门建明卫诸士子死战不退的原因。交战至半个时辰后,建明卫再度付出了六十余士子的性命终于换来了巾帼军的颓势。当她们无法用强大的气刃出手时,擒拿手面对建明卫的长剑明显受制。虽然有很大原因是巾帼军的刻意调整,毕竟先天罡气虽强劲但群战中只会加剧体力的消耗。仙宗门亦不愧为以武立宗的强大社团,即便败势已定她们仍选择最大力度的消耗敌人。她们知晓自己会败,所谓哀兵必胜,颓势虽显,但要拿下她们可能至少还需半个时辰。因为四方门政事堂对武林内功流派的实际且目前已知的极限是一个时辰。再高强的内力没有真气的引导将只是虚无,而真气的本身便是气血,气血的本源便是身体里的水份。此时此刻巾帼军的那些女流早已嘴唇干裂,脱水严重。

    远处的胡道与林彬瞧在眼里亦是感叹,鏖战至此巾帼军竟无一人伤亡,如此叛逆岂不教人胆寒?随着周边的讯息不断汇总,胡道与林彬能够准确知晓周边方圆二十里的一切。是的,武林诸宗的警迅范围通常是十里,但四方门权力之大,财力之富,士子之广足以让他们随意挥霍。眼见一个时辰将至,胡道突然下令全军后撤一百步。军令之下,伤亡惨重的建明卫前排立即扛起战线,后排则有序后撤。此时此刻于四方门士子而言,嘈乱的战场中人员如此有序后撤如同南归的大雁那般美妙,这便是以武组织起来的建明卫,如此强劲有序的队伍若是组织起来北伐必将所向披靡。建明卫一退,巾帼军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面对敌人的退却她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追赶。同时女流们也明白,这是四方门的疲软之法,那一口气她们憋了好久了,真气都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随着敌人退却,真气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

    此刻的琴沄出奇的冷静,鏖战至此刻,面对千余三流高手的围攻巾帼军无一人伤亡,这是一场骄人的战绩。然而这一口气一松,也代表她们的末日要到了,已有人气血盈亏直接晕倒过去。便在此时远方一道傲然的身影展开轻功从山蛮上踏树而下,虽瞧不清面目,却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他的身法说是轻功,但更像是飘流而下。这种轻功虽然优美,但于巾帼军诸女流而言实在算不得上佳的轻功。脚力的快慢于仙宗功体是个很复杂的融合,而非仅仅靠着内力强撑。此人的轻功注重仪式感,而非轻功的轻快,亦是缺少奕斗之辈。此刻琴沄身畔尚无一人可护佑她的安全,大多摇摇欲坠。便在巾帼军女流瞩目之际,一道绚丽的白光透入众人眼帘,琴沄来不及惨叫一声,首级已砰然飞溅落地,那一霎那巾帼军女流方明白,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出手的还有一人。此刻立于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相面俊朗的锦衣男子。其一袭锦衣壮丽绝伦,手中是一柄秀丽的长剑,剑鞘上镶满了各种璀璨夺目的宝石,于阳光下是那般闪耀夺目。

    巾帼军女流的功体偏近于仙宗门,察言观色是仙宗奕斗中的必备根基。此人一袭华衣秀剑一身贵气,这样人的只有皇家才有的神气。直至此时山蛮上下来的那人方到近前来,恭恭敬敬的拜倒在那人身前。而站着的那人正是四方门新任监门,皇帝潜邸近侍王彦昌。巾帼军的存在便是刺赵家狗皇帝为己任,是以当今皇帝的身边人巾帼军上下皆一清二楚。水清柔不光保留了她们的恨,也保留的她们的学识,至少大部分女流皆有独到的认知,已有人咬牙切齿的叫出了王彦昌的姓名。

江山如画(55)

    此刻王彦昌的双眸异常的冰冷,所谓皇帝近侍便是心腹,当今天子最信任的人,他们除了君臣也可以是朋友,他王彦昌便是其中一个。此生他所追求的便是忠君为国,不为奸臣不为佞,那皇帝的难处便是他的难处。深处在这个皇朝的顶端方知治理天下的不易,这些谋逆之辈于天下苍生而言只是渺小的沙粒,他甚至都懒得瞧一眼。他之所以提前出手是因他瞧得明白,琴沄已服毒并且佩刃,这是求死之兆,否则他会将琴沄拿下明正国典。

    随着琴沄身首异处,巾帼军女流骤然再度疯狂而起,而王彦昌已然飘身离去。胡道正欲挥军进攻,远处一道人影疾驰而至直奔飘然离去的王彦昌。由于那道身影太快,只能从形态大致看出那是一个女流。王彦昌亦是少有的惊觉对方身速之快,一道剑光的刹那,王彦昌只感一股庞大的迫力向自己袭来,他甚至无法判断出来人的深浅。接触的那一刹那王彦昌仓促而退,受到的亦是第二击,他很冷静,并没有急着拔剑,故而第二击他挡下了。纷飞的剑鞘让他明白,此人与自己虽只是一步之隔却足以击败自己。与自己毕生所见在任何袭击之下的游刃有余不同,他甚至都没瞧清对方的招式和面貌,凭得是本能的反击和冷静的头脑,但此时他真气已后续乏力,急需喘口气,显然她不会给自己机会,因为他终于闻到对方身上的体香,那是一个女子。终于,伴随着王彦昌呕血后撤,张玉依楸准时机跃至王彦昌身前,那女流攻势直击张玉依面门,临近一寸方骤然而止,张玉依双目幽深竟不曾眨眼。

    来攻之人正是水清柔,瞧得是张玉依,水清柔收身侧立,冷声说道:“这是第一次。”张玉依波澜不惊,欣然应道:“尚有两次。”水清柔曾得恒山古时月之助,三次救命之机亦是水清柔昔年承诺。此刻的张玉依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们本不相识,但她瞧得自己的面目于一寸之间停手,这份眼力和定力自己的丈夫全然不及,她果然武功奇高。此时张玉依身后的王彦昌再度呕血,几欲晕厥,他伤得太重了。但理智告诉他,他乃天子近侍,他若倒下将在这些逆贼面前,四方门面前颜面尽失,这于无异于杀了他。此时此刻,张玉依与水清柔仔细凝视王彦昌,二女并未说话,她们本无相交,亦无交谈的必要。琴沄张玉依见过一面,多年前水清柔伤逾之后便是琴沄来接的。

    瞧得出来琴沄与水清柔很亲密,但水清柔很能分得清主次,这份定力令张玉依钦佩不已。她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她无法想象丈夫倒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仍能强自无动于衷。而水清柔即使内心再藐视皇权她也不会杀了王彦昌,激怒天子惹下便是大祸,她的身后是天池会。当今所谓天子其实是一个很软弱且不食人间烟火的普通人,失去身边人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介时举国之力,天池会即便拥军百万亦不可敌。虽然武道诸宗向来藐视朝廷,但谁也不会傻到故意去招惹。朝廷之所以无法彻底铲除武属,原因只在于诸宗不与朝廷有任何接触,亦不参与。

    水清柔瞧了张玉依一眼,容颜稍松,说道:“你走吧!挡我的路代价很昂贵。”张玉依无奈笑道:“也许我有你需要的答案。”水清柔沉声道:“那得看我是否有命听。”水清柔说话间虽平淡,但眉宇中流露着一股莫名的英气。张玉依没有多言语亦没有去扶王彦昌。他这种人眼里除了天子便藐视众生,这是一种可悲的高傲。此时的水清柔耸立场间,巾帼军每一位女流皆是其挑选培养的,这些人对于水清柔的到来内心虽欢喜,但一股惆怅涌上心头。此刻及眼所见四方门学子加建明卫至少两千余众,这还只是露面的,他们势在必得。

    巾帼军有严厉的军事建制,水清柔虽现身但她并未下令,巾帼军经过短暂的迟疑疯狂之态再现,喊杀声中向四方门军阵冲去。刹那间战场上鏖战再起,那些女流本疲态已显,此刻疯狂起来四方门学子瞬间被巾帼军压制,四方门诺大的阵型竟然开始有些紊乱。直至此时胡道与林彬方发觉,这种群战之策没有战场调控几乎是原汁原味的人海战术。但此时此刻林彬与胡道却不敢去调整,巾帼军本就力竭,折损些人便能弥补,若是战场调控不好那可能会引起更多的人折损。介时不光他们在四方门的地位受到质疑,建明卫的存在更会受到朝廷质疑,这是四方门不想见到的,至于担责,有郭晓,唐玉奉献在前他们本身亦不在乎。此刻的水清柔站立当场,目光淡然,实际上她也很想知道,巾帼军究竟能返璞几次。这种极限功法水清柔修习只有五载,但个中滋味生不如死,她出仙宗之前每日过得便是这般。所谓返璞便是不断激发人体潜力,所不同的是此刻的巾帼军完全是毫无保留的激发,这虽然会威力倍增却将消耗返璞的次数。要知晓,在一场极限的奕斗中,一次返璞便是反败为胜的机会。

    故而四方门在丢下三百余人的伤亡下,巾帼军三次返璞竟然仍无一人伤亡。直至此刻四方门学子方知何谓恶战,若非校训以及士气训导充分,此刻四方门学子已然士气崩溃。好在那些朝武大战留下来的老学子们仍在撑着场面,上万众躯体中爬出来的人其心境远比常人要坚韧,巾帼军方二白余众,较朝武大战之尸横遍野,他们还有何惧?

