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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山如画(78)

    众人惊呼之际,御留香周身真气迸发将二女震开身去。此刻二女亦疲惫不已,看上去御留香似乎连血都不曾呕一口。御留香哼哼冷笑,喝道:“这一剑着实精妙,可惜不够火候。杀戮确实不好,但杀得人多了却能拥有别人永远难以超越的经验,我武功是高,但凭得确是熟练。姑娘,这一剑点透一击,力发千钧,实际证明硬接是不行的,除非单打独斗,呕!”这一刻御留香竟然呕血了,如此之多的防守竟被点透之势给破了。只有书,秀,二女才明白,眼前之人武功着实到了超神地步,无论是上次还是今日他都在试探极限,进而肯定点透之势的利弊。

    玉织书应道:“此招有名一箭双雕,两者击一点方为势。”御留香连连点头,说道:“便试试我的又如何。”说罢,但见御留香手势一起两道自发劲气前后射向玉织书,这一式御留香言语之际动手,是给了二女反应时间的,并不算偷袭。但见玉织书身形一动,背向御留香,两道蕴含三分十三的自发劲气击中玉织书,透体而过。御留香咦的一声,问道:“这是何故!”玉织书道:“禀东皇所赐,有名曰太黄始终,意如风来飓网,只露其星。”说罢,玉织书与玉织秀转身缓缓下台,就此转身离去。御留香闻言,哼哼一笑,武学共参果然神奇,太黄始终可理解为终极奥义,如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舟,凝聚自身于一微点,以变化万千为万千,此法偏向道家玄虚,一般人难以理解,能够达到如此程度更是罕见,此乃武学意境,其意义远盛三分十三。

    御留香原以为这便是她们的极限,此番看来果是深藏不漏。御留香扫视全场,方向张少英说道:“该你说话了,我可是真有点累了,阿泷!快救我!”张少英微微一笑,缓步上台,此刻的他淡然如水,信步生姿,目视之下内敛端定,似乎没甚麽能引起他的注意。自始至终他的衣着一直很素朴,发冠也从来只是一袭逍遥巾。张少英上得台来向众人缓缓说道:“天榜将会一直存在,奕斗之下总有诸位想要的。今时今日难能相聚,诸位自便。”张少英两句话说完便即起步下台,御留香都未来得及下台,其怪异的瞧了张少英一眼。

    此时,张少英已不愿待在此处了,其看向聂宸玉,缓缓说道:“长路漫漫,被纠正的人,也许需要一些认知。”聂宸玉微微一笑,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青年才俊身居要领,眼透天下,仅这股气势便难能可贵,他明明很普通,却让你无法忘却或者轻视他。

    此刻的台面上洛子秋与胡昭缓步上台,张少英这般年纪便有这般内蕴,实而言之这正是他们要学习的。身居其位便谋其政,处事利落,规则之内无瑕疵,这样的掌事才能说得简单却并不易运作,需要成熟的建制,遇事的经验。此刻,他二人上台纯粹是露个面,或者说试试对方底细,两个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人被迫合作。竟然是合作自然要有实力,他二人亦偏向于武力。冥花流长老院一直是位高权重,人才济济,长离不少杀手皆栽在长老院手中。

    洛子秋与胡昭的上台众人瞩目之际颇感人事变迁,这些人之间各怀鬼胎,却能被纵横派集于此处。若非如此,在场这些人恐一辈子也难以相见,但且见了便发觉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人,并不像传闻中那麽可怕,他们一样会笑会言语。

    胡昭瞧得眼前人,洛子秋平静的内心下是野心的膨胀,但也只是如此吗?世人只知冥花流长老院位高权重,却不知长老院最精通的便是人性驭术。胡昭道:“我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两根手指。”洛子秋微微一笑,应道:“我好像会的多一点。”胡昭笑问道:“难得露一次脸,我们是否多聊几句?”洛子秋却应道:“先吃我一剑。”说罢,但见洛子秋身形一倾,自发劲气精细间风啸而出,势至中途骤然一点化三分袭胡昭。二人相聚太近,胡昭虽有防备此时此刻化解招式方算奕斗。今日之会于武林实乃盛会,如此众多的名家汇聚,自然得拿出看家的本事。九品神通才拿到手,此刻要说防御之极便是阴阳战甲,周身经脉融会贯通,这样的功法要早三分阴阳七十载之久。阴阳战甲时至今日一直都是长老院的镇门之宝,鲜少传与下面弟子。

    洛子秋起式一出胡昭便以阴阳战甲相抗,同时参合指蓄力应对洛子秋后续,这样老掉牙的开招式一点新意也没有。教皇遗招千峰剑影只存于武林堪堪数载,真实见过之辈着实不多。随着洛子秋左臂合双指,甩指间轰然一点化纳万千,前后射向胡昭,一共十二点。剑影分窜之际胡昭参合指顺势点出,阴阳战甲再度相抗,咚咚声之间胡昭被这千峰剑影连击周身四处穴位,前后三次同点,阴阳战甲终究只是皮肤浅层,突破之际却又势道归无,自是洛子秋留情,胡昭并无大碍。倒是洛子秋,他一身功夫本为仙宗功体,这些年混迹黑榜剑走偏锋练得一身强硬的先天罡气,胡昭参合指之下洛子秋只是震得有些气血翻涌。胡昭神色一泄,他这参合指虽只有一劲却力透千钧,多少年来阴阳战甲都难以相抗,洛子秋竟然抗住了。胡昭来了兴趣,抱拳问道:“愿为请教!”洛子秋解释道:“昔年混迹黑榜,只求保身,故而舍弃先天罡气三分化纳,七分相抗之法,以肉胎凡躯全力相抗。”胡昭有些将信将疑,洛子秋亦不犹豫,当下将行功口诀当众背了出来,堪堪三百来字,众人闻之无不暗暗咂舌。以凡躯硬抗确实能够提高功体防御,全无缓解之力,如此一来若是不敌那可是灭顶之灾。但有些人也知晓,黑榜杀手一击致命,能够防一次便如同重生了。

    随着胡昭的疑问,参合指再度复出,洛子秋站立当场以先天罡气硬接。几招下来洛子秋只是身形微动,七招过后洛子秋方伸手请止,刹那间呼吸都沉重起来。胡昭道:“参合指以阴阳战甲为炉鼎方勘验而出。贵派先天罡气尚要弱上两分,但你如此行功则堪堪应付。”洛子秋微微一笑,应道“苟且保命之招见笑了。如此说来破阴阳战甲者非参合指了?”胡昭道:“道理如此,真要恶斗但看时宜。本宗勘校之际本就各有争锋,互有输赢,并不统一。”胡昭此言有所保留,洛子秋并不在意,问道:“如此说来你也会使先天罡气了?”胡昭无奈道:“本宗功体不同仙宗,修习出来远不如阴阳战甲,修习者不多。”洛子秋道:“这样的答案于今日的场合着实有些不堪。”胡昭道:“且以如今的三分阴阳配合千峰剑影,不知势道如何?”洛子秋道:“你能想到的我等皆已勘验,三分阴阳在下荒废已久,今昔重练暂时不堪所托。”胡昭道:“如此答案便明了,你所使先天罡气虽剑走偏锋但只可勉力,且不得重点。”洛子秋应道:“你所使之阴阳战甲亦同样,从功法而言,千峰剑影与参合指并无区别。”胡昭道:“传闻千峰剑影之所以称之为千峰剑影,便是充足体力之下连番催动便可至千之数,如此威势,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抵得住。”洛子秋叹道:“我非家父,至少我不能。”胡昭有些失望,看来二人终究非可靠之人,而二人也各有苦衷。两人尚未成势,若家底全撂估计今日便是他二人的死期。

    没了张少英的存在,没了纵横派的招牌这种探讨全无神韵,弄不好被对方诳一下弄个走火入魔,众人之间已无信任。张少英只给了秘籍和一个模棱两可的轮廓,剩下的便是时间了。人终曲散之际,瞧得一众人四散而去,玉织香叹息一声,慕秋白问道:“有想法?”玉织香眼眺云天,展眉应道:“郎朗人间尽皆名利,私欲横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云都的如诗如画虽虚幻却多麽令人向往。”慕秋白道:“他可能会实现于宗派,却绝不适合于天下。汉人已经习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魔教,药宗皆以此志大道而行,结果便是世俗的湮灭。”玉织香亦不回身反问道:“你能真正立于世俗之外吗?”慕秋白道:“这个答案我已回答过,永远不会改变。”玉织香缓缓点头,应道:“我的答案同样明确,但愿你我不会有那一天。”慕秋白道:“在他与我之间他更值得信任?”玉织香道:“姬灵霜何等人物,为何会委身于他,这便是最好的答案。你不伤害他,他也绝不会伤害你。”慕秋白道:“他能给的答案我亦同样如此,愿为仙子凯旋。”慕秋白何等人物,高傲如他给的是一个承诺。慕秋白渐渐懂得了玉织香这类人的存在,她们的精神世界以行法立身,以言行立心,朗朗人间皆在世俗之外。他慕秋白给出的这个承诺份量有多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过这样的话,仅此而已。

江山如画(79)

    随后张少英去辞别冷逍遥方领着一行人回返江陵府,羽衣卫正向哪里汇聚。此刻的张少英有些说不出的轻松,感受到男主人的气息,凝香忍不住叹道:“你好久没有这麽轻松过了。”张少英闻言一笑,问道:“你想家吗?”凝香摇头道:“我尚未成亲,家里人亦都安逸。于咱们婢子而言,寻个好主人远比家更重要。”张少英没有反驳,立刻收敛心神,喜形于色于他大幕司副使的身份而言,是弱点。当下一行人策马向江陵府赶路,走出十八里路时盟网传来急报,大量不明人员口诵摩尼教教义袭击市舶司。这些人的武功路数有儒门的,有道门的,也有摩尼教的上乘宗法。张少英细看过后微微一笑。他们的目的是甚麽呢?这是第一波收到的讯息,下一波讯息将会在半个时辰之后,张少英停下脚步瞩目远山,稍加思索,说道:“这样的手段是否也拙劣了些。”

    御留香上前应道:“动动脑子就该知晓干掉陈坦秋是最划算的。这小老头可轻视不得,我跟他交过手,娘咧!那些人被他教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而且各个都不是孬种!那一群正气凛然的武林群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杀人了。”张少英笑道:“我有两个选择,要麽去救,要麽静观其变。”御留香摇头道:“你赌不起,一旦他完蛋你会很辛苦。某种程度上你俩是同一阵线,只需你不触碰他的底线,这种联盟可一直持续。”张少英反问道:“你觉得会给我们留时间?”御留香双手一摊,应道:“这种小打小闹我厌倦的很,你随意。”判断局势麽?这些张少英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下酆都遗体该如何安置,田不孤心殇难解,一直极力压抑心神其时常走神,总是黯然垂泪,这需要时间治愈,如何安置是个问题。想起下酆都张少英有些黯然和愧疚,不该让她独自一人出门,于他们本身皆太过自信,这是大意的代价。张少英选择停下来等待讯息,他这一着着实让羽千泷一行感觉到张少英确实已能独行一方,任何事物皆有因果,出现事情解决事情那便是最好的方式。当前情况不明,原地待讯亦为稳妥之举。确实,能够对陈坦秋这样的人物下手便不会留给你救援的机会,便要看陈坦秋的造化和四方门的能力。且对方竟然敢对市舶司下手,其中间谍细作怕是也不少,于武林势力而言,四方门每日这麽大的运作,于武林眼里多留心便能发现其中所在,并不难寻。

    陈坦秋身居武林盟主之时对待朝廷一直微妙的平衡着君臣关系,事实上陈坦秋与朝廷的关系其实很紧密,否则岂能与朝廷安享太平多年?陈坦秋的性格从来只存在正与邪,这与纵横派的利益至上的原则大大不同,面对正邪之分从来只有消灭一条路。陈坦秋不知一次的对江湖门派说过,坏人便是坏人,能作恶便决不轻饶,以刑止刑方为侠义之道。当张少英等来第二波讯息时,图形字述之间,袭击之人青天白日先以大量火攻焚烧,随后渗透进来的人突然从市舶司四面八方同时进攻,前后愈两千众。而市舶司虽有防备,但平日安逸惯了,虽有应对之法但行动僵硬,完全无法阻挡来犯之敌。这些人武功路数杂乱,皆擅长单打独斗,乱斗之下,庭院之中,四方门的大阵竟无法汇聚。整个市舶司方圆二十里尚有四方门近二万之众,竟在河畔闹市之中中枢被袭,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来犯之敌行动迅捷,路数明确,截止第二波讯息送来之前,市舶司内并未见到实际的反击。

    张少英瞧在眼中,微微一笑,御留香有心一试其心境,故意怪声怪气问道:“阿英,如何?”张少英故作正经的唤了一句:“阿香,这关我何事?”御留香哈然一笑,随后一行不紧不慢策马赶路,确保天黑前能赶回江陵。这一刻连申屠月都对张少英暗暗赞许,向御留香说道:“若他没了这个身份该如何?”御留香哼哼一笑,应道:“以他今日成就,做个武林盟主虽勉强,却是不虚。纵横派若不要他有的是人想抢他。”羽千泷道:“他这种人注定只能做第一人,否则放哪里都是死结。”御留香道:“纵横派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接班人三字谈何易?你看看聂宸玉,冷逍遥,皆有方圆之内的宿命,而这小子天生的方圆之外,老头这次赌对了。”御留香所指所谓方圆便是之内便是聂宸玉需要面对西后,南冕,北侯三系,方能真正成就云都,冷逍遥则同样要面对本宗内讧。而张少英于纵横派并不需面对宗派内在问题,并且纵横派已经完成整体改革,故在方圆之外。

    羽千泷问道:“纵横派的大位真能传给他?”御留香道:“他能做到今日已是勉强够了,应付外事绰绰有余。剩下的便是内在,纵横派的掌门人那可是个苦差事。”申屠月调侃道:“那我们岂不是天子近侍了?”御留香哼声一笑,应道:“做他的近侍最危险,你没看到他的兄弟一个都没带在身边?”申屠月拍了拍脑袋,疑惑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怎麽又不急了?”羽千泷听得申屠月如此憨态不由噗嗤一笑,说道:“陈坦秋此人叱咤风云多年,是整个江湖门派的精神领袖,你觉得以他的睿智会如此不堪一击吗?他自身若没有实力,四方门凭甚麽让他做监门?监门的位置如此重要,宋庭岂能随意相授?”申屠月道:“我还是不懂!”羽千泷无奈道:“我也只领略到这一层。”御留香则向张少英说道:“说说你的想法。”谷

    张少英缓缓说道:“我若是他必会布下天罗地网待敌来攻,以势弱而引众势进而顺藤摸瓜,为以后放长线钓大鱼做准备。”羽千泷道:“杀手有所准备必有所防备,陈坦秋这麽大的场面布置怕是得不偿失。”张少英应道:“若真事事那般容易,我等又岂能如此安享太平。这位陈盟主恰恰是不爱财的主,为了达到目的可不惜代价,毕竟用的不是自己的钱,不需吝啬,世上无难事,只怕你没钱。”羽千泷嫣然一笑,名利之间这确实不稀奇。”当张少英一行赶回江陵府时,官府已然开始戒严,沿路皆有厢军,乡兵盘查。原本这富庶之地常年无战乱,但路上的厢军相当多,这自然是四方门的化身,毕竟他们无法以明面而存在。张少英一行本就备了大量的路引,随时能填上时间,加上武林盟的腰牌,官军并未多加盘问。张少英一行乘船靠近市舶司,大老远便闻得一股浓烟味儿,火已经扑灭了,码头上,河道里熙熙嚷嚷,人声沸鼎,皆在忙着清理。

    张少英眺目望去,但见码头上的大帆上,慕秋白手下的奉营斥候紧紧盯着自己一行人。张少英没有选择入内,而是顺路去了东面的大街,哪里白兰羽衣卫,乙字营,丙子营,丁字营,双卫营四营齐聚,秀字营原本是要留守的,毕竟聚集一营这样的女流着实不易,但秀字营指挥妖凤特意请了战,张少英准许其作为后备参战。而后,一雪,双秀,三合,七绝皆在,唯独五独由于白子意与黑豹除名明门,只剩浪秋居,林翔,伍靖三人。众人挤在巷子里瞧得张少英缓步进入,皆齐刷刷的躬身抱拳见礼。张少英扫向诸众,还礼后说道:“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还请大家团结一致,珍重自爱,期望大家见到那一日。”此刻的张少英是那样的淡然深邃,羽衣卫上下在他手下听命一向比较自由,但赏罚分明,诸事皆准备细致,相互间并无多少干扰,这样的相处方式竟避免了上下的阶级之分,又顾虑了他们的身心,只需你不违规违逆,这便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张少英没有多言,领着众人向市舶司进发,糟乱的市舶司三门齐开,张少英率众缓步进入,胡道夫妇当先出来迎接。瞧得张少英带来的人,胡道精神一震,领着张少英入内去见陈坦秋。张少英随意扫视了两眼,场间不见一具敌人尸首,足见对方准备之充足,行动之迅捷。于陈坦秋而言这或许是好事,借此完成四方门内部整顿。张少英来时,陈坦秋正在密室内坐在地图上谋算着甚麽。见得张少英来,陈坦秋哈然一笑,问道:“你居然不来救我,真想揪你耳朵。”张少英微微一笑,微微欠身向陈坦秋说道:“给前辈带来了些帮手,但愿够用。”陈坦秋笑道:“算我没白教你,人呐,手令给我,我立刻要用。”张少英当下让班嫂将秘匣递了过去,里面是羽衣卫的金印,验字和令旗。陈坦秋虽非第一次见,但一个江湖社团行政建制较朝廷都更加简洁完备,这不正是讽刺吗?

