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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指点江山(12)

    张少英瞧得怀中娇艳欲滴的妻子不由欲念大起,叹道:“不就是怪我太君子,没轻薄你耍流氓麽!”瞧得丈夫那一副奸笑的嘴脸,柳燕附耳腻声说道:“我月事好了。”张少英一怔,应道:“这麽快!”柳燕双眉一皱,嗔道:“你还嫌快麽?你我都成亲七八载了,也没给你张家添个福气。”张少英脑中闪过一丝犹豫,毕竟这是去奔丧的。柳燕解释道:“你以为今日这几人仅仅是来验身的麽?这是师尊特许的,姬姓里还从没有过血缘之亲的。江湖上都传你、”柳燕说完这句,便伏在丈夫怀中,心绪起伏不定。这一刻张少英哪忍得住,那积攒的思念化作洪流瞬间将柳燕淹没其中,这一刻世间再无其他。这些棉帐虽厚实其实并不隔音,二人言论自然被帐外的值守弟子听到。能够有男主人,二主人这番话,女主人总算没有信错人。随着凝香三声拍手,周边护卫前行三十步,夜幕愈深。

    次日,晨阳初起。张少英与柳燕直至日照方起身,梳洗之后,夫妇二人自河弯道处盘膝而坐,夫妻二人好久没有这麽练功了。且夫妻二人这气息一合体,柳燕便惊奇的发现丈夫的功体已然大成,且功体纯正,才几个周天便将她一身真气化去进而呈现崭新的功体,这短短一刻钟她便跨过九品神通,进而达到天人合一之境,这种感觉确实奇妙。九品神通便似一个大熔炉,能够将各种武学功体化纳再造,仅这半个时辰,丈夫便将一身内力传于自己一半之多。随后张少英与妻子讲解九品神通功法,同时为妻子选择了玄天灵气的路数,为得便是将来能在玄天灵气与合流气之间找到契合。柳燕亦是深深震惊,如果说菩提果能使人脱胎换骨,那麽九品神通则如同洗髓重生,能够瞬间让一个临近九品神通的高手位列顶峰。但丈夫说得很明白,九品神通并非只是一册秘籍,每个人修习的习惯不一样,不同的配合自然引发不同的变数,其中所能极为复杂。得到如此功体的同时内功已至顶峰,则类似返璞归真,招式,真意,这些外功路数将重新与功体契合,这是当今武林的新篇章,而她的丈夫已然位列其中。丈夫将开始寻找自己的真气习惯并从中创立出自己的流派,这是超越一代宗师的成就,柳燕原本有些担忧,此刻终算放下心来。二人用过早点,见丈夫不问自己,柳燕反问道:“你心里早就知道了?”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你郎君是这麽不知规矩的人麽?怎麽着今日也该同时到了。”柳燕叹道:“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我着实惊异,你变化好大。”张少英微微一笑,狡黠问道:“不来一局?”柳燕眼中闪过四妹云馨,叹道:“你的棋艺着实不好。”张少英道:“天下棋艺高超者不少,棋盘之外便是我的世界。不会下棋无妨,做个搅局的也不错。”柳燕盈盈一笑,丈夫这种窥视一切的自信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丈夫再无昔日的那份憨厚纯真了。

    两人下棋的功夫,偷神王与孟依仙夫妇匆匆赶来,并告知杨宗,云馨夫妇已先到了玄天派。杨宗夫妇本就在汉江大营驻守,先到亦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偷神王夫妇从南海赶到秦州路程着实不近,故而此次并未带孩子前来,柳燕与三妹许久不见自是搂搂抱抱说不出的亲昵。反倒是偷神王与张少英闲聊,偷神王夫妇此次奔丧只是顺路,他们本就要调往冷逍遥帐下的。

    随后午时之刻,张辰逸,胡薇夫妇,张辰曦,花亦荷夫妇双双赶来,许久未见自是格外亲热。不多时,张青舒,南宫秀云夫妇,张辰善,成业,金刚,竹生皆一路赶来。张少英从未像今日这麽高兴,班嫂一行倒是前后忙得不得了方弄好几桌茶羹,供一行人吃喝。一众人长途赶路,虽有千言万语,稍稍吃喝便都歇息去了。晚间众人稍稍歇息后,方聚在一起把茶言欢。成业与金刚,竹生三人便以礼请大哥张少英为他们正名,剩下的八个人中便只有他三人不曾正名了。张少英当下回帐摆案焚香,以成业张辰业,金刚张辰刚,竹生张辰生为三人正名。众人皆为奔丧而来,自然想起了狐山那些逝去的伙伴。

    张辰逸,张辰曦,张青舒皆成家立业,已稳重许多。张辰善,张辰业一众经书识教后性子大改,均知轻重。大家都懂事了,亲情虽在,却似乎都有距离了,此刻张少英虽有几分欣喜,亦有几分惆怅。夜深之后女眷大多数去歇息了,唯独张辰逸一众不愿去睡,自是有话说。柳燕也知趣的离开了,留下他们兄弟八人互诉心肠。八人围在篝火旁默然无声,忽然张辰逸一起身,众人跟着起身向大哥行晚辈礼。这一刻张少英没有以往关心的起身,只是让众人继续坐下。此时兄弟中最小的张辰善走到张少英身畔坐下,小心翼翼问道:“大哥哥,你还不去寻霜嫂嫂吗?好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你不好。”

    张少英微微苦笑道:“她一生踏足十万余里,她不与纵横派接触的时候,你就是掘地三尺也难寻。”兄长虽在解释,言语中却是深深的无奈,众人身处其中自能明白一二。张少英看向张青舒,叹道:“青舒,这一众人里面,你恐怕是最没有烦恼的。”张青舒叹道:“取这麽一个名门闺秀,经世大家,我这一塌糊涂的学问真是糟蹋了。”张少英问道:“他们对你不好?”张青舒摇头道:“那倒不是。阿秀待我极好,只是强势了些。”张少英倏而看向,张辰逸,张辰曦,二人居然同时叹了口气。张少英不解道:“这又是怎的?”张辰逸道:“乞丐便是乞丐,换了一身衣服还是乞丐,不管你怎麽努力,与她们总差那麽一截。”张少英闻言苦笑道:“人心各异,冷暖自知,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们。”张辰逸道:“我们这个身份挂在这里倒也没人敢对我们不好。只是我们自知得像大哥你一样奋发自图,有了这样的便利便不该辜负。”张少英赞许点点头,说道:“奔丧结束后,回仙侣山庄聚聚吧,那个家已然冷清的再无昔日之景了。”张少英没有正面回应,张辰逸便没有再问。反倒是张青舒问道:“我不懂为甚麽大家都是辰字,为何独我一人青字。”张少英笑道:“像你这样狗头军师,出谋划策,把守望风皆是好手,我一直都高看你一眼的。”张青舒苦笑道:“这个怎麽向我家娘子解释呢!”张少英叹道:“你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却连你们孩子都没见过。”张青舒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些牺牲是必然的。”张少英笑而点头,这一夜众人互诉心肠,次日众人便策马向玄天派赶去。

    此时的玄天派上下皆白幡戴孝,这是玄天派开派以来第二次遇到这样的危机。派内除了一些屋舍连弟子都没伤亡几个,反倒是掌门人被刺杀。整个玄天派上下皆在震惊,愤怒当中,上下皆憋着一口气,此仇不报不共戴天。提前得知了张少英一行回来奔丧,玄天派并未做过大的迎接阵仗。毕竟他们的背后是纵横派,纵横派招牌太响,靠的太近易惹祸,故而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玄天马场,由谢陵谷,林子通等接待,众人方再上凤凰顶玄门殿吊唁了玄天派掌门韩白灵位。此时掌门夫人白氏由于悲伤过重已不能下床,整个玄天派上下是常峰,关俊几个指挥弟子在支撑。由于不想离丈夫太远,白羽彤只是待在偏殿中。众人没有进去,柳燕与孟依仙,云馨进去了,折腾到天黑方才牵着白羽彤来见众人。

    白羽彤出来见得张少英,唤了一声姐夫。白羽彤都要年长张少英一两岁,张少英听在耳中甚觉不适,作为妻子的姊妹,张少英内心深处是有一丝愧疚的,今日结果是玄天派壮大的必经之路,否则短时间内玄天派将青黄不接,一盘散沙。瞧得张少英并无多大变化,柳燕冷不丁的打个寒颤,她自己的枕边人,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丈夫自始至终都未曾用横网调查,一路上恬淡不问,必是心中已有答案。

    柳燕颤声问道:“你一早便知道?”人前妻子如此相问已是失控之状,张少英缓缓摇头,向白羽彤说道:“能够潜伏马场内,除了断崖便只有内奸,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复杂。”白羽彤难起心绪,疲惫说道:“还请姐夫执掌公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着实应付不过来。”张少英看向常峰,关俊,当下立个叉手,说道:“二位师兄,还请将所有的指挥,副指挥,都指挥,都虞尽数请到玄门殿来。”丈夫一言一句,这一刻柳燕终于确认了,这一切自始至终他都知晓,这一刻柳燕只感几日来的欢聚此刻突然变得这般陌生。内心深处柳燕亦是深深的自嘲,昔年她和阿姐无不盼望丈夫能这般顶天立地,今日真到了这个境地她反而是深深惆怅。她四姐妹一生两小无猜,这下若有隔阂,那种情景她不敢想象。

指点江山(13)

    常峰与关俊已是玄天派为数不多的两个指挥弟子了,韩白生前虽不遗余力扩张玄天派,但多数人刚刚入门,达不到常峰与关俊这种地步。等待间隙,杨宗与偷神王只感张少英似乎知晓一切而胸有成竹。他二人没有问,这时候任何的询问都是愚蠢的,但看张少英如何做便可。钟声过后,小半个时辰,玄天派的各行弟子皆赶来玄门殿。此刻白羽彤正座居中,张少英一行则站在殿侧小院行道内。此刻的张少英静静站在殿柱旁看向院中的假山石,看的竟那般的入神。这一刻柳燕只感深深的失落,即使与丈夫圆房后,除了那熟悉的床第之乐她与丈夫再无昔日的亲密无间,随意自然,丈夫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不在身畔。

    玄门殿内,玄天派诸众汇集,也不过百十人。这其中以常峰,关俊为首的外来户与谢陵谷,林子通为首的关门弟子派系是玄天派最突出的派系。常峰,关俊已入门多年且早已融入玄天派,出生入死,与吐蕃人,党项人的多数恶仗皆是他们打下来的。反倒是谢陵谷与林子通一行,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精于算计,外出戍边虽有胜仗,却不得待见,与周围各堡寨部落关系并不太好。许多人均知晓玄天派的女婿来了,虽然他已被逐出纵横派,但玄天派上下对张少英在中原的事迹却多有耳闻。眼见得白羽彤一身丧服,神色疲惫,谢陵谷与林子通缓步上前,向白羽彤右凶拜却默然无言。白羽彤扫视躺下诸众,她忽然发觉此刻玄天派竟是如此陌生。白羽彤缓缓说道:“玄天派遭此劫难乃上天不公,我虽不情愿,但玄天派不可一日无主,今日便请大家议议。”

    白羽彤一言竟出便不再发问,下面一众人皆感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常峰立时说道:“玄天派并非家族门派,掌门夫人乃玄天派二师姐,掌门人当仁不让。江湖门派,更新换代之刻最忌争权夺利,内讧之下便有倾覆之祸。掌门夫人竟建在便不需他议。”谢陵谷上前说道:“我也是二师兄,便坐不得?”常峰叹道:“玄天派需要镇山之器,有掌门夫人在便有大师姐在。以你跟大师姐的关系,你觉得她会如何对你。”柳燕与韩白一个是大师姐,一个是大师兄,昔年的玄天派涵养阴阳二气时,这两人是最有可能成亲契合,故而谢陵谷从小便对柳燕颇为冷淡,虽相熟却不相近,他自小便不喜别人的强迫。谢陵谷冷声道:“她已经嫁出去了,玄天派已不是她的家了。”常峰道:“话虽如此,但你同样无法支撑起玄天派的这一边天。西边归义军,甘州回鹘,六谷部,北边党项人的甘肃军卫,以及西平府,你能几许?”常峰此言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其性格狂傲,不善于结交。这戳痛了谢陵谷的痛处,他一直觉得自己比韩白更能胜任大师兄这个排名,无奈自己入门较韩白迟了三日而已。当前玄天派的困局便是青黄不接,丝路边贸断截,边塞贫瘠之地,党项人,甘州回鹘,归义军不时抢劫商贸队伍,整个丝路一片混乱。兰州平原虽狭隘,却是丝路上重要的枢纽,这些困局皆是眼下需解决的。在利益之间只有无利不起早,人情世故也不过虚伪的表象,谢陵谷自认以玄天派的名头,要解决这些并不难。