    此时的水清柔不再凝视战场,反而走到琴沄尸身旁将头颅用随身附带的针线缓缓缝合在身子上,噪杂的战场间水清柔那清丽的背影稍显落寂,也许更多的是一种失落,士为知己者死她做到了,可她们之间岂止是知己啊,那是一份唯一的牵绊和陪伴,她失去了。此刻胡道与林彬默默注视着水清柔的背影,如此清丽绝伦的奇女子。直至此刻,胡道与林彬方明白,仙宗战神派果然不虚,小觑不得。

    战场上,终于,经过三次返璞巾帼军女流终于同时气力耗尽,命元将尽,许多人呕血倒地。接着这一倒便是一大片,数十人数十人的倒下,四方门后撤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变化,本在颓势中,这些女流突然像是传染一样遍地呕血倒下。这其中变数胡道与林彬都有些疑问,张玉依解释道:“仙宗门人皆身质绝佳之辈,这些女流亦是水清柔亲自挑选,身质绝佳几乎属于同一种人,故而返璞的次数相同。后续倒下的便是绝佳中的绝佳,自然返璞多一次。”

    张玉依说话间巾帼军再度成片成片的倒下,当最后一批人呕血倒地之后,整个战场间骤然宁静无比。那些倒下的女流皆双目通红七窍流血很快便断了气。由于强撑太久,很多女流皆双目圆瞪,死不瞑目,模样甚是骇人。这一战四方门劳师动众,最终付出了三百八十人牺牲,九十六人重伤,竟无一人轻伤的巨大代价。令胡道与林彬心痛的是那三百八十人中尚有二百零六人是朝武大战留下来的学子。这一战的战损远远超过了四方门的初战预计,只因为琴沄放弃了防守选择主攻进攻。这一刻四方门再度低估了人性,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明明知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但做的准备显然还不够,这一战能赢全凭朝武大战遗留下来的学子强撑。

    水清柔直至巾帼军最后一人倒下都未做任何的反应,其立足于场间显得那般另类,似乎这些女流与她无关。同时其一式留神之招一招击败四方门新任监门,以至于四方门学子不敢上前,这个女子的武功太过惊人,恐怕四方门上下无一人能够胜她。王彦昌在四方门众学子心里可不像何进那麽平近易人,他目光所致皆凌视一切,他的到来显然是皇帝陛下开始不信任何进,或者有疑虑了。

    胡道与林彬缓步走向水清柔,四方门亦开始清理战场,这种处理后事的方式多亏学了纵横派的样式,由于四方门人多数百具遗体顷刻悉数清理干净,那些没断气的被抬到一旁任由自生自灭,一切显得那麽僵硬无情,久识人伦的四方门学子此刻内心皆倍感异样。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里,眼见无数同志因为这些女流倒下,但四方门学子却不会恨她们。四方门虽不属朝廷建制,但他们却能上达天子,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正统,天下正义,为了大宋百姓的安宁平安他们誓死无悔。国家大义,天下百姓之安胜过一切私欲,这便是四方门今时今日的公理人心。

江山如画(56)

    水清柔盯着向自己踏步而来的两人目光幽深,这二人步伐儒雅轻稳,这种潇洒的随性是文人的追求,所不同的是这二人历经沧桑,目光坚毅无惧,这种人说起来可以做知己。胡道与林彬走到水清柔身前三丈处,两人竟不见礼,于旁人来说这是失礼。但在他们心里水清柔这种人不可调教,识人伦却逆人伦,其聚众蛊惑百姓,收纳不法之流,其罪无穷,即使被俘她也不会认罪,那麽是戮还是教呢?这个答案便是胡道与林彬今日追求的。杀一人是杀,杀两人也是杀,在朝廷法理,江湖恩怨之间四方门真的需要一种永远遵循的定义吗?胡道的理解为她若消失则万事俱尽,所谓罪所谓人伦皆烟消云散,或许这是最好的方式。林彬的理解与胡道有些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不该是这种一了百了,他们必须正视这世间的黑暗,去了解她们,因为人之初性本善,这一切皆是后天造成的。

    水清柔瞧得出,这二人是带着疑问来的,竟不见礼便只有恩怨。但见水清柔真气一起,刹那间纷香四溢,周遭尽是女子身上花香,水清柔用的是类似药宗功法。这种功法的好处在于花卉之香不会损害身体,反而有助功体。胡道与林彬相视一眼,慎修,慎之双剑并出,刹那间两股潇洒剑意强袭水清柔。这是二人出山的第一战,此战无关输赢,无关恩怨,直白点说,他二人出手不过是验证几年来的武艺,六艺剑法。因为他们知晓,天恨会的目的已达成,今时今后都不会再有天恨会的存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能对王彦昌留手自然不会对他们下手,顶多残废而已。

    水清柔瞧得真切,这是两股不同的儒门剑意,亦是她毕生所见儒门武艺成就如此之高的仅见。林彬所使的虽是六艺剑法,但走的却是梅鹤双青剑意。林逋的梅鹤双青之招原本只是一招剑法,水清柔曾派弟子讨教过,浮华且虚名。今日所见已演变为醇厚的剑意,虽然其中尚有些瑕疵但足以技压儒门。反观胡道所行,其剑法一路近似飘摇之态,她似曾见过。两股剑意透空而来,水清柔虽刚刚恢复些力气,但她很想试试其中深浅。

    于外人所见,三人之间不过是真气磅礴了些,三股内力相交骤然引发剧烈的沉闷轰击之声,胡道与林彬手中的长剑皆碎裂迸飞,二人身形犹自向后飘出十丈有余。这一交手,水清柔犹自耸立当场,纹丝不动,这两股剑意皆只是初露峥嵘,水清柔只震碎了二人手中长剑,连崩裂的剑刃碎片都未曾伤及旁人。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隐宗高士西昆剑杨一的碧城柳声之剑。同为雅致之招,于武林之中,碧城柳声之剑意于儒门士子赋予的含义远盛碧城柳声之本身,原本也只是一招击破绽的绝杀之招。在想象中从招式的心态向剑意的变化其实并不复杂,所不同的在于悟性,这是自身天赋赋予的。水清柔的强悍同样震慑到了胡道与林彬,仙宗门人果是不虚。水清柔明显功体有损却越战越强,返璞之功法实在可怕。

    便在二人犹自平定内息之际水清柔身形一闪,一道真气留形之势,睁眼之间二人哪能分得清。刹那间二人被水清柔这一击破了功体,体内数道穴位桎梏轰然通联,这一瞬间二人周身内息平稳互通竟然达到了玄天内功之功成。体内汹涌的内息串流令二人竟忐忑又癫狂,出于儒门雅致,二人强烈压下了狂吼的欲望,待内息平稳方思绪回拢。此战非对战,四方门学子及建明卫瞧得真切无不心惊肉跳,胡道林彬这些人皆是四方门仅存精神支柱之一。郭晓,唐玉等先辈的献身无不激励着他们这一群为国护法儒门赤子之心。眼见二人功体被破,四方门诸多士子瞬间一涌而上。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像官兵一样大声吼杀,所谓儒门士子旨在为国护法,为公理而存,为天下百姓安宁而存,他们是士子出身,不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他们还有理智,尚有人伦,挥刀亦是不得已的选择。

    胡道与林彬没有阻止,他们此次出征的意图本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发挥四方门的优势,所有士子皆明白这一点,所有士子亦都留有遗言,为国,为大义献身,他们死而无憾。胡道与林彬只能在茫茫人海中向水清柔躬身长揖,仙宗门人的气度非凡,她这一击直接打通了那些桎梏的穴位,她是惜才,也证明了胡道选择碧城柳声的正确以及对梅鹤双青的肯定。创立一种新武学这是一代宗师方有的成就,胡道显然不是,故而退而求其次,选择杨一的梅鹤双青作为临摹,今日水清柔印证了他的选择。

    二人眺望战场,水清柔纤弱的身影却爆发出惊人的真气磅礴之威,你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面对四面围攻,水清柔一面吸纳周围的真气,或借力使力,或纳入自身补充,同时站立当场不闪不避,方丈之间尽显仙宗武学精髓。虽然四方门做了充足的必死之心,故而人人奋勇上前,车轮战下虽然有同志不断倒下,但各自都将自身潜力发挥极限以消耗水清柔的威势。而水清柔的发挥同样令四方门士子们刮目相看,当他们了解了这个武林的功体建制,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手功体的变化,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水清柔自方丈之内一直保持着四面出击的绵密攻势,周围的围攻于她眼中视若无物,因为她完全的攻击不需注意围攻的攻势。这种情况是四方门最乐意见到的,幕僚司有过评估,一个人再厉害赤手搏斗能够击杀六十三流身手的高手几乎是极限了。六十人而已,放大一些,六百人又如何?四方门消耗的起!那些裹在朝廷恩惠下的权贵子弟们,终于需要去面对国家的存在,要想保证自身家族的昌盛,必然需要他们,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除非他们愿意交出手中的一切。

    战场上这是一场很诡异的攻击,这麽多人去围攻一人,但四方门选择这麽做了。四方门的目的水清柔明白,但于她而言武学的进境远胜她的性命。像四方门这种三流高手汇聚一堂的人群于武林而言简直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这种功体稳定,士气坚毅的人群是勘验武学的最好炉鼎,此时此刻她非常需要。刹那间水清柔周身劲气迸流,一股女子体香弥漫开来,瞬间便是狂风卷浪,劲气自发,引发着无数四方门士子的惨呼。虽然无数人惨死当场,但四方门那些老学子不止一次跟后辈们讲过,这种威力巨大的杀招很多只是一次的,如果那一瞬间军心溃败便再无转机。但若坚持下去也只是喘口气的功夫,面对围攻的人群她无法做到连续的狂风卷浪。事实证明四方门士子们很清楚这一点也这麽做了,水清柔也确实无法再次发动。四方门士子手中长剑用的材质并不太好,但刃厚,拿来劈刺是没有问题的。水清柔以三道内在真气抗击,一道罡气护体,手中气刃碰到士子们的长剑便能摧刃碎裂,然而看似威猛,但同样耗费体力。