    随后陈坦秋约了张少英详谈,两人到密室后的花园中屏退左右值守。陈坦秋当先说道:“天下大势在眼,这些小打小闹便不在话下。今时今日的你眨眼之间便能明辨是非,但愿你今后能善待天下。”张少英应道:“那非是我所能左右的。”陈坦秋瞧得张少英双眸之中再无昔日的尊敬,不再用晚辈二字,陈坦秋道:“天下之间,你对这个朝廷并无好感,但天下百姓与此无关。你竟以清白兰君自诩,当持其真意,行康庄大道,不为祸便是天下的福分。”张少英反问道:“那麽云都呢?”陈坦秋道:“这是天机,当你明了那一日便是功成之时了。这个武林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剩下的交给我们了。”张少英正色道:“天下之间明了如你,盟主之志若能称帝必是一代霸主。”陈坦秋哈哈笑道:“天下间没有可能。我之宏愿便是太平天下,那怕是暂时的。这天下太世俗,方有屈原这样的大义之士,家国之念,名族之望,天下之安,所谓侠者便该如此。一身武功若只有胜负,那将是多磨可悲的一件事。”张少英道:“这个答案千百年来天下早有答案。”陈坦秋道:“是的,天下只为皇权,这样的制度无法实现。也或许便没有这样的制度。”张少英道:“他们有。”陈坦秋微微一笑,反问道:“今后有何打算?”张少英应道:“回家。”张少英似乎并未隐瞒,陈坦秋点点头,问道:“小玄子和你夫人到底怎麽了?小玄子拜访各门各宗快两年了,至今不肯归来。他可是一记猛药,弄不好会坏事。”张少英深吸一口气,陈坦秋不愧精通驭人之术,小玄子之后便该是小燕子,这是陈坦秋为二人取得小名,陈坦秋却改为了夫人二字。

江山如画(80)

    张少英应道:“我不太了解,深处山洞之中,媚药倾泄、”张少英没有再说下去,陈坦秋刹那间神色肃穆,沉声问道:“你夫人的性格你最清楚,若真有不幸那也是不得已。小玄子不能死,柳氏虽贤惠却也至情至性,这是属于她的一份愧疚。”张少英神色恬静,应道:“我知。”此刻陈坦秋似乎带了情绪,冷声说道:“我教会了他君子之道,却未教他小人之念,这是我的错。世俗之间,女子多难,我无法多言。你且去吧。”张少英躬身向后退去,转身的刹那,柳天波正带人抬了一具裹尸放在一堆柴火中,瞧得张少英柳天波只是缓缓点了下头。从裹尸布胸口的血迹来看,应该是一剑贯穿心脏,是甚麽人需要这麽处理呢?张少英暂时还未收到讯息不好做出判断。

    瞧得张少英离去的背影,陈坦秋脸色有些难看,柳天波走近身来,问道:“可有眉目?”陈坦秋道:“小玄子出事了。”柳天波眉头一紧,叹道:“这小娃子说了甚麽?”陈坦秋道:“此事我来处理。”柳天波没有多问,看向张少英离去的背影,陈坦秋道:“看见了吧?堪堪七载,一个小乞丐便有如此神气。”柳天波道:“如今瞧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陈坦秋问道:“你读过中庸吗?”柳天波苦笑道:“咱们这一帮子人没一个喜欢读经的。”陈坦秋叹道:“如今的他,你让他当枭雄,当英雄,当侠客,当宗主他皆能胜任,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多少人呢?”柳天波叹道:“他是读懂了人性。小小年纪便经历过悲欢离合,在狐山那麽一处地方便能撑起一片天,这也是需要天赋的。”陈坦秋道:“看来你还没瞧明白,换做是你,见面的第一面你便能下定决心让他做武林盟主吗?”柳天波一愣,陈坦秋道:“这样的疯狂只有纵横派做的出来。世俗之间,人心私利之下,纵横派以公天下选拔人才,以姬姓家族维护家天下地位,天下之间能有如此意识,并能如此贯彻,且能有如此成就,这已是惊世骇俗的壮举了。”

    柳天波叹道:“看来我们是要重新读书了。”陈坦秋道:“你知道他读甚麽书吗?他读书读得最多的,一个是卫青,一个是郭子仪,顺带还读点曹操。”这一刻柳天波有些黯然,张少英的变化日渐加深,不再是昔日的狐山小乞丐了,纵横派这麽大的家业真能交到他手里吗?这也太匪夷所思。陈坦秋看向那堆篝火,脸色幽深,随即下令召集四方门诸士会堂。陈坦秋的到来,尚未超过三日便遭到这样声势浩大的袭击,四方门上下至此仍犹如在梦中。市舶司的占地颇大,内部庄园更是修缮的精细雅致,由于庄园内河水遍布,故而这一仗的损失其实并不大。

    安定堂是四方门每日理事之所,这里是其实是昔年南平的皇宫,占地极大。大致分为前堂,中堂和后堂,前堂会客,中堂会事,后堂理事,另有大量的附属殿宇。陈坦秋率众入得中堂,四方门各司各部掌事排了满满一屋,足足三百来人,陈坦秋信步走上正座,瞧了瞧正座上一脸疲惫的的王彦昌,又缓步走下阶来,向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也许能让诸位有所警醒,这一门之下人才济济,为何总斗不过人机呢?原因无他,四方门制度繁杂,内部派系林立,门生故吏不在少数。这安定堂是为安定天下之意,诸位真能明心正典,切身取义吗!也许有人有,但也有人没有,方有两千人打几万人都能全身而退的壮举。”

    堂内众士子皆惊魂未定,明明瞧见陈坦秋被一剑透体,此刻他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的一剑实在太快了,快到瞧不见身影,分不清是男是女。

    陈坦秋续问道:“战损可统计出来?”林彬当即应道:“此战泱泱学子战死四百零七人,无一人受伤,四方门应付无方,此战未留下贼寇一具尸身。”林彬话到真处,言语中带着愤慨的情绪,此刻的四方门上下士气低落。他们至高无上的四方门今日便这麽轻易的被贼人攻破了,他们平日校训的防守完全起不上作用。而陈坦秋满意点点头,林彬算是机灵,知晓自己问这句话的用意。

    陈坦秋道:“其实这也不怪诸位,所谓贼寇也有高下之分的,今日出手的是贼寇中的高手。那最后一剑为的便是本监项上人头,可惜了我那替身。自今日起我将重整此处,不出七日,本监军令所指,即敌寇伏法之时。”随即,陈坦秋将自己组建六司的想法付诸开来。纵横派的六司建制确实独有一套,四方门自然也知晓,但正因陈坦秋所言。四方门内人多职少,派系林立,且任何建制皆需皇帝陛下秘裁,他们不可擅自更改,否则视为謀逆。瞧得众人的反应,王彦昌虚弱说道:“陛下手诏在此,今后四方门诸事陈坦秋可独裁。”有了王彦昌这句话,众人担忧之心方定,但六司成立,千头万绪,七日哪里来的及?陈坦秋摇头道:“改制必会砸了许多人的饭碗,这才有建明卫的尴尬处境。此安定堂竟为安定天下,则家国之念高于一切,那些祸国殃民的贼寇需要宋刑统的典章鞭策,人间正道需要诸位传承,方不负皇帝陛下厚恩。”

    此刻的陈坦秋在四方门诸士子眼里是那麽高大,他的言语太振奋人心了。即使是门主何进,监门王彦昌他们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或者是他们能说却不敢说。四方门泱泱学子虽王亲贵胄,滥竽充数者多,但经过唐玉,郭晓的梳理,四方门四大枢纽多聚理想之士,否则今日的堂会已是鸡飞蛋打,因为没有人会听命于陈坦秋这样一个江湖草莽,或者说是曾经嘿道皇帝,这与四方门教义相悖,于四方门更是耻辱。但连番交战下来,许多人已明白,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法,每打一仗便成百上千的战死,这样的战损太夸张了。泱泱学子寒窗苦读,即使落榜也求一报国之心,却倒在了讨贼的路上,尚不能青史留名,甚至不能出现在朝廷建制的御案上。随后陈坦秋向众人说道:“接下来诸位将会有一些新同志,但愿诸位能不计前嫌,共同讨贼。”

    此刻羽衣卫进入四方门皆身着鸿装,且四方门上下对张少英身畔之众皆有钻研,但众人还不确定。当陈坦秋将一众人领到中堂后的校场上时,衣着鲜明的羽衣卫正肃立而待,背上那醒目的罪字格外显眼。这一刻四方门上下唏嘘一片,没有的往日抨击和排斥,钻研过张少英的人皆知晓,黑榜这群人多为纵横派所用。于情此为天理不容,于理则愧对那些被杀害的冤魂,于法则无法原谅那些数不清的罪恶,但于心这麽多的人诚心向善不也是一种赎罪吗?事实证明那些冥顽不灵的皆在黑榜联军大营,愿意回头的则皆在此处?甚至符合天子太平治国的理念,只差一份大赦的文书了,而这大赦的文书需要一个绝对的理由,那麽羽衣卫的出现在此便不稀奇了。

    瞧得羽衣卫诸众眼神坚毅,深邃的目光中流露着令人胆寒的杀气,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者方能有的神韵,四方门诸学子中已有不少这类人存在。所谓术以知奸,以刑止刑,若真要达到安定天下之目的,这群人出身黑榜,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更贴切之人。有这帮人的加入至少可解目前困境,进而以刑止刑。连皇帝陛下都睁一眼闭一眼,他们又能说甚麽?天子近侍王彦昌便坐在里面,门主何进更清楚这其中诀窍。但陈坦秋清楚,当前双方还是不宜有过多的接触,一切皆需双方拿出实力进行撮合,这两种身份注定是不可调和的。

    随后在陈坦秋的主持下,胡道与林彬从旁协助,四方门上下就这样开始了改制。这一切说开始便开始,都不容商榷,四方门上下均感疯狂,但这不也是人心所向吗?陈坦秋的身份注定不会有那麽多的牵绊,即是多数人不服,他也能拿出政绩来说话,一改四方门沉珂之态,毕竟其执掌武林盟三十余载,公正廉洁,四方门上下有目共睹。陈坦秋的方法也很简单,调取所有人的履历,然后塞入他和胡道林彬合谋做出的建制里。陈坦秋带来的虽只有百十来众,但每人带一点,卷宗的翻阅量自然不差,用他这种方法昼夜轮替都不需七日便可成。此刻胡道与林彬皆暗自震惊,这样的专权方式四方门盼了多少年,今日竟因为一个外人而实现了,说起来于四方门诸众而言这是多磨可悲的一件事。

    不远处,张少英一行出得市舶司乘船从水路沿江西行,相对来说这里离狐山相当近,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回家了。他完整的通过了大幕司的勘验,剩下的便是内在。御留香一行几年来四处颠簸,难得有个地方歇息,众人有好友作伴,自是心甘情愿,大家确实需要好好歇息歇息了,路上他们将会合下酆都的遗体同往狐山。此刻的众人倍感思念下酆都,她的存在总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小家碧玉的脸蛋,心肠却毒辣的紧,连御留香都着了她的道,此刻她若活着那将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然而车船才过了八里渡,张少英便再次收到了横网讯息,其中内书颇长,是玄天派出事了。张少英没有声张,此刻的他不知是喜是忧。他虽非玄天派弟子,但辰善他们在玄天派的名册并未核销,他张少英更是玄天派的女婿。自姬灵霜率众尽屠党项八部首领之后,党项人对兰州南玄天派所辖之地的袭扰便少了许多,也安分了许多。上月却不知抽了甚麽风,侠影山庄通过生间里应外合,偷袭玄天派,趁玄天派掌门人韩白巡视之际再度突袭,片刻之际韩白不敌之下力战而亡。幸而玄天派地势本就易守难攻,虽全歼来犯之敌,却折损了玄天派的希望,韩白。

    张少英思虑再三,他很清楚,侠影山庄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姬灵霜在时不断派黑榜杀手刺杀,她只管给钱,侠影山庄许多好手因此稀里糊涂丧了命。他们此刻突然来攻必有所谋,但无论如何,作为玄天派的女婿他必须要去一趟,这是他欠玄天派的。张少英本不欲说,但御留香却将内书抢了过去,一瞧之下不由眉头紧皱,随即喊来了众人。张少英苦笑道:“不必担忧,此行我一人独往。”御留香哼哼一笑,应道:“杀戮只能增加恩怨,但你也无法同一个强盗讲道理。”御留香话中有话,张少英反问道:“请教!”御留香摇摇头,说道:“天池与云都皆与党项蛮子有勾结,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张少英眉头一紧,他一向只关注宋境之内的文书,外境之事他接触的少,也轮不到他管。御留香续道:“可惜了,咱们歇息了。这一招调虎离山,调的可能也不止你一人。”张少英幡然醒悟,是啊,他的回去一趟,妻子必然也得回去,但妻子如今掌管着龙魂,这是纵横派的最高机密,牧云端等还攻上了初云岭。张少英一念至此却也释然了,妻子的学识远胜于他,且姬灵霜悉心教授,她该有所能为。

    羽千泷劝道:“我们陪你跑一趟吧!你一人前往若是再有意外,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张少英会心一笑,应道:“不必担忧,这里的局势已不再由我们控制,咱们只管游山玩水,纵情声乐。”御留香道:“我们留在山庄,此次你一人前去便是,可别丢老头的脸,半路被人给宰了。”张少英笑道:“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巴不得他们一涌而上。”两人一言一语众人已不知究竟在说些甚麽,但众人并未阻拦,御留香见识非凡,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张少英瞧了瞧身畔一众人,起身躬身长揖,然后带走了月仙,风神,夜虚三人,其他人则回狐山仙侣山庄。张少英就这麽走了,他只带了三个人,走得这麽直接,让刚刚重逢的班嫂一行失望不已。瞧得张少英离开的背影,众人担忧之际,御留香解释道:“党项蛮子之所以叫蛮子跟宋人是有区别的,他这一去正好挣点功名,顺带解决一下后院之事。”申屠月道:“他带的人越少,那麽成功的机会便越大。”御留香赞许的点点头,说道:“纵横派的衣钵不是那麽好接的,攒的威名必然是惊天动地,扬汉人大义之举。”御留香这麽一说,众人算是听明白了,但众人还是有所担忧,但他们无法控制事态。纵横派的行事总是这麽犀利,随着局势不断改变策略,竟而赢得有利的一面。同时他们也相信张少英的能力,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倒真辜负了纵横派这麽多年的栽培。

指点江山

    张少英换舟之后船舱中终于没有旁人,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房,妻子必然也会来的,这一刻张少英心绪起伏,一时思绪万千。他又该如何面对妻子呢?即使妻子明事理又如何?间隙已生,他又该如何弥补呢?妻子能原谅自己吗?这时的横网建制日渐纯熟,不需他发令调查,至玄天派之时必然会有更全面的卷宗供他审阅,调虎离山又何妨?纵横天下以为棋,有横网的地方他张少英便是执棋者。张少英退去所有,凡心中所念是与妻子下玄天派后二人相伴的月余时光,那时才是属于她与妻子此生最美好的记忆。念及于此,张少英心绪难耐,恨不得立刻飞至心弦之地。

    远处,云梦湖,冷逍遥正与双尊准备撤离事宜,由于可以借助盟网之势,此刻他们需要在宋庭的版图上寻一个中心点,方便八方讯息汇聚。纵横派以天下为棋盘,他冷逍遥做不了执棋者,便做一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局部棋子。这一刻的冷逍遥着眼于大局他忽然有些看透了,是的,自始至终,无论是天池会,还是云都,纵横派都不会选择正面冲突,鹬蚌相争,旁人得利之局绝不会出现在纵横派身上。且击败天池会与云都靠的从来都非杀戮。纵横派有姬奔月,姬灵霜,张少英,柳燕这些选择。天池会有玉仙师,云都有云都救赎聂宸玉,西后,南冕,北侯。他们之间随着岁月的更迭已到了承前启后之刻,谁能寻得衣钵方为关键所在。那麽他仙宗呢?洛子秋便在眼前,他又该如何处理呢?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做出对仙宗任何不轨之举。他内心之中一直都怀疑妻子的死于他们有关,但上官蝶舞留下绝笔信是事实,他没有足够的证据反驳。

    为了方便行事双尊选择了洪州,哪里尚有消网新建的分舵。准备妥当之后,弟子蒙阳前来禀告,一切准备妥当,他们可以离开了。冷逍遥思虑再三,让一众人等等,他要去会一下慕秋白,见识一下玉织香。双尊知晓冷逍遥的心思,当下一行三人向慕秋白递了拜帖。慕秋白就没打算离开此地,故而接到拜帖他没有在客栈等待,而是率众亲自出来迎接。慕秋白这麽大的阵仗完全是玉织香提出来的,这是张少英隐形中选中的三角关系,张少英的退出代表纵横派改革完成,开始隐匿行迹,而他们的改革方刚刚开始。云都,天池会这两个大敌不断向宗门渗透,久而久之便是巨大的隐患。此时此刻他们需要加强这种同盟关系,毕竟相对来说,冷逍遥身后实力强大,且冷月痕虽退隐,但冷逍遥所用的建制里面洋溢着太多冷月痕的影子。

    冷逍遥与慕秋白的交情其实可以说完全没有,但张少英构建的这三角阵营太有吸引力,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条道上的。只不过此刻他们都有了竞争者,洛子秋知道寻胡昭,他们自然也可以,并不稀奇。两人缓步走向云梦湖长廊,其实即使不见面他们也能同盟,三人虽有结友之礼但毕竟不太熟,所谓人情世故,这样的会面只是为了多熟悉一点。