    且谢陵谷生性高傲,他一说了自己目的便不愿多言,同时他也很清楚,张少英夫妇的不远千里奔丧,绝不会这般简单,反而是林子通不忿道:“二师兄,这些年镇山守势,虽说缺了些战功,但为玄天派一脉已绰绰有余。二师姐,我们并非故意针对你,而是真正为了玄天派的将来。”白羽彤没有回应,四师兄关风说道:“韩白师兄尸骨未寒,诸位便在此互诉心怀。玄天派虽偏居西北却也非没得教化。掌门夫人竟在亦未让贤,三师兄一句二师姐怕也太无礼。”关风并未直接说明,林子通一想却也是,但想起孟依仙与偷神王正在玄天派,他没由来的情绪骤起,不回话也不愿致歉。整个玄天派中,谢陵谷与林子通皆失去至爱,故而二人一向亲近,谢陵谷只得开口,向白羽彤说道:“今日若只是提议,个抒观点即可,何须这般唇枪舌剑。”白羽彤应道:“我即开口便有所为。今日便要选出玄天派掌门人,当前自是常峰与谢师兄为人选。”常峰本想阻止,他并无争掌门人之心,但关俊碰了他一下,只得作罢。

    这一场汇聚只是那麽短短的几句话,一出玄门殿众人便议论纷纷。谢陵谷让林子通请了常峰,关俊,二人眺望于山下的丘陵黄土。常峰不愿与谢陵谷多待,他这种外来人,羌族人的身份,虽说玄天派并无歧视,但做掌门人则不妥,玄天派终究是汉人主事,轮不到他一个羌族人话事。谢陵谷虽高傲,却也知内讧之害,故而他与常峰这些人,虽有针对,但不妨碍玄天派团结一致,至少表面如此。见常峰不说话,谢陵谷问道:“你知道?”常峰摇头道:“不管我们如何克制,玄天派必然要一个镇山拓土的掌门人,否则一代不如一代,玄天派恐撑不过一百年。”谢陵谷反问道:“你觉得我不能?”常峰道:“非是不能,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玄天派如今年年吃紧,丝路断绝朝廷便改海陆通贸,玄天派的价值便小了许多,若非靠着当年诸宗送的那些彩礼嫁妆,玄天派恐已经垮了。你有理想抱负,但你如何支撑起玄天派这一大片家业?”谢陵谷不为所动,继续问道:“然后呢?”常峰道:“韩师兄遇袭,若非有内应断不会如此仓促而成。希望不是你我。”谢陵谷哼哼一声冷笑,说道:“清者自清,我会揪出凶手。”常峰道:“不出意外,这便是你我的考题了。”谢陵谷没有多言,自顾去了。

    瞧得谢陵谷背影,关俊向常峰说道:“玄天派交到他手里可能会旱花一现,绝不会长久。”常峰笑道:“背后议论二师兄不好吧?”关俊尴尬问道:“你真要去寻凶手?”常峰却道:“历代历派凡起争心必血流成河。你我一生皆投入玄天派,早已视此为家,谁敢仇谋玄天派必清理门户。”关俊不解道:“你有头绪?”常峰微微一笑,看向关俊说道:“你这种人看似洒脱,傻里傻气,心里却甚麽都知道。但愿你别在我背后捅刀子。”关俊虽愈近四十,依旧是一副老顽童心态,只是伸舌伴个鬼脸。

    这时,白羽彤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偏殿小院见张少英。看到柳燕,白羽彤难得展出一丝笑容,二女相望之际,柳燕上前轻轻握住白羽彤双手。张少英转身看向二女只是微微欠身示意,算起来他还算是长辈。张少英问道:“师伯他们的密洞还在用吗?”白羽彤哑声应道:“已闲置很久了。”张少英道:“最幽静之处也最容易有秘密,敢请韩夫人一一备齐。”张少英言语间带有三分建议,四分命令,三分恳求,一分恭敬,一字一句皆是那般深邃。白羽彤缓缓点头,转身去让人准备。柳燕便静静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身畔的月仙,风神,夜虚,班嫂俱静静站在一旁,显然丈夫经常这样。柳燕此刻身心皆感委屈,他知道丈夫也许不会介意,但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冷落的感觉。换做以前丈夫巴不得天天跟自己腻在一起,每日回来便能放下身心睡个安稳觉。那个搂着自己无话不说,肤浅无知的丈夫一去不复返了。

    半个时辰后白羽彤遣人来报,已经收拾干净。张少英终于转身拉住柳燕的右手缓步向玄门殿走去。玄门殿的偏室中原本便是玄天派历代掌门人的居所。是个小院子,布置的颇为精致,皆按照中原的样式。院中的巨大假山石下便建有一座巨大的密室,这个秘密一向是掌门人方知晓的,但纵横派早已查清这些。凝香今日轮休也被张少英叫来了。密室中只有白羽彤,柳燕,张少英,月仙,凝香入内。这处密室当年花费了不少气力,接水脉,通风引光,加上自身的油槽,密室内六丈见方,里面俱是玄天派的金库和秘密卷宗。

    室内,张少英看向凝香,说道:“窈楚已经没了。”凝香点头,黯然应道:“我知晓。”张少英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专用婢子,不更戍,不换主。此举违反纵横派门规,则你今日若点头,今后你便无法再回归纵横派名册。但封册之后你依旧享有正常封册弟子的一切。”凝香没有犹豫,应道:“这没甚麽。”张少英点头道:“备纸点墨,我要画东西。”说罢,张少英看向妻子,温声说道:“我时间会比较久,你俩若待不住可出去散散心什么的。”柳燕缓缓点头,并未回应。但见丈夫提笔便在纸上点墨描绘,虽只是匆匆几笔,柳燕便知丈夫在画图。同为大幕司副使的柳燕当然知晓,情报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地图,为此纵横派有着最全面的山川地理,丈夫只是在刻画兰州附近的山川人事。这是一套极为复杂,废脑吃力的行当,亦是身为大幕司副使的必修课。柳燕也是学了很久方学会,一个人作图会很累,且需大量的时间。柳燕没有及时留习,即使面对自小长大的兰州驻地她也无法短时间内如此详细的临摹出来。当下柳燕示意了白羽彤一眼,理图绘地便能掌握兰州方圆,白羽彤若想接掌玄天派,这门手艺将获益匪浅。

指点江山(14)

    当下白羽彤与柳燕在一旁细细观摩,张少英每画出一张窈楚便排在地上。此刻窈楚有些眼泪婆裟,相对于女主人她更喜欢呆在男主人身畔。女主人虽不至于苛责,但女主人在纵横派的声威太大,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男主人今日所言,不论是侍从军还是婢子,能寻得一个好主子方是归宿,今日男主人给了她这个归宿。此刻的张少英没有像平日那般去劝慰,他需全神贯注的做图。地图上会标明当地各种矿产珍奇以及州县人丁,全面详细的掌握便能挑动整个棋盘的活气,进而凝聚成势。白羽彤此刻瞧在眼里除了震惊依旧是震惊,她当然知晓这意味着甚麽。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张少英终于完成了兰州的理图绘地,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到地图上转身看向妻子,先是深深大礼,而后起身说道:“天下世间,纵横当道。这只是一份考卷,而我是学生,玄天派便是炉鼎。阿燕,你我之间没有灵霜便不再完美,至少人前如此。”柳燕刹那间心中一酸,她当然懂,只是她不愿变成阿姐那样的女王,她只想做一个贤淑的好妻子,好妹妹。丈夫自然懂,只是纵横派人面前他夫妻二人不可太亲密,也许大幕司会压制舆论,但大幕司无法控制纵横派上下弟子的愤慨之心。

    白羽彤细细凝视地上的地图,玄天派靠汇集各部落难平民敛聚玉琼山,东西南三面皆是平原,而黄河将兰州平原一分为二,羌族人控制黄河北边的一小部分,兰州知府则控制黄河南面,故而玄天派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从地图上她惊奇的发现,今日的玄天派看似强大,但周边形势一片颓势。吐蕃人,归义军曹宗寿,甘州回鹘可汗中顺保德,凉州六谷部厮铎督,北边尚有党项人的甘肃军司卫,以及远一点的西平府,也就是李继迁占有的宋土灵州。说来说去,各方争夺的目光皆在兰州平原这一条丝绸之路上。

    白羽彤瞧得认真,张少英却打断了她,指着图上说道:“这其中无论是归义军还是回鹘,乃至于六谷部,以及咱们兰州最大敌人只有党项人。如今的朝廷比较有意思,习惯了中原的锦绣山河,这西北蛮荒之地可控可不控,方造就兰州今日的局面。兰州知府又如何,区区一千不到的番部人马,外加上为数不多的亲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五百众尚需自给自足,还得上赋朝廷,这样的地域局面,注定玄天派任重而道远。”

    白羽彤深吸一口叹道:“如今的玄天派在册三千六百人,封册一千六百人,家眷两万二千众,看似庞大,但失去了丝绸之路的庇护,这巨大的人力便是累赘。”张少英应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玄天派只有自给自足这一条路,你一个女流撑不起这个门面。”白羽彤叹道:“竟无法光大,便只有死而后已。”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掌一方者闇其神,领一军者呈其志。没有凌视山河的气魄,便无法领略江山本义,强撑下去会很累。”白羽彤听罢,神色黯然,应道:“自接掌玄天派以来我又何尝不知。”一旁的柳燕瞧得二妹如此黯然虽有心安慰却也忍住了,她已看得懂人性,用得了手段,这时候她最好不要打断丈夫。

    张少英说道:“这世道无非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虫。在归义军,回鹘,六谷,兰州这条线上,共同的敌人是北边党项人,西边吐蕃人,这些人无谓教化,以掠夺为本质。归义军与回鹘内讧不断,回鹘面对三面伺机已是捉襟见肘,六谷部频频受袭自保已是极限。唯有咱们兰州挂的大宋旗号,尚能自保的同时尚能屯田置地,以给自足。”白羽彤道:“这些先夫生前亦深受其扰。兰州局势反复,粮食匮乏且周边强敌肆虐。朝廷的堡寨制度尚在秦州之地,皆不愿与党项人大打出手。”想起亡夫,白羽彤不由心神俱碎,一时潸然泪下。张少英依旧说道:“丝绸之路几欲断绝,暂不可用。屯田虽可用,但局势反复,兰州甚至几度失守。侠隐山庄只是党项人的打手,那些羌族骑兵才是玄天派真正面对的敌人。”白羽彤悲切中,喃喃说道:“我不接这个烂摊子,又有谁能救得了玄天派!这潇湘书院好不易扶起来的汉人天下便毁于一旦了。”张少英道:“阿燕身兼纵横派大幕司副使,职责所在不能给玄天派任何的援助,我虽已被逐出师门却不可动用纵横派的力量徇私,玄天派唯一留下的便是这玉琼山易守难攻之地。”白羽彤缓缓点头,她已懂了许多,缓缓向张少英谢礼,自顾安排去了。瞧得二妹离去的背影柳燕只感人事变迁,世事无常。

    白羽彤这一晚都没有歇息,她需要准备很多事宜,朝阳,玉隐二峰太高,不利于传讯。白羽彤当下所能依靠的便是常峰关俊这一群人,他们皆带艺投的山门,这些年兢兢业业已成为玄天派的实干支柱,先夫韩白生前也很器重这些人。密室中的地图将是玄天派今后的命脉,这些事必得常峰亲自驻守。至于关俊将成为她执行军令的掌旗官。而协作这些事必得谢陵谷,林子通来执行,如今的玄天派虽无天地两宗的分别,但建制依旧是那时的建制。

    次日清晨,玄天派再次敲响了警钟,汇集玄天派诸将官,白羽彤执掌门大印在朝阳玉隐峰下的小祁楼会面诸众。随着大师姐的回归,以及纵横派的招牌,玄天派诸众均明白,掌门夫人的靠山来了。诸众悉数入得天井内,小祁楼并不宽敞天井便是最宽阔处了。白羽彤于天井中摆了三张八仙桌。桌上皆是玄天派的卷宗。待众人入内,白羽彤方向众人说道:“玄天派遭此劫难,时至今日已在危亡之时。这桌上便是历年的账目,诸位可随意翻阅。”白羽彤这一番言语玄天派诸众皆感诧异,从小到大他们几乎从没想过此事。谢陵谷已然懂得白羽彤所为,身为玄天派弟子他很清楚玄天派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在这一点上谢陵谷是支持白羽彤的。

    谢陵谷朗声说道:“白纸黑字尽在其中。如今的玄天派虽依旧位列武林盟第一贵宾席,除了昔日的强大,重要的是玄天派为国戍边,创潇湘书院传遍教化,扬我汉人造化。如今的玄天派早已千疮百孔,边疆紊乱,吐蕃人,回鹘人,羌族人来而往复争斗不休,致使丝路断绝,边贸停顿,连三倍的厚利都引不来中原的商贾。西北本就贫荒,玄天派虽人多势众,如今除了自足,便是连山外的兰州平原,乃至于整个河西走廊都踏足不得。朝廷的戍边之策这几年一直在向南方后延,兰州随时会变成一座孤城。”谢陵谷说到这些亦是气血翻涌,正是因为知晓这些他才要争这个掌门人之位。白羽彤亦深以为是,应道:“玄天派掌门人之位此时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领玄天派走出困境。”众人混没想到一夜之间谢陵谷与白羽彤能众口一致,深处边陲见惯了吐蕃人,羌族人的自相残杀,玄天派上上下皆知太平的不易,和气方能团结。井建然便是羌族人出身,熟读书籍的他早已蜕变成了泱泱学子,井建然说道:“咱们玄天派能屹立至今凭的是三分天险,三分团结,另有两分的朝廷,两分的武林盟。见惯了那些蛮人的野蛮,玄天派该如何做,二师姐吩咐便是。这掌门人之位,必得众望所归方能服众。”白羽彤亦是暗暗称奇,姐夫教的法子真是奇妙,不用劝说,只凭一口血气便能激发所有人的斗志,团结精神。