    水清柔暗自感叹,在搏杀中练就意志和经验,这绝对为可行之法,四方门终于也走到这一步,历朝历代这样的社团最终皆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并成功的抑制了门阀士族,尽管如此水清柔依旧游刃有余。水清柔的爆发于四方门而言是一场持久战,故而水清柔此时已经陷入方圆二十里的巨大战场中,即便其神通盖世,谁又能在万众之间全身而退?这个答案幕僚司也有着完全的臆测,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御留香有这样的能力?万众之下以常理论之谁能生还?但他的传说确实真正存在的,幕僚司必须要考虑这些。

    此刻战场的胶着胡道与林彬不再关注,同样是人,盯着同志们倒下身影那是一种深深的愧疚感。此刻的张玉依成为了幕僚司的核心,虽然其非在制之人,但她有进出大内的令牌,这种令牌迄今为止于朝廷建制之外的唯有当今武林盟主花易玄,前任盟主陈坦秋,以及当今武林首领张少英。便是这般的存在,加之胡道的关系,张玉依本身亦才华出众,胆识过人,智谋超群,故而无人敢小瞧她。胡道瞧得妻子倩影不由心神一荡,引得一旁的林彬欣然一笑。张玉依妙目回首,冷然问道:“此时此刻该是风花雪月吗?”胡道岂不了解妻子,不由心神一凛,应道:“先生且赐教!”张玉依嫣然一笑,她喜欢丈夫如此称呼自己,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张玉依这一问胡道更加断定心中想法,说道:“你的行事作风真的很像一个人。”张玉依肃然一笑,应道:“在纵横派有些朋友罢了,稀奇麽?”张玉依不太愿谈这些话,但丈夫心中坦荡不愿在人前遮掩,她也只好敷衍几句。事实证明人与人之间坦诚乃必要,却绝非绝对,人最终内心深处皆是自私的,太通透反而过于平淡。

江山如画(57)

    但胡道如此说,林彬一行俱暗暗心惊,她竟然与纵横派尚有关系。今日她若不交代清楚,今后四方门便非其容纳之所了,如此林彬猜出了她那个朋友所为何人,竟然是她?一个消失武林经年之人。此时战场外围送回讯息,一波人闯了进来,而且熟悉四方门人事布防且身手极高,几入无人之境。好在这些人只是突进并未伤害斥候暗探,从步伐与武功上初步臆测,这该是纵横派的纵横卫。如此一来胡道与林彬志得意满的布防显然还有间隙,二人相视一眼皆苦笑。张玉依瞧得二人的震惊,回身说道:“如今的你俩看似权利很大但不会运用。武林远非你们想象的这般简单,也许你们需要一个力挽狂澜又熟悉武林的军师。”

    胡道叹道:“除了先生天下间还有谁能胜任?”张玉依哈然一笑,说道:“刚刚之前我还不知道,但此刻正好。”胡道与林彬相视一眼背过身去故意不问,张玉依尴尬一笑,拂袖前行。此时战场上水清柔短暂的返璞了第一次,面对对方的车轮战她也只能尽力维持,此时此刻她其实很虚弱。但虚弱这种东西经历得多了,于水清柔来说便跟吃饭那般熟悉,只不过面对的是死战不退的人群,水清柔本就疲乏,豆大的汗珠几乎浸湿了衣衫。但自水清柔出手已有二十余众倒在水清柔功体之下。

    这时四方门的斥候讯息再度传回来,两队纵横卫共十人离战场不足八里路,稍逊及至。这十人自始至终疾奔而来,并递出了拜帖,他们甚至知晓胡道与林彬乃此次行动的主使。胡道与林彬当下下令放了十人进来,他们的到来无疑是追击。纵横派以每五人为一队,属于纵横派的攻击建制,他们的出现必然是为了攻击。很快,两队纵横卫顷刻奔行至胡道身前,及眼所见,这十人身法骏捷,训练有度,举止统一,仅仅这一点四方门便远远不及。这十人除了两位队长,其余八人的双眸自始至终皆未离开战场中心的水清柔。两位队长走到胡道与林彬身前抱拳行了江湖礼节,其中一人淡然说道:“我等追击至此,倘若命丧于此还请二位留存我等的遗体,弊派将铭记于心。”此言一出,胡道与林彬亦是深深的震惊,这样的志气多麽崇高,在他们眼里却似乎只是一件不起眼之事。纵横派的家意识实在太深刻,有家方有心安,他们从不担忧自己的身后事,他们要用自己的死留下水清柔的招数以便后续的仵作来勘验水清柔的功体。

    当下胡道与林彬退后三步抬手长揖见礼,纵横卫稍一还礼随即冲向战场。及眼所见,这两队人的走位,身形,如出一辙,虽平淡,体现的却是纵横派的百年根基,这是武道七宗乃至于朝廷都无法比拟的现实存在。两队纵横卫选择了在攻击人群的缝隙中淡淡注视着水清柔的一举一动,水清柔同样感受到了这两队人的气息。刹那间水清柔尖啸一声,周身劲气激发再度返璞一次。纵横卫的存在水清柔不敢小觑,他们的联合共击之技早已出神入化,默契无声。他们本身的武功虽只能算得上二流,但于武林说为一流都不为过。只不过他们的功体皆着其一点的极端,不似纵横派那些上层弟子内外精通,而全面成就的功体来的稳定。且联合阵法纵横派钻研多年,加上改制之后的纵横卫更如虎添翼,纵横卫在乎的是攻击力度。

    水清柔的返璞再度为自己赢得了时间,此时四方门的伤亡愈近四十众,如此一来四方门幕僚司的预估显然差别太大,如此下去四方门至少得付出上百人的代价,虽然众人心中早有准备,但实际来看,现场之惨烈远胜众人想象。无论四方门学子如何尽力,他们甚至都无法攻入水清柔劲气圈内。作为攻击的纵横卫很明白此时此刻四方门学子需要一个目标,而不是这般毫无希望的折损下去,其中一队长冷声数道:“顶多三次返璞便是极限了。”这句话语气并不大,但噪杂的战场上四方门学子闻声无不精神一震。虽然付出的代价庞大,但那是水清柔的极限了。水清柔如今已是武林公敌,四方门若能拿下这份功劳,无疑能让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闭嘴,亦不负前人的大义献身,为此他们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此刻的水清柔闻声暗自静心,由于先前与重耀消耗功体过大,她最多能再返璞一次便得气绝身亡,哪能再返璞三次!纵横派一个小小的队长都能有如此心机,这是宗派根基所成就的。

    刹那间水清柔终于使出了冰心诀,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也是最后的极限。她没有选择瞬间冰寒之劲,而是循序渐进的催动,她已不再追求杀伤,而追求折损。即便如此尽力维持的四方门学子只感周身一片冰冷,冷不禁的都要打个寒颤。一个女子体内竟能爆发出如此的冰寒,她还是人吗?此刻聚在战场外围的纵横卫开始走动布置围攻阵势。尽管如此,四方门学子有了希望攻势再度绵密,虽然不少人打寒颤不断影响功体发挥,但一招一式大家皆力求给与水清柔最大的损耗。

    但这一切在纵横卫眼里,水清柔独自一人力抗千军她究竟是为了甚麽?她的后援,后手呢?如此想来她的行为便不奇怪,自然是为了功体。此时此刻她必定已经在九品神通的路数上,面对于武道七宗这些大宗主,纵横派并未刻意隐瞒。那麽她所成就的便是在四方门这种极为稳定的攻体中寻求突破,这才是她的目的,那麽纵横卫等的便是这一刻。纵横卫很想知晓此刻水清柔究竟到甚麽地步了,像她这种身质绝佳,悟性极高,且根基深厚的功体,九品神通于她而言并非难事。水清柔同样明白纵横卫的目的,他们只需找到自己功体的精准之处便可,如此当纵横派知晓这一切立刻便会有人来擒她。

    水清柔暗自微微一笑,当极限撑到不能再撑的时候,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特殊体验,那是一种灵魂出窍,魂归自然的精神境界,而这个境界通常超不过数六十声便能再度还阳,如此功体可大成。此时此刻,水清柔周身攻势骤然一弱,她在发动最后一次的返璞。此刻纵横卫瞬间动了,他们的阵势很奇怪,虽是两队人确是三三三一的四波攻势,这样的阵势绝对无法致水清柔以死地,他们在发挥自身优势,全体分四波试探水清柔功体,他们似乎都没有死亡的顾虑。

    刹那间的流光溢彩之中,战场中心诸众犹如进入虚空,耳边竟是失声的迷离感,伴随着劲气的交融,最后竟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扭转了去,这一瞬间战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四十余众犹自身形震飞,包括纵横卫在内,整个战场中心人影翻飞,均数向东面飘落,惨呼声中溅飞的血迹血洒长空。这一刻水清柔经真气催动,功体大成,周身通畅,说不出的畅快淋漓感让她不由自主的纵声呼啸。由于是功体耗尽的功体大成,水清柔发带被真气撕碎,满头秀发飘乱,其中竟然夹杂着许多白发。呼啸过后,水清柔由于体内刺激过大形神俱损,身形颓然倒下再无力气站立。