    慕秋白向来少言寡语,出于同盟的关心,先出言说道:“你的妻子身亡可能远不止这麽简单。上官家虽附于冥花流,但上官君泽已是其中翘楚。”冷逍遥闻言心绪暗暗一紧,他虽极力克制,但妻子的死于他太沉重了。冷逍遥沉声说道:“也许不是他。”慕秋白应道:“我会查。”冷逍遥长吸一口气,叹道:“恩怨,恩怨,便是这麽来的。冥宗,仙宗的恩怨由来已久,也许两宗内讧便是最好的答案。”慕秋白嘴角露出了一丝快意,冷逍遥还算清醒,知晓事端。慕秋白应道:“这便是我们需要防备的。”冷逍遥问道:“刨除利益,我们会是朋友吗?”慕秋白反问道:“同样的情况下,你与他会是朋友吗?”冷逍遥道:“以他今日心境,能够与这样的人交上朋友,亦是人生幸事。”慕秋白道:“数十载的沧桑竟不如一个三十不到的初立,这样的人生你介意吗?”冷逍遥微微一笑,慕秋白确实变了许多,这样的对话倒是能聊得下去。

    冷逍遥道:“沧桑不重要,经历方为根本。他十五六岁便不断的经历死亡,十七岁时寒冬腊月一天背一具遗体,整整背了将近一月之久,这样的沧桑人生能有几回。世俗便是这麽奇怪,当你见别人倒下的时候你能出言安慰,送安入土,并感慰人生,但若至亲倒下却是另样的悲欢离合,情难自禁。我自认此生逍遥随性,藐视世俗,最终也不过世俗之内。”

    慕秋白闻言不由内心一痛,失去至亲的感觉他虽从未表露,但也无法承受第二次,清幽,花妃,臣忠。慕秋白问道:“你读甚麽书?”冷逍遥摇摇头,应道:“我可能要读曹操。”慕秋白道:“那我可能要读诸葛亮。”冷逍遥哼哼一笑说道:“你最大的变化便是承认感情的存在,并接受它。”慕秋白道:“洛子秋身份存疑,此人出身黑榜,黑暗中来的人必然有黑暗的历史,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冷逍遥反问道:“你的弱点呢?”慕秋白应道:“事在人为,她若有此能力必然无事。”冷逍遥点点头,应道:“能有这番觉悟将来便有所为。”慕秋白劝道:“局势多变,但愿你不会令我失望。”冷逍遥微微一笑,应道:“当两个拳头用到一块时,说明便是时机了。”慕秋白道:“但愿不会有这麽一天。”

    当下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冷逍遥便独自去了。玉织香缓步走近慕秋白,问道:“如何?”慕秋白道:“生平太顺,理事由余,心智太柔。”玉织香点头应道:“他身旁的两位侍妾可不简单。”慕秋白道:“这便是我们与他的区别。”玉织香道:“越小经历磨难越能看懂人性,并能持平常之心者寥寥无几。这便是人之天机,换你来一次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体会。”慕秋白道:“所以相较之下,以仙子之身若不能成便是我的失职。”玉织香嫣然一笑应道:“我终于从你这里感到了信任和安全感,感谢慕副使。”说罢,玉织香侧身扣了个万福。慕秋白没有回应,他们之间她出于感激,而自己尽忠职守便是契机,无需这些客套。

    慕秋白反问道:“你有想法?”玉织香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应道:“此次聚集若只是这麽单一,倒有些不寻常了。”慕秋白哼哼一声冷笑,应道:“这是仙子该烦恼的事情。”说罢,转身往客栈走去。玉织香一笑之间,他这种方式跟张少英实在是很像,坏的让人哭笑不得。

    路上,冷逍遥闭目思索接下来的路,随着纵横派的退出武林局势将会更乱。他问了慕秋白,但慕秋白却没有问他的弱点。而这样的弱点是短时间内难以弥补的,他这一生在师尊的庇护下几乎无忧无虑,甚至都没经过多少风浪,确实逍遥了一生。灵女平日虽恬淡,但这些年走南闯北,任一宗事也是绰绰有余。在这敏感时刻,爱妻之死虽与冥宗有莫大的关系,却不能以此查下去,一旦有所不合,两宗翻脸事小,却需提防渔翁之心。恩怨的由来便是执着,他的心智早已随着妻子的离去而紊乱,当前他所能依靠的便是左子手与右子老。经历了妻子的离开,双尊为冷逍遥安顿了大量的随从。其特意调来了飞天派掌事破风打前站,仙剑派掌事剑秋为自己殿后,破刀派掌事苍龙为左翼,矛盾派掌事天水围右翼。中路己身则以那些黑榜杀手组成近卫营随侍,这些调配今后将成为常制。

    这些黑榜杀手张少英整整拨了一千人给仙宗,双尊将这些人分为两营,十队,一百部供冷逍遥调用。此刻冷逍遥身畔有三部近卫营,半营玉林苑弟子组成的玉字营护卫,身畔人手充足,势力遍即方圆三十里。纵横派的护卫建制一直按照二十里设置,那是因为纵横派横网与双卫制度磨合多年所得出的最佳路程。双尊设置为三十里为的便是勘验消网与冷逍遥九派当家的契合。消网经过不断地扩张已然遍即南方,这应该是逍遥城留下的最大一份助力。天下武林,人间世道,掌握八方讯息,这是窥视武林的本钱,全是真金白银加多年时光堆积出来的。纵横派将谋略发挥极致,能动天下而不动,称霸武林而不霸,自始至终却保持着极高的领先之势,称霸武林已不再是武力上的征服,而是实力上的发扬。

    冷逍遥于马车中自顾沉思,双尊则顺着精细的羊皮地图勘探周围地理,这是纵横派双网护卫的必备之课,双尊亲自切身体会,以便今后组建纵横派的双卫建制临摹于己用。前面便是泊陵渡口了,这里水系交错,水路几乎占据了江陵十之六七,远较陆地更加方便。泊陵渡乃泊陵江上最繁华的渡口之一,泊陵江更是长江水系支流,水域宽广,江水奔流,渔业,商业繁忙,各种形形色色的货船络绎不绝。当前局势敏感,像泊陵江上这种水流奔急之处,船队是无法做到完全妥当的,冷逍遥的武功虽高却未至顶峰,下酆都那般武功都能被花信风一招击杀,他冷逍遥更不在话下。这个武林藏龙卧虎,顶峰辈出,必须十二万分的谨慎。

指点江山(1)

    左子手与右子老商量之下已决议需将清莎派掌事曼莎调来。冷月痕掌逍遥城时对这些人一直都很照顾,只因当年逍遥城筛选七十二行高手时经历的太过血腥。面对如今的武林局势,冷逍遥需要发动自己所有的优势和势力进行勘验,经过残酷的武林争锋达到九派当家建制的大成和人才汇聚。逍遥城所部皆是旧识常人,数十载的交情,他冷逍遥能否狠得下心来执行端看其决定。但双尊执事多年,行事干脆,心思缜密。相对来说水路顺流而下较陆路更快,但同时也意味着危险。众人六艘楼船南下,由于江面航道来往有别,故而六艘楼船只能一字排开,要走十七八里水路方能入江。

    此次会面洛子秋与胡昭虽未能大展其才而内敛保留反而暴露了不轨之心,洛子秋即使真是教皇之后也该拿出能力来,而非靠着教皇余晖兴风作浪。且那四派的问题直至今日仍无法透析当年之事,故而仙尊一直对这四派有所提防。冷逍遥瞧得双尊如此精心布置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当他失去灵女后他忽然发觉那种感觉竟如此刻骨铭心。故而如今看向二女,冷逍遥方知她们在等待自己的漫长岁月里受了多少煎熬。双尊也能感受到冷逍遥眼中的怜惜,相较之下能有这一份怜惜她们便足慰平生。相教之下灵女平日素来随和,她的离开于二女却是别样的情愫,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感情上皆是是人生一大缺失。今日的武林不同往日,事情她们可以调查,但时机未至,灵女的死恐不会如此简单。

    这时盟网送来了陈坦秋被伏击的讯息笔述,对方先以大量先手潜至市舶司附近民宿酒肆,在一瞬间连续施火箭火烧市舶司,随后大量数以万计的毒虫撒入市舶司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制了大量的黑火药裹着大量浓烟投入市舶司,整整等待了一刻钟方同时窜入市舶司。他们以四面八方进攻,由于毒虫的数量实在太多,许多四方门人员防备不及。且袭击之人身上涂抹了膏药趋避毒虫,故而趁乱示如破竹攻向中堂,很显然他们知晓陈坦秋的位置,这次袭击的目的必然是陈坦秋所处的密室。且密室中的四方门弟子早已被人皮面具的敌人替代,故而密室的门没有任何阻隔便被打开。一众人闯入室内,刀光剑影中一道人影闪光中递出一刀,陈坦秋的五行幻影竟然瞬间被破,她的刀他快了,长刀一刃贯胸,陈坦秋替身当场毙命。

    光天化日之下,敌人势众而袭,趁乱取敌将首级,多麽霸道的方式。陈坦秋一死,无论真假,所有袭击之人悉数退却,全程没有超过两刻钟。行事犀利,霸道,干脆,神速,这麽大的阵仗,为的便是短时间内一招制敌,而后全身而退。

    这一仗下来四方门伤者近千,亡者四百余众,皆是施救不及而亡,只因那些袭击杀手不多纠缠只为从距离上快速推进。从这一点讯息中便可看出四方门的建制着实僵硬,甚至战后头统计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或者说隐瞒。同时也说明,陈坦秋身畔人数并不多,否则以陈坦秋脾气,今日这些人岂能轻而易举摸到市舶司周围进行这样大的阵仗?笔述最后,陈坦秋特意提出最后出刀一击致命之人,兵器是一柄擦得发亮的唐刀。至于身影,那人蒙面不知来路,以身形是个女子。

    双尊瞧在眼中暗暗赞叹,多麽漂亮的袭击,连一句尸体都没留下。冷逍遥瞧过之后,起身缓步走到舱外,阳光照耀下,时节已快入春了,再过一月便是大中祥符四年了,时光飞逝,而他冷逍遥还在纷争的路上,他再也无法逍遥了。纵横派那麽完整的建制,张少英都数次险些丢了性命,他的班底才刚刚起步,能抵挡住甚麽样的袭击呢?此刻他站立于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便飞来横祸,江面上的危险远胜陆地十倍。但是依照逍遥城的性格,越危险的地方便越要去,因为躲避只能延缓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

    双尊自然能感觉到冷逍遥的心思,此刻的他肃穆庄严,身形是那麽的伟岸,二女凝视良久,左子手方说道:“你心里都明白。”冷逍遥问道:“你们也感觉到了?”左子手道:“陈坦秋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好准备,便无法应对第二次袭击,除非他还有第二个替身。”右子老道:“你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好准备将也一样。仙宗之内,你若死,则仙宗必然大乱。重耀虽能执掌门户,但战神派必将没落,于仙宗而言得不偿失。正因如此,连大姊都能被算计,更何况你。”冷逍遥忽而咧嘴一笑,二女的肃穆是对他的担忧,说道:“有时候想想,张少英在能这种情况下都能逍遥自在,我冷逍遥三字更不可落后。二位娘子,逍遥有礼了。”

    冷逍遥这莞尔的一礼,以及娘子的称呼让双尊刹那间热泪盈眶。世俗之中她们只是妾室,这一声娘子远较世俗更能震撼身心,能有这份敬重,这一世的等待还有何求?二女以揖礼盈盈还了一礼,这是正妻正式场合方能行就的大礼。冷逍遥起身说道:“以前没觉得如何,今日瞧来,咱们这位张大兰君多聪明?同娶双妻,三人共枕,虽不容世俗,却平衡了内在,这份破例我冷逍遥便无所及。”双尊自然知晓冷逍遥的心思,左子手道:“身份上于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只要你活着。剩下的事情,我们能做。”冷逍遥难得展颜,笑道:“你们不就是想我吃软饭麽。”

    左子手应道:“吃软饭也是一门手艺,这一点你又不及张大兰君。”冷逍遥闻言不由纵声大笑,江面上尽是他声音,此刻的冷逍遥终于放下心结,活下去他才能查清真相,如今的盟网遍即诸国,卷宗统一,查探实情便简单许多,许多武林悬案亦可慢慢解开。

    当一行舟船入江后双尊才放下心来,他们要经汉水入江,再往鄱阳湖去往洪州,要两日水路。作为执棋者,袭击陈坦秋这一群人恐不会如此简单,无论虚实他们皆需这样的防备来完善护卫建制。冷逍遥的笑声透彻十里,这是故意的招摇。晚间冷逍遥用膳过后与二女围着船舱碳炉取暖,蒙阳便进来直言江面上有变化。有几艘货船一直跟在他们左右,冷逍遥道:“你该知如何做!”蒙阳一点头,转身去了。冷逍遥叹道:“当初该帮他一把,不然他已然成亲,娃都好几岁了。”待蒙阳出去左子手叹道:“现在瞧来你眼光也不咋地,俊尘太乖了,你的衣钵他即使继承也是重耀那样的后尘。”冷逍遥微微一笑,应道:“你们平日只瞧见他的乖巧,却没看见他骨子里的睿智。我冷逍遥能有这样的弟子已是不虚。”

    冷逍遥转身推开后窗,三人向后望去,黑暗中蒙阳跃上后面的楼船下半帆减缓速度,同时以暗哨向跟在后面十余里的剑秋递了讯息。只见蒙阳舟身缓缓向后隐去,不过多时,江面上便传来打斗声,随即有人惨呼落水,不多时后面面楼船上便起火,随后似是剑秋率部参战,激斗之声更加炽热。此时冷逍遥亦听到前面也打起来了,周围都是商船,民舟,夜间本就船速不快,许多舟船已开始离得远远的。

    冷逍遥微微一笑,还是老套路,先乱后出击,确实,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屏退所有,乱中致胜。思虑间,江面下游一阵延绵乐声透彻而下,是古筝所奏,奏得竟然温柔乡。但听有人吟道:“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随着女子声音吟诵,冷逍遥知道那是杜甫之诗佳人。此时此刻这番吟诵着实透人心脾,冷逍遥喃喃叹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此时此景,应情吗?”双尊没有回应,睿智如她们很清楚人性,即使是冷逍遥也逃不过内心的枷锁,旧人不正是大姊,新人不正是她们。她们所思虑的是黑榜之中可有这样喜爱诗词的女杀手。这女子是从中间开始吟诵,这样的方式下除了正在读书便是有心而诵,黑榜之中不缺经书识教的杀手,皆有极高的学识。

    那女子诵完最后一句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遍即住口。前方飞天派掌事破风瞧得眼前来者不善,当即让近卫营施火箭阻止画舫靠近。众人全神贯注防备之际,但觉空中一阵飘絮袭来,虽无色无味破风却已感不妙,吩咐闭息裹面。破风轻功独树一帜,他虽身居前卫,但有近卫一营在手,这样做的目的为的便是不能束缚他。破风蓄力纵身一,便向三十余丈外的画舫攻去。破风踏水而过,愈近画舫,但见画舫灯火通明,愈近飘絮愈多,周身皆是女子闺房气息。声乐是从画舫上层通厢内传出来的。当破风终于跃上船头,画舫内并未阻拦。但听通厢内幽幽问道:“来者何人?”说话的便是刚刚吟诵女子的声音,声音虽婉转却带着肃杀之气,声色中厚,该在三十至四十之间,即使是询问,口气中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慵懒。

指点江山(2)

    破风淡然应道:“我叫破风。”吟诵女子嗯了一声,说道:“整整二十六丈,你踏浪而来,这样的轻功,不差。”破风应道:“有话请说。”吟诵女子道:“这是一场试探,我只出一招,你若死我则继续,你若不死,我就走了。”吟诵女子出言淡然无味,似乎杀人于她而言只是一件事而已。破风哼然一笑,这样的杀手看似实际,实则才可怕,她清醒的知晓自己在作甚麽。这样的人竟然决定出手,必然做了详细的窥探。自己离冷逍遥不过四五里水路,画舫逆风而行,且画舫底层有不少水手,破风之所以敢来便是相信自己的轻功。

    但逆风的飘絮愈来愈多,破风自发现飘絮开始便一直细细观察,飘絮中似乎无毒,只是带有特制的花香。破风问道:“你究竟是谁?”吟诵女子应道:“一招之后你若活着,我会告诉你。”言毕,舱门大开,一声刀鞘出鞘之声,那是唐刀拔刀的特有锵声,一道闪光自舱门中闪出,破风本就做了万全准备,刀至则身形已动。唐刀呼啸间刀气纵横是一招大杀四方之招。由于不清楚对方底细,破风只是闪避没有出手,他的习惯从来是看透敌手后一击致命。如此大杀四方的开合之招,破风已然跃上天际,在这画舫上实在不安全,破风一个飘落在被刀气刮到面门之际堪堪躲了过去,暗叹好快的刀法。吟诵女子离自己这麽远,且在自己有防备的情况下都能直至面门,破风知晓这绝对是顶峰,他不是对手。

    但身在空中的他面对吟诵女子的第一刀他选择后撤,他忽然发觉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做法。此时吟诵女子第二刀已至,破风挥动双臂一根银针暗器射向窜来的黑影,却觉心口一凉,唐刀已然刺入心脏,刹那间破风便即断气,尸身落入江中,吟诵女子目的竟成,刀撩水面借力弹回画舫。破风落水,楼船上的飞天派门人,以及近卫营皆感震惊,破风的功体也许不是顶尖,但轻功绝对称得上顶峰。这一刻近卫营一众人皆感意外,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出手了,不论对方有多少后手,他们必须立刻出手,就是焚也该焚了她。随即近卫营队长示意飞天派弟子向冷逍遥靠拢,他们近卫营则提前出手。这突来的变故太让人猝不及防,破刀派弟子只能再次减缓船速。这些近卫营均是羽衣卫隐字营筛选出来的,在羽衣卫的建制里,管你何人,情况不明时,自然得泻不停伺候。