    白羽彤忍不住感叹道:“这一刻我很欣慰,潇湘书院这些年的教化不虚。咱们就是要团结一致,方能在这乱局中生存。韩掌门受何人所害,玄天派会查。但今日玄天派所要面对的是今后的路如何走,此乃玄天派的命运之路。”白羽彤此言令刚刚聚起的士气瞬间冷清了许多,西北边荒之地虽常常攻伐,但部族意识严重,玄天派即使有心也无法吸纳更多的人员,这是影响玄天派发扬壮大的最大障碍。兰州平原上的那些边民虽然散落,但有田地和牲畜,那是兰州最重要的粮食来源,无论是羌族人还是吐蕃人他们只会争取当地政权而不轻易去毁坏这些,故而那些边民更别不会轻易入玄天派,他们习惯不了玄天派的这种约束。

    谢陵谷明显感觉到了白羽彤的变化,她的声音已由一日前的颓靡便得逐渐的自信,她已经掌控了局势,这一刻的谢陵谷只感深深的震撼。谢陵谷问道:“你有何高见?”白羽彤道:“玄天派自立派以来便受朝廷圣恩,方得以繁衍至今。玄天派即靠朝廷亦靠武林盟,位置一直都特殊,也注定了玄天派脚踏双边的生存之路。西北虽贫寒,但咱们身后的马衔山便是最佳的马场,咱们的马场不仅要向外扩张。同时耕地,牛,羊,亦要向山外扩张,并以此为后卫,吸引更多的人来此定居。同时玄天派将要立族军骑兵定边五百,宋汉五百,以正玄天派汉人之名。”白羽彤一口气说出了几条边策,全无商量余地。说的虽美好,但要执行起来却不易,谢陵谷开始的期望已变成失望。谢陵谷冷然问道:“这一切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大量的钱财,玄天派有这样的能力吗?”白羽彤道:“此事我自能办到,诸位只需想清楚玄天派还需那些边策和用度一并报上来,这是玄天派唯一的机会。”谢陵谷本想问,但竟了解白羽彤知她非信口开河之人,再想想柳燕,也许这一切便不稀奇了。

指点江山(15)

    随后白羽彤让潇湘书院将其所言边策一一记录,同时研讨其中利弊,并概括用度,霎时间天井中竟然忙碌起来。玄天派如今的用度已是年年吃紧,诸众谨慎用度,此时均感荒唐。这一笔一笔的出纳皆是真金白银,且真金白银还远远不够,需要从中原输送。而从中原输送有两条商路,一条丝绸之路上的渭州平凉,一路是镇戎军。严格来说,渭州,镇戎军才是朝廷与羌族人,吐蕃人真正的国界,兰州这一处之地,吐蕃人与羌族人争夺不休,兰州行政这几年几乎名存实亡。白羽彤所构建的宏图非常庞大,涉及农业,工匠,镖局,置学,边贸,引流,所需用度已超越玄天派十年的总合,核算正数便需一百二十万两之巨,这还是前期的投入。如此宏图虽让在场诸众回味悠长,同时亦感黯然。无论是吐蕃人还是羌族人,历来凭得是谁力气大,胜者为王,对待外族全无信义可言。吐蕃人内耗眼下尚不敢动玄天派,但时常骚扰也令人头痛。最重要的是党项人李德明,党项境内今年大旱,最近兰州平原周边不时有探子刺探。党项人全民皆兵,一旦陈兵玉琼山,那时玄天派虽能割山据守,却无法得到朝廷有利的支援。党项人侵吞河西走廊的野心已逐渐暴露,但在朝廷朝堂上,兰州这边外之地可有可无。

    当所有的账目放在白羽彤面前时她没有看,而是看向众人说道;“这一切的账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玄天派究竟是割山据守,还是开山占地。开山占地意味着抛头颅,洒热血,太平日子将一去不复返。”白羽彤所言,玄天派诸众皆感无奈。熟读诗书的他们很清楚,割山据守虽能自保,却只能作茧自缚,苟延残喘。谢陵谷道:“玄天派除了开山占地别无他法,否则只能举派内迁。”谢陵谷所言诸众霎时嘘声四气,玉琼山近八十载的根基,朝廷与武林盟当年更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改造玉琼山。数代人的栖息之地,西北唯一没有压迫的乐土,谁能就此离开故土?白羽彤朗声说道:“今日诸位皆是玄天派枝干,诸位且回去多商议,明日将在此决定玄天派今后的命运。”

    诸众散去,谢陵谷意味深长的瞧了白羽彤一眼,眼中多是感叹,无论如何,他的眼光果然不差,没看错白羽彤。若没韩白的存在,他们之间也许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出得小祁楼,林子通,关风,查骏,井建然等一众弟子皆围在谢陵谷身边,谢陵谷伸手制止了众人的言语,沉声说道:“你们不必问。在玄天派危亡之际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玄天派之事,你们且好自为之。”谢陵谷之言众人只感话里有话。

    小祁楼中,柳燕与孟依仙,云馨自阁楼上静待多时。待众人皆去方出来,但见白羽彤瞧着手中的账册颇为惆怅。柳燕上前安慰道:“这些钱你莫愁,办法我也是刚刚想通。”白羽彤叹道:“即使你帮了忙,终非玄天派自力更生所得,且估计是还不起了,我粗略估计至少得二百多万缗制钱方能从容展开。”柳燕叹道:“你取笔墨来。”当下柳燕起笔落书,写了两册书札,递给白羽彤。白羽彤一瞧之下,其中一册是给仙侠山武林正宫的,索钱两百万缗。另一册是给朝廷的上书,言语间恳切哀求,最终目的便是要钱和武器军备三千套。白羽彤看向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师姐,叹道:“这可能吗?我感觉我自己都是疯的。”柳燕劝道:“不必担忧,武林盟那边识得我的笔迹,这笔钱有武道七宗在他们拿得出。至于朝廷给多少钱都不如三千套的的军备,估计会从渭州广锐禁军中淘汰下来。”

    白羽彤看向柳燕叹道:“师姐,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般澹然。玄天派因玄字避讳不愿改派名已与朝廷生了嫌隙,朝廷岂能从禁军筛军备给我们。”柳燕道:“朝廷大张旗鼓的给六谷部,回鹘,归义军军备,咱们玄天派乃汉人血脉,他一个皇帝若连这等辨识都没有,这皇帝怕是差劲了。”白羽彤瞧得师姐睥睨的语气一时心神俱震,那个尊崇忠心爱民,侠义为先的师姐已一去不复返。柳燕自然瞧得出白羽彤的心思,叹道:“你所言所见仅在一州之地。我眼中所见则辽阔万里,透绝史书。”白羽彤叹道:“幸好你们回来了,否则我可能真坚持不住了。”说到伤心处,白羽彤已黯然垂泪。柳燕劝道;“你需要振作,不能让人瞧见你的懦弱。玄天派的掌门人当睥睨兰州,自成一派。”白羽彤担忧道:“这文书又该如何送去呢?”柳燕道:“我虽不能直接出手,送个信倒没甚麽。”

    四女相谈之际,玄天派的警钟响了,这是外敌入侵的警迅。白羽彤本就强撑之下听得警迅不由心神俱震,换做韩白在的时候玄天派内之事从不需她担忧。柳燕安慰道:“兰州左右皆有我们的暗探,必定是小股敌人,否则定会有讯息提前传来。”白羽彤叹道:“师姐,我可能真不是做这个的料。”柳燕劝道:“韩白师兄遇刺是一种开局,你就算放手也需撑到大仇得报那一日。”白羽彤问道:“你这话里有话。”柳燕幽然说道:“才刚刚落子,时机到了我会说与你听。你且少些担忧,咱四姐妹虽已为人妇,但玄天派是我们的根。必要之时有我丈夫在,撑起玄天派不算难事。”白羽彤感叹道:“以前觉得姐夫幼稚无度,这几年没见他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尤其是他的眼神,幽深透色,彷佛看尽一切。”柳燕微微一笑,应道:“你能有这番认知便不错了。走吧,咱们出去看看,咱们可也好几年没沾过血腥了。”

    孟依仙与云馨相视一眼均感惊异,杀戮在师姐眼里似乎只是一件平常事。当年戍边战吐蕃,羌族,回鹘她们确实杀戮不少,但那都是紧急之时。柳燕自然瞧得出姊妹们的心思,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一行策马向玄天派辕门赶去,此刻玄天派上下皆肃穆凝神,皆不约而同看向辕门。辕门外,一人白衣骑一匹白马正盯着玄天派辕门,他衣服背上秀了一个大大的罪字。辕门前十八个玄天派弟子已被点倒在地,辕门外近百玄天派弟子严阵以待。令人不解的是,白衣人旁边则是一匹黑马,且瞧其背上的令旗,竟然武林盟的特使。柳燕一行上得山门城楼瞧得来人不由哼哼一笑,来人竟是田不孤。

    今日值守山门的是林子通,此刻他正大汗淋漓的挡在城门前。此时林子通神色诧异,眼前之人太强了,强大到他都感觉不到对方的一丝气息。幸而对方出手手下留情,否则今日他林子通已毙命当场。这时谢陵谷一行人也赶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玄天派高度戒备,故而一行人均在马场并未上山。瞧得林子通的不适,谢陵谷当先跃下城楼,冷声说道:“来者是客,愿你是客。”田不孤没有回应,他缓缓挥动手中的木刀,内力激荡之下真气缓缓外泄,显然当下只有靠武功说话。谢陵谷没有动手,林子通的武功他最清楚不过,他不是对手那自己更不是对手。谢陵谷虽高傲,但自从韩白处出事之后他便清楚,玄天派遇到的绝非一场刺杀那麽简单。谢陵谷道:“我讨厌装腔作势,婆婆妈妈,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会出手。”说罢,谢陵谷缓缓走向林子通将他扶了起来,又走到那些倒下的值守弟子身畔探查他们体内的气息,所幸均无伤亡。林子通缓缓调整内息,刚刚交手时他看了那人背上大大的罪字。林子通缓缓对田不孤说出了:“白兰羽衣卫。”

    林子通五字一出口田不孤手中木刀已然甩向谢陵谷,谢陵谷虽有防备,但刚触及木刀,但觉犹如雷霆一击,谢陵谷两个后翻方稳定身形,只感耳晕目眩,几欲晕厥,任是一口骄傲之气让谢陵谷竭力稳定了心神。当今玄天派女子里面最强的便是白羽彤,男子中唯有谢陵谷,连谢陵谷都无法挡下一击,玄天派众弟子只感不妙。城楼上白羽彤无奈看向孟依仙与云馨二女,此刻玄天派上下偷神王与杨宗虽有身份也可以出手,但杨宗与偷神王透彻武林,故而一开始便心有成竹。

    柳燕瞧得也差不多了,问道:“你为何而来?”城楼下田不孤反问道:“你用甚麽身份来问这句话呢?”柳燕心神一紧,他这是在提醒自己,纵横派大幕司副使的身份,名义上纵横派不会参与武林江湖的任何事端。柳燕应道:“我虽已出嫁,但深受玄天派养育之恩,今日自然以玄天派大师姐而问话。”田不孤道:“那你不够资格,我找你枕边人。”柳燕微微一笑,应道:“他只是玄天派的女婿,没有资格做玄天派的主。”田不孤道:“在他眼中这叫遗憾。”柳燕自然懂田不孤话中之意,他的出现于玄天派是好事,但玄天派明门正派岂能与黑榜杀手同流合污?这是世俗的隔阂。

指点江山(16)