    此时的战场诸众皆沉浸在水清柔这一击中,仅仅这一瞬间加上纵横卫在内,四方门当场殒命暴毙三十三人,如此强大的威势竟是那般震慑人心,她已不是人!胡道与林彬亦是深深震撼到了。一旁强自支撑的王彦昌方知自己败得不冤,她果不寻常。来之前大帅千军连续三次提醒他注意,他此刻方能心领神会,此刻他有着深深的挫败感,他高傲但他并非不讲理之辈。伴随着水清柔的倒下,胡道再度下令强攻水清柔。但四方门诸众被刚刚的一幕吓得神形飘忽,胡道与林彬不敢迟疑,双剑再出,直刺水清柔咽喉,眉心。大丈夫恩怨分明,她是叛逆,但她援助了自己功体,她死后二人加以厚葬,跪拜行礼便是人情极致,此为私。为公她手中嗜血无数,已到了国法不可审判之极端,她唯有死。至于人伦,以多欺少并非可耻反而可笑,故而二人同时毫无顾忌的出剑。

    两道人影疾速奔行水清柔倒地的躯体,两道亮光映日透过长虹。眼见剑刃将刺透水清柔躯体,胡道与林彬只觉眼前一道人影一晃,水清柔躯体便被他带走,双剑陡然扑空。待二人收剑挺立,伴随着四方门六位学子的惨嚎场间陡然多了一位且高且瘦的白衣男子,约莫三十五六,脸色俊美,一头长发只是简单系一条逍遥巾,衣衫上竟是梅花的刺绣,却是银白色的,其神色衣着不伦不类之间透露着一股风华绝代的邪性气韵。这种人及眼所见必是养尊处优之辈,长相虽俊美但整体偏瘦,且眼中带着四分高雅,三分张狂,三分狡黠带着浓厚的邪气。但见俊瘦男子嘴角一杨,其笑道:“这六人代你二人性命,汝!不得反对,否则!汝等无法承受!”俊瘦男子所言口气缓慢,停顿,沉重,且带有浓重的警告,十分邪性,这种邪性较之于御留香都有过之。胡道与林彬暗自警惕,刚刚如果他出手自己二人哪里有的命在?

江山如画(58)

    但见俊瘦男子自水清柔腰间导入一股真气助水清柔恢复气力,口中说道:“姘头,吾来了。”虽只是短短两句话,但他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是在叙述仿佛自己身在局外。水清柔得其相助神思恢复,却伸手在俊瘦男子腰间用力扭了一把,俊瘦男子哼哼冷笑两声,叙述般说道:“不知为何,我瞧你倒在地上心中十分的欢喜!”他的一言一句口音都偏离正常发音,虽能听的明白却像是在叙述事情,说不出的诡异,瞧得出,水清柔与其关系匪浅。关键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始至终竟无一人能发现他的存在?便似凭空出现一般,这种偏离正常范围之人皆非凡者,须当谨慎。

    胡道反应最快,其抬手作揖朗声问道:“阁下是谁?”俊瘦男子解下腰间的水葫芦一口润水入口竟向水清柔口中滴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败坏伦理纲常,亦若无物。事必,其亦不转身伸指说道:“你很坏!想知晓我的名头麽?呃,不久前我杀了一个女的,叫甚麽下酆都,咯!她真的下酆都去了!”俊瘦男子此言一出,诸众皆惊,倘若属实,张少英岂能放过?这也就解释了纵横卫为何追击至此的原因,下酆都何许人也,他竟然能杀了她?俊瘦男子瞧得众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哼哼几声鬼笑,说道:“有吾在,谁都不能伤害她!记住!这是玩命的游戏,汝等愿猝否?”对方突然出现且如此身手,胡道与林彬不由暗自皱眉,这麽大的代价若是都能让他跑了,四方门建明卫的存在便会受到质疑。大宋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大臣会相信四方门牺牲近百十号却未能拿得住水清柔,他们对武学的最大认知来自于当朝武状元,或者说御内班。一群站在粟民上的士子,手无缚鸡之力却能以救世主身份自居,这种制度下不乏人在,多麽的可笑!

    胡道与林彬相视一眼,军令之下四方门再度进攻,但此刻大多数人的心已开始胆寒,士气瞬间低落。眼见功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此大的牺牲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林彬随即再下令四方门战圈收缩一半,全力围攻这二人。林彬话一出口军令即一道道传讯下去,他如此而为此时此刻虽疯狂不合实际,却是最直接的方法。能够杀了下酆都的人,要麽他撒谎,要麽是真。从其衣着上他一身洁白的衣衫,原本之前他们以为只是爱干净,时至今日方知为了保证自身真气的醇厚,她们几乎日日沐浴净身,武功越高沐浴越是绵密。以林彬的判断这样的人必不简单,但他们也不会选择擒拿,这样的即便擒拿又岂能尽人意?

    故而林彬选择的这种方式是最直接的,无论你武功再高,即便你轻功再好,当你周围人山人海,恐也难逃人海汹涌。能够让四方门如此而为必是战场发生了变故,故而周遭的四方门士子皆奋力疾奔,力图以最快的时间完成人海。原本便在人海之中,俊瘦男子亦不愿逃,缓缓哼笑几声,沉声说道:“记住了!我叫花流香,黄泉路近,诸位莫急!”

    其花流香之名一出在场诸众皆倍感异样,恍惚间他跟御留香似乎是一类人,若真如此那太可怕了。此时此刻胡道与林彬方对此人有了初步认识,这种人冷酷无情,藐视一切却又极端的清醒,这样的人较那些禁断血亲之辈更可怕。花流香瞧得汹涌的人群,看了一眼水清柔那憔悴的容颜,似乎关心的说道:“你需歇息!但我们也会没命!”水清柔此时不愿多说一句,花流香见状将水清柔扶坐在地,并将长衫解下盖在水清柔头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面对蜂涌而来的人群仿佛置身事外。胡道与林彬瞧得明白,这种人早已心如止水,没有一丝杂念,这样的人必是极端中的异类。人群中花流香周身骤然劲风大作,真气不断向四周弥漫,一股骤然的肃杀之气弥漫周遭,已进入的肃杀之气中的四方门士子忐忑间步伐竟然都有一丝迟疑。但见花流香耸立当场手臂轻甩,负手侧身,一股真气凝聚,恍然间一股迫力向四周迸发,那些进入肃杀之气中的四方门士子只感内息一紧骤然思绪停止,他使的是灭魂法印的路数。这一番变化四方门士子便丢下二十三人的性命,尚未近身且眨眼之间。身边同志如此诡异的倒下,四方门士子士气骤然崩溃,都牺牲三百多人,许多人面对熟悉的人倒下尚未回过神来,这时的他们面对骤然出现的花流香皆感莫名的恐惧。

    但四方门阵势未乱,胡道与林彬自知不可坐视不顾,军令之下战场外围诸众骤然吟唱起了国殇,是曰;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战场上国殇之词一起,四方门士子骤然群情激昂,是啊!他们早已做好了忠君报国的准备,相对于那些失意的人,他们尚能在皇帝的庇护下为国为民,这已是了不得的恩赐和信任,他们还有甚麽不知足的呢?对方才两人,四方门战场过万,天下谁人可挡?四方门岂可被两个人吓破了胆?再阵亡三十人,三百人,三千人,三万人,哪又何妨?叛逆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乃为国法。这一刹那间,忠君报国之心完全压制了内心的恐惧,四面八方的四方门士子有序蜂涌而上,最先的先锋队伍诸众率先挥剑进攻,他们知晓自己是第一波人,也绝对会是倒下的哪一个,但他们又有何惧?

    花流香哼哼冷笑,淡然叹道:“这世间有灵魂的人不多,汝等够资格,但,同样愚蠢。”话尽,花流香人动,飘逸的身姿于刀光剑影之中悠然飘过,游刃有余,刹那间身定气自发,伴随着阵阵惨呼声,四方门先锋队伍眨眼口溅朱红倒下一片。没有人看到他们是如何受伤的,也无法看到花流香是如何出招的,他的身法快到让人看不见。战场之外,胡道与林彬命人备上琴啸,且以余韵配合国殇之词,余韵一起,四方门被点燃的斗志的刹那间涨至巅峰。作为实际掌舵人,胡道与林彬内心是何等的焦急,但他们需要让同志们知晓,己二人并非置身事外,他二人的心此刻正与大家一起上阵杀敌。

    随着战圈越来越紧密,花流香的身法逐渐下降,因为他无论落脚何处,何处总是刀光剑影,漫漫人群逃也无处可逃。水清柔经过短暂的休整,真气已再度返璞归真,只是缺少水分和充饥之物。在她裙内花流香放了整只野烧鸡和酒水,那是二人相识最永恒的回忆。荒野之中二人同追一只野鸡狭路相逢,为了一只鸡二人自是当仁不让。于是乎从惊叹对方的武功至对方的邂逅,那一晚他竟然下药强歼了她,而她对此人只是武学上的好感,她却也没反抗。事实上她需要消除那些青春记忆所带来的阴影,经历过便会发觉那些男女之间也不过如此,那是她放过自己,放过余生,放过一切的开始。