    是以画舫虽越来越近,但近卫营一出手,大量的泻不停砸向画舫,霎时间画舫周围已然白粉飘絮,伴随着近卫营的一股劲风推送,泻不停药粉已然笼罩整个画舫,药粉撒得实在是太多了。霎时间,画舫中灯火摇曳,咳嗽之声不绝于耳,近卫营的火箭嗖嗖射向画舫。画舫中已有人窜出身影,但近卫营没有恋战,而是选择回援。这一行船队人多势众,若是这单枪匹马都能如无人之境,他们近卫营的脸面可就没了。随着回援近卫营已有人潜入水中将破风尸身捞了上来。众人回到船上画舫已然起火,船帆着火下船身便无法逆流,已开始倒退。火势下,舟上水手皆是百姓装扮,似乎并不会武功。近卫营诸众不由心中大骂无耻,这画舫显然是租的。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们不可能分身去救,只让飞天派众人放下浮木,水手皆识水性,浮木能暂时助他们度过眼下,至于泄不停的药力他们暂时也无暇顾忌,至少还没听说过有人拉肚子拉死了。此时飞天派阵营内哀声一片,破风确实是死了,一刀致命,几乎没有多少痛苦,飞天派弟子皆逍遥城弟子,破风逍遥五绝名号横行多年,这是昔年逍遥城的神,今日竟然殒命于此,甚麽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前方的战报传到冷逍遥耳中,冷逍遥只感心神一冷,多年好友就这麽倒下了?冷逍遥只感身形发颤,是的,没有了纵横派的存在,他们立刻便出手了。此时的江面上前后夹击的小舟愈见增多,但见对方火箭齐射,顷刻间冷逍遥楼船便着火。好在船上准备充足,河沙掩埋下,几番抢救却也无碍。只是对面火箭似乎用不完一样连番施箭,如此下去河沙总有用完之时。这一刻双尊近卫营前后三百来号人开始向上游,下游出动。不论敌人如何谋划,他们近卫营则不能为战场所左右。且冷逍遥前后随属众多,即使不敌,护送冷逍遥撤走亦非难事。

    冷逍遥强压心绪,看向身畔二女,应道:“换一种打法,近卫营,玉字营,全部出动,发挥人多势众之利,倒要看看是谁这麽看得起我冷逍遥。”双尊常年执事,此刻当不该自乱阵脚,但如此而为亦能让对方措手不及,从而控制整个战场局势,至于他冷逍遥,便看造化了。随着双尊下令,冷逍遥整个随属部队如同狂风卷浪横扫整个江面,来袭的小舟在近卫营与玉字营的横扫下很快便控制了局势。尤其是近卫营的人到处撒泻不停,玉字营众人方知为何日前近卫营便劝他们服食那不知名的汤药。泻不停的药力能在盏茶时间便能发作,那种腹泻之状惨不忍睹。

    这些小舟上的杀手身手并不高,故而在近卫营与玉字营的双重扫荡下,很快便全军覆没。此时双尊在密切注意着江面,蒙阳却在桅杆上看到一艘无人小舟正离船身不远。由于黑夜中瞧得不真切,蒙阳翻身立在冷逍遥身前。蒙阳刚站定身形,刹那间便见一记瞬光袭来,有敌人。好快的刀,那是唐刀的风声,蒙阳周身罡气一起,唐刀已然触及面门,但听锵得一声兵器相击,是近卫一营指挥冷烟翠出手了,她用的是一柄很不同的圆杆铁杵。与唐刀相击之下,冷烟翠已然与来袭之人缠斗在一起。蒙阳没有出手,黑夜中危机四伏,他是冷逍遥的最后一道保障。

    这一刻众人才看清楚,来袭之人身形玲珑,蒙面一身花红大衣,周身打扮的精致,似是因为打斗中她没有插戴首饰,手中用的是唐刀中的横刀。冷烟翠是冷逍遥给她的新身份,她一出手便感觉到了对方的九品神通功法,只是还未大成。冷烟翠也是今日才收到张少英送来的九品神通秘籍,都来不及细看。作为杀手出身,冷烟翠亦爱清静,写意诗画之人。对方招式犀利狠绝,招式精致,兵器在她们手中不再是杀人的用具,而却如一支毛笔,行云如流水的挥洒,那是心境的升华,内在的享受。三招过后,冷烟翠便有些吃力,对方九品神通连番转换,虽未大成她便已吃不消。蒙阳瞧得真切随即加入战场,船上的近卫营则围在冷逍遥四周,有了冷烟翠这一阻近卫营便有了眉目,堪堪一人独闯这样的防守且还杀了破风,怎麽看都觉得荒唐。两个女子身形交错,双器迸击,蒙阳一时寻不到间隙,双掌结势,以指化气,站在一旁。冷烟翠此刻只感对方刀尖离自己愈来愈近,每一刀皆蕴含三分十一,若非她已练成三成的阴阳战甲护体,她此刻恐难以支撑。冷烟翠激斗中忽而看出了来人的身份,她自身武功如何她很清楚,能够有这样的压制之力,唯有禁断血亲,刃宗滴血岩浆,却非人间异数。且对方真气汹涌全无阻隔,相较之下唯有近禁断血亲最是明显。

    眼见冷烟翠不支,近卫一营又出动三人攻向来袭女子。像这样的高手,四人围攻已显拥挤,亦是围攻之阵的极限。筛选过后的他们清楚得记得御留香说过的一句话,天底下便没有所谓的天下第一。一个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面对一群乌合之众自然能大杀四方。但若面对一群二流身手却配合默契,视死如归之下,天下第一亦是虚名。分派之前纵横派没有区别对待他们,要想活的更长久便要掌握天下讯息,羽衣卫之内便有大量的武林讯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纵横派都有收集武学流派,兵器路数,只要与武林有关的多有记载。

    是以这三人一加入,其中之一的冷君梦便知来者是谁,冷君梦冷声说道:“羽千叶,是你。”竟然有人认出了自己,羽千叶大感意外,激斗中哼哼赞道:“眼力不错!。”面对四人的围攻羽千叶九品神通之下竟丝毫不落下分,三人加入只是短暂的扳回一点局势,随后在九品神通的流转下,几人渐有不支。但冷逍遥更担心的是,九品神通包括灭魂法印,弑血横秋,一旦使将出来该如何应对?也许让她近身并非明智。张少英曾打过招呼,羽千行这一行人已被他收复,名单都在他手中,不知羽千叶为何会在此,难道是同名?

指点江山(3)

    冷逍遥思虑之际,羽千叶果然发动灭魂发印,刹那之间船上众人只感气息为之一泄似是天地静止,大脑一翁便神思恍惚,只不过其中多了一股浓重的蛊虫腥味。恍惚之际,蒙阳当先中刀,冷烟翠头次经历灭魂发印,通过筛选之前,隐字营特意强调了应对灭魂法印之法。人体虽无法做到绝对的纯净无毒,但灭魂法印便是靠气息引发体内毒性失衡。像羽千叶这种带有蛊毒的灭魂法印亦是最不纯粹的,及伤自身,能够练到以人体之毒攻敌以至第九层,当今世间唯有御留香与纵横派掌门人姬奔月。

    但冷烟翠反应终究慢了一步,蒙阳同样是心口中刀。冷烟翠沉声怒喝一声,合阵。所谓的合阵便是群起而攻之,群攻之下虽拮据了手脚,露出的破绽也最多,但只要羽千叶的刀递出,他们便寻到间隙,以命换命,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由于早已裹在人群中,羽千叶飘身退出船头,面对四面八方的围攻,羽千叶一头扎入江水中。落水之际,几张巨大的铁网撒入江中,羽千叶避之不及,横刀瞬即挥洒道道刀气自水中窜出水面,片刻便没了动静。待水手捞起铁网,网中已无羽千叶身影。

    此刻冷逍遥船队一片狼藉,这一切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冷逍遥上前查看蒙阳伤势,伤口一刀透穿心脉,亦是进气多出气少,命在顷刻。这一刻冷逍遥终于心绪失控,上前紧紧握着蒙阳双手,沉声唤道:“初照。”初照是蒙阳的字,这个字还是冷月痕亲自提的。此刻的蒙阳强撑着一口气,眼中满是歉意。随着冷逍遥的呼唤,蒙阳再也没有了气息,顷刻之间冷逍遥便失去两位挚友,加上妻子的离开,冷逍遥只感一阵天旋地转,激动之际晕了过去。

    双尊终究见过大场面,此刻强忍心绪防患未然,安顿后事,收敛战场。冷烟翠此刻亦皱眉不展,非是她们无能,而是九品神通太过厉害,这群人必然是最早掌握九品神通的一群人。冷烟翠招呼近卫营将冷逍遥换到了备用楼船中,她很清楚这只是一场试探,羽千叶一定会再来。双尊自是知晓冷逍遥的心思,执意将蒙阳和破风尸身放在内仓中。船舱外,冷烟翠向冷君梦问道:“你知道多少?”冷君梦躬身向冷烟翠见了礼,他虽只是个小队长,却心思斐然,这一点冷逍遥倒没看错人。冷君梦道:“听说男主人曾与羽千行他们接触过,也许这便是结果。”

    冷烟翠叹道:“武学共参真是残酷。”冷君梦道:“看到了吗,这便是纵横派与仙宗的区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冷烟翠道:“那还等甚麽?”冷君梦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问道:“你要作甚?”冷烟翠转而便去,应道:“随我来便是。”冷君梦堪堪二十有一,冷烟翠则芳龄二十,两人在黑榜中虽名不见传,但都属内敛之人,心思淡薄。相较于那些出卖美色的杀手,冷烟翠身上则多了三分睥睨天下的孤傲。

    两人进船舱内见双尊,塌上得冷逍遥情况似是不怎麽好,二人一进来双尊便如实相告,灵女,蒙阳,破风的离去,冷逍遥强撑之下心疾发作,病温且重,需要调养。冷烟翠感激之余甚为感叹,张少英那样的经历都坚持住了,冷逍遥果是差上那麽几分。双尊随即询问二人何事,冷烟翠道:“这个武林太残酷,今日尚不知能否活过明日,尤其是当家这样的风云人物,咱们队伍需要一个这样的狗头军师,眼前这个人当能胜任。”双尊一生阅人无数,为冷君梦取名时虽知此人不简单,却无更多印象,冷烟翠此番推荐着实有些突然。面前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才俊,真能堪当重任?张少英在拨人时曾说过,他拨得这些人里面读书者是最多的,这一句提醒便是巨大的人力财富。双尊理事由余,但面对武林局势他们缺少详细卷宗。且张少英说过,不论这其中有多少间谍,当一群人怀着弃恶从善的赤诚之心,便必须给与他们绝对的信任和支持,冷烟翠便是张少英亲自提拔的。

    双尊并未过多考虑便答应了,是龙是虫一试便知,当前情况仍旧危险,总不至于将所有人都调来吧。双尊的放手让冷君梦很是诧异,就这麽一说便成了?心中只感异样。但当幕僚司的金印放在他面前时,想到现在的困境便只好接了下来。冷君梦摸了摸手中的金印,不安向冷烟翠问道:“这狗头军师就当上了?”冷烟翠瞧得冷君梦那憨态,莞尔一笑,应道:“赶紧用咱们的方法布置吧,时不我待。”冷君梦道:“一人之力便破了咱们的阵仗,除了对方太过厉害,咱们自己的建制太过生硬。护卫一流高手绰绰有余,但在这水面上,咱们在明敌在暗。当前离江陵还不算太远,立刻派人去追,从男主人那借人来,天亮务必要赶回。”左子手道:“咱们带有一架飞翅,可大大节省时间。”冷君梦点头应道:“让大家不必紧张,咱们并非无法抵挡,只是行事方法不对。事到临头近卫营打头阵,玉字营断后。遇来者便用围杀之法御敌,咱们旨在护卫,敌人一旦脱离范围便回撤,不必恋战。”

    冷烟翠叹道:“这一战之下咱们便折了两方门面,一刀致命,九品神通神奇如斯。”冷君梦道:“能将九品神通炼到如此程度,足见他们是最先掌握的一批人,羽千叶便在其中。”冷烟翠感慨道:“男主人的杰作总是那麽绝情。”冷君梦道:“我至少需半个时辰重新创造咱们的建制,这一个时辰需要你护法。”冷烟翠点点头,临走前向双尊欠身辞退。双尊瞧得眼前人的对话,这一切都充满了纵横派的味道,犀利果决,紧实物用,人心一致。这些杀手经书识教之后,连礼节都这般娴熟,神奇如斯。他们这些人位列仙宗,今后便是仙宗门人,虽然保持着对张少英的称呼,却也没失了对双尊,冷逍遥的礼节,收服他们仍需时间。冷君梦并未改变当前劣势,随后在双尊的讨论与帮助下,双尊渐渐发觉了冷君梦的能力,其人观念清晰,思想实际,大局在握,只是缺少经验,也只是因为他没有大量的武林卷宗可借鉴。这一刻双尊对纵横派吸收黑榜者众有更深一层的认识。黑榜上层杀手大多只身一人,杀再多的人,得再多的钱,于他们并无多少用处,闲暇时书籍成了杀手最寂寞的陪伴。这也是为甚麽纵横派振臂一呼,杀手便大量倒戈的结症之一。

    冷君梦安顿了这一切需要看所有九派当家的卷宗,但这些还在两浙,大老远调过来也不切实际。冷君梦只能按照双尊的了解重新组建了新建制,也就是六司制。所谓知人善任,多切实际,安排有道,羽千叶想再攻进来便没那麽轻易。双尊想搞清楚的是,羽千叶为何突然来攻,他竟然归于张少英麾下又如何行此之事。右子老不禁叹道:“恩怨,恩怨,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

    冷君梦没有过多打扰,当下出去布置。随后冷烟翠送来了此次战报,此次斩杀敌首一百零三人,皆是一些三四流的杀手,尸身已经掩埋,捞不着的那些就没办法了。二人看向江面,冷烟翠问道:“刚刚看到羽千叶作何感想?”冷君梦神色幽深,应道:“两年前我们还跟她一样。”冷烟翠点点头,应道:“这些人还不算太迂腐,否则就太令人失望了。”冷君梦沉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冷烟翠道:“你有想法?”冷君梦道:“双尊何等人物,你若真如此看,那你得多读书。”冷烟翠一声娇哼,应道:“听说你抄经比我还多。”

    冷烟翠所指使是在隐字营犯错被罚抄写典籍经文之事。冷君梦微微一笑,应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明门之内皆兄妹。你比我大一岁,该称呼你姐姐。”说罢,冷君梦退后一礼。冷烟翠与冷君梦其实并不熟悉,他们是被抽调之后才汇聚一起的,但从有了冷烟翠与冷君梦两个姓名之后,他们两人的身份注定不同,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姓冷。

    冷君梦道:“从咱们被调来之后便一直担任近卫,仅这股信任便非常人所及。当家也未对我等有过考验,仅凭卷宗便将弄我倆提拔起来,这份见识不得了。”冷烟翠不屑道:“你就这麽瞧得起自己?”冷君梦道:“我出身森狱,位列外家厨房打杂。”冷烟翠道:“这能说明甚麽?”冷君梦不愿解释,应道:“我这辈子出手次数不多,唯一一次表露了小聪明,回来后差点死在黑龙手中,是天机子一句话救了我。”冷烟翠哼哼苦笑,叹道:“真是巧了,我是内家弟子。姓卢名燕,卢从云便是我父亲。”冷君梦叹道:“那你爹不正是男主人杀得?”冷烟翠叹道:“男主人找我谈过,开始有些黯然,后来便看开了,否则我岂会因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而出现在这。”冷君梦道:“看来时至今日你都不相信这句话。”冷烟翠道:“那只是一个精神信仰,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信念。”

指点江山(4)

    冷烟翠道:“父亲在我眼中从来是那般高大,可当他逼我拿刀杀人那刻开始一切都变了,口诵天地仁心,替天卫道。小时候我还觉得那是不得已,直至我私下里看到父亲凌辱他人之妻,忽然发觉这一切都没意义了。书读的越多便有了善恶之念,伦理给人的压迫越深。我离开说直白些只是想自己内心好过一点。”冷君梦道:“其实崔氏还有很多旁支,他们与森狱没甚麽干系。这帮人全是金钱聚集的虚妄之辈。”冷烟翠叹道:“没钱再大的名气也不能成事,有钱则心思颓靡,思想不端,不辨是非,这世道太疯狂了,我只想正常一点。”

    冷君梦道:“这些话若真聊下去可能几日也聊不完。我要去做事了,我可不想一会眼一闭,就这麽结束了。今晚不会平静,有了这一次试探绝对会有第二次。”冷烟翠问道:“你不想知道我跟她交手的过程?”冷君梦莞尔一笑,应道:“从今以后那是你的事了。”

    冷烟翠无奈一笑,是的,冷君梦这个人不错,至少表面如此。森狱之外尚有天池杀手组听命行事,与森狱内外家是两个不同的社团,他从未在森狱见过冷君梦,那麽他该是天池杀手组的。面对涛涛江水,冷烟翠却有点发愁,羽千叶若再来必定非一个人,她虽身为指挥使,学过不少案例,考核也及格,但她确实没甚麽经验。破风那麽老到的江湖老手都有轻敌的时候,更何况她?这一刻冷烟翠突然明白武林争锋纵横派为何能百战百胜,独领风骚,那皆是大量的各行各业卷宗汇聚以及遍即天下的情报网堆积出来的经验,也就是那些看得甚至无聊的武林卷宗。

    像纵横派那样的未雨绸缪,事事占尽先机,冷君梦还需多读些卷宗,最好把那些卷宗全抄过来,男主人该会答应。那些书都在思过崖,目前由三房掌管着,以前看时没觉得这些卷宗有何用。这一刻冷烟翠当体会到了其中的厉害,所谓经事立教,行事在人,不同的人便不同的心得。这些武林卷宗看起来不起眼,隐隐更像嘿道的生存法则和处世之道。如此一来,这众多的杀手便会衍生大量的智者,如此虽能壮大张少英的部属,但若不能统一人心,便会衍生大量的麻烦和叛徒,纵横派此着着实是柄双刃剑。同时冷烟翠不得不佩服纵横派的胸襟和智谋,竟养人亦制人,同时保证永远站在武林顶峰便立于不败之地。这一刻冷烟翠突然发现自己顿悟了好多,张少英确实普通,但他能读懂这些卷宗,他从不轻易触碰任何人的底线。

    姬灵霜是纵横派的上下弟子敬畏的当家女主人,纵横派弟子提起她会不自然的微微欠身,她便是纵横派的神。张少英这般有负姬灵霜,纵横派上下闲言碎语铺天盖地,张少英都能做到那种微妙的平衡,至少她们还没见到过纵横派弟子当面指责他的。想到这些,冷烟翠哀叹一声,看来来仙宗是对的,纵横派麾下那麽多人,将来必定人才济济,智者与智者的对垒必定残酷而揪心,至少在仙宗只要冷逍遥不垮她们便能独受恩宠,个个都是宝贝。放眼仙宗,冷逍遥身畔势力强大,也最有权力,加上双尊睿智,男主人给她们选的这个团体不算差了。冷烟翠思虑良久她能看懂这些,冷君梦便不能吗?他将来会是那种人呢?