    柳燕即道:“那我就管不了你了。”说罢,柳燕便转身去了,白羽彤问道:“不管他吗?咱们的人还躺着呢。”柳燕道:“以你如今的根基,无论是关俊那些外家弟子,还是谢师兄这些内家弟子,你除了资历便没有其他的助力,田不孤今后将是你一大助力,你要记住这是你唯一的出路。”白羽彤惊道:“遇田不孤,是他吗?”柳燕道:“他曾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为你做甚麽。再多疑问皆放心底,多看少问,细思。兰州除了咱们玄天派多是番族,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唯有以刑止刑方能造就太平。放他进来吧,他是清白兰君的属下,自有管教。”柳燕所言颇为随便,但白羽彤顾忌道:“他这麽明目张胆的,毕竟是黑榜杀手,玄天派虽有危难终是名门正派,岂能与之同污?也难以服众。”柳燕应道:“你看看便知。”白羽彤终是信任师姐的,当下下令放田不孤进来。武林盟特使以贵宾之礼见了白羽彤,并说明来意,原来他是天榜特使。天榜由清白兰君张少英所起,胜负之分,菩提之药。白羽彤道:“这等斗殴得物之事容易引起血桉,武林盟掌领天下门派岂能如此不自知?”武林盟特使叹道:“我们也不想接,可若不接,那麽所引起的动荡便无法控制。且我们以性命为护,端正输赢,必能控制局势。”白羽彤听懂了特使之意,问道:“田不孤要挑战谁?”武林盟特使道:“自然是天榜第一人,清白兰君张少英。”

    诸众闻言不由一惊,天榜第一人,这虽是一个新词,但其中的份量可谓相当沉重。田不孤瞧了城内的马场,忽而解下腰间的麻袋将自己双脚裹了起来。随后木棍挥动,将自己走进城门内十八步路的沙尘扬起,逾越了两丈宽的土城墙撒向了城外。田不孤方缓缓向马场深处走去,此刻玄天派上下皆瞩目着此人。他背上大大的罪字格外醒目,他的眼神像狼一样幽深而坚毅,他的步伐是那样的大步流星,他的身形是那般硬朗,浑身上下皆流露着异样的气息,自始始终除了与柳燕的对话,他没有多瞧任何人一眼。

    就这样玄天派浩浩荡荡千余众便跟在他身后,黑榜十大杀手排名第二的遇田不孤此刻便站在他们前面,相对于恐惧玄天派上下更多的是震撼,一个人竟能强到如此地步。此时此刻他寻的是大师姐的丈夫,而张少英与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太好,其挑起朝武动乱,江湖动乱,桩桩皆有其名,只是其江湖地位太高,亦为武林盟前副盟主,传言他与江湖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纵横派干系颇深。

    此时,张少英在小溪旁与夜虚下棋,班嫂,明珠,凝香在一旁伺候,只有月仙与风神在一旁旁指指点点。男主人的棋艺很不好,因为在女主人手里他连一子的优势也拿不到。但张少英瞧得三人那肃穆的面容,便执意要求三人轮流与他下棋,结果三人连输三局。他们平日虽不下棋,但在一旁值守时也会瞧上几眼,一连连输下去,三人虽武学大成,但争强好胜之念乃人之本性,故而三人聚于一处,以三对一,均将期望寄托在这一盘了。此刻的张少英瞧得缓缓走来的田不孤,不由面露悦色,其对自己人最是没防备,知他定会起身迎接。月仙向班嫂说道:“劳烦帮忙拦一下。”班嫂一笑,缓缓点头,算起来这是月仙他们三人第一次出言寻求帮忙。

    田不孤瞧得走来的班嫂,缓缓躬身致意。班嫂将情况说明了,田不孤微微冷笑,竟不停步走到桉桌之畔,冷声说道:“欺负小娃好玩吗?”说罢,但见田不孤木棒一挥,将桉桌掀翻在地。月仙等三人正欲发作,田不孤沉声说道:“棋艺最简单的便是入门而式,通晓所有路数才能以心性而自成一派。你们平日见得多用的少,在他面前犹如三岁孩童再多局势皆是枉然。”月仙等三人终乃文武之才,熟读史书典籍,亦非执着之辈,当下皆岔开身去。张少英起身看向田不孤,叹道:“没想到你回来。”田不孤哼哼冷笑几声,应道:“你好阴!”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我身上血债太多。我找你们来你若有不测我会内疚,但你若自己来的,出了事,那我的愧疚可能会少一点。”田不孤道:“所以我代表他们来教训你。”张少英道:“说老实话,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你。”田不孤道:“我们虽有这样的身质,但已中年。而你以平庸之姿贯透首尾,相较之下要干净那麽一些。”张少英笑道:“你真要跟我打架?”田不孤冷声道:“你也会这麽多废话?”张少英起身接过凝香手中的竹剑,说道:“听闻剑之雅境如沐浴净身,焚香养剑,我想试试。”田不孤问道:“那样会让你变得强大?”张少英摇头道:“人不能太闲,我每日遥望远方,便会想到很多东西,甚至有时想太多便会迷茫。曾经我奶奶曾与我说过,凡事务求太过,不求彻底,但求其心以诚,此为信念。”田不孤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我跟你非一路人,我无法回答你。”张少英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妻子,缓缓走近妻子身畔。张少英深深长揖,柳燕欠身还了礼,却不知丈夫何意。张少英看向妻子深情说道:“我曾是一介乞丐出身,一年中能吃上一次鸡腿便是人间至味,且还是别人没吃干净剩下的。在我的世界里,能够吃上一顿饱饭,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是以,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娶上你这样貌美贤淑,聪慧知礼的妻子,那一份刻骨铭心的真挚便是我如今屹立不倒的源泉。阿燕,你的丈夫深爱着你,我多想与你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卷侣。可上天只给了我一颗心,却给了我两个妻子,从拥有你们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深切的知道,人的情感也如同物品,无论是先后还是大小,给了谁都对另一个不公平。所以在我心里,从一开始最好方式便是同进同退,和睦共处,人与人之间能够达到这样的平衡,尤为世间,殊为难得。以前我一直想,我究竟做错了甚麽,那些地方做的不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可这一次见到你那作为妻子最殷切的眼神,我终于明白,甚麽道理,甚麽对错,都不重要,我深切的辜负了灵霜的真挚,那才是她绝望崩溃而恨我的原因。曾经我以为我们的相敬如宾会是那麽完美,我甚至觉得只要你在我身畔,当你有一日达到我这种境界你便会理解我们的真挚。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灵霜也许会理解,但你们要的只是那最平凡的真挚,我有,但我的心境可能再也无法回到那样的平凡。我的脑子里有了更多的精神寄托,比如宇宙,比如返璞归真,我有更多的理想和信念,真挚在我心中似乎变得不再那麽重要。可真挚又是我的命脉,我犹豫了很久。今日终于明白,命脉与理想并不冲突,我已辜负了灵霜,再也不能辜负你。我曾对你承诺过,余生将会用尽一切去求得灵霜的原谅。”

    张少英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便转身看向田不孤,此刻田不孤的身躯竟然在颤抖,那是深切的悔恨,激动之际亦泪流而下。张少英展开双臂,闭眼抬头仰面天际,调整自己的呼吸。田不孤却呼吸急促,手中的木剑在内力的催动下开始颤抖。张少英身躯上亦自然而然散发出随心所欲的五彩神光气息,犹如天人。柳燕被眼前的丈夫深深的震撼着,他知晓一切,只是时机刚刚好而已,丈夫的心学为世之道竟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即使未入门也着了道,这是她都无法想象之事。

    眼见张少英如此神通,田不孤刹那间调整心绪,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张少英究竟有多强。修习过后的九品神通由于功法太多,功法终究是功法,集大成于一身虽神气,但武功终究是武功,没有三教那般内心自发的无极,清圣,昊光之气韵,终究只是武功,所有修习九品神通的大成之辈皆需自寻其道,自成一派。随着田不孤抽出腰间木刀,那挥洒的光华照彩与五彩神光气息想遇竟然兑出了彩虹,刹那间震惊四座,哗然全场,神奇如斯。张少英缓缓抬起手中竹剑,说道:“意境需要集中精神,我还是习惯兵器的迸击之声。”田不孤微微冷笑,木刀倏然抬起,身形瞬动之际,刀剑相击夹杂着尖啸之声,刀的进攻,剑的沉着,这便是围观众人对二人身影的直观感受。他们的出手虽然是刀剑之势却透露着奕斗的方式,这不是武功上的纯粹较量,而是意念上的秉承,一切神奇如斯。

指点江山(17)

    但这样的境界维持的很短暂,不过刻钟二人便有些体力不支,神采消散。但二人勉力之下愈战愈勇,刀的狠厉和大开大合是那样的行如流水,剑的挥洒和挑拨是那样的潇洒如意,但看久了众人便发觉张少英的招式流露着丝丝生疏和僵硬,全靠一身内功在弥补不足。相较之下,九品神通的融会贯通加上田不孤太虚神章和张少英七魄神虚的较量下,田不孤竟然占不到便宜,而张少英也无法留有更多的余力去反击,堪成平手。这般精神与体力上的双重消耗看似华丽,实在维持短暂,功体初显的他们经不起太多折损。如此长久下去,奕斗之际内力消耗,张少英招式上的不足便会越来越大,直至罢阵。一件事竟然有了结果便再无继续下去的意义,两人双双停手,相视一笑,抱拳而请,这样的脱俗之境确实能令人身心愉悦,而在这一点上张少英显然要胜过田不孤。

    激烈之后,虽是初春了,二人亦跳进溪水中浸润身体,这样的调和方式能最快速的让身体阴阳调和,气息稳复。二人的天人之战震惊围观的玄天派上下,原本对田不孤的担忧和敌视愈加大减。玄天派自前任掌门楚云以及陇西四杰的逝去,玄天派便失去了镇山之器。若有田不孤这样的高手镇山,玄天派的颓势必将再度回升。

    不需柳燕招呼,凝香便备了沐浴洗漱之物,于河边搭帐众目睽睽之下二人沐浴更衣,田不孤恭恭敬敬拜倒在张少英身前。其实张少英很不习惯这种跪拜式的礼节,作为昔年小乞丐的他很清楚,除了跪天跪父母,其他的似乎都没那般重要,纵横派除了拜师入门之礼,皆已删繁就简,能够让手下人心锐诚服才是凝聚人心,源远流长之道,如此做也只是给眼前人看的,因为他是清白兰君张少英的属下。这一幕幕便展现在玄天派眼前,遇田不孤的名声虽由中原传来,但黑榜之名几年间便贯穿武林,如此一位不输于大宗师的强者便拜倒在张少英身前。田不孤的到来玄天派上下虽心有担忧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期望,在这极边之地除了玄天派没人会跟你讲道理,强大便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白羽彤知道这时该自己表现了,其缓步走到众人身前,朗声说道:“竟然大家都在,就议个早班吧!玄天派自立派以来便为国戍边,开拓河西走廊,这是玄天派的使命。而如今兰州已经从朝廷最新的图经上不再属于大宋版图,朝廷的兰州知府已形同虚设。当前玄天派究竟是闭关自守还是主动出击,这是玄天派将要选择的路。”玄天派五弟子查骏即声说道:“玄天派闭关自守而绰绰有余,出击?当前兰州局势混乱,整个河西走廊的势力都自身难保。且这初春之际,若是羌族人大军压境,咱们在山外再多的努力都是白搭。”白羽彤饶有深意的看了查骏一眼,应道:“这个问题并不矛盾。党项人都能在宋辽之间生存,玄天派立志转播汉人教化,便只能屈居山内。而若大军围剿,围困玉琼山,我等闭关自守能守得几时?朝廷终究离的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玄天派不能靠着为国戍边的美名享用着武林盟第一贵宾席的位置。自力更生,领略一方方为玄天派将来的路。”

    常峰也附声说道:“要组建骑军营也并非不可,玄天派如今有良马三千余匹,这几乎是玄天马场的极限了。组建骑军不难,难得是何以为计。玄天派如今不过万余人,在册弟子四千余人,无论是马匹还是人,倒下一个少一个。这河西走廊的族群各自为生,族群意识生死相随,除了战乱吸收一些难民,咱们几乎没有更多的人力,若长久的战争下去,玄天派可能葬送的更快。而且玄天派的边贸近些年来盈利薄弱,也无法支撑长久的消耗。”白羽彤反问道:“为甚麽吐蕃人,回鹘人,羌族人都可以随意侵略他方,咱们玄天派却只能堪堪自守?”常峰一怔,说道:“他们是游牧民族,遇水草而生,玄天派根基在此,无法随意放下一切。”白羽彤道:“与朝廷相比党项人不也屡战屡败,一击而溃。在咱们左边是河西走廊,往东有镇戎军,渭州,秦州这些皆是名将居宿,能够成为玄天派的后助,这一点我亲自去办。”常峰虽有些疑惑,并未询问,而是说道:“朝廷不会轻易插手。”白羽彤道:“我说过玄天派要靠自己,朝廷出不出手不重要,党项大军压境之刻,玄天派自保之下,局势可退强敌。”

    白羽彤所言再明白不过,那是权谋局势,党项若大军扰边,相当于威逼宋境,至少不能在兰州久待。白羽彤如此智谋着实令在场诸众心惊胆颤,以前从没想到过玄天派二师姐竟有这样的睿智。一直未说话的谢陵谷都对白羽彤刮目相看,换做以前她是绝对说不出这些话的,不管是谁教的有这个意识便好。谢陵谷道:“这些想法很好,但玄天派内在上番汉有别之见仍存在。某些人自恃汉人身份目无他人,歧视外族,这是玄天派最大的裂痕。进了这个家门便是一家人,玄天派若想做到你口中的那一切,必然摒弃门户之别,否则拳头拧不紧再大宏图亦是枉然。”白羽彤拍手应道:“如今玄天派番汉通婚,识论教化,番汉本就无区别,玄天派的今日不易,望玄天派上下今后谨记。”