    水清柔从来不喜欢这麽大口吃肉大口饮水的吃法,但今日顾不得这些,因为他坚持不了多久。琴沄是聪明的,她成全了自己,她直至死都没有说过一句花流香的不是,也没有问过一句,哪怕有时撞见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从容离开。但她与她在先,而他在后,琴沄明白她,他一直称呼她为姘头,只认私情,用花流香的说法,他不需要感情的约束,因为他随时可以抛弃她。话虽如此,这麽多年过去了,他几乎不再碰别的女子,几乎不再关注任何的事物,水清柔让他杀得人,让他做的事,他未有落下一件。他的诡异狠毒永远表现的那麽自大,琴沄很大程度上受了他的影响方亲手杀死段坊主。水清柔慑于当年的情感,很不愿意与琴沄这样的亲密,故而一直在劝她转移内心,寻个知心的人儿从良,偏偏段坊主竟然是天复会的人,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谋夺家产,她琴沄用一辈子的屈辱拼命赚来的家产,人心竟能凉薄至此,虽然段坊主至死没有说出那句话,但琴沄明白,他们虽然没落,但在他们心中自己依旧是高贵血统,她一个妓女怎能配得上?这一世的动心琴沄很小心亦坦诚,换来的竟然是如此结局,这世道还是那麽的令人绝望。

    水清柔的动作让胡道明白,他们二人均在以战养战,进而提升自身武学。武林盟早已送来密帖,九品神通的现世必然会令整个武林的发扬更上一层楼,今时今刻将是武林争锋最密集之时。花流香的身法太快,始终在人群中飘忽不定,伴随着的是成团成团的人倒下,为了拖延时间,他选择击中人体某一个部位使其难以再战。此战亦是开了胡道与林彬的眼界,花流香身形几入化境,劲气自发之间他甚至不需挥动手臂。但随着国殇之词的爆发,四方门激昂的攻势,有些散乱,许多人甚至出招都破绽百出,犹似往前挤压。花流香纵使神通也只是一个人,面对这种局势他有点捉摸不定,这样的凝聚力那怕是武林诸宗亦有不及,他亦是第一次碰到。若是照此下去他不出十招便得被四面挤压,这山旮旯之地漫山遍野皆是人,即使他一个纵跃能弹出一百步亦还是在人群之中。

江山如画(59)

    此时胡道与林彬并不急切,于官府他们早已有过接触,于地方厢军亦有通报,加上四方门自身,天下谁能与之?二人自山丘上凌视一切,只见水清柔饱腹之后骤然真气爆发,当是恢复些气力。于水清柔而言周围人实在太多,他竟要自保尚要护得自己周全,故而水清柔提前了一步。他送来的烧鸡和泉水皆是秘制的疗伤蛊羹,于此战绰绰有余。但见水清柔自左臂手环内抽出一根筝弦,其一端束脚底,一段仰于左臂双指之间,但听一声筝音,一股隐然的震慑瞬间弥漫方圆,音圈之内的四方门学子在一遍又一遍的国殇声浪中只感耳晕目眩,内息紊乱。是的,水清柔用的是音波功,音波功通过声音传导真气进而以内力伤人,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极端优势,绝对适合中种密集的群战,虽不能技压全军,但为自身争取一处方圆缓冲之地是绰绰有余。

    是以水清柔的筝声一出,胡道与林彬琴箫之声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内蕴,宛如繁花盛开那般四散开来,水清柔的一声筝音骤然反弹回去,透过人群直袭水清柔。水清柔混没想到他二人必是早已料到己等会如此出招,故而一直在等待时机。她也没有想到胡道与林彬的琴箫合奏之声竟有如此内蕴。这一击直接突破了水清柔的护体罡气,虽然被水清柔体内的三道护体真气挡住,但胡道与林彬显然没有出全力。水清柔故意没有抵挡,虽试不出深浅,但能突破护体罡气,这是何等的修为?刚刚一战他二人显然有留手,这一刻水清柔对胡道与林彬愈加留心,这世间她瞧不出深浅的人不多。世人对音波功的理解大多存于音波的方向,但刚刚琴箫合奏的声浪透过诸多的人体直袭起其身,这份音波功修为亦为绝顶。控制音波的方向并不难,难得是如何穿透物体能最大限度的减少音波的丢失进而保证其威力。音波功的存在不同于武学奕斗,当你内力修为足够,声浪所变化出来的威力便会不断的翻倍,音波功的存在是进无止境。

    此时水清柔平静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兴趣,放眼天下她很少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她对胡道与林彬期待又加重了一分。刹那间水清柔单弦再起,筝音再出,锵锵之声响彻方圆,沉闷而平淡,丝毫感觉不出异常。但胡道与林彬均明白,一旦大家习惯这种平静的音浪,水清柔骤然再出音波届时将是鬼哭人嚎之刻,音波功之威亦将发挥极致。虽是第一次领略,但胡道通过张玉依,林彬则通过胡道,二人均清楚其中的凶险。儒家六艺剑法经历千年的千锤百炼,许多人皆在于凑集六艺剑法的完整,殊不知六艺剑法所传授的奥义与雅致。胡道与林彬皆是音乐爱好之辈,故而其造诣远高其武功本身,加上近两年多的修习,天赋加上勤奋,二人的琴箫配合造诣炉火纯青。这是一种很清晰且自己能主导的境界,故而控制音浪的变化于二人并不难。

    但水清柔的音浪对四方门学子的影响实在太大,花流香身如飘絮,学子们在他面前全无抵抗之力,无数身影纷纷倒下。花流香的加入,加上如此强势的出击,四方门在一遍又一遍的国殇之词中只能勉力维持,众人心中尚能坚持的便是四方门今日人多势众。山丘上胡道与林彬并不急,四方门人海大阵一成,花流香的步伐范围确实缩小了。他始终是肉体凡胎,杀人需要力气,他的力气或许仅能独自逃走,但他即来又岂能放下水清柔?此刻胡道林彬的内心已有变化,至少水清柔的身后总是有人的,有了这一点便足够了。所谓花流香,他的姓名一定与御留香有所关系,而且他直言自己杀了下酆都。终于,二人同时停下了手中乐声,下令撤军。其军令一出正在进攻的前锋人员无不诧异,但鼓声一起,四方门紧绷的军心骤然松懈,稍稍犹豫,开始陆续后撤。

    此刻花流香杀得正兴起,瞧得军令之下后撤的人群冷哼两声,赞道:“聪明的人总是做些正常的事情,吾放过汝等!”此时同样惊愕的有水清柔,对方的乐声一停她刹那间确实有点不太适应,这是失去对手的不习惯。直至此刻,水清柔终于正视起胡道与林彬,这个决定看似荒缪确是最好的结局。四方门通过巨大战损以及人海的阵法已经勘验这世间极端的恶战,今后再相遇便是她水清柔真正的末日。一个花流香,一个御留香,这二人的姓名岂会如此相近?水清柔体内已无多余体力,花流香转身将水清柔负于背上,闻着水清柔的发香,花流香忍不住感叹道:“这幽深的发香总能激起我无尽的欲望,姘头,你好香!”

    此刻水清柔一言不语,这个肩膀今后将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哪怕他一直唤自己姘头又如何呢?为了弥补一份正常人的遗憾,她需要这种形式来欺骗自己麽?

    战场上,四方门诸士子极端不解上司的军令,但无人出声质问,令行禁止都做不到何谈护国为民?故而四方门又开始打扫战场,只有那些司长,部长前来询问战况,当前人多嘴杂,胡道与林彬只是向众人长揖行礼,并不应答。这一刻的战场上非常诡异,四方门此战胜了吗?败了吗?为何又故意放他们走?这一切要从刚刚激战正酣之际送来的那个讯息。胡道与林彬战场事物交给了司长,二人带着王彦昌回县治,哪里才是此次差遣的行辕所在。之所以没有选择在野外,这源于胡道的一次任性。多少年来,他们一直都兢兢业业,由于在建制之外,便是一个县令有时都瞧不起他们,为此胡道故意将此次行辕安顿在此。由于王彦昌的身份存在,即便当今陛下知晓,四方门亦有说法,毕竟当今天子确实宽宏。

    此时在县衙确实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此人便是前任武林盟主陈坦秋,他的身份当今天下何人不知?县衙内县令本就谨身自爱,四方门鸠占鹊巢本就一肚子气,陈坦秋也不报备便乱敲登闻鼓,接着带一大群人冲进县司大堂。县令毕竟是天子门生倒有些硬气,无奈那些衙役全非敌手,主薄不在,县尉也出去了,大宋朝的县司青天白日的被一群人给占了,且那些四方门士子竟然毫不做阻拦。此刻县令一群人正生着闷气,其乃科举入仕,天子门生,虽然知晓陈坦秋的盛名,但这种人于他们眼里说好听点是武属,说难听点的是患匪,朝廷迟早要解决的。

    此刻的陈坦秋堂而皇之的稳坐偏殿上座,其身旁昔日风火凌山四堂主风主,云洁,雷天,电军以及柳天波,任闲遥,洛还施,计言等上一任九届统领竟然都到齐了,泱泱一大片。偏殿中接待陈坦秋的是四方门建明卫新任幕僚司司长刘谦正,不阻拦的建议便是他发表的。刘谦正年三十有八,模样并不出众,虽着意道门,但着衣朴素,换言之只是个爱干净的道士罢了。他之所以能够当任四方门建明卫幕僚司长,只因他是白龙的弟子。白龙昔年曾为南门前辈,即使已经不辞而别但与胡道林彬曾为同志,且感情甚笃。其二人平日听白龙授课获益匪浅,这是四方门建明卫至今的理解。且刘谦正这种人平日里除了打坐便是打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给人一股世外之人的感觉。