    这时,冷烟翠发现近卫营众人领了许多铁链网上来,冷烟翠看向走上来的冷君梦,赞叹道:“你这手艺到学的挺快。”冷君梦道:“我这金印是拿了,可一个参军,主薄,记室都没有啊。”冷烟翠没有回应,这种无聊的言语没意思。冷君梦看向江面,应道:“若是我,刚刚攻守之际便该立刻再攻。这都一个时辰了,我都准备好了竟然没有动静。”冷烟翠没有回应,继续让冷君梦说下去,冷君梦道:“作为一个绝顶的杀手,通常的习惯一招不及便不会纠缠第贰招,这麽算下来,再出手的便不一定是她。”冷烟翠道:“我只想听你的谋划,不太想听你的分析。”冷君梦道:“我不是神,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以命换命,等待救援之外,别无他法。”冷烟翠哼哼一冷笑,知道冷君梦在卖关子。像冷君梦这种蛰伏之人一直在等待机会,今日若不实现他的价值,那麽他这幕僚司掌令就做到头了。

    冷君梦缓步走近仓中,此刻的冷逍遥仍在昏迷中,即使醒了估计也无法行走。冷君梦的缓步靠近让双尊有些不安,也许此刻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答案,一个玩命的答案。这并非他们靠阅历猜的,而是那个叫做清白兰君张少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这麽做,从被动变为主动。左子手淡淡说道:“你说吧。”冷君梦恭敬叉手见礼,应道:“被动变为主动确实是条妙计,但我还想多展现一下我的本事。天上地下,水上,三路同时。其实也算不得计谋,只是用势力压制而已,至于花费该不是问题。”双尊没有回应,这样的谋划她们同样不差。左子手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在这二位至亲入殓之前能看到羽千叶的人头。”

    冷君梦笑道:“已经去了,至于时间估计用不了多久。”

    双尊没有过多询问,反而问道:“你还有甚麽要做的。”冷君梦道:“暂时没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并不会这麽简单,我需要动动脑子。”右子老却问道:“你那些铁网是何时备下的?”冷君梦恭敬应道:“出发之前就备下了。”双尊刹那间只感心头一寒,右子老问道:“你们那里来的钱?”冷君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了上去,双尊接过仔细瞧来,那是纵横派的卷龙腰牌,按形制这已是仙宗谋逆通敌之罪了,仙宗与纵横派是两个不同的社团,门户之见依然存在。令牌上前前后后刻了很多条纹,该是防伪而做,前后一面刻文,一面刻武,这种令牌仙尊从未见过。冷君梦没等双尊问便道:“这是横网的便宜腰牌,可以说是连接横网的一个点。除了吃穿用度,有需要可随时连接横网。划拨前清白兰君曾说过,这不是我们要与前主人纠缠不清,而是今日你们的建制还无法与我们近卫营建制相匹配。凑齐这麽多人已是旷古绝今的手笔,若没有绝对的后勤支撑和契合,我们这一群人就浪费了。”

    双尊闻言只感背脊发凉,他们为甚麽此时才合盘脱出?是的,她们在考验近卫营,近卫营也在考验他们。他们一过来便被授予近卫之职,要知道这其中若是夹杂些死间,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至少双尊并未表现出来。且近卫营私下外出和调动她们没有过问,私下汇她他们没有过问。今日冷烟翠来推荐冷君梦双尊也没有犹豫,这一切的一切皆在考验着双方,亦是近卫营对双尊的逐步试探,今日冷君梦的合盘脱出说明她们通过了第一步的试探。这一刻双尊突然发觉冷君梦是对的,九派当家的建制过于繁杂混乱,但目前又无法绝对统一,即使统一也需要一点外力和牺牲,这外力便是冷君梦,牺牲便是破风与蒙阳,因为没有这样的牺牲在改革面前便没有绝对的理由。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纵横派的风格,在宗派利益面前,人情世故只能是陪衬,纵横派之所能称霸天下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刻双尊站起身来,以妾身之礼向冷君梦欠身谢礼,这一刻冷君梦亦感痛快,能有这样睿智的主子,这个选择至少目前来说没错。双尊问道:“你掌握了多少?”冷君梦道:“我在等待结果。”右子老道:“我竟授你幕僚司之权,你可独断专行。”冷君梦道:“一切都已备好,只待时机。”双尊缓缓点点头,说道:“你下去吧。”冷君梦恭敬行礼方退出去,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被干扰了,可这仅仅就够了吗?竟然想要仙宗掌门这个位置心要正,人,要狠!

    冷君梦与冷烟翠汇合,他们不得不判断纵横派大幕司的决策,慧眼识千里,双尊确实是个不错的主人,冷逍遥则需要些磨练。清白兰君张少英曾说过,冷逍遥将这一辈子的好运都占了,如今要用后半辈子来还。

    这一晚众人全神戒备,但冷君梦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援兵也没有请来,时至天明已有许多人坚持不住,瞌睡得不行。唯独近卫营这二百来号人按照排序交替防卫。此时的双尊深深地感觉到,九派当家的这些人不光建制不行,人心也安逸惯了。这一刹那双尊原本的自信也开始崩塌,但她们也看得很开,竟如此那麽这股外力便可趁势而发,只是作为执棋者的嗅觉,就这两条人命就够了?

指点江山(5)

    双尊同样没有安睡,她们长年习惯了熬夜。对冷君梦来说,从他掌握的讯息来看,也许黎明之刻总是最危险的。伴随着一声焰火冲天划亮天际,冷君梦与冷烟翠嘴角一丝冷笑浮现。这时的长江刚好流经一处山峦之间,按照地形来说绝对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只是他们有点意外,对方并未等船队入谷内而是在谷口,只见两岸无数小舟下水快速向船队靠近,冷君梦身畔斥候令随即吹响了警示号角。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许多商贾民船,警号同样能让这些人惊醒并自顾躲避。但那些小舟实在是太快了,火箭连发之下几艘民船已然着火,惊恐之声不绝于耳。小舟吃水浅易自救,那些四轮,八轮车船就吃力了。生死之下九派当家诸众权衡利害尚有犹豫,但近卫营众人经书识教后,罪友军之下戴罪赎罪,救一人还一罪业,无论是私心还是真心,乱杀无辜于罪友军来说便是禁忌。冷烟翠看向江面哼哼冷笑,秀眉露着森然的杀气,冷君梦道:“别动怒,我们是人,能力有限,要算账亦要秋后。”冷烟翠沉声道:“来的人不少!”冷君梦道:“分作前后三波,没有任何谋划,一通乱战。”冷君梦缓缓摇头,应道:“你读过男主人的书吗?”冷君梦道:“含蓄,谨慎内敛,不可高看我,狗头军师而已。”冷烟翠一笑,没有回应,他都知晓对方来路了,那麽这次便不会有事。

    江面上对方小舟如入无人之境,冷君梦转身进去见双尊,探视了冷逍遥病情,情况却不太好,冷逍遥是心悸,这需要时间,暂时还醒不过来,冷君梦无奈抚额。双尊没有多问,冷君梦怎麽做是他的事,她们只要结果。冷君梦本想提前打招呼但还是忍住了,双尊守住分寸没有多问,他便需做好分内之事。冷君梦出仓后几番起落,跃到后方的仙剑派剑秋楼船上,只见冷君梦深深长揖施礼,剑秋没有问,然后冷君梦就走了。冷君梦又去了左翼的破刀派苍龙,右翼的矛盾派天水,冷君梦皆只是深深长揖,并未多言。这一圈人冷君梦仔细摸索过,如果有人能懂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剑秋,昔日的逍遥城五行之首。

    这时船队外围已然与杀手们交手,刹那间九派当家诸众便感受到了对方的可怕。这些人衣着杂乱,连面都不遮,面色阴冷绝对的杀手无疑。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黑榜联军大营便在三百里之外。这些杀手与昨晚的杀手大相径庭,出手迅疾,招式之间犀利致命。但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这些杀手便被近卫营铁链网裹住了攻势,近卫营两百来号人人手一捆,这直接打乱了来袭杀手的攻势。冷君梦瞧得眼前壮丽景象,心中亦感叹万千,这诸多杀手一生杀人如麻,独来独往,他们很清楚群战的优势,但相互之间各不信任,冷君梦不得不佩服张少英的性格,甚麽东西好用那就大量用,用到对方害怕为止。拿一捆一捆的铁链,一共两百多张网,这种路数全是跟张少英学的,想一想冷君梦都觉得好笑。

    尽管如此,激战之下,玉字营,近卫营也没让来袭杀手占到便宜,这一波杀手也就二百来号人。但江水之间,楼船上本就挤满了人,这些杀手一加入场面上就更挤了。这些小舟的目的显然不止偷袭这麽简单,他们纵火为得便是将船队搅乱,冲散,因为黎明之刻正是水流喘急之时。他们目的清晰,但冷君梦没有及时调整战术。或者说这水面上全靠楼船容身,这四处起火,小舟来回穿插,铁链虽减缓了杀手攻势,但这百十斤的铁链网每撒一网都是要使气力的,时间一久必然力竭,且激战之下玉字营首先出现伤亡。冷逍遥此次随属尚有五百人之众,周围百里尚有近卫一营余部,近卫二营,玉字营诸众策应。面对杀手来攻,九派当家诸部按照军令采取守势,并未还击。终究是九派当家一方人多,加上铁链网阻拦,以及时不时的泄不停撒一包,小半个时辰这些人的攻势便减弱了。但由于小舟楼船,车船交错,剑气不宜挥洒,剑招之间众人尚能坚持。

    双尊此刻出得仓来,跃上桅杆,这一刻二女盯着战场,她们忽然觉得这一战真是为了刺杀冷逍遥吗?玉字营与近卫营形成了鲜明对比,玉字营虽有仙宗功体,但这些杀手武功同样不弱。两百来号人看似杂乱无章,但相互之间各个杀手能随意契合并招,这便是最致命的,玉字营本身攻体不差,联合阵法亦有涉及,但阵法始终是阵法,无法和这些在杀招中磨练和勘验的杀手们相较。唯有近卫营这些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且做的比杀手们更好。如果说杀手们是娴熟契合,那近卫营诸众则是均势统一,这是形成了制度方有的默契。杀手本就讲究一招致命,如此招式迭出,你来我往大家竟然斗出了默契。只是水面上实在是太挤,这一番交战下来,杀手丢下四具尸体全线撤退了。此刻的江面上火势四起,近卫营一些人逼急了,催动真气引水灭火,大小十一艘船,有九艘船皆着火。瞧着撤去的人群,冷烟翠道:“机不可失,这江面上不能再待了。”冷君梦微微一笑,当即下令诸部上岸。

    双尊有所犹豫,也只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多言。此时船队虽降帆减速却已经进入山谷,山谷地势虽不算太陡,往岸上撤只能一番乱战,这几百来号人可就乱套了,那时阵势之利便不复存在,九派当家必将损失惨重。双尊看出端倪本想阻止,但冷烟翠副将已然入仓,他们是来护卫三人安顿的。此时江面上游已被小舟围追堵截,火箭连施之下取水救火已不能控制火势,对方箭矢准备众多,连番弯弓劲射都不见停歇。此刻双尊已感到有些不对劲,但近卫营副指挥使已带来担架将冷逍遥抬了上去。此刻江面上九派当家诸众虽杂乱,但有建制在尚能勉强控制局面。玉字营诸众皆感反常,就这麽跑到山坡上去,对方再点上一把火,那可就全都烤熟了。尽管有疑问,玉字营没有犹豫,要撤就迅速,占尽地势也非不可。天色已渐亮也不惧他们。随着玉字营当先展开轻功向山峦上疾奔,九派当家诸众开始了大量撤离。此刻的近卫营不再顾忌,调集百余人弯弓拉箭,所谓你用火攻我也会。隐字营辛苦校训的他们通过距离,风向,方位,要射中一艘小舟并不难。整个九派当家诸众撤向右面山谷,前锋诸众刚踏上山石,便听到林中有大量的呼吸声,前锋立刻疾呼有埋伏,并纵声当空,一瞧之下黑压压一片,林中全是身影。同样这几人被绵密的冷箭连番催动之下破了罡气之身摔落在水中。但此时跟随在后的近卫营诸众同样弯弓搭箭,那是朝廷才有的火弹雕羽箭,只不过其中混了少量的火药,其中裹了大量的泄不停。但见山谷上方一片白雾纷扰,但听林中有人骂道:“去你奶奶的,射了这麽多箭泄不停还没用完麽。”

    此刻林中确实聚集了不少人,泄不停的存在直接搅乱了这些人的伏击之举。在近卫营先锋的带领下众人终于开始上岸。当他们瞧见林中有人时便明白,从谋略上来说,这样的选择也许是对的,至少他们不敢用火攻。如此地势虽对他们不利,也同样于对方不利。后方但听得冷烟翠朗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九派当家略备单坑,供大家歇息安顿。”冷烟翠如此一言,岸上埋伏之众便明白他们暴露了,但听岸上有人回应道:“卢燕,你以为换个名字便能重新开始了吗?世上竟真有你这样的愚昧之人,你看看那世俗的唾沫,能将你淹得骨头渣都不剩。”冷烟翠反问道:“这是你需要担忧的吗?黑龙。”对方听他叫出自己名号,亦不隐藏,说道:“都是老熟人了,废话少说。”

    这世事总是这麽奇妙,但此刻站在黑龙的对立面冷烟翠却有欣慰,终于没有了伦理的压迫感,没有家族的蒙蔽感,没有蒙面不敢见人的畏惧感。冷烟翠应道:“你的兄弟黑豹要比你聪明得多。”黑豹已随浪秋居入列冥宗,黑龙听罢,冷声应道:“他的人头我回去拿,你们这群人真是虚伪到家了。来吧,这是一场美味的大餐,狂欢吧!诸位。”说罢,但听得黑龙哈哈而笑,从声音来看黑龙应该在山谷顶上。

    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的自露身份只有两种可能,要麽是足够的而准备,要麽他是傻子。但众多人经书识教,皆觉得这世间要想袭击九派当家这样成建制的尽皆高手队伍,除了地利,他们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绝对的势力压制。问题是冷逍遥的九派当家建制尚未打通各方关系,无法得到他所行之路周围的讯息情报。甚至是盟网,冷逍遥的建制还未能准确与盟网对接,毕竟消网在扩张中,要达到纵横派那种地步这需要时间。故而面对这样的袭击他们都无法预测,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指点江山(6)

    随着玉字营开始在岸边站稳脚跟,玉字营前锋已与伏击杀手交上手,但一眼望去山林中全是黑压压的人影,人数至少数百。这茂密的林中,甚麽阵势都不管用。想是这些人知晓泄不停的厉害,皆早早做了准备,以湿巾蒙上口鼻,身着棉衣,且绑了手带,不露肌肤,虽无法尽数阻隔,却能大大减少泄不停的效用。两方皆带有弓箭,混战中冷箭频频,山谷上的伏击之人一涌而下,自以阵势向下冲击。但近卫营一上,林中虽挤,但两三人联手倒可勉强施为。这样的山间林密之处,隐字营曾做过很多勘验,建制齐全之下,招式精致绵密之间,除非遇到同样的阵法,否则这世间很难有这样的默契。故而近卫营百十余众一上,几个回合近卫营只重伤一人,伏击杀手却倒下九人。这些杀手出手不弱,一对一确实有些难缠,但不是所有杀手都能有隐字营那样的时间去勘验这样的林中群战,并实践其中。若是单打独斗,要想战胜这些杀手当需要一些时间,竟然黑龙在此那麽这些人来自黑榜联军大营无疑。