    这一刻即使众多人有分歧,谁也不敢真正表露出来。早在立派之初常青云楚香依夫妇便有天下一家亲,四海皆兄弟之念。之后经历楚云,韩白二任掌门皆在光明正大的同教化,识伦理,那些自命不凡的汉人之念已被压制多年。在这战乱之地,生存的确比观念更重要,且大家番汉通婚,这些关念即使有计较也只是在嘴边。面对眼前躬身的玄天派教众,白羽彤亦是感叹,有时候都不需要去争,有姐夫张少英夫妇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便能控局势,让掌门人之争再无悬念。

    白羽彤朗声说道:“玄天派二营建制军名已定,宋汉营由谢师哥掌领,定边营由常峰师兄掌领,另组亲军营护佑未来掌门人安顿,其他建制将由幕僚司统计之后再行通报。我知道,改制会动很多人的利益,但在玄天派的将来面前,个人利益只能牺牲,你们有不忿的可理直气壮的来找我,我会做出合理的补偿。玉琼山的每一个人都曾为玄天派流过血,失去了至亲。玄天派不会忘记尔等的奉献,一切皆是为了玄天派这片乐土继续传扬下去。”白羽彤那一句乐土最是震慑人心,这样安乐自足的日子在这百里蛮荒之地的确是人间乐土,为了这片乐土已经有太多家人为此死去,这份太平所有人都知晓需要珍惜,只是实际与观念的契合,方能引就人心,从而无坚不摧。四师兄关风不解道:“咱们这样自改建制犹如自立为王,是否要通讯朝廷与武林盟?”白羽彤已经感觉到,大家都在向那个方向在靠拢,当前只是要解决那些顾虑,白羽彤朗声应道:“咱们竟然要做便要站得堂堂正正,自当如实相告。他们允许也要做,不允许也要做,既不帮忙,还上枷锁,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若将兰州再纳入大宋的版图,玄天派将重归以前,听候诏令与武林盟的约束。”

    随着众人对白羽彤的刮目相看,白羽彤每说一次话便能将人性聚拢在一块,又能光明正大的让那些分歧闭嘴不敢言,这样的风范瞬间超过了韩白,这一刻众人无不拍手叫好,如今的玄天派必然需要一个能带来希望的掌门人。白羽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续道:“玄天派的底子看似薄弱了些,其实有很多余地,凡事但求循序渐进,勿求其快,许多事只想不做便不会有进一步的台阶。自今日起,玄天派将以公正端稳为其心,遴选玄天七杰称号,自以文武为列,视为玄天派支柱。”这一点玄天派上下没有异议,当前的玄天派虽摒弃了天地之分,但其中的观念依旧盛行,革除原有建制会寒了人心,另组其新着实运用的妙。随后白羽彤当众公示玄天七杰没有规矩,但看谁的奉献更大而已。这一切看似宏伟玄天派上下其实还是很担忧,毕竟如今的玄天派根基太薄。随着朝廷的战线后撤,兰州之地夹在吐蕃,党项之间,便是下,身后的熙州都不稳定,吐蕃上龙族近万人已窜入陇西境内并不断向兴隆山靠拢占据意图明显。这也是韩白继任掌门之后不断吸纳周边闲散之民扩充实力的原因,即使如此也很难对上龙族拓跋干支有所动作,如今的兰州早已孤悬外境。

指点江山(18)

    早班后,玄天派各指挥,都指挥,副职都被叫去小祁楼。重建两营军备人马玄天派有这个实力,也是最后的实力,加入其中便意味着战争,但为了长久之计亦是不可不为之事。白羽彤此番作为玄天派上下看在眼里,张少英虽未直接出手,但与田不孤一战之后,玄天派上下对于此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在四战之地,除了玄天派人伦便微不足道。对于玄天派的这一次变革,白羽彤为此次玄天派大改以七日定边为义,组建了玄天派两营骑军。相对来说,玄天派不仅有大量的弓失,还有大量的双甲,也就是内着皮甲,外着竹甲,这是最廉价并能自造自用且远胜四战之地的其他部族装备。经过七日的调校玄天派宋汉营满制五百,由谢陵谷担任指挥,关风任副指挥。林子通属于陇西三杰之衣钵,必要留存玉琼山协助白羽彤固守。另设的定边营由常峰任指挥,查骏任副指挥,关俊与林子通一起协助白羽彤创建近卫军,护佑白羽彤安顿,并备有五百后备军以做补充。近卫营与后备军虽军备不如两营,但同等建制下的操练,将会加大于两营的契合,便与补充。

    七日后,玄天派两营骑兵便列阵玄天马场,玄天派上下肃穆一片,祭奠祖师之后白羽彤令旗一下,玄天派两营在各自指挥的率领下径出城门,玄天派上下也不知这两队人究竟要去做甚麽。不多时,张少英柳燕夫妇身着耀眼的黄金步人甲穿过玄天马场向城外辕门疾奔。那耀眼的黄金战甲在阳光下是那般璀璨夺目,玄天派诸众皆目瞪口呆瞧着这一切。这一去也许他们儿子丈夫便回不来了,诸众一时惆怅莫名。此距兴隆山一百六十余里路,拓跋干支算是吐蕃系里最臭名昭彰的部落了,被吐蕃其他系排挤无奈才窜向宋境,陇中虽已不在大宋国土之列,但对吐蕃诸族依然有着威慑。至于拓跋干支不断向兰州靠拢,只是因为对面是名将曹韦,西北边陲之地曹韦之名如雷贯耳,曹韦只是象征性的几番攻击他们便不得不后撤,且陇西的主要道路只通往兰州。小祁楼诸将早已将拓跋干支底细摸得清楚,且面对这些吐蕃人,只要当先干掉他们的首领其部便会自溃。拓跋部族虽人多势众但根基不稳且建制紊乱,其内部派系林立,换言之一群彪悍的乌合之众而已,也就能打那种顺风仗。不同的是在这险象环生的战场上这些人的攻守意识很强,一旦败势已定便会零星散去而后再度汇合,往往只能击溃而无法歼灭。

    拓跋干支的详细讯息是白羽彤拿出来的,他们部族一行目的很简单,便是依靠兴隆山扎营立身。其部虽有万余众,但真正以兵器兵力来算的话,也不过区区三千余众,且有大量的牛羊马匹,总数概有数万之巨。面对这般竟无后援且孤军深入的部族看似强大,但在局势上绝对是嘴边肉。只是玄天派千众之势要吞下其部却有些撑,故而需要渭州知州兼兵马钤辖曹韦的后援。其实早在上龙族窜入熙州灭了鬼赤诸部曹韦便一直在收集这些人的情报,并派间谍渗透其中。张少英派人送去的卷宗是曹韦毫不犹豫动兵的原因之一。其下辖禁军广锐一指挥,厢军清边军点将十指挥迅速出动,像这种极边之地获得马匹相对要容易的多,故而渭州兵马充足。曹韦上达汴京皇帝,亦是大宋开国名将曹彬之后,不仅擅长野战骑兵,且挥军迅疾如闪电,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会从哪里冒出来。此战曹韦点兵出击与玄天派前后夹击,掌握局势之下此战必胜。由于玄天派离得近,渭州离得远,要过陇中方能入得兰州,于是在纵横派七日定边的第五日曹韦便出动了。曹韦虽调来渭州不久,但历任西北兵权已久,上龙族拓跋干支此行虽冒险,赌得是宋庭对兰州,陇中诸地的逐步减弱的控制,以及实在被逼无奈而铤而走险。是以拓跋干支派遣心腹不断注视着东南,东北两个方向的侦察。

    很快探子回报,三十余里外有宋朝探子出现,瞧装束乃渭州兵装束。拓跋干支年逾五十余,身形壮硕,且喜欢中原的着装,身上的长衫贵服便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其华服之外却披上一张虎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拓跋干支性子较为急躁,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提心吊胆,手中虽有万余众,但聚众为势居多,真要遇到大军压境这些人绝对一哄而散,全无多少忠诚,毕竟拓跋干支的名声并不好。其不得吐蕃诸部接纳,像他们这种人即使投降宋庭,曹韦也不会接受,至于党项人,那是世仇更不可能。

    是以当第二波探子看到了广锐禁军的旗号时,拓跋干支一声令下,诸部一哄而散,只有那些不愿舍弃牛羊的人犹豫着留了下来。拓跋干支虽暴躁,但这种情况他见多了,这麽多牛羊宋庭即使俘获,他们只需在其回去的路上设伏,牧群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手里。宋朝人其实也很贪,一旦看到这麽多牛羊便舍不得扔掉,牧群便会成其累赘,是以拓跋干支率领本部四千余众策马远遁。但他们刚向西进发探子来报,西面有骑兵靠近,瞧其装束竟是玄天派的。拓跋干支顿时一惊,这是其意料之外的。他在玄天派安插了奸细,怎会不见来讯?如今的玄天派举步维艰,不管是吐蕃部还是羌族人皆视其为眼中钉,其固守有余,如此大量的主动出击在兰州从未有过。玄天派的存在意味着宋朝人的文明衍生于此,很多牧群人都被其吸引过去定居,直接导致吐蕃诸部一旦受到不平便会投效玄天派。

    如此局势前后夹击上龙族必败无疑。玄天派可能不放在眼里,但曹韦的名头太响亮,拓跋干支虽非胆小之辈却也不愿丢了性命。是以下令快速向山蛮上入林,他目的很简单,打定主意来个遁行,让两方寻不到他的踪迹,伪装也是他们拿手本领。但探子再度传回来的讯息让拓跋干支心神一寒,渭州军并未截击牧群而是直奔兴隆山,显然是冲着他拓跋干支来的。宋朝人从不轻易打歼灭战,总习惯截杀部落首领。拓跋干支已知不好,他无法同时应对前后之敌,故而拓跋干支一声令下,部族向西撤走,打算迂回至陇中再做打算。拓跋干支如此打算自然瞒不过手下几个小千户,他们却不愿意再回陇中,曹韦之名连已故李继迁都望风而逃,更何况缺少军备的他们。这队伍看似数千之众,但只有近三千余众有兵器,有些是抢来的,有些是买来的,但相较于全身皆甲的宋朝人,广锐禁军一个营便可肆意屠杀他们,即使不要命的围攻那也是巨大的惨胜,更何况后面还有厢军清边军的协助。迂回陇中相当于放弃了牧群,而没有牧群便无法生存下去。他们从熙州转入陇中本就冒险之举,赌玄天派不会主动出击,赌曹韦不会越境来攻,此时此刻瞧来他们想的太简单了,却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上龙族之名还是拓跋干支自己定义的,毕竟他们只是一群聚合之众。拓跋干支心一横,所性调转马头抢先攻向玄天派,玄天派据山而守,很少会全体出动,故而群战之势必定不强。

    相对于玄天派,吐蕃人除了对宋朝的认知便只有宋庭边境的军事长官,除了这片他们生长的土地,江湖事于他们便似隔绝无知,毕竟他们连个正常的建制都没有。而玄天派不同于一般部落,那是朝廷和武林盟倾力打造的军事堡垒,为得便是在河西走廊插上一颗钉子。故而玄天派不仅据山要险,且门内高手众多。拓跋干支面对玄天派的主动出击还是多了一分谨慎,派出千户率众试试深浅。千户为了避免拓跋干支眼见情势不定抛弃他们,故意让拓跋干支亲侄子随行,如今拓跋干支的威信在部落中已寥寥无剩,若在再失信于部落,上龙族很可能树倒猢狲散,拓跋干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是以当上龙族人马出现在玄天派斥候视线之内时,玄天派立刻停止挺进。张少英与柳燕双骑并驰,他们完全清楚对方的人力以及权力结构,或者说鼓动上龙族窜入熙州便是故意而为之,表面上的这一切皆在预料之中,执棋者仍在背后。此刻的平缓之地正适合骑战,但见平坦的黄土远方,两团金灿灿的耀眼神光铺洒开来,拓跋干支部瞧得真切不由停下马群,因为派出去的探子并未回来,故而前面一定有敌人,偏偏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团光。终于拓跋部看清了那是两个身着金甲的人,连马匹都披上了金甲护身。在西北这贫耕之地吐蕃人能到一柄兵器已是极难,这等人马全身皆金甲的神人便似神明降世,刹那间拓跋部人心浮动,战马嘶扬,军心已乱。即使如此,千户依旧下令全线冲击,因为这般回去他还是得死。终于当两个金甲人愈来愈近的情况下,张少英与柳燕抬臂全力甩出手中的铁制长枪,四十余丈的距离,前面两枪透过千户身前的护卫,另有两枪抛入天际从天而降一枪贯脑,千户当场毙命。杂乱的马群中如此远的距离,战马奔行之际刺中千户已非人力所及,所成也不过是千户身前隐藏的吐蕃间谍投掷所致。

指点江山(19)