    不多时,当众人正觉无聊之际,门外数人缓步入内,众人本以为会是胡道等一众,来人竟是一袭朴素衣着的张少英,月仙,夜虚,风神四人,这个当今的武林首领。虽然张少英已被逐出师门,但那只是台面上的说法,亦是纵横派老掉牙的手段。这天下间能够撼动他的人寥寥无几,陈坦秋便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此刻的张少英一袭素衣从容入内,当先向陈坦秋躬身立个叉手,随后旁三揖见过诸众。陈坦秋哈哈一笑,他与张少英并无私情,于情于理多是身份和台面上的。陈坦秋说道:“天南地北,你倒是来的挺快。”张少英微微笑道:“前辈有指教,晚辈怎敢怠慢。”陈坦秋问道:“那麽下酆都确实被杀了?”张少英神色淡然,应道:“漫漫长路总有意外,前辈恐晚辈失控而大开杀戒?”陈坦秋道:“比起逝者,我更关心这世间还有何人能够一击必杀。”张少英道:“这个答案容晚辈稍后禀报。”

    “你是在等我麽?”众人寥寥数语,胡道,林彬,张玉依一行正大步入内,说话的是张玉依。张少英转身见到张玉依,温言应道:“仙子踏足凡尘,人间有福了。”张玉依嫣然一笑,入内随着胡道与林彬向众人揖礼相见,方向陈坦秋问道:“此处只是路程相近,陈盟主指教于此吗?”陈坦秋笑道:“四方门总坛能容纳我这一群人吗?”陈坦秋此言一出,胡道与林彬心中不由气血翻腾,陈坦秋一介草民入驻四方门?这不是笑话和天下士子的耻辱麽?胡道与林彬震惊的同时亦暗暗思量,陈坦秋此人高深莫测,行事果决,他若做皇帝绝对是千古明君,其在武林的声望即便是张少英都需顾忌。原来张玉依说的是这个,陈坦秋入驻四方门必是做好万全准备,他这种人一旦出手必然十足把握。像他这种能随时见天子之人,其出现必然与上司有往来,否则岂敢如此僭越?但反过来一想,陈坦秋这种饱经风霜的老前辈入驻四方门将能最大限度的调动四方门,介时四方门必是牵制江湖势力的有力帮手。

江山如画(60)

    不过他竟然约了张少英,同样是庶民之身,这两人却能影响当今江湖上的局势,胡道与林彬不清楚陈坦秋约张少英来此的目的。且从陈坦秋的语气说明,这里只是汇合之处,他的目的是四方门总坛。而四方门于上任门主郭晓手中便建有东西南北中五个总坛,正中总坛便在江陵府,离此处不到百十里路,乘船顺水而下只需几个时辰便至。此时胡道与林彬有些难以抉择,这是当今门主何进该思考的东西,但此时他远去京城见皇帝陛下去了,即便有差遣还有监门王彦昌处理。

    陈坦秋见胡道与林彬不答话,便起身走到门外看了看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王彦昌,随即一股真气输入王彦昌体内,陈坦秋笑道:“彦娃子这下伤得不轻啊!”王彦昌一直在努力保持让自己镇定些,他一直在宫中当差陈坦秋他见过很多次,十数年的时光从小到大,他对陈坦秋那股不怒自威,气势逼人的眼神是相当畏惧的,当年自己的豪横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于这世间他一直都目中无人,但除了陛下,大帅,陈坦秋。出发前陛下有过叮嘱,无论陈坦秋做甚麽只要在国法之内皆可默认,甚至适当协助。在王彦昌内心深处他一直都明白,即便是皇帝陛下对陈坦秋也是畏惧居多,这个历经太祖,太宗两朝的老人早已深谙一切,且完全不受控制,直至他赵恒手中竟然交出了腰牌,陛下心中虽气愤,但好在赐予的新腰牌陈坦秋接受了,这种人的不怒自威让赵恒很不适应。这种人见到皇帝恭敬的像条狗,说话都尊崇至极,但偶尔的回眸都能瞧见其中的幽深而令人情不自禁的颤栗。故而陛下从不秘宣陈坦秋,陈坦秋也懒得觐见,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赵恒虽贵为天子但为人太过谦正平和,对付陈坦秋这种超越时代认知的智者是有心无力,毕竟他俩幼童时在皇宫大内都见过陈坦秋的手段,那时先帝都在世。

    眼见堂下众人神色凝重,陈坦秋信步下阶,朗声说道:“当前局势微妙且胶着,时不我待,犹豫是懦弱的存在,尔等还不速行?”陈坦秋的一言一行莫不昭示其行事犀利果决,快人快语,他如此着急去往四方门总坛必是有所谋划。胡道与林彬均暗自担忧,他的存在也许能让四方门盛极一时,但无法保证四方门的长治久安,很可能会毁掉四方门。毕竟在朝堂上,他陈坦秋名气再大也只是个庶民,难以摆在大宋的朝堂上。

    胡道与林彬不再犹豫,陈坦秋,张少英这二人的出现必然将改变当前的格局,否则陈坦秋无需如此之大的阵仗。心中敲定,胡道随即吩咐立刻备马赶去渡口乘船入江陵府。这一路众人无话,但陈坦秋行纵马疾奔,其身后一行人紧跟步伐,这一群人在一块的气韵昭示着超强的凝聚力。反观张少英一行寥寥数人,却寂静无声,众人皆淡然不惊。

    一行行至渡口换上官船,径向东行顺流而下。这是四方门新近争取的权利,四方门亦并入皇城探事司,今后得以用探事司的名义行使民政之权。

    今日的陈坦秋似乎格外的有兴致,自与柳天波一行立于船头甲板上言谈甚欢。此时的河面上诸多民船官船来往络绎不绝,这是大宋安宁下的繁荣昌盛,是和平带来的曙光,得之不易。胡道与林彬一个站在陈坦秋处,一个站在张少英处,方便陪护。张少英一行安静许久突然走到陈坦秋面前亦不行礼,淡然说道:“劣者直言,有些疑问盟主还请赐教。”陈坦秋回过神来,哼的一声,笑道:“你个小滑头,数载下来我都有点看不透你。请教!哼哼,我一堆疑问在脑子里,你可有准备?”两人的只言片语透露的是张少英的谨慎,陈坦秋的老辣。今日其如此大的阵仗一旦到了四方门总坛陈坦秋反客为主,张少英怕自己会招架不住,这背后昭示的是陈坦秋领袖江湖近四十载的威望,而这个威望非是一般之高。以夸张来说,他若振臂一呼聚众叛乱都有无数江湖人士奋力追随,这背后是陈坦秋领略江湖公正为人多年积累的信任。

    张少英微微一笑,并不接话,此刻的他是那般淡然不争,安宁祥和,很难想象时至今朝其刚过二十有九。不接话便无法继续下面的对话,陈坦秋内心暗暗赞叹,这一路行来他一直都在默默的承受和努力,视权利如浮云,纵横派适应了他,他亦适应了纵横派。但陈坦秋手下全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的老江湖,柳天波哼哼一笑,叹道:“昔日我行走江湖时,但见街巷之处,有三个孩童,一人拿着荔枝膏,一人拿着香糖果子,一人拿着杏片,三人互易而食,其乐融融。”柳天波几句话一笑而过便不再多言,场间一时宁静肃重。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柳大哥所言甚是。”柳天波说完,张少英应完继续不答话。陈坦秋突然抬腿踹向张少英,喝道:“好个小娃娃,拿来吧!太祖密诏。”张少英亦不犹豫,应道:“捕风捉影,何患无辞!”张少英两句话说完,等于定义了太祖密诏的虚实。他是轻描淡写,但于朝廷来说等于挑动了朝廷的神经,朝廷一直在暗中密切瞩目此事。太祖密诏的虚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谁的手中,皆是指向朝廷的利刃。而张少英却将其交给了天复会,即便知晓是假,但依然能引起世人的瞩目,进而从舆论上否定当朝正统性,这是朝廷最不能接受的。自太祖密诏出现很久之后四方门才清楚纵横派真正的意图,如若朝武不联盟,或许今日大宋已天下大乱。寥寥数语,一下解决了朝廷的一件心事。陈坦秋道:“我很好奇,黑榜禁绝究竟出自天池还是只是纵横派将目光瞄向黑榜的开始。原本很好解释,但幽魂确实乃天池之人,且又出现了傲红尘。”张少英淡然应道:“多年的渗透方有黑榜禁绝的出现,这并不稀奇,需要的只是时间。”张少英所言同样轻描淡写,但并没厘清纵横派,天池会之间的关系。

    但陈坦秋何等睿智,纵横派以生间鼓动黑榜禁绝的出现,这原本是纵横派吞并黑榜精英的开始,故而傲红尘的插手也就不难解释天池会同样盯上了黑榜,并清楚纵横派的意图。那麽自始至终天池会除了傲红尘,便只有玉仙师与晁筠的出现,乃至于霸皇,天池会无声无息的完成一部分的吞并。陈坦秋哼哼一笑,说道:“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原因呢?”张少英暗叹厉害,应道:“幽魂之名号一听便不像好人,不是麽?”陈坦秋没有笑,说道:“步氏三兄弟已故,三分蝶影之神通你学会了?”陈坦秋言必,张少英刹那间气息凝肃,那一场交锋,三兄弟自尽,唐玉被废武功,心力衰竭而亡,他们都没有赢家。陈坦秋有此一问只是试探步氏三兄弟是否已故,进而点缀田不屈与窦美玉之事。

    张少英刹那间的气息让众人明白,此事果真如此,如此一来太祖密诏之事算是彻底结束了。张少英温声应道:“如此神通岂能断绝,盟主要吗?”张少英一两句话问的甚是亲昵,仿佛孩童稚音。陈坦秋笑而摇头,应道:“放眼天下,纵横派掌握了人间几乎所有的秘密,握住了所有的主动权,足见情报二字的重要性。那麽今日,魔教教主张奇微呢?”陈坦秋有此一问,胡道与林彬暗暗心惊,四方门借助魔教的幌子大行其事,为得便是掩人耳目。但陈坦秋此一问,显然这其中还有秘密。