    随着上岸的人越来愈多,前方战局便拉得越开,胶着之际,近卫营见泄不停不管用,便拿铁链网乱扔,由于铁链实在太多,杀手们抓住间隙,最后变成你拉我扯,明明是伏击竟然变成拔河。那些杀手已开始抱怨,这是甚麽情况,乱得不行,原先的路数都用不上了,谁能想到对方竟然备这麽多铁链网来打架。但令这些杀手更夸张的是,那些近卫营竟然自己在下面点火烧林。这冬季过后地上多枯枝,松茸,自是容易着火。这些杀手之所以不用火攻便是为了免得大家葬身火海,但对面这样一来,他们俱感这伏击战打得让人尴尬。

    上下火势一起,玉字营与近卫营没了后路自是奋力强攻,时不时撒上一包泄不停,终究还是有杀手中了招,这四周到处都是人,想出去解个手也不易,最终当众拉稀,一股新鲜味儿传遍当场。即使如此众人也不会在意,杀手潜伏时大小便拉裤裆是常有之事。经铁链网这麽一搅和,玉字营与近卫营攻势一起,山上众多杀手便只能后撤。且江面上的杀手由于有火势看不清情况,几番轻功起落都被占了先手折了好几个人,最终选择回舟从战场外围两侧加入。此时九派当家诸部必须快速攻上山谷上方,因为地势之外便是平缓之处,这山坡上交手于双方着实不便,且烟火滚滚,刺鼻仰眼,双方皆无法长久待下去。

    这样的战况让山谷上的黑龙暗暗冷笑,这样的局面太像纵横派的风格了,不按常理而行。随即黑龙下令后撤,山谷后方地势稍稍平稳些,哪里才是打架的好地方。随着九派当家诸众奋力强攻,众人终于攻上山谷上面,瞧得眼前景象,九派众人但见山坡下方杀手四散分布,人数至少有四五百众之间,且左右两翼的那二百号人正在快速靠近靠近。此刻九派当家诸部已知自己被三面包围,眼前便是一场血战。随着双尊上得山谷,瞧得眼前景象,二女便明白,这是一场谋划已久,且特意选择的地点。随着冷君梦一声令下,近卫营打头阵,玉字营裹阵向山谷下攻去。双尊瞧了一眼担架上的冷逍遥,此刻她们有些担心,只需这个男人不出事,那麽九派当家这个名号就不会倒下。灵女乃仙宗早已钦定的传人,虽然死得有因有果,但不合实际,疑点颇多。这个男人不仅是她们的期望,也是她二女一生的依靠和最后的信念。双尊毕竟见过江湖大场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使心中有波澜也不会肆意干扰。但眼前的局势杀手人多,世间能派出如此众多的杀手非黑榜联军大营不可。竟决定对他们下手,那麽此处可能远远不止这些人,局势并不乐观。冷君梦的求援信早就派出去了,按照一个幕僚智囊的手段,该不会有问题,也许他在等待最终局势。

    双尊刚想得明白,战场上已然拼杀在一起,剑气横扫之间,杀手真正的恶战开始了。这里才是招式和内功的极端契合。从这些杀手之间可以很清楚的见到他们的身手绝对是一绝,犀利迅疾,一着不慎便是致命之间。但无论是单一还是整体上,他们的阵势还是不够严谨,用纵横派的意思,这样的阵势还是很松散的。但对方用的人多,如此下去,她们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调集更多的援手。更重要的是,天际的鹰隼发出长长的警示,显然周围还有更多的人。这一刻双尊遍视战场,她们很清楚再这样消耗下去,今日怕是要惨败于此。

    双尊唤来冷君梦,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说道:“刚得到消息,洛子秋所部正在向此处靠拢。”冷君梦点头应是,此刻仙宗之内也只有这一处援军了。冷君梦躬身应道:“若他们半路被截呢?这青天白日的如此张扬,一旦当家身死,获利的便是他洛子秋。”左子手微微冷笑,问道:“你真这麽觉得?”冷君梦终究太过年轻,双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威严,不由脸色一紧,忙道:“我们没有援军,此次伏击的人数远比我想象的要多。”他这等于在说废话,冷君梦只得说道:“素闻双尊究习排兵野战之术,当年从兰州一路向南所向披靡,敢请双尊列阵。”

    左子手饶有深意的瞧了冷君梦一眼,这个人并不像表面这麽简单,带着些许狡诈。左子手立即吹哨让天际鹰隼围着战场盘旋,这样她就能依稀知道战场有多大。同时双尊组织外围收缩防御,内在顺着玉字营,近卫营的建制稳定阵型,这麽做虽说能重整队形但必然被对面包围。此刻成建制的军团在杀手三面围攻下虽能自保,却也无法对那些杀手造成实际的还击。此种高手掠阵不同于军阵绞杀,皆是死人堆里混出来的名堂,一般的招式很难伤其分毫,这些杀手没一个简单。瞧得冷君梦的疑惑,左子手应道:“这种战阵攻伐,除了实力上的绝对压制,你没有任何办法。知道纵横五断吗?”冷君梦点头应道:“知道。”左子手道:“一朵鲜花围着一窝蜜蜂,鲜花无法移动,蜜蜂亦舍不得离开。那麽最好的方式便是自保,拖得时间越长,咱们的援兵越多。”双尊的想法简单实际,确实,逍网的势力虽未渗透到这里,但盟网一定能发现,拖得时间越久,他们胜算越大。

    冷君梦道:“他们策划这麽一场围猎,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左子手问道:“你知道?”冷君梦道:“羽千行这一行有二十五人,皆涉及九品神通最早的一拨人。在纵横派面前,这样一群异数亦是武学共参最早的一批人,虽有投诚却也只是过过场面。真正洗心革面的早在纵横派的筛选下做了选择,而一但选择便是一道界限。当今武林,刚刚刺杀完陈坦秋,接着便刺杀当家,那麽接下来当是慕秋白。”左子手道:“看来你知晓的不少。”冷君梦道:“固守待援确是好事,但他们备了火药。”双尊神色一紧,这种东西朝廷严密防守,除了在黑市上购买,私下里并不易配比,联军大营若是将这等物件大肆收拢,那可是灭顶之灾。冷君梦道:“不必惊慌,他们的火药已被我们做了手脚,声响虽在,溅伤威力却已大大减少。”左子手眼神一凛,沉声问道:“你竟然早知晓,这时候言明是否太迟?”冷君梦道:“有些事主子下不了决心,但属下可以。”

    左子手瞧了瞧战场,激战近半个时辰,腾挪起伏之间,这般高手对阵最耗气力,近卫营诸众一直顶在最前方,虽前后两班轮替,但对方人数更多,轮替起来自是对面占便宜。这些杀手身手已入一流,短时间内很难击倒对方。胶着之际,但见灌木丛后一道红衣身影窜身而出,手中长剑剑芒印耀,迅疾之间刺入九派当家战圈。近卫营诸众虽训练有素,但激战之下全神贯注,这时哪里能防备对方突袭,虽甩出几枚暗器袭扰但都被剑芒弹开。冷烟翠身在战场她很清楚,这才是开始。说罢,冷烟翠挺杵迎上,她很清楚她不是这一剑的对手,故而一身罡气护体。双剑合击之间冷烟翠手中长杵应声脆断,剑芒推压过来,冷烟翠只得挺身硬抗。身为指挥使她出手只是为了减轻伤亡,自己可以躲,但周围自己人太多,这种剑芒激战之际谁都无法阻挡,唯有她这个没动手的指挥出手。但待剑芒袭身,冷烟翠只感剑芒似是将自己透穿,随即浑身一震,这竟然是三分十二。这一刻冷烟翠但感五脏六腑犹如被活活挤压,压得她难以呼吸,身形一软跌下地来。但对方剑芒势道未减,挥洒之间,近卫营诸众虽试着防备,但三分十二剑芒太过厉害,即使剑芒未入体,却也将周围四五人震得口溢鲜血,身形震出老远方跌倒在地。此刻林中同样又飞出数道身影,用的是同样的剑芒,近卫营玉字营眨眼之间血雾横飞,倒下二十余人。冷君梦双拳紧握,这里的每一个近卫皆是羽衣卫之后,四海之内皆兄弟,羽衣之下皆兄妹。瞬间的折损让冷君梦有些慌神,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阵仗。仗打到这时候全凭耐力,甚麽谋划都不管用,九派当家虽底蕴厚但此刻人少,对面虽不太匀称胜在人多。对方这一出手,这出来的几个人便能改变战场形势。双尊仔细看了,一共九个人,三分十二所向披靡,连近卫营都不能挡。双尊终于开始沉不住气了,冷逍遥是这个队伍的魂,近卫营是这个队伍的枝干,玉字营是这个队伍的根基,每折损一人都是巨大的损失。

指点江山(7)

    右子老向冷君梦问道:“这就是你的谋划?”冷君梦躬身施礼,应道:“还未到结果的时候。”左子手道:“这里的每一个近卫营兄弟意味着甚麽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冷君梦反问道:“如果在取舍之间,当家选大还是选小。”冷君梦这句话问得饶有深意,右子老稍一犹豫明白了冷君梦的意思。这一刻双尊几乎同时领悟,刹那间但感心神一寒,她们终于懂了。这一刻理事多年的双尊只感莫名惊恐,这样的场面她们非是不会,而是是否有那样的决心,这一刻,输赢都不重要了。

    此刻随着那九人连续出手,近卫营玉字营虽有防备联合之下亦折损三十余人,九派当家诸众开始全线溃退。这般时刻,对方终于再度出现了几个身影,冷君梦一眼便瞧出了人群中拿拂尘的天机子,冷君梦不由叹息一声,感叹道:“造化弄人啊。”接着,冷君梦看见了幽澜剑,天池第一杀手雨夜杀神,以及排名第六的黑龙,这三人一加入,九派当家形势更加不乐观。近卫营尚能凭借阵法校训有序后撤,但玉字营那些玉林苑弟子缺少这样的大仗,终究无法抵挡一群三分十二的连续合击。此刻九派当家阵势崩溃在即,全靠近卫营那百十号人在哪里顶着。

    眼见局势危及,冷君梦也没有做出调整,双尊婢子将冷烟翠抬了回来,冷君梦都没有上去看一眼。这一刻双尊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二人的心境。阵型崩溃在即,冷君梦不做任何调整,实际上双尊也明白,再如何调整也无法扭转当前颓势。这九人以及天机子的加入,尤其是那柄幽澜剑,竟然也能刺出三分十一。此刻放眼整个九派当家队伍,除了阴阳十分印,再也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对方用的招式也很简单,旗鼓相当的对手,实力之间,这十二人便是掌握战场主动的最大变故。这种高手掠阵非常注意战场调控,这里的每一个人放到任何一个江湖门派皆是翘楚,战场上也能引发更多的变故。

    终于,随着近卫营不断后撤,阵型向后挤压,玉字营首先被击溃。如此全神贯注,一丝破绽都能致命的战场,力战一个时辰已是极限。近卫营虽然阵型还在,但体力已不及刚开始,包括对方杀手出手也慢了,双方皆大汗淋漓,衣衫尽湿。如此一来,这后加入的十二人如同猛兽出山,剑气之间,众多九派当家竟不能挡,双尊亲眼看着矛盾派天水老怪,龙拳老爷李君倒在黑龙刀下。这两个多年的属下终究没能享尽天伦,倒在了这不知名的山上。瞧得剑秋面对幽澜剑的连番重击,双尊不再顾忌,二女纵身而出,双掌袭向幽澜剑,杀神幽澜剑再度挥动,双尊连番腾挪都躲了过去,双掌直袭杀神面门。能够在自己全力防备之下,破了自己剑圈,杀神已知来者非凡,只得斜剑挡在身前。这一刹那杀神但觉对方掌力绵柔劲透,纯净无暇,心颤之际只感五脏六腑一阵绞痛,神识恍惚。接着庞大的身躯便被双尊带了过去,左子手亦将剑秋拉了回来。这一眨眼间双尊联手便将杀神败于掌下,整个战场为之一震。但剑秋此刻气血翻涌,因为他亲眼看着数十年的好友胡渊便倒在自己身前,他为自己挡了天机子那拂尘。

    剑秋身为昔日逍遥城五行之首,那是城主冷月痕平生最得意的五个弟子。其心志睿智细腻,他终于明白冷君梦为何向他行大礼,只是这样的代价也太残酷,这些可都是他平生多年的好友。当年逍遥城七十二行杀手排位,多少好友兄弟被杀,为了逍遥城的生存那一日血流成河,这样惨痛的经历让逍遥城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了何为理想,何为现实,何为伦理,故而之后逍遥城诸众一直注意精诚团结,兄弟情义之道。双尊一招便败了天池第一杀手雨夜杀神,激战中的黑龙与天机子,以及羽千叶同时攻向双尊,却被近卫军拦了下来,为此又付出了三人性命。

    尽管如此,余下十一人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杀戮。正当黑龙一行志得满意之时,圈外一阵劲气横秋,数道剑气弯虹窜入后方人群中,惨呼之间一片血雾挥洒,十余人被这剑气撞倒,虽不致命却无法再战。当杀手惊呼有敌人之际,一道白色身影扎入伏击杀手中心人群中,场间长剑旋开之际,剑气化圆向四周散去,哗然间密集之处,众多伏击杀手惨呼间口溢朱红,黑压压倒了一大片。这一刻杀手一方军心大乱,这样的招式虽不致命,但倒下的人再无一战之力,即使能战亦无法与近卫营相抗衡。这一刻众人但见来人一身白衣素妆,头系逍遥巾,白纱遮面,背上秀了一个大大的罪字,瞧身形凹凸有致是个女流。那女子一剑旋开,随即长剑挥洒,旨在杀手密集之处横行,人多时众多杀手自能联手一气破其剑气内劲,却被逼得退出老远,震得人气血翻涌。杀手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柄剑,那柄黑榜最熟悉的苍雪剑。这一刹那诸多杀手惊恐而退,军心再度大乱。仅仅几招,这些杀手便倒下的四十余众,如风卷残云,实在是太迅疾了,迫得人心惊胆颤。黑龙等瞧得变化,立即派遣人手防范周遭,随后喝道:“其一人之力,杀得百人麽?拿出杀手的狠劲来,耗也耗死他。”

    黑龙喊话之间这些杀手只能再聚阵型,不听号令的代价便是被抛弃,除了联军大营,整个天下都被武林盟的盟网所监视,在朝武夹击下他们除了进深山做野人便只有这一条归路。此刻来者正是羽千泷,她兼程赶来折损了那唯一的一架飞翅,然后凭脚力奔行至此,苍雪剑再度挥洒,一式留神再出,这样的迅疾之招配合绝对的剑意以三分十三磅礴而出,人影纷乱之间,四成功力的灭魂法印发动,惨呼之间,四分飞天乘龙斩配合逆反重元功以合流气顺势压上,真气与内力的契合,内力与招式的契合,连番催动下一招接一招,人声惨嚎之间,诺大的杀手战场呼啦啦人影翻飞倒下一片,空出一个十五六丈的巨大圆圈,刹那间倒下的人便有四五十人之多。哗然间整个战场为之愕然停泄,如此夸张的战势众人亲眼目睹,无不胆颤心惊。

    羽千泷一气呵成,旋身退到近卫营身前,苍雪剑滑溜回鞘。她的出现数招之间便造成了将近九十余众杀手倒下的巨大空旷,羽千泷这等神通,后面还如何打下去?虽然黑龙瞧得明白,羽千古故意伤而不杀为得便是大量折损乙方实力,否则绝对无法做到这样的巨大成就。这一刻九派当家诸众瞧在眼里,震惊之间不由纵声喝好。羽千叶瞧得真切与另八位千字辈同时围向羽千泷,三人一组,一人一剑,连续攻向羽千泷。羽千泷一转身,苍雪剑再度出鞘,九人联手看似庞大,但对于羽千泷来说这样的围攻实在平常得紧。你若是九人一气,那她便得撤走,可惜这九人接受九品神通之后便不再相互究习,沉浸其中而忽视队友之力,羽千泷便无所无惧。这种场面只需自己不硬接,以三分十三跟他们耗,再寻些破绽各个击破,不难。但羽千泷亦体会到了九品神通融会贯通之后,她的功体更加含蓄大气,内敛不羁。第一次实战,这样庞大的战绩,羽千泷亦感震撼。面对九人的车轮战羽千泷辗转身形,合流气配合纵横天下徐徐而出,羽千叶一众霎时翻身弹开,虽及时后撤,亦感皮肤气血加快,衣衫上流光四溢。羽千泷一技震全场,战场上双方本就战的筋疲力尽,此刻战场双方亦缓缓分开。

    羽千泷看向羽千叶,朗声说道;“九品神通讲究功法与心境的契合,这样的行事并不会给你们增加任何收益。”羽千叶已知己等并非其敌手,但羽千泷一人便技压全场,这样的手段着实让她们震惊,同样的九品神通,就算不敌也不该全无还手之力。羽千泷苍雪剑横于身前,向杀手诸众说道:“是继续还是离开,三声之内不应即继续。”说罢,羽千泷已然数出,一声,苍雪剑再度回转,身形再度扎向杀手人群,纵横天下徐徐而出,无尽的气息扩散,传染术加上精神术的双重钳制,诸多杀手震惊之际,心神松懈,刹那间的恍惚脑中便传出出招刺向身边人的幻觉,待本身惊觉惊醒,场间已惨呼不绝,亲眼看着同伴倒在自己的偷袭之下。