    但在外人眼里,便是张少英夫妇一枪刺死,如此惊天动地的功夫着实惊骇无比,只有间谍投掷身畔的人瞧见了间谍的动作,却被间谍几枚暗器射下马去。如此一来疾奔之中虽有奸细,但冲锋之际警示之声已被马蹄所掩盖。双方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张少英与柳燕弃马以轻功后遁,刹那间战争的血腥情绪蔓延,争权夺利的吐蕃人只希望自己的首领安然无事,否则属下内讧,受苦受难还是他们,千户的死意味着他们这一系会再度内讧,家已破何惧其他?于是乎在最前排的吆喝声下,千户部族嘶声而上,全力追逐那金灿灿的两坨光芒。但无论他们如何抽打马背,前面的两坨金光永远在他们百丈之外。很快,警觉的吐蕃人接到了玄天派来攻的消息。但专权的吐蕃制度下,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探子的讯息传到千户便无法更上一层,因为首领已经死了。即使千户想撤,此时玄天派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千户部族眼前。清一色的玄天派竹甲,明晃晃的长枪犹如天降神兵,竟是那般威严。玄天派地处边疆,虽兵少却个个武艺高强,吐蕃人早有领教,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玄天派的宋汉营与定边营以左右两翼面对千户的千二百众,其简单包抄,千户部族自然兵分两路互冲。这时候的吐蕃人已然军心不稳,玄天派所展现出的兵甲服饰,兵器战备甚有宋朝人的痕迹,吐蕃人缺兵少器,建制杂乱,这是交战双方最直接的感受。是以群战之下,玄天派没有选择正面抗击,而是零星分散,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断分化吐蕃人,一切便似传染一样,玄天派完全掌握了战场局势,吐蕃人虽好战,但建制不全之下只能不断分化,进而各个被歼灭,小半个时辰之际吐蕃人便全线崩溃,他们同样选择四散而逃,有且不足五十骑逃了出去。仅这半个时辰,玄天派一击而中便得马匹千八百匹,仅伤亡四人,这是一场不亚于边疆的大战。这一刻玄天派上下无不军心激昂,这样的歼灭战足以向朝廷请功了,可惜他们如今并非朝廷建制无法载入史册。随即在谢陵谷与常峰的军令下,玄天派稍事休整阵型再度向兴隆山靠拢。此时的拓跋干支已知晓前线状况,他立即率军南撤,打算绕过兴隆山西向,但当他看到广锐军的军旗时,拓跋干支便后悔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歼。相较之下,此刻他拓跋部马匹充足,完全可以凭马阵冲出重围,但拓跋干支已远离族群,再西下又如何?拓跋干支立即调转马头向广锐军冲去,他的意图很明显,冲出包围圈向部族靠拢,这一刻拓跋干支很后悔自己的决定,原本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所惧不过是广锐军的旗号,一旦被广锐军缠上,保不准镇戎军的广锐,番落便在支援的路上,毕竟想要一口吃下上龙族,玄天派以及广锐军或者是厢军还完全不够。

    拓跋干支意图明显,但一经接触,虽然与步军相较广锐骑军的步人甲并不算严丝合缝,重量且轻,但上龙族的长矛朴刀却难撼分毫,仅弓箭有些收获。如此一战之下,上龙族三千余众在玄天派与广锐禁军的一击之下全线溃散,伤亡惨重。乱战中两团金光疾驰而过,跃上天际扎入拓跋干支所在之处,伴随着拓跋干支尸首分离,上龙族惊声四起,能够跟在拓跋干支身畔的皆亡命之徒,偏偏这时清边厢军三指挥加入了战场,百丈之外土丘上宋朝渭州都钤辖的大纛高高挂起,那是曹韦的旗号。但听得军鼓阵阵,清边军齐声喝道:“缴械免罪,内卷定安。”军威之下,那些中下层吐蕃人便想投降,但那些千户手下的精干岂能愿意,即使投降他们这些精干皆要判刑受死。然而反抗之下,清边军的弓弩齐发,射倒一大片,精干便再也无法阻止奴隶们投降,瞬间那些精干遭到了奴隶们的围攻,皆惨死当场。这刹那间变化,即使是那些出手的奴隶们亦感夸张,不过三个时辰而已,上龙族一步步瓦解,最终湮灭,宋朝人从不轻易打歼灭战,如此一来那些留下来数千部族便归了宋朝人。张少英夫妇亦是第一次看到朝廷禁军出战,其军容赫赫,有条不紊,弓弩与长枪的配合下近战朴刀,一切是那般威严有序,杀气腾腾。

    相较之下,玄天派除了一些擦伤,并无伤亡,只战死了四人,这是一场可载入史册的胜仗,而对于那些四散逃离的部族朝廷也不会刻意去追。张少英夫妇缓步上前,曹韦单骑而来,身为贵族,眼界之下他很清楚政治局势。这二人一身金甲足见奢华,事实上他们的背后便是纵横派,只可惜于常人来说,皆不可触摸之地。曹韦对于武属的存在并不反感,这些人存在从来不会因为政权的变化而消失,相较之下他更清楚那些摆明车马逆反的反贼隐患更大。虽然曹韦有便宜之权,但他出手的同时他的奏章也在快速的送往东京大内。三人相视之际曹韦并未多言,他是朝廷的武将,对面是台面下的游侠人物,他们从不需要交集。这场利益的划分很清楚,玄天派拿人,渭州收缴那些部族钱财,同时上龙族几个精干被送往东京定罪,彰显国威。当那些游离部族知晓了去处之后,这些人并不介意。玄天派算得上西北第一堡垒,跟在玄天派的屋檐下安居乐业是必然的,他们本来也打算在兴隆山附近暂时安身。玄天派农牧相合,能够让他们的生活上升一大截。瞧着眼前的四千余众以及,三万头牛羊马匹,玄天派上下只感如在梦中,仅这一战玄天派的势力便足够上升数倍。玄天派的建制从来是多多益善,这是吐蕃人,哪怕是羌族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一仗打得轻松且大胜,当回来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辕门前,城墙上玄天派弟子已在等候。而一切早已在白羽彤的安顿下登录造册,确定每家每户的牛羊马匹数量。如此一来玄天派马场便容纳不下了,是以均安顿在辕门左右两边的密林中,在兰州黄土上,玄天派数代掌门不断植树并辅以泥砖建造房屋,那是吐蕃人从没见过的屋宇,那一排排的屋宇整齐划一,有条不紊的排列开来,每家都建有牧场,不需多久他们都能住上这样的屋宇。早就听闻宋朝人的生活纸醉金迷,这里虽然比不上宋朝都城,却已是西北的都城,面对着玄天派的登录造册吐蕃人并未反抗,反而会觉得很新奇。如此一来他们的帐篷便成了无用之物,只能当做被褥了。

    张少英夫妇卸下金甲,这一日之间穿在身上着实疲乏,自顾沐浴去了。为了迎接这些吐蕃人的到来,玄天派拿出了大量的酒食大宴三日,四条腿的桌子,即使是站着吃,在篝火的印耀的也是那般震撼,数千张桌子依自排列,场面宏大无比。这一刻的吐蕃人只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跟着拓跋干支死扛皆是死路一条,在这乱世里太平更重要。次日,玄天派大宴的同时便有玄天派弟子来向吐蕃人宣讲人事用度,那些幼女孩童可进书院学习书籍女红,除了妇女老幼,青年壮者皆要入册,平时务农放牧,战时用兵,不同意者三天大宴之后便可自行离开。吐蕃部族终于见识了玄天派的神韵,大部分人自是不愿离开,同时在玄天派弟子的游说下,这种建制的渗透让他们竟新奇又忐忑。所有的百户,千户都将被编入列成为将官,所有的青壮皆要打乱建制以登录名册重新编排,三日之间玄天派便多出了整整三个营的满编。由于兵器被收缴,玄天派也并无更多的兵器,库藏的那些弓弩也只够一个营的装备,且还少些许许。

    一切都在白羽彤的调度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玄天派此战必将威震西北,暂时该没有人敢前来寻衅。为此玄天派的辕门外营已开始了紧张而有条不紊的筑新城墙,一扩数百丈,恰好将山前大河并入其中。即使是柳燕亦是暗暗赞叹,如此缜密的手段那些吐蕃人只关心如何生存下去,却不知晓一支无形的黑手在操控这一切,他们远远不是汉人文明的对手。虽然这其中有纵横派的笼统,但没有人能从中寻到多少讯息,即使知晓也没有证据。到得第五日,因不满玄天派拆散各牧户之间的编排,数十众便要撤离,在玄天派的警告下这些人依旧不从执意要走,玄天派最终放走了他们,结果这些人很快便遭到兰州知州兼都钤辖哈克詹的围攻,并指出这些人月前袭扰熙州乱杀无辜,万恶难赎。此事并不大,但堵住了悠悠人心,事实上他们也没空去想这些,他们都在忙着在玄天派的指引下筑造属于自己的屋宇,兰州平原上牧马牛羊容易,能够定居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哈克詹持有宋朝的诏书,他的存在看似正统,实际上一旦出事朝廷不会承认他的正统性。备受排挤的上龙族众人由于声名不好,能够安定下来亦是民心所向。玄天派也在保持着自身的价值,农牧合一的建制,每一户屋宇皆是玄天派的底蕴。

指点江山(20)

    玄天派突然多了这麽些人却能有条不紊的在安顿,这便是汉人建制的区别,牧民的孩子第一日入学便学会净手跪父母,便学会了宋人才用的竹快子,一切均那般新奇。而这一战在张少英夫妇的长枪之下拓跋干支命丧当场,自此必将威震西北,那些昔日觊觎的部族将不敢轻易再打玄天派的主意。密室如今成了玄天派的最高机密之处,按照制度也只有白羽彤与张少英能入得其中。小祁楼成了玄天派新的枢纽并予以扩建,整个玄天派上下忙碌繁杂。至于那些新编的新军,玄天派各师兄弟参与其中,成建制的校训让这些大字不识的牧民第一次感觉到了团结的强大。玄天派当前第一要务便是扩张领土,而且必须掌握黄河以南的东部兰州平原。但玄天派如今虽有人力加入,但短时间内还不足以掌控这些,于是再三商榷之下,玄天派与兰州知州哈克詹达成联盟。虽然哈克詹的官位是宋庭册封的,但这种称号兰州附近还有很多。两方合盟的最终目的是在兰州南面的兴隆山西北面沿山势筑建两座堡垒,一座属于玄天派,一座属于哈克詹,由两方共同出钱出力。哈克詹只是兰州平原上十数个部族之一,其以角族为名,所过只三千余众,在兰州诸族中这已是了不起的大族,所不同的是他们有的乃朝廷敕封。虽然兰州巡检使被收了回去,但兰州知州兼都钤辖的官职仍在。虽然宋庭已经放弃了兰州,一旦出现战事宋朝也不会参与,但各部族依旧很珍惜这个官位。玄天派与角族的这次联盟意味着他们将在兰州这一片平原上有了相互支撑的实际后援,这是角族首领哈克詹多年以来的愿望。

    哈克詹所部居于兰州东部平原处,虽然筑造了大量的土城墙,但由于不会描绘,土城墙高低不平,且需不停修补,费时费力。这一番联盟,玄天派从中原带来的描绘以及一切有关定居的中原气息深深影响着角族部落的吐蕃人。造城亦非一时之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西北荒芜,需要的一切皆需宋朝人输送。而输送便需要足够的价钱,他角族除了牛羊马匹几乎没有其他的财产,每年能够象征性的从宋朝哪里领来些边物。由于朝廷禁了西北延边的榷场,尤其跟党项人,这一切所需的人力物力皆需通过宋朝的实际边关,严格来说相当于走私。但玄天派虽已不属于宋境,但曾作为宋庭子民,是否纳入也不过宋朝一句话。

    玄天派与角族的联盟震惊了兰州平原,河对面的塔山吐蕃宗哥族寇永宁却坐不住了。寇部说是吐蕃族实则上其只是西凉六谷部宗哥族的叛徒,内中竟有汉人亦有吐蕃和羌族人,一众受李继迁所辖,凉州六谷部首领潘罗支之死他便有参与。今党项主李德明继任后依旧扶持了寇永宁占据兰州黄河北部的窄小平原以供栖身。寇永宁部聚众五千余人,于兰州平原上驰骋多年,与其说是部族不如说是劫匪,兰州平原许多部落皆遭其抢劫过。由于潘罗支之死,今西凉六谷部大首领,朔方军节度使厮铎督一直在与寇部交战。奈何寇部人多势众,加之平日有黄河阻隔,寇部数年来依旧强盛。由于玄天派的存在,寇部虽声名狼藉,亦受制于玄天派的声威,双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相互无法发扬壮大。黄河此时仍在浅水冰冻后期,再有一月便是水讯。而玄天派与角族的联盟无疑打破了兰州平原上的均势,兰州黄河以北除去寇部,李羌族大首领李罗丹聚众八千雄踞洼山岭,这是兰州平原黄河以北最大的两股势力。均势的打破必然会引起双方的冲突,数日后玄天派公示兰州诸部,经查玄天派掌门人韩白遭李部侠影山庄李光阴成名技,百步穿喉之箭毙命当场,玄天派以武林同道之义自此与侠影山庄不共戴天。玄天派没有立即讨伐,反而大做文章立于不败之地。面对宋人的这些铺垫,无论是寇部还是李部,他们均无法应付。