    张少英忽然叹道:“有些事是不可阻挡的,历史亦不能。比如丐帮,明教一统。”张少英此言一出,四方门诸士子皆暗暗心惊,丐帮一统,魔教一统,那麽纵横派很清楚树大招风的忌讳,不断的扶持势力能分担很多的危险,这其中无关天下苍生,唯有利益决断。张少英此时说出来,诸众忽然发觉,两浙丐帮在副帮主冷别离的引领下,南方数路已然一统,后续必然是过江。这些流浪人士朝廷虽有完整的救济事宜,但朝廷底下人多有渎职加上运用不当,方造就这些人如何也处理不干净。至于魔教,由于朝廷打击力度甚巨,一直隐匿行踪,较之于丐帮,魔教的危险更大,但纵横派都在接触这些人,不断给朝廷造成大量的麻烦。今时今日的胡道与林彬不再是当年的热血壮士,他们很清楚朝武联盟只是暂时的相互依存,因为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骨子里他们依旧是官匪之别。四方门终究乃朝廷属下的社团,文明建制之内他们在如何发扬也无法发挥出全力,若跳出建制,则四方门无法立足于江湖,这是四方门永远也逾越不了的阻隔,今日今日,胡道与林彬很清楚现实与理念的区别。

江山如画(61)

    此时此刻在场之人切实明白何谓指点江山,陈坦秋,张少英二人等于在重组江湖秩序,从而各取所需。胡,林,二人方明白张玉依之用意,放眼天下,除了陈坦秋,四方门监门之位非他莫属。

    陈坦秋沉着问道:“若张奇微还活着呢?”张少英笑道:“看来盟主不相信晚辈了。”陈坦秋道:“你行你事,我行我事。但逆反作乱,多少人因魔教而家破人亡。有期望是好事,但若凌驾于空想之上便是蛊惑众生,断不可饶。天池会如此,云都如此,纵横派亦如此。公天下的制度也许更公平,但其存在的时机也许是今朝,也可能是千年以后。皆是爹妈所生,天天做梦,岂是人间秩序的依存!我不反对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但皆需在建制之内。推翻所有建立新秩序,那是一场生死未知的巨大因果,无论成功与失败,皆是天下苍生,中华千年文明的苦难。这样的代价谁能承受?谁能负责?”陈坦秋所言的一切无异乎天下安宁,这是他的底线。他之所以能忍辱至今,为得便是今朝,一但其入四方门,那手中便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任何门派。陈坦秋的语气明显加重,显然如果张奇微还活着,那麽他的死期到了。

    这是陈坦秋抛出的第一个疑问,答案只有张少英知晓,无论虚实,张奇微的存在将是新的谜团,纵横派没有一刻消停,虽然名义上只是四方门利用起来的。张少英淡然应道:“如盟主所言,各行其是。”张少英言语不多,却是纵横派的风气,该说的你不问都会告诉你,不该说的你便是凌迟都不言一语,纵横派从上至下莫不如此。陈坦秋道:“竟无法统一,那麽见一个便杀一个,你能扶持多少?”一旁的胡道与林彬听在耳中,内心却是清晰。他们是官匪不错,但若一味排斥自比文明开源而贬低旁者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愚蠢,当今朝堂之上莫不如此。江湖行事皆有自行规矩和准则,了解他们,融入他们方能知己知彼,那些所谓的江湖套路便不再深奥。朝武之间杀戮多少?仇恨只能引起一代又一代的搏杀,永不停歇,故而二人早已淡然,无论何时皆以大局为重。

    张少英微微一笑,问道:“当今天下明教十八路,盟主又知悉几路呢?”陈坦秋得意一笑,信然应道:“只需两月,这十八路当十去前六。”张少英再问道:“盟主此举是破局还是入局呢?”陈坦秋喝道:“废话,入局与破局在于时机,比如两浙魔教光明护法曲忘萧。”陈坦秋明显话说一半,他在等着张少英继续提问。张少英却道:“竟现身便无价值,两浙明教尚有多人,何须挂哉!”张少英一句话便将曲忘萧剔除,话虽轻却着实惊骇旁人,纵横派以天下为棋局,尽管曲忘萧之名他们从未听闻,但能够担任魔教护法,且能被纵横派选中便非庸俗之辈。自明教起事以来多励志之辈,虽然偏颇但不失骨气,亦有过人之处。

    陈坦秋微微一笑,应道:“你似乎很了解我。”张少英摇头问道:“比如天虎八智将?”当陈坦秋选择争锋相对之时,其与张少英之间便于同盟之间形成对立。时至此刻胡道与林彬方明白,纵横派停下脚步非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在等待陈坦秋的入局。也确实,武林宗派虽强大但与江湖门派不同,没有江湖门派的存在,武道诸宗便无法达成绝对的隐匿之势。

    两人一番对话便定义了天复会,结束了太祖密诏之传闻,胡氏三魁,步氏三兄已亡,算是死无对证。且又肯定了淮南魔教教主张奇微,两浙魔教曲忘萧,这是一盘大棋,解决了多少麻烦。四方门号称人才济济却无法做到这些,这便是陈坦秋的个人魅力所在。然而自始至终,四方门完全忽略的了他的存在。张玉依是知晓的,但聪明的人往往只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显然他们都不聪明。这一路上众人再无话,也无人再言说,竟然做了定义接下来便是运作,众人各负其责,自是各自思量。

    江陵府,自古便是富庶之地,人口密集之处,这时众人已然入江,但见江岸两之畔屋宇延绵密集,不可确数,自江中便闻两岸烟火之气,繁华尽入眼帘。近些年来朝廷治理长江虽无法断根却甚有成效,聚集在长江两岸的百姓屋宇自是离江岸愈近。瞧得眼前景象,胡道诸众亦是感慨万千,这便是四方门竭力维护的大宋百姓之安宁,此时此景他们是欣慰的。陈坦秋瞧得胡道等如此神情,开口赞扬道:“能够忍辱负重在朝廷与陛下之间谋生,并能安定天下,四方门也是不易了。”这是陈坦秋由衷的感叹,四方门得此一赞无不内心荡漾,眼眶湿润,四方门的这份坚持终有人能理解,胡道等躬身行礼感谢。张少英方向陈坦秋问道:“当今天下唯有晚辈与盟主之身吗?”陈坦秋笑道:“放心,你的狐朋狗友皆在其中,按照我的安顿一个时辰后尔等便可相见。”陈坦秋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的安顿众人均暗自谨慎。

    终于众人乘马车入了江陵府,进了市舶司衙门。虽然皇城司凌驾于朝廷建制之上,但名义上皇城司的正职人员只有看看数十人,他们虽已并入皇城司,但史书中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故而四方门并无名义上的办公地点。匿于市舶司之中,竟为掩人耳目,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同时四方门有自己的生意,不需朝廷薪酬,每年尚能向国库交一笔不菲的赋税,这是四方门能够有足够自主权的原因之一。路途中众人发觉张少英队伍中进来七辆马车,直至市舶司后院众人方见得来人竟是御留香一行。此刻的几人神色肃穆,唯有田不孤似乎功体受制,难以移动,神色颓丧。张少英上前将田不孤背到了后花园的水榭中,陈坦秋一行知趣的没有打扰。

    此刻的张少英一行神色皆凝重,田不孤见到张少英的那一刻身体开始激动而抽搐,眼泪已然垂落,张少英便是他田不孤的天。成亲仅仅两日,他才体会了两日的正常人生活,这个希望就随着窦美玉早上去买早点的那一瞬间结束。她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准备精致一些的早点。而他们已是这个武林的巅峰,竟然被人当街一招致命,当今天下又能有几人?这个答案御留香知道,但他只是控制了田不孤,并按谋划向张少英靠拢。待田不孤心绪平静些,御留香解开了田不孤身上的桎梏。刹那间田不孤积压已久的悲伤之念化作一口鲜血急喷而出,田不孤陡然绝望中嘶吼,自众人认识伊始,这是第一次见到田不孤失控,那凄凉的嘶吼声中充满悲愤,闻者亦不忍心。田不孤上前抓住御留香颤声问道:“他究竟是谁?”御留香再度退后三步向田不孤躬身长揖,说道:“是我的错,我该给她派几个人的。”田不孤上前抓住御留香嘶声吼道:“他是谁?”御留香被田不孤抓得有些生疼。瞧得田不孤气血翻涌,神色狰狞,御留香应道:“人间异数。”御留香此话一出,众人皆神色一紧,这四字所代表的含义他们多多少少能够从御留香身上感觉到。

    是的,虽然大家以好友相称,但御留香冥王的部分,相互之间的默契让他们明白,以一敌万也许是真的。事实上,不论众人如何努力他始终站在武林神话的顶端,众人无数次的偷袭他都能用一百种方法接下或者躲避过去,你始终无法近其身前一寸,有时候他也许被打一击而伤,但有时候你连他衣服都摸不着,他的一切永远在神秘中虚实难辨。也许他们是御留香不多的朋友之一,但他更是纵横派武学共参,顶峰先天的存在,他的武学成就已然超出人类认知。众人没有问话,而是静静的等待御留香说下去。自从下酆都出事之后,御留香少有的愤怒,继而又是癫狂大笑,再而握着下酆都的手向其冰冷的身躯讨要他们之间的秘密。那个秘密除了张少英,田不孤自己都不知。