    这一刹那间,纵横天下再次带动杀手四十余众的伤亡,加上那些动手的,再次创造了杀手八十余众的伤者。此刻的黑龙再有把握也不敢多加逗留,立即率军后撤。这一战激战至此,杀手一行俱感胆寒,再也没了斗志。而这一刻的羽千泷在近卫营心中是那麽高大,哪怕是玉字营瞧在眼里除了深深的震惊,便是顶礼膜拜的赞叹。两招便让对方失去将近两百众的高手,这样的战事绝对旷古绝今。杀手们一撤走,近卫营,玉字营便按照建制去搜救一方人员,于敌方杀手自是随手戮了,挖坑掩埋。而近卫营由于一直挡在最前,伤亡逾百,经统计,战损五十二人,伤者六十一人,且有一人重伤,估计救不活了。羽千泷走到那人身前一番探查,其心脉受损,内出血,若不及时医治,必定活不过一个时辰。

指点江山(8)

    羽千泷一股真气为其通气续命,同时将其身子侧卧防止呕血。那人睁开眼来,他知道来的是羽千古。羽千泷平日出手多是男装,故而罪友军众人比较习惯用羽千古的名号。杀手呕了两口血,叹道:“别浪费气力,你是支柱。”这短短两句话,道出的却是罪友军万众一心的兄妹情义。羽千古两招震退杀手看似磅礴大气,仔细想一下也该知晓岂终究肉体凡躯,无论是弑血横秋还是灭魂法印那都是极耗修为的磅礴之招,羽千泷连番施展也耗得差不多了。他是担忧羽千泷功体超支,恐杀手再度折返。羽千泷反问道:“后悔吗?”那人应道:“选择这条路便想明白了。”那人话说间气息便不断流失,眼见便要断气。羽千泷一横心,取出靴中短刀将自己内丹挖了出来,让那人服了下去。那人一股血咕噜吞进去便明白了甚麽,叹道:“死就死了,你何必!”羽千泷抬手间,运用血脉神功压制其真气排异,并说道:“你自己用血脉神功将内丹化为已用,抓紧时间。”那人已在濒死之迹,此刻已不能再言语。羽千泷煽了他一耳光,喝问道:“你觉得是杀人容易,还是救人容易?”自己都要死了,她居然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那人知道,他是在激起自己的求生欲望,同时他也懂得了羽千泷的意思。

    这一刻九派当家近卫营无不心生感慨,他们虽已脱离羽衣卫,但罪友军的精神还在,那个希望还在,杀人相对于救人,显然救人更难。人体炼丹近卫营才刚刚拿到抄本,都不敢去翻阅,也听说过人体炼丹为的便是保命,羽千泷却毫不犹豫拿来救人。眼见羽千泷不断催动真气为那人续命,但自己肋骨的伤口由于真气流转不断滋血。双尊走上前来,左子手问道:“忍得住吗?”羽千泷头也不回,反问道:“你会缝吗?”羽千泷之意在于伤口要缝好,之后涂上药膏能最大程度的减少疤痕。右子老应道:“我可以。”羽千泷缓缓点头,左子手递来针包,右子老跪地将羽千泷衣襟撕开,露出润白的肌肤,由于近卫营诸众离得太近,加之羽千泷一身女服,近卫营诸众愣了一下,急忙转过身去。能够加入羽衣卫谁没杀过无辜?谁没点身世?这一切都由不得他们选择,一入羽衣卫便不分贵贱,不分伦理畸形,唯有兄妹同心,同尊重德。

    那人本就盈亏之体,濒死之际,故而化纳内丹并不快。羽千泷内丹虽在皮肤下,但肌肤崩裂翻开,需要在肌肤肉层内缝一层,外皮再缝一层,这种疼痛即使能忍住也会耽搁真气持续,一个不好真气一断,羽千泷这颗内丹便白费了。右子老先封住羽千泷肌肤穴道止血,并用沸水兑雄黄,简单洁具,立即穿针引线将伤口紧密缝合,并敷上金疮药。而由于需要时间太久,整个九派当家诸部已按照建制,收拾战场,统计战损。此次九派当家三百来号人伤一百零一人,阵亡八十二人。杀手诸部则留下了整整三百人的尸体,即使掩埋亦需半日之久。战损送到双尊面前时,双尊唯有深深的震撼。仅仅羽千泷一人便占了三之一二,如此夸张的战报若非亲眼所见岂能当真。

    整理过后,羽千泷上前查看了冷逍遥心疾,一股真气输送过去冷逍遥遍即醒转,惊得双尊美眸闪动不已。羽千泷没有逗留,近卫营的三十六具遗体已收敛完成,属于罪友军的瞻仰仪式不可缺席。整个罪友军上下月银三两,是所谓一两者洗心革面,二两者负罪而行,三两者赎罪止心,这是罪友军核心教义。而这些教义之后会有第四两,一两是活着的人,一两便是这些战死的人。瞻仰遗容后,这些人需要净身入殓送往思过崖,根据他们生前留下的遗言统一安葬在思过崖。所谓叶落归根,思过崖便是罪友军最后的归处。

    这一战,九派当家诸部仙剑派副掌事胡渊,矛盾派掌事天水老怪李君,飞天派掌事破风,冷逍遥大弟子蒙阳战死,可谓大败。只是他们想不通,这种大规模的刺杀看似庞大,却也往往很难达到目的,也许一开始他们的目标便不是冷逍遥。双尊思虑之际立刻放出信鸽求援,同时命消网加速向北延伸,争取尽快过江。这其中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但双尊理事多年倒能胜任。羽千泷瞧了冷烟翠的伤势后,利用冷烟翠盈亏之体以九品神通助其重塑功体,相对而言,冷烟翠很适合这样均衡的功体。羽千泷这一番施为直接让冷烟翠在九品神功法中溜达了一圈,算是为其创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近卫营与玉字营的见证下,冷烟翠以重伤之体站了起来。随后羽千泷来见双尊,双尊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深深一礼。羽千泷看向剑秋,随后便走到一旁,剑秋知趣的跟了上去。

    瞧得四周无人,羽千泷道:“九派当家中,唯有你五行身质绝佳,且以你为最。按照我的方法,不出意外,一年你便能比肩顶峰,九派当家需要这样的支柱。”剑秋没有多问,只是躬身请教,故而羽千泷在林中待了三个时辰,趁天黑之前离开。当剑秋出来时,双尊已等候多时。这一刻的剑秋双目精深,神气端定,显然他得到了羽千泷的点化。剑秋看向一旁的冷君梦,问道:“你一早便知晓?”冷君梦应道:“不错。”剑秋没有多问,权谋之间他们无法领悟,但知道真相的他内心只剩冰冷的感知。这麽些人溜出来汉江大营岂会不知?那麽答案只有一个,这是一次幕后精心策划的一次针对的勘验,这个人是谁他心里大概知晓,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加快九派当家改革的时间。但这样代价太沉重,而这只是刚开始,而这波人恐也无法再回到黑榜联军大营,等待他们的只有湮灭。

    此刻心情沉重的是冷逍遥,他一觉睡去,亲传弟子蒙阳战死,仙剑派副掌事胡渊,矛盾派掌事李君,飞天派掌事破风接连战死,这多年的好友就这麽没了。冷逍遥上前仔细查看了几人遗容,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他一直以为修身养性的功夫早已入化境,但他的心绪已经乱了,自己这个九派当家明明有实力有势力,有背景有出路,但他偏偏与张少英身边的团队却相差甚远。如果羽千泷来得再迟一些,恐有更多的人殒命于此。

    由于场间遗体太多需要处理,短时间内他们无法离开。冷逍遥唤来仙剑派掌事,破刀派苍龙,以及矛盾派与飞天派遗留弟子,这是一场决定九派当家今后方向的命运之事,全程由冷君梦打理。羽千泷刚刚以合流气为自己疗伤,并留下了一成的合流气,以及无极太虚的功法,再配上九品神通,这一切当是手到擒来,所需要的时日将更短。冷君梦亦不掩饰,从密匣中取出大量的卷宗,九派当家的建制不需改变,他们需要改变的是建制之间的契合,以及武学流派的整理,当前的仙宗十三派一盘散沙,各有执念。九派当家分列于十三派之外,人数都占了仙宗一半,只需将这些人凝聚,组合起来,那冷逍遥的地位便稳当无虞。冷君梦拿出的那些卷宗是早已备好的。根据九派当家的建制粗糙而成,毕竟还需实际的卷宗。而这一切迫切需要的便是财源,逍遥城的财源交出了一半于总坛,加上消网的创立及扩张,也花得差不多了。且九派当家自身人员众多,日常消耗都极大,九派当家的家底已经薄了不少。

    冷君梦的目的也很简单,依照近卫营与玉字营制定了类似于纵横派八角卫与纵横卫的内外建制,近卫营主内,玉字营主外。九派当家的建制人员庞大臃肿,急需这样的建制吸纳人才并加以运用。由于其他卷宗正在往洪州调集,此刻冷君梦只能完成当前已知的卷宗。如此九派当家的建制不变,但建制上的契合将更加紧密。这时消网来报,袭击他们的黑龙一行人遭到四方门的围攻,损失惨重,大溃而四散,冷君梦只是微微一笑。四方门凭甚麽能打赢?那是身份不一样,四方门虽算不得朝廷规制,却受皇帝直接指挥,在杀手眼里他们便是牵制武林而催生的官家,而他们杀手只是匪类。在这种身份下,加之地处四方门总坛附近,被他们缠上谁也脱不了身。此次四方门以三千人围攻打了一夜,疲惫不堪四五百人,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不起眼的人海军阵便将这些杀手逼得退无可退,如今的宋境朝武联盟,尤其对武属的掌控尤为细致,这是一场纵横万里的棋局。

指点江山(9)

    冷君梦去见了冷逍遥,他的目的很简单,立刻将逍网向西扩张三百里,将黑榜联军大营笼罩在消网之下,同时请令仙网策应,双重钳制之下,必能制敌于百里之外。只是这麽一动作,九派当家的家底怕是要用光了。冷逍遥微微苦笑,钱倒是好说,一句话他张少英该不会袖手旁观,问题是甚麽都找人家,那这九派当家也当的太失败。瞧得冷逍遥的无奈,左子手拿出手令递给了冷君梦,瞧得上面的数字,冷君梦向双尊深揖敬礼,转身去了。换做以前冷逍遥明知这是双尊的私房钱或者说是师尊留给他的家底,他一定会故意询问,但这次他没有那么做,体内的合流气如同燎原之火将他体内的仙宗功体消化殆尽,这种痛苦犹如跗骨撒盐,他一直在极力忍耐。人群外的冷烟翠此刻同样在修习合流气,她此时需要的是稳定功体,方能契合九品神通。冷君梦上前打断问道:“我幕僚司一个副使,一个主薄都没有,有没有兴致来我麾下?”冷烟翠闭眼练功,只是缓缓摇头。冷君梦当下去找了双尊婢子阿红,今天轮到她歇息,她是双尊身畔最受信任的人之一,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绝对要入他麾下。是以当冷君梦提出来时,阿红没有犹豫。做完这一切,冷君梦需要知晓的便是接下来的路是否安全,短时间消网是无法保证的,那麽暂时只能依靠仙网。于是冷君梦以幕僚司掌事的名义向仙网发出了自己第一条政令,确保冷逍遥安全到达洪州。

    这条政令能起到多大效果冷君梦不期待,冷逍遥需要堂堂正正,一路披荆斩棘的到达洪州,这才是仙宗九派当家该有的风范。同时他需要更多的卷宗,将消网的势力再度延伸,从今以后他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夙愿,这一刻的冷君梦心情是欢快的,原本他以为自己可能在厨房里当一辈子杂役,叛出之后竟有如此机遇,且黑龙与天机子刚刚便与自己厮杀了一场,人生奇妙之处莫过于此。为了方便,冷君梦让这个刚刚上任的幕僚司副使阿红去弄来十辆马车,自此以后他将与卷宗形影不离。阿红年岁较冷君梦要年长不少,常年在双尊身畔侍候,敏锐干练,绝对是辅佐一类的绝佳人才。但冷逍遥同样清楚,无论九派当家如何改革,今后黑榜联军大营便是仙宗的敌人,恩怨由此而起。从某种程度上说,黑榜联军大营是武道七宗与异端势力的炉鼎,以往不动是因为纵横派的存在。如今随着纵横派的退出,这种平衡将会很快打破,届时三万余众的杀手汇集之地,这已不亚于一场声势浩大的国战,且必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至此,这场毫无头绪的刺杀就这麽无声无息,九派当家亦需要积蓄力量。

    西北,路上,张少英策马奔行犹如不知疲倦,一行四人策马扬鞭,摆渡过水,一路走直线向玄天派赶去,在这种节骨眼上张少英几乎单枪匹马不做任何掩饰。事实上这个时候再把纵横派引入棋局中无论是对谁皆非利事,故而张少英是最安全的。至于黑榜那些仇人,张少英倒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功体大成,要杀他更加不易,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妻子的倩影,心如泉涌,思念至极。如今身居高位的他哪怕是纵横派掌门人的位置于他眼中都不及妻子来的重要,从始至终他始终告诫自己保持初心而知足常乐,做个好人。柳燕,姬灵霜这两个他生命中最真挚的依靠,只要还有那麽一丝留恋,这便是他活着的意义。所谓大丈夫,大侠客,大富豪,大地主,这一切于他眼中都已不在重要,身居其位,当谋其政而已。自小的生死经历让他时刻以谨慎自身为先,他始终懂得甚麽对自己是最重要的。

    张少英的变化让月仙,夜虚,风神三人倍感惊奇,男主人这样的愉悦是发自内心的,此时若遇到刺杀都可能致命。但张少英在乎吗?终于脱离涌团锦簇的保护,一举一动皆在注目之下。此去玄天派路程遥远,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此时还早。晚间四人自林中点上篝火夜宿,月仙由于月事不太舒服,独自运功疏导许久都不见好转。张少英瞧得真切将月仙带到偏僻处,瞧得出月仙四处奔波,又碍于男女有别,对于月事总是潦草一些,久而久之便外染淤内,多加注意勤换留经之物,多沐浴便好。这荒郊野外的尤为不便,且男女之间更是不便。月仙早已嫁为人妇,后来因聚少离多,便休门而出,十余载未再嫁。若非知晓张少英并非无耻之徒,月仙断不会听从张少英直言。张少英成亲已八载,一直未曾添下子嗣。柳燕之身尚能调整,姬灵霜之身则纵横派上层皆知晓,因为菩提果月事殆尽故而一直在调和,张少英知晓这些女子内事便也不稀奇。月仙一直独自一人随主侍奉,张少英则受姬灵霜所授经常为妻子推拿隐**位,以便减轻痛楚。瞧得张少英自是至终都没有瞧过自己这边,月仙缓缓推拿之下确实好受多了。

    当月仙与张少英回来时,瞧得月仙神色舒缓许多,夜虚与风神没有多问,他们很清楚男主人的为人。相对于他们来说,张少英这个男主人是他们接过最危险的护卫。但张少英的所作所为他们皆前亲眼目睹,这个男主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甚至是说你有时候都很难评价他。男主人收纳过很多人,却从未对他三人亲近过,今晚对月仙的关心是第一次。

    张少英瞧得二人如此目光,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有话说?”风神道:“从未见你如此轻松过。”张少英苦笑道:“这个武林甚麽都要装,这种感觉其实很累,却又不得不为。”风神道:“有时候想一想都觉得不见可思议,女主人都被你气跑了,纵横派上下竟依然能如此待你。”张少英道:“牲畜无害,适所当为,寻不到缺点自然无从谈起。你们三跟了我这麽久,今日亦是头一遭。”

    风神道:“跟一个好主人是我们护卫梦寐以求之事。我们三这麽久都未被召回,按照惯例,今后很有可能在你麾下任职终身。”张少英没有回应,三会居是大师兄姬奔月直接负责的,风神这些话意味着表忠心,事情是好事,但于帮规这是逾越之罪,挖人墙角之事,违制且不厚道。张少英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也可成为知己,但那条鸿沟在身份之前决不可越。”风神只是微微一笑,月仙应道:“我们生是三会居的人,死是纵横派的鬼。我们只想寻个有意思点的差事,这是实话。”张少英笑道:“你三位若再回三会居必然名列前三,当之无愧。”一直未说话的夜虚道:“此时此刻,我们需要三件趁手的兵器。”张少英道:“这并非难事,三天内能备好。”有些话不需三人言说,无论是从联合阵法上,还是本身攻体上,月仙御剑,风神御剑,夜虚喜筝,因为他暗中曾向玉织香讨教过,刀剑合并配合筝音声浪绝对威压万千。换做张少英自己的心里话,一个人武功再高又岂能时时防备?这三人忠心有能力且干净的下属在这个到处都是间谍的武林实在是难得,张少英只是嘴上说说,现实中绝不会再将这三人放回去。三人哪里知晓张少英心思,只感张少英依旧是那般当其位谋其政而已。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些,平日在张少英身畔耳听目染,熟门就路,也知晓那麽些手段。张少英的心思看着清晰却往往出其不意,率性而行,却又在许与不许之间,这就是纵横派识术无识后教的厉害所在。次日张少英一行疾疾赶路,连行十余日终至秦州地界,终于到了秦州城关,几人拿出早已备好的路引,入城的前护城河大桥,哪里便是自己与妻子汇合之处了。

    此刻张少英不知妻子何时会来,不知她将会身着怎样的衣衫出现在自己面前,张少英抬手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断指,自己给妻子买的那件披风还在仙侣山庄。张少英自上桥便不曾前行,在路人注视中他也毫不在意。突然他想起,若是妻子先进了城呢?转念一想妻子会选择在此等他吗?他所做的这一切也许妻子不会在意,但妻子对于断指一事必然介怀,他很清楚妻子将所有的情感皆倾注在己身,伤在他身痛在她心。在逍遥城妻子悉心照料,眉宇之间皆是关切,所谓爱之深,意之切,妻子每每瞧见自己身上的伤疤便怜惜不已,这一切张少英当然知道,但他没得选择。瞧得张少英的等待,月仙关切的问道:“我不明白,昔日你们那般决绝,为何今日可以这麽大张旗鼓的见面?”