    相对于玄天派除了武力上的对峙,寇部,李部均无法应对玄天派这种舆论攻势,完全是胡说八道。两方相聚如此之近,玄天派次日便发出了兰州会剿令,这是武林盟特有的召集形势,合力而一役,虽然此乃边患之事,西北各大门派却不会坐视不理。党项族完全扰乱了丝绸之路的贸易,致使朝廷完全放弃了此道,这深深损害了西北延边地区各大帮派。到得第三日,玄天派再度公示西北玄天派于兴隆山开创榷场,恢复边贸,除了党项族李部,其他均可来此边贸。榷场开市消息一出,整个西北刹那间风云变幻,榷场的重要性于西北各族而言犹如命脉。党项族李部不止一次在边疆私自设置榷场,皆被宋朝明令禁止,甚至出兵干预。玄天派如今的归属在可与不可之间,开设榷场,且还是私属之身,这在西北乃绝无仅有。到得第五日,陕西路最大的水运帮派天河帮率众两千参与会剿。诸般事宜一日一变,处处于黄河北面李部势力于不利。

    但此时玄天派内部发生了分歧,无论是谢陵谷还是常峰均认为玄天派可动用武力刺杀李部首领方为上策,此番主动出击,一旦对面全线过河,玄天派也许抵挡的住,却是惨胜。白羽彤对此并未回应,当日晚间张少英夫妇策马越过黄河,当日晚间,寇部寇永宁左膀右臂和参谋等重要头领毙命于帐中。同时李罗丹部亦遭受了同样情况,于无声无息中,夜黑风高之刻,悄然无声而死于非命。

    无论是寇部还是李部中间精干大量死去相当于建制崩溃,内讧将袭。他们的奴隶建制不同于与宋朝的阶级建制,一旦出现权利断层,其社团必然崩溃。随后玄天派上下全派出动,加上天河帮之众,其全线压向北岸。这不足十日间的风云变幻让寇永宁,李罗丹完全不适应,仓促之际只得全线后撤。而玄天派诸部并未追击,而是在寇部,李部扎寨之地放了一把火同时将北岸备受压迫的六千余众的老弱强行迁到南岸,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寇部,李部十来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那些被迁徙过来的有许多羌族人,党项人只是羌族内支,寇部,李部虽占据北面,却全无经营之长,寇部还时不时仗势欺人,诸多人备受压迫,故而面对玄天派的强迁徙,除了一些不愿离开的千余众,大多数都过了黄河。玄天派经营玄天派马场曾一度辉煌无比,且能维持公正的边贸,在西北这是极为难得的,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党项人,他们均无法做到宋朝人的公正。玄天派半月之间增员过万,于其他部族不同,成建制有描绘的栖居,让那些备受压迫的吐蕃奴隶看到了希望。寇永宁部动不动交战,居住在北岸的人饱受战火袭扰,太平之愿犹来已久。

    经此一役,玄天派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奠基了玄天派的基业。张少英这几日便住在山外的河畔,瞧得眼前忙碌的场面,柳燕清楚的感觉到了丈夫的谨慎,亦瞧出了一丝端倪。当前的局面看似玄天派声势威壮,实则在西北贫瘠之地,这已是最后的绝唱,此乃大局。玄天派当前的动作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因为扩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突然增加了这许多人皆需要时间来契合。人心也需要统一,这是汉人文明特有的方式。张少英也同样清楚,他的对手之所以选择默然应对,便是在等玄天派做完这一切,在玄天派人心统一之时拖着玄天派,因为他的对手同样清楚汉人文明的厉害之处,且深谙此道。

    听得丈夫长叹一身,柳燕上前握住了丈夫的手,即使有了丈夫的净手礼,柳燕仍不习惯用那肮脏的右手去握丈夫的手,每当这个时候丈夫便会抢过她的右手握在手中。柳燕感触之余,问道:“你担心甚麽?”张少英瞧得妻子日渐美丽红润的面庞,握紧妻子的双手,叹道:“阿燕!这浑浊的边疆,乱世之中从未安宁过。忧国忧民,舍身成仁,我再也做不到了。”柳燕喜欢丈夫对她的倾诉,应道:“你怎么想?”张少英道:“无论是史书还是诗词,繁华的背后为何无法长久的保持下去呢?全因利益二字,伦理纲常只能起个虚章导流的作用。如果制度本身有问题,那再怎麽贤明的君王亦只是昙花一现。”柳燕肃穆之间,问道:“你觉得纵横派的制度也有问题?”张少英点头应道:“如今看来这掌门人之位我是有能力争一争的,虽然我还远远不够。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其又言得民心者的天下。此言已流传千年,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实现呢?”丈夫这一问柳燕亦感震惊,她从没想过丈夫如今的精神世界竟已到了这个地步,而她也无法回应丈夫的问题。柳燕缓缓摇头道:“你如何做我必然全力支持你,你不必活在我需要的样子里。”张少英狡黠问道:“即使我祸乱天下也行?”柳燕怔了一下,叹道:“这个答桉我无法回答你。在我的观念里,太平之日来之不易,五朝十国的动乱造就了无数的家破人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这样的制度里能够维持便尽量维持。当你无法创造更好的制度,便不可否认现在的制度。自古至今人人寓意天下为公,这个理念它实现了吗?”张少英缓缓点头,本想就这个话题打住,毕竟妻子说的话看似是答桉,其实也不是答桉。

指点江山(21)

    张少英缓缓将妻子搂在怀中,虽然身畔有人在柳燕也没有排斥,她虽出身名门但随了阿姐之后人伦常识在她心里也只在可与不可之间,自在而为,不迷失即可。张少英感受着怀内的佳人,说道:“你是大幕司副使,我是纵横派最有潜力的继承人,你的弱点是玄天派,我的弱点是辰善他们,相对来说你的弱点隐患更大,玄天派没有宋庭边贸的支持,今日的这一切终将分崩离析。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能延缓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便是内迁。”柳燕浑身一震,她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想得那麽长远。此时玄天派准备数日的第一批走私内货在曹韦的默许下,经历一日终于到达了玄天派,那是将近十万件的各种瓷器,丝绸,等一应生活用具,这一刻玄天派上下皆嘶声欢呼,因为凡是玄天派弟子均能以六成的价格购买这些物品,这是玄天派乃至于整个西北地区近十年来最大的一笔边贸,连日来玄天派从上至下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让玄天派上下无不叹服。但只有谢陵谷这些人能看出些端倪,没有朝廷的文书,这些货物一件也无法通过宋境。即使能通过如此巨量的货物得准备多久方能一次运送到位?这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而这一切必然与张少英夫妇有着最直接的干系。

    不到半个月玄天派灭拓跋干支部,安顿番族,北抗寇部,李部,如此强力定边,周遭部落莫不敢犯,一切看似如此迅疾有力。虽然这些番部很不习惯宋人的居住习惯,但当自己的孩子都这麽做的时候,牧民们也只能被动接受。玄天派据山扼守,同时开拓方圆十余里,并有指挥军巡视领地,诸众各司其职。仅仅只是五日,兴隆山玄天派兴山寨与哈克詹部定边寨同时开市,刹那间牧民们卯足力气,半夜三更便准备行囊,待玄天派解早禁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兴隆山。玄天派上下五个营近三千众全体出动,与其他部族不同的是,随着这一次边贸送来的还有朝廷赐予的大量弓弩,玄天派今后一段时间将有充足的储备。这一次开市除了玄天派自足,玄天派同样向西南吐蕃各族递送了讯息,各部族闻之便似久逢甘露,疯狂附和。仅仅三日,玄天派此次所带来的货物便被哄抢得差不多了,陆续还有更多的部族前来榷场。看似繁花的背后,玄天派得来的却是大量不能变现的牲畜和草药,按照账面上的估测,玄天派三日进账近一百六十万缗之巨,除去供给朝廷的三十万缗,玄天派除去开销,这空白得来的物品让玄天派整整盈余一百一十万缗之巨。

    由于西北榷场亭市已久,故而面对玄天派两倍的价格,诸多部族并未犹豫。兰州如今已不在宋庭边界,由于宋朝明令禁止,今后是否会有货物继续运进来这才是牧民部族最关心的事。此时白羽彤身披丧服出现在哨楼上,白羽彤朗声告诉众人,玄天派今后将有源源不断的货物会送到兰州,只要他们不与党项族李部私通,玄天派便不会取消他们进榷场的资格。由于榷场闭市已久,今后将采取定向的交易方式,各部族统计好每月供需上报玄天派,由玄天派向宋境采办,按照约定的日期,各部族只需一手交钱,便可立即运走货物。白羽彤此番言论无疑为兴隆山榷场奠定了基础,当下便有许多部族提前上报了下月所需。

    张少英夫妇这些日子以来便一直居住在营帐中,夫妻二人下棋伴书,张少英则整日书卷不离手,均是些算术类的书籍。张少英本无书桉之喜,只不过大幕司的安顿他从未决绝过。居于一帐之中,柳燕总能转身看到丈夫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当是本性毕露。柳燕嫣然一笑,幽然说道:“断九泉离开很久了。”张少英一怔,随即一笑,说道:“你才想起来?”柳燕疑道:“我只是不太明白,我觉得你还未至这等未卜先知的境地,这份老辣非是你的作风。”张少英笑道:“果然是枕边人。放眼你我,深知人性的我们均知制敌于七寸。我的那些兄弟不太好下手,棋盘上能动的也只有你这里的玄天派。”柳燕霎时有所顿悟叹道:“由大幕司下令并推波助澜,方有拓跋干支举族窜入熙州,兰州。”张少英应道:“仅仅如此还不够,上龙族身份是为自立而非传承,加之管理不善无法凝聚人心,一班精干且各怀鬼胎,一群乌合之众。”柳燕听罢,感叹道:“这样的答桉你在狐山时便透彻了。”张少英点头应道:“你知晓对面的人吗?”柳燕坐在丈夫身前,饶有深意的说道:“身为大幕司副使,你的所作所为我不能干预。”张少英微微一笑,扫向妻子小腹,叹道:“也不知我家娃甚麽时候来。”柳燕双颊闪过一抹嫣红,叹道:“原来这就是你每日盯着我瞧的原因。”张少英叹道:“人性的背后皆是私欲,阿燕!你要有准备?”这是丈夫对自己的叮嘱,而且意味深长,柳燕没有多问,她知道丈夫之所以不言明便是有顾虑。

    是日,张少英夫妇与张辰善等一众兄弟整装劲戎,一行十数人登船入黄河顺流而下,出发之前玄天派的战书已经送到西平府,也就是党项族占据的宋境灵州。玄天派的战书很简明,交出凶手李光阴,并揪出幕后黑手。以玄天派来说,张辰善一众亦是玄天派弟子,数年以来纵横派也并未就张辰善他们两家之身而有非议。身为玄天派弟子,为师寻仇于江湖道义天经地义。玄天派巧妙的规避了战争所能带来的灾难,党项部此时已如同藩镇,学习中原建制。由于宋朝禁边,关闭榷场,加上党项部连年战争,党项部亦是千疮百孔,他们需要修养生息。玄天派营造玉琼山多年,党项部又不善攻城,他们不会轻易发动战乱。且玄天派没有了朝廷的管制所作所为将不受限制,玄天派一直都是侠隐山庄的大敌。昔日八部首领被戮,即使李德明有意也没有部落首领愿意轻易来招惹玄天派。相较之下,玄天派的榷场开市,缺衣少粮的党项人巴不得易市。虽然玄天派不会与他们交易,但党项人里也有很多番部,还有那些隐匿的番部,这些都能为党项部带来生机。原本党项部不时抢劫榷场只能饱一时之欲,物资枯竭之后便知其中利害。

    张少英一行乘船沿河而下,此去西平府不过一日水路。玄天派的战书早在三日前便传遍西北,尤其是西平府党项诸部,昔年宋庭武属便是在张少英小妾姬灵霜的带领下一日而下,半月间大屠党项八部首领,这也许不是党项族人的恐惧,却绝对是各部首领的恐惧。但只有党项李德明明白,如今的党项族集群百万,真要闹翻脸玄天派区区不足两万部众,其中还包括老幼,玄天派以武林门派身份讨伐是最明智的。与宋庭武属对战诸部首领是恐惧的,但与李德明来说,此时此刻党项族需要稳定基业,玄天派本就是西北最强堡垒,此次拓跋干支的灭亡基本上是玄天派开派以来最大补充,也是最后的补充。西北地贫民稀,各部族或为数百,或为数千,凝聚力极强,除非成建制的崩溃,否则很难吸纳难民。竟如此党项部以武林势力应对并未不可,只是侠隐山庄接连被攻破,其威信近年来已受族人诟病,此番身为党项部首领,李德明清楚张少英的底细。李光阴一直呆在东边何曾去过兰州?不过是玄天派的诬陷而已,即使如此那也不重要了。至于该将李光阴交出去还是力保他,无论如何选择,前能引起部族人心离乱,后虽能保李光阴,却需要与玄天派武林对峙,而党项部这些年招纳的这些武林高手远非对手。