    御留香少有的哀叹一声,说道:“所谓人间异数便是极端存在,这是无法用人类认知所能所能描述的,更多的是一种缘分。这种人身质并非绝佳,却有着超然物外的先天意识。像咱们的张大官人,为乞之时只知腹中饥饿,而不知人伦礼法,没有被世俗所同化。故而纵横派的霸道中庸适合他。即便如此于人间异数中,他所成也不过其中十之一二。所谓先天本体其一便是天生悟性,竟而是习武之身,再有从小教习,进而得遇伯乐,其百人中能有一人大成便是所谓的人间异数,我家老头寻找近百年才堪堪所遇其三。”御留香此言虽寥寥数语,但众人终于明白,他的出奇于人间异数便有了最有力的解释。从而他们也就知晓人间异数的罕见,也才明白不论御留香犯了多大的错,姬沄待他始终如一,并赐其甲字一号的令旗,这种地位超过了纵横派的当今掌门人姬奔月,且不听调,不听宣。

江山如画(62)

    张少英开口问道:“你是其一,掌门人其二,聂羽其三?”御留香道:“霜妹妹之前的两个男宠也是,可惜不争气。”张少英续问道:“人间异数的存在是勘校武学顶峰的盛会吗?”御留香笑道:“小奔月不行,中间出了差错,达不到纵横派的最高要求,即便如此百战论道他依然排名第一。”张少英问道:“那聂羽呢?”这也许是张少英内心最潜在的意识,即便他不问御留香也会说,于公于私他都是在意的。御留香道:“当年他离开纵横派是有条件的,自他有生之年若得人间异数之盛会当前来一战。此人一招.....”御留香没有说下去,此刻大家惊人的发现御留香竟然也学会了顾忌。此刻他的脸色骤然色变,阴沉肃穆,众人认识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裸露情绪。御留香沉声说道:“人间异数的存在远非言语中所能理解,见识过他的人十死无生,方有冥王以一敌万的神话。如今的你们三教合流确有一战之力,但与人间异数决战远非武功上的较量,纵横五断之间尚有一半运气。且人间异数的存在,我虽能掌握一二却并无必胜之招,故而此时此刻寻仇尚不明智。”

    张少英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纵横派的建制下习惯了隐忍,久而久之我也想淋漓一回,会一会又何妨!”御留香皱眉道:“你走到今日不易,纵横派也不易,你的任性很可能让一切付诸东流。你的身体经不得重创,纵横派即使通神亦有终点。”张少英叹息一声,问道:“你尝过失去的感受吗?”御留香应道:“这不正是你活着的意义吗?”两人这一对话众人恍然发觉,今时今日他们才堪堪了解张少英。此人从不贪恋权贵,自始至终他身上真是一文钱都没有。张少英道:“我一乞丐之身问鼎高处已是福分,能有江山美人相伴又岂是人间可及!曾经有愿尝尽天下美食,览尽名山大川便是神仙眷侣,殊不知今日拥有方是最长久的陪伴。”张少英话到此处众人均黯然失神,下酆都的离去众人至今难以忘怀。他们该庆幸的是他们之间的情感并非做作,因为每个人内心深处皆有忧伤和忧虑。以前有张少英在,有御留香在,他们本身更是在不断的成长,放眼天下几无敌手。如今所面对的却是所谓的人间异数,连御留香自己都说他都无必胜的把握,这股分量尤为沉重。显然百战论道已经满足不了纵横派的追求,新的武学建制初露峥嵘,他们便是最直接的勘验者。御留香稍有沉思,应道:“离我最近的触感便是我家母的了,于情她爱我只是因为我是她的男人,于私她的死是因为我。我不后悔最后杀了她,却后悔没有明媒正娶,没有用一个丈夫甚至是汉子的名义去尊重她。性命只有一次,如此算是失去吗?”这是张少英与御留香第一次坦露心声。

    张少英应道:“这是失去加遗憾。今时今日我已失去了一半,遗憾了一半。”御留香叹道:“那是一种甚麽样的感觉呢?我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张少英道:“是人总有虚弱之刻,此生难忘之机莫过于离阎王最近那次。当你睁开眼那一刻,那满是怜爱,心疼,担忧的面庞始终如一,那是这世间的温柔乡。”御留香淡然问道:“这是情感与感恩的存在?”张少英正色道:“二者合一便是知足,这遥遥人世能有如此红颜相伴,夫复何求!”御留香叹道:“知足便是你谨慎,中庸,无求的结果?”张少英应道:“算是吧!”御留香哼哼一笑,说道:“如今越看你越顺眼,难怪大幕司对你的保护增加了一倍有余。他娘的!老子被人追杀的时候,纵横派只知偷偷送吃的,从不给帮忙。”也许是情绪上的发泄,御留香言及于此竟然失声哭泣,委屈难耐。张少英当下亦向御留香屈膝大拜,这是一份深深的敬重。为了纵横派,他的牺牲无以言表。世人人人唾骂的他于姬沄手里是爱徒,于姬奔月,姬灵霜眼里亦是至亲,这份没有血脉的交融折射的是他为纵横派无尽的牺牲。这份理解羽千泷他们也越来越感受到了,为徒如此岂不令人敬佩!随后众人均大拜行礼。

    御留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无论是姬沄还是姬奔月,他们的尊重都在一声师兄师哥的呼唤中。今时今日的这种人与人之间他最不屑于的尊重竟如此令他气血涌动,久久不能平静,一失神,御留香也拜了下去。眼前的一幕众人骤然失声苦笑,如今的众人早已连为一体,生死同行,下酆都的仇是该报了。他们很清楚三教合流之功体唯纵横派数众,这是纵横派的优势,隐字营尚有不断的补充,当前之势,纵横派只需一个合用的勘验对手。当众人站起身来那一刻大家相约一笑,功体大成之后的他们等待的不正是此刻吗。御留香冷声说道:“我平生好友不多,在下必竭尽所能护大家周全!”说罢,看向张少英。张少英神色骤然阴冷,沉声说道:“打架便得轰轰烈烈,不是麽?”张少英这一问众人正疑惑间,一袭长衫的张玉依便缓步而至,众人只得知趣的退开。

    刚刚的一切张玉依尽收眼底,都说人心最不可靠,但他们之间的这种情感却最为牢固的。两人见礼过后,张少英背过身去,这是一份胆怯。张玉依淡然说道:“我曾去过你的房间。”张少英浑身骤然一震,显然她有纵横派的腰牌,而这块腰牌他一直都知道,那是姬灵霜给她的,只能在纵横派内畅通无阻,一块与大幕司副使差不多的腰牌。她的出现带来的必然是姬灵霜的讯息,否则他二人不会有交集,而他一身的愧疚埋藏心底,至今不知该如何面对。张少英叹道:“仙子有话请讲,劣者洗耳恭听。”张玉依正色道:“劣者二字有三义,一种是劣迹斑斑之人。一种是儒家人的私下谦称,一种是前两者的统称,你是哪一种?”张少英哼哼一笑,应道:“仙子觉得呢?”张玉依叹道:“你的口吻越来越像掌门人了。”张少英问道:“连你也如此认为?”张玉依道:“我实在想不出纵横派为何在你身上花费如此之多的心血,那便是唯一的答案。”张少英道:“仙子觉得这是好事?”张玉依道:“天下也就你觉得权贵二字不重要。”张少英应道:“非是不重要,只是我不需要。”张玉依问道:“那你坚持的这一切又是为了甚麽?”张少英应道:“为了那份我曾经拥有却似乎失去的知足安乐。”张玉依道:“此乃得失之道。”张少英正色道:“亦是我活下去的唯一。”

    张少英此话竟出张玉依便知其意,问道:“你心中的过往?”张少英应道:“当生死成为过往,情感即为唯一的依靠。”张玉依叹道:“话虽如此,却奈之若何呢!”张少英反问道:“我又有多少选择?”张玉依道:“你这种人于实践中成长,故而你适合纵横派。于情感中则着实懦弱,空有一副心肠,却不知君子好逑之故。”张少英道:“也许得来太易并非好事。”张玉依道:“人无完人,你不必执着。她们所求正是你所能给的那一份真挚,这已是难得。只是作为霜姐义妹我很好奇,难道你打算一直如此吗?”张少英反问道:“你是来搭线的?”张少英有此一问,话中有话,他在试探张玉依是否与姬灵霜有讯息来往。张玉依浑没想到张少英有如此深沉的心机,犹豫之际,张少英续道:“你该清楚我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怎样的局面,纵横派是强大,但强大并不代表就有能力迅速肃清寰宇。在下期望能有那一日的破镜重圆,但不是现在。”张玉依道:“放下一切对你很难是麽?”张少英道:“当张少英不再是纵横派的招牌,弃子会有怎样的结局呢?即便放下,便能弥补她心灵的创伤麽?爱之切,恨之意,换做是你又该如何?”

    张玉依倒吸几口凉气,原来他对这一切早已透彻且深思熟虑,竟还能做如此决定,他的心志多麽坚定。张玉依续问道:“如若此刻她站在你面前你也能铁石心肠吗?”张少英正色道:“是的。”张玉依道:“看来你知道她回来了。”张少英沉吟片刻,说道:“不知仙子可有此等感知。情之所处,心之所向,她似乎一直都在。”张少英这话说的很隐晦,他觉得姬灵霜似乎从未离开过宋境,情爱之间,伴侣之间的感知确实是最奇妙的东西。张玉依道:“你不可忽视霜姐在纵横派的地位。当前是大幕司鼎力助你,众人尚能保持理智。你已有负于她,纵横派上下早憋着一股怨气,时间越长,这股怨气积攒的越重,于你极端不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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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