指点江山(10)

    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连你也看出来了?”月仙一怔,是的,她内心当然知道,玄天派出了这麽大事情,由于身份上的特殊,柳燕虽是老掌门入室弟子,亦是玄天派弟子。为了四女才名,前任武林盟主陈坦秋建了飞燕阁为女士筑巢的佳话响彻江湖。张少英虽不在玄天派之列,但作为玄天派的女婿,如果说弱点,那麽玄天派便是他的羁绊,如今这个羁绊终于出问题了,这一切定不会像表面这麽简单。张少英与柳燕本是夫妻,武林盟陈坦秋做的证婚人,多年来夫妻二人在世人面前便恩爱有加,如今必然同建一番功业,在江湖上博得一番为国戍边的美名。

    月仙都习惯了男主人的心思,只得叹道:“女主人失踪至今你都不曾寻找,以前没时间,今后该如何呢?”张少英反问道;“你以甚麽身份问这句话呢?”男主人言语中带有一丝警告,月仙叹道:“算是作为一个属下对女主人的关心吧!纵横派的所有建制她都经手过,且掌事多年,她的权威甚至盖过当今掌门人,你一日不将女主人寻回,掌门人这个位置你便无法坐上去。”张少英笑着问道:“如果大幕司让你杀我,你会怎麽做?”月仙一怔,沉声应道:“三会居是纵横派武学汇聚之所,亦是掌门人的近侍心腹,如有这样的军令我会不惜一切置你于死地。”张少英应道:“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你是属下我是主人。而我跟女主人是夫妻,如果一个人狠心到连妻子都可以杀害,这样的人还能掌舵吗?大幕司需要的只是分清是非利害的掌门人,而非所谓的冷血无情。”月仙若有所思,应道:“所以你用一根手指来回应大幕司?”张少英道:“是回应也是反抗,纵横派的掌门人不能没有手指,也是我的底线,掌门人的位置很了不起麽?”月仙叹道:“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绝对不会相信。但你说这句话我信,这也是大幕司需要顾及的地方。若要你坐这个位置,你夫妻三人的组合便不容乱,亦是你的底线。”张少英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月仙不解,问道:“怎麽说?”张少英伸了伸懒腰,感叹道:“翅膀硬了,可以跟他们叫板了。”月仙闻言无奈而笑。眼前这个小自己十余岁的青年看透了人性,他其实甚麽都懂。

    张少英在桥上等到下午傍晚,夕阳斜下,天色微冷了。终于张少英听到了马蹄声,远处一个黄衣倩影徐徐而近,身后跟着两女,三女皆着帷帽疾奔而来。这一刻张少英忽而心神加快,他知道妻子一定会来的,他们一定会在同一日相遇,他们一定都记得这秦州城。即使是戴了帷帽张少英也记得妻子的那份神韵,是那般令他难以忘怀。此刻的张少英立于桥面,随风飘动的逍遥巾在人群中颇为注目。三骑行至桥面下马,张少英终于发现了不对,这三女并非妻子柳燕,那是班嫂,明珠,凝香三人。三女走到张少英身畔取下帷帽,确是班嫂,明珠,凝香三女。这无奈苦笑,三女躬身见礼,班嫂应道:“主子,你身畔不能无人侍候,我们自作主张便跟来了。”张少英笑道:“那七个不太好对付?”张少英确实洞若观火,班嫂闻言只得解释道:“你不在,她们谁也不听使唤。”张少英调笑道:“你可是侍从军里的老人了,还对付不了?”班嫂笑道:“主子你别取笑我。我们三人私自前来还请恕罪。”张少英叹道:“你们就是摸清了我的性子,肯定不会责罚你们。不过你们要清楚,在我身畔意味着甚麽。”班嫂道:“能随个好主子,亦是我们侍从军婢子的心愿。你放心,危急时刻,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班嫂这句话只是说明若真有不测,她三人会自尽解决问题。张少英看向三女,沉声说道:“你们听着!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朋友更是一个没有。我不惧他们说我任人唯亲,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不要动不动拿侍从碑来解决问题。”

    侍从军是由张少英提议,大幕司组织的新建制,其建制的创制一是为了统一宗派所有婢子,毕竟这是个巨大的群体。且这个群体在纵横派经常被欺负,尤其是女子,侍婢身份都是从孤儿寡母中萃取而来,从上至下世袭不改。世袭不改张少英没有办法,诺大的纵横派总需要后勤,毕竟谁也不愿心甘情愿的伺候人。张少英想的只是给他们一些保障,被屈辱的滋味张少英犹有体会。至于侍从碑是侍婢们入册时的誓言,以薄己之身扶宗派之源远流长。碑文上只诠释了侍婢的职责与奉献,却无任何的安顿。即便是纵横派执法司,面对那些欺辱之事处置虽严厉,但被惩罚封册之后的弟子虽剥夺了权利却依旧逍遥自在。改制后的侍从碑上在源远流长后面加了一句,以宗派之身解侍婢之明心正法,这是对侍从军的肯定和端正。张少英虽有家观念,但纵横派上下等级分列,门规森严,家观念更多只是在奉献上,即使薪俸不低,但于宗派人心总是僵硬,张少英此举无疑让那些中下层弟子看到了一丝曙光。

    班嫂诸女是吃定了张少英的性子,说甚麽也不愿再离开男主人,听得男主人此言自是倍感温润。明珠说道:“我们刚在河对面貌似看见了二主人,也不知对不对。”张少英神色一紧,班嫂熟道老成,躬身应道:“主子放心,我们会离得远远的。”张少英一笑,没有回应。很快,官道上再度传来马蹄声,衣衫黑白,是个女子,但张少英瞧得明白那不是妻子。那骑身着毡帽,一眼便看见了张少英。上前说道:“我家夫人有请。”听得声音,那是盈桑的声音,人前不露身份,盈桑言语间仍恪守本分。张少英没有犹豫,一行策马跟了上去。

    一行下得官道,径至护城河下游河道,但见回弯处依稀搭建了几顶帐篷。河边一白衣女子正凭风眺望,那是妻子的身影,然来她早就到了。张少英心绪放松再无顾忌,策马疾奔,但转过河湾还需好一段路,张少英所性拍鞍而起,纵身越过河面,几个起落便落在妻子眼前。

    河岸边的女子依然翘首以盼,瞧得飞奔而来的男子,紧张的心绪霎时如小鹿乱撞,有些不知所措,喜忧参半。喜的是他那份急切依旧未改,忧得是她再也洗不干净的右手。两方相聚皆在注目凝视,今日柳燕身披的正是当年下山的那件披风,算算时日已七载了。瞧得妻子容颜依旧,张少英不由心神俱怔,但见妻子满面笑意,向丈夫勾了个万福唤道:“郎君辛苦。”妻子面带喜色,身音清韵,并无张少英所担忧的那份尴尬。许久没见妻子,张少英心神俱震,大庭广众之下倏然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刹那间妻子身上的气息直冲脑门,张少英只感自己似是灵魂出窍,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他痴狂的气息。

    柳燕本想阻拦,但丈夫搂的生紧,身形不住的颤栗,他沉重的呼吸着自己身上的气息。这一刻柳燕两行清泪溢出,她没有挣扎。即使前面受了再多的委屈,有丈夫这样的爱惜,她便无他求。人生一世,她失信于花易玄而转嫁给旁人,道德的枷锁她也可以不在乎。经历过生死的她亦也赞同丈夫的知足常乐之念,纵横派的思想超越时代,柳燕浸润其中已有心得。

    良久,张少英倏然松开妻子,细细凝视着妻子的面庞,依旧是那般红润剔透。张少英拭去妻子的泪水,关心着颤声问道:“你何时到的?我等得好苦!”柳燕微微一笑,应道:“上午到的,少英,你黑了好多,连胡子都有了。”瞧得妻子心疼的面庞,张少英叹道:“今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请你别记恨我。”柳燕眼中溢泪,以左手绷着丈夫的面庞,喃声说道:“我这一世的感情皆倾注你身,我恨你那麽不爱惜自己。可一想到你身上的伤口,我又多麽的心疼。”

    张少英没有言语,难舍难分的二人,隔阂虽在但初心依旧。瞧得男主人与二主人的难舍难分,班嫂与柳燕身畔副使幕司的金誉,与钱森要了篝火,在张少英夫妇身畔集了一堆篝火,并抬来小帐,随即退出老远。张少英与柳燕只是凝目注视对方,其他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此刻也不在乎了。反倒是随行的幕司副使部众颇为感叹,曾经女主人,男主人,二主人,那是多麽惬意的神仙眷侣,如今已物事人非。同时整个纵横派上下又为女主人鸣不平,虽然那消息严密封锁,但许多人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言说。

指点江山(11)

    相聚至此,二人依旧心绪澎湃,张少英与柳燕相依在坐塌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今日的一切吃穿用度,人事相较皆是纵横派的,而连接纵横派的是姬灵霜这个枢纽。偏偏姬灵霜是整个纵横派的女主人,他们之间注定不可分割。有界限的是身份,但无界限的是那份真挚的初心,这一点至今不改。想起那些日子,张少英每每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相较于姬灵霜他居然更侧重霸皇。因为在他心里即使姬灵霜经历的那样的噩梦,自己心疼还来不及,又岂会嫌弃?如今他开始顿悟自己的无知,却木已成舟。至今他还记得在逍遥城的籍账上一夫二妻,此时此刻张少英已心有筹谋。

    良久,柳燕叹道:“你真是沧桑的好多,楼了我这麽久你竟一点坏心思都没有,换做以前、”柳燕没有说下去。但张少英发现妻子的右手总是避着自己,这一刻张少英似乎明白了甚麽。对待女子除了真挚张少英是一点也不会,于是私下里张少英暗暗向冷逍遥讨教。这种事竟然自己不在意便需主动提出来缓和,柳燕出身名门,这种事即使有心也绝对难以启齿。张少英不想再经历一番姬灵霜那样凄凉的诀别,故而一直都小心翼翼。

    天色黑了,金誉领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幕司人员前来问好,两人方才分开身形,随后两人进入厚实的棉帐中,棉帐虽属稀罕物件,但对纵横派来说,并非难事。这是纵横派确定身份的核心手段,沐浴之后,男女两组将会对男女主人的身上的一切印记做标记,并与之前的印记作比对,张少英与柳燕已经习惯了。印记的背后意味着重视,重视的背后意味着存在。随后大幕司人员来到大帐与张少英见礼,五人只是简单的问候,待五人欲离去时,张少英唤住五人,说道:“给他们带个话!雏鹰变大鸟了。”五人恭敬领命退了出去。

    一旁的金誉与邝佐再见男主人皆感不同凡响,男主人内敛如初,神韵上却威严渐大,将来可期,男主人所言二人自是懂了。张少英瞧得帐中众人,除了他和妻子,柳纤,柳泗,其余全是纵横派的人。张少英向金誉,钱森问道:“二位肱股,我们可有不适?”这是一句来自男主人的问候,二人本想做作一番,应付个场面。金誉躬身说道:“主子,这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敢,换做是你,无外人之时还是洒脱些,不整这些客套话,膈应的紧。”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此时此刻没有比酒肉糕点来的更畅快不是麽?”金誉微微一笑,这个小自己二十来岁的青年,真是将人性摸透了。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于男主人之间只存在上司下属干系,并无其他,且纵横派的制度基本不需要副使拉帮结派维持自己的地位,这是纵横派领袖武林的诀窍之一。

    夜间,众人围着篝火野炊,由于此次随行人数不多,野炊其实并不太热闹。酒过三巡,张少英与柳燕下了席,回了大帐。帐中案桌上燃了柳燕最喜欢的兰花香,案桌上还放了毛巾,肥皂团和一盆温水。柳燕不知丈夫准备这些做甚麽,看向丈夫。但见丈夫走到自己身前与自己推揖相见,又非正式场合柳燕瞧不明白,只是欠身勾个叉手还礼。她没有问,她知道丈夫一定会说。说罢,张少英一把抢过妻子右手,柳燕惊颤之际挥出一掌,张少英没有躲,硬生生击在肩膀上。这一刻柳燕再也控制不住,那只脏了的手她再也不想丈夫碰到。张少英没有劝,任凭妻子如何挣扎,他只是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柳燕挣扎几番,右手被丈夫捏的生疼,她抬眼望去,丈夫眼中尽是怜惜和愧疚。这一刻柳燕明白,丈夫是不会嫌弃的,却也更加重了她的愧疚之心,她对不住丈夫。那巨大的伦理枷锁压得她无法控制自己,虽然只是用手,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脏了。

    柳燕挣扎许久终于恢复情绪,但她内心的阴霾更深了。张少英缓缓放开妻子,凝视着妻子凄苦的面庞,将妻子横抱在怀,坐在案前,抬手将妻子右手放入盆中以温水缓缓洗涤,擦干再洗涤,再擦干再洗涤连续三次。随后张少英一把将案桌掀翻在地,将妻子右手紧紧握在怀中,凝视妻子颤声说道:“阿燕,我能有这一份姻缘我倍感珍惜。作为你的丈夫,我除了这一颗真心甚麽都没有给过你。我不会嫌弃,也不敢嫌弃,哪怕是这两个字眼。放眼天下,我再大的权利,再多的钱财,也不及你一分。我这拼命的学习,为得便是能配得上你,能不负你期望,能做好玄天派的女婿。”丈夫声声切语,深情,利害参杂其中,直言无惧,这便是她要的感觉。柳燕挣脱丈夫手臂,凝视自己右掌,刹那间那不堪的一幕涌上心头。柳燕强自起身,挣脱丈夫的枷锁,沉声应道:“你太不了解女子,你知不知道我每日受着怎样的煎熬?你知不知道我在船上就靠那一盆水熬了几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才能坚持下来的?你知不知道我熬到今日是为了甚麽?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将你从阎王哪里把你抢回来?你可以打我骂我,却怎能这麽狠心。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我除了阿纤和阿泗,就只剩下你和阿姐。阿姐不要我了,我不恨她。可你呢?你狠心的时候真的好绝情,你斩断的是一指,却毁了我的心头肉啊!”

    妻子嘶声裂肺的呵斥,张少英犹如五雷轰顶,他一直谨慎于妻子的付出虽铭记在心,却未想过妻子倾付如此之深,妻子一向谨守以礼,从未像今日这般撕心裂肺过。柳燕心神俱疲,叹道:“以你的性子,这净手礼你是想不出来的,是谁教你的?”妻子果然是自己的枕边人,甚麽都看得透,张少英走上前,握住妻子双手,见妻子没有挣脱,张少英凝视妻子说道:“阿燕,我不知该如何去劝你,但我只想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我只想你不要那麽辛苦,而我甚麽都帮不了你。”瞧得丈夫神情却又世俗的解释,柳燕无奈苦笑,这不正是昔年她倾付终身所愿见到的吗。柳燕缓缓靠近丈夫轻轻吻了丈夫的唇角,俯身入怀,细声泣道:“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但我接受不了你的拒绝,真的好绝情,把我所有的情感都打破了,我也不一定非要做这个二主人。”

    张少英安慰道:“我又何曾想过男主人这个位置,可是灵霜呢!我的心已被你们塞得满满的,谁也无法放下。我也是人,不可能为了你而放弃灵霜,也不能为了灵霜而放弃你,那样我也活不下去,做个好人并不容易。”柳燕哭道:“以前我好想自己的丈夫能风度翩翩,名动江湖。如今你做到了,却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好想一个人拥有你,可是想到阿姐她比我更可怜,你还不愿去寻她麽?整个纵横派上下皆看着你。”张少英道:“我不想自己过得那麽卑微。在世俗里,你是正室,灵霜是妾室。在纵横派灵霜是女主人,你是二主人,在我心里你俩是一样的。我也是人,你看看我身畔,除了你俩我一个朋友都没有,那种寂寞也是煎熬啊。我经常在夜里揣着你的那张手帕,拼命的感受着上面的气息,那份孤寂令人癫狂。”

    四目相交的二人此刻互诉愁肠,柳燕终于双手捧着丈夫脸颊,叹道:“我知你一直很努力,你没让我失望,我也很庆幸这一生没选错。你感恩知事,谨慎谦卑,适所应为,已是中庸大成之境。只是你太自卑了,我也不是甚麽天上的仙女,我也只是凡间渴望夫君怜爱的弱女子。这净手礼是洗净了你的心灵,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刹那。”张少英没有再去劝解妻子,冷逍遥说过这种事需要小火慢炖,非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张少英叹道:“娘子,我们好不易重逢,多说说开心之事。初心若在,也不枉这一腔真情了。”瞧得丈夫深情的双目,柳燕叹息一声,收回心绪,拿起丈夫的左手轻轻抚摸着那已不见的小指,问道:“还疼吗?”张少英解释道:“断这一指非是迫你,大幕司甚麽都可以做,决不能拿我仅有的感情来勘验。”柳燕已不想再计较这个问题,反问道:“可说好了,你真不嫌弃?”张少英叹道:“我早说过了,你也是没办法,皆坏愧疚之心。以前我倒觉得配不上你,觉得你跟他那才真是天生一对。不过现在想想,我配不上你又如何!你可是我明媒正娶,武林盟主证婚的正室娘子,我谁也不让。”瞧得丈夫通白而实际的情话,柳燕缓缓靠近丈夫,那一刹那脸颊绯红,俯身入怀,嗔道:“话倒是不少,也没见你有多想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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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