    张少英一行二十余众,所部护卫不过寥寥数人,若就此放任他们进入党项境地,那将是党项部巨大的威信折损。虽不能无故直接起兵攻击,但必要的威慑是必然,党项部与玄天派本是世仇,表面上的客套也不过维持各自安稳而已。西北之地常年乱战,各部族连年争斗,一番乱战后均发觉攻杀无益,徒留四壁,为保持自己的安稳,大部分人不到万不得已均不会轻易开战。尤其是党项部西扰归义军,回鹘,吐蕃六谷部,面对党项族强大的部族压力下,诸部渐有聚拢之心,这是李德明也不想看到的。柳燕深知此行恐不简单,故而一直在细细留心。作为纵横派的大幕司副使,柳燕深得阿姐姬灵霜真传,而且她手下的幕僚司更皆智囊。但柳燕不会问,甚麽事都问幕僚,她这个主人便庸俗了。只是这样变化终非柳燕所望,她不喜欢与丈夫这种智者与智者的距离,她只想做张少英的妻子。妻子的变化张少英自然睹目在心,他本想安慰几句却忍住了,有些话还是在闺房中说最好。

指点江山(22)

    一行日过尽半,张少英一行乘大舟沿河而下,行至顺州境地,这已经入了所谓的夏境,这是契丹人给的王位封号,宋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在大宋文明的俯视下,他们只是毫无信誉的强盗蛮夷。此番沿途所见尽皆荒芜,只有少许荒落,几乎见不到一处如同中原那样的村落。党项人的建制皆是聚一城而集,农时种地,闲时练兵,且便于管理。去年党项境内大旱,兰州的收成也不太好,只是玄天派有多年粮食积攒才不至于饥荒。而随着张少英夫妇的离去,玄天派上下开始紧张戒备。身在边关他们很清楚,在这片土地上一旦人心思变,战争便会很快来临,一旦来临玄天派外围的城墙暂未筑成,且兵力区区五个营不足三千众,即使加上预备的,堪堪八千众,这是玄天派的极限。虽说数千众在兰州亦算大族,且玄天派兵甲正朔,仅仅玄天派宋汉,定边两营便身披宋朝禁军方才装备的步人甲,且玄天派弟子个个武艺高强,一旦正面酣战至少陇西各部几乎无人可敌。也正因如此,新纳入的番族各部都指挥使均被玄天派精干弟子充任。这些弟子待人彬彬有礼且治军严谨,赏善分明,与其他部落的杂乱无章,野蛮豪横大大不同。尽管入列不到二十日,但这些归服的番族更愿意待在玄天派,因为不论在哪里他们都会打仗,且玄天派即使不敌还有玉琼山玄天马场为依靠,依然能自保。这便是各番族辗转迁移而不得定居的烦恼所在,玄天派的今日则满足了定居这一条件。制度加上条件,以及安家立业的归属让番族各部再也无法放手。玄天派的粮仓堆满了大量的青稞,小麦,田野里一片绿油油,全是他们没见过的蔬菜,荤素搭配之间尽显人间美味,而这样的条件要维护下去,在这乱战之地战争便是最根本的守护。如今的番族各部打乱了建制完全成为了玄天派的一部分,且十数位武将文吏进入玄天派幕僚司,无论是利益上还是人心他们已经和玄天派紧紧的绑在一起。今日张少英等去往灵州,谢陵谷作为玄天派的代表前往六谷部会盟,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此时,黄河奔流中,张少英独立于船首,眼望着周围的黄土沟壑和黄河疾疾之水奔流不息不禁想起了李白的将敬酒,那些诗人之情怀竟如此豪放张弛,物景生情,今时今日他张少英有幸能有这样的境界。作诗他是作不出来的,他本来写字也不好看。柳燕自船舱内盯着丈夫的背影亦是深深的惆怅,沉思几乎占据了丈夫的所有,即使是同床共枕之后丈夫以前的嬉戏下作全无,看到的尽是丈夫的沉稳。即使床第之乐在他眼里似乎也只是人事之欲,丈夫对自己的迷恋不复往昔。都已入夏境许久,沿途的党项人竟不阻拦他们。刹那之间,黄河两岸人马嘶鸣,风尘滚滚,张少英极目望去,两岸黑压压一片,那是大量的骑兵,看似排得队伍很长实际只有一队,只不过视觉上比较震撼而已,怎麽看加起来也才两三千众。张少英脑中有所有党项部各部落的建制卷宗,随着李德明不停学习中原文明,党项部那些不明所义的官职他也很清楚。这些人无论是装扮还是旗帜上,皆没有党项族的那种气势上的凝聚力,却是被他们吓跑的寇永宁部。

    张少英悠然笑出声来,所谓智者闇其形,这种跃然于棋盘上的清晰着实令人倍感新奇。当你掌握一切的时候,必然也能决胜于千里之外。随着黄河两岸骑兵三声大喝,人马皆定,柳燕担心走出仓来,走近丈夫身畔,张少英伸手握住妻子的左手,不禁叹道:“温香软玉,阿燕,你的手我真是怎麽抚弄也不腻。”柳燕无奈苦笑道:“若换做以前,我定然高兴的很,可你现在的嬉戏让我觉得很尴尬。”张少英扫视了一眼妻子,轻声说道:“你想要的我有,只是心里的那道坎需要抚平,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我内心里,没有灵霜咱们便无法自由。灵霜一直在介意我更爱你,所以从一开始我便在努力寻找平衡的契合。”柳燕闻言赞许点点头,问道:“这是你请来的戏班?”张少英笑道:“这一抹江山世界,便请夫人陪我一曲吧。”说罢,但听得船舱内一声筝音流出,一曲温柔乡便奏尽绵华,刹那间柳燕亦受感染,这一曲便似回到了昔年二人成亲之日。此刻柳燕亦有些索然,若这筝音由她手而出,那真是一段夫妇佳话。时至今日她才发觉,夜虚那端静冷漠的外表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幽蕴,他的筝音色色漫流,回肠之音是那般引人入胜,竟知其音便知其意,温柔乡弹的本就是郎情妾意,肆意挥洒。

    张少英一行身在黄河上,此处的黄河并不宽,一轮箭雨下来这艘大船得变成刺猬。这时黄河北岸寇字旗耸立,一番族皮衣着装的寇永宁便策马出现在大旗下。张少英抬手间以真气激起一团碗大的水花,挥手撒去,但听得水声炸裂,无数水团向北岸激射而去,诺大的黄河两岸只听得震撼回声之际,水团由团变滴,待寇部骑兵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但听得人马嘶鸣惨呼之际,有六人翻下马去,挣扎了一番便没了动静。刹那间寇部骑兵皆面面相虚,即使亲眼所见亦感神奇如斯。河面船只离河岸至少二十七八丈,其挥手间引水化为暗器袭向人群,怎麽看都匪夷所思。一个人抛矛也才二十余丈,这水滴如此弱小竟跃三十余丈伤人岂非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且被射中的六人经身边人探视竟然皆断气而亡,水滴透体而过还溅伤了几人。呆若木鸡之际,寇永宁慌乱中下令点火箭以攻,随着先后杂乱的弓箭齐发,无数箭雨恰似一片黑云压向黄河中的楼船。但令党项诸众诧异的是,楼船被两堵从黄河水里升起的水墙盖住,肉眼之下真真切切。原本纷乱的寇部军心立刻不稳,他们并非本质上的番部,其建制杂乱,形如匪寇。但寇永宁并非不智之辈,侠隐山庄高手身手他也见过,但此等神通着实令人骇然。寇永宁心一横,所部不再同时劲射,而以十队为分化,间隔稍刻便弯弓再射。在吐蕃人眼里在高明的武功最终也是比力气,而人的力气通过不断的消耗总会有累的时候。这一支支箭雨射入河水中于他们而言其实损失也很大,在这西北贫寒之地,铁器乃不可或缺的战争储备,那铁制箭头稀罕至极,丢失一支便少一支。

    寇永宁立即下令火箭以十支为间隔,间断连射。此时的黄河水虽不算喘急,但舟船扬帆顺流而下速度却也不慢。下游再过几里路便是山峦,如此耗下去,河中舟船将再难追上。寇部舟船已为玄天派突袭而尽失,寇永宁心一横,下令火箭跌出,霎时上千支箭雨射向河中大船,以真气凝聚起来的水墙看似神奇,实则上张少英几人轮番施为此刻已成强弩之末。弯弓劲射之力道犹如千斤点透,强撑至此众人已是极限。随着水墙轰然坍塌,柳燕勉力将河水引向船头,一身罡气挡在诸众身前。霎时众人对柳燕之身手无不暗暗赞叹。将水墙引向船头不过是可以借此收集一些箭羽,这等稀罕物件,即使是一百支在这边关之地便有至少三千铜钱之巨,除去那些不带箭头的火箭一半之数是有的。寇部的兵器多为党项人供应,对峙之下挥霍无度的他们也开始注意起箭失的重要性。

    寇部倾力一击竟然未能伤及一人分毫,寇永宁正愁眉不展之际,传信兵来报,玄天派约百十人偷袭寇部暂住地,并洒满黑色的墨油放火烧营,大火浇都浇不灭。寇部暂住营地烽火连天,即使赶回去估计也烧得差不多了。寇永宁干瘪的面庞霎时变得铁青,怒道:“拓跋呼喜干甚麽吃的?连个百十人的马队都发现不了,防备不了?”传信兵只是传令亦不知实际情况,只得默不作声。寇永宁极力平复心绪,向传信兵问道:“李罗丹在何处?”传信兵道:“刚刚同行带来的消息,李监司已率军过黄河,直面玄天派山门。”寇永宁沉声喝道:“还拿我当自己人麽?遇事也不给个商量,如今连行帐都烧没了,立刻回去整顿人马,不陪他们玩了。”随着寇永宁一声令下,寇部军心涣散,皆快步回援。

    而在兰州黄河南面,李罗丹率军六千遁浅滩过黄河,直奔兴隆山,玄天派也早早得到了讯息。李罗丹本名细封丹罗,为党项八部之一,他的兄长细封乣罗便是细封氏当今的首领。之所以取名李罗丹也不过学了玄天派的道儿,一旦出了事,党项部可以撇的一干二净。兰州一直是六谷部与党项部争夺的地区之一,无奈玄天派的存在一直是双方过不去的坎。随着李部大军压境,玄天派定边营在白羽彤的率领下早已在兴山寨和定边寨前面的望北丘列阵以待。虽只有定边营五百众,但定边营军备齐全,轻甲骑兵,玄天派弟子皆武艺不凡,瞧得李部杂乱的马队,定边营诸众刹那间皆感自豪无比。对方人再多,满制的宋庭轻甲,整个部族里独此此两营,这还是曹韦将自身本部的军备送过来方能成就的。此时即使一战,定边营亦有这样的本钱,手中的宋制长枪,腰间手刀皆精铁铸造。此时的定边营辖两百轻甲骑军,一百长枪军,五十弓弩手,八十盾手,五十后备,二十亲兵和传讯,五百众安顿的理理当当。

    ------题外话------

    作者生活上出了些变故,周更被耽搁了,抱歉。

指点江山(23)

    白羽彤独自站在山丘上,望着山丘下的定边营不禁有了一股金戈铁马的异样之感。田不孤便紧紧的站在自己身畔,他始终紧握木刀,从阿姐的口中她知道,这是他时刻,也是最极致的防备。兴山寨与定边寨隔得并不远,此刻两寨并未完全筑成,面对李部的侵袭,两寨皆凝目注视,暗蓄军备,凝聚人力。李罗丹大老远便看了定边营,宋朝成建制的兵甲此刻在这荒芜之地显得那般庄严恢弘,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李部人马相形见绌下已自觉形愧。成建制的兵甲,他们也只在镇戎军,渭州曹韦那里见过。所不同的是,这定边营偏重骑军,宋朝边将们则偏重步军。当李罗丹率军与定边营列阵相望之际,定边营诸众在令旗的挥动下,三声大吼:“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三声过后,定边营据阵前行十步,随即变换阵型以盾在前,长抢在后,骑兵分两翼摆开,战事一触即发。李罗丹多年来除了几次助战攻打潘罗支,与玄天派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并未真正打过几场恶战。但他此战携众而来,必不达目的不罢休。党项部不止一次的边境设置榷场都被宋朝严厉斥责,并直接出兵捣毁榷场,令党项部没想到的是,玄天派与哈克詹竟然得了这样的便宜。朔方节度使给了厮铎督,六谷部,回鹘则经常得到宋朝的接济,唯独他党项部被大大的限制,同为宋朝属臣,这官面上的身份便是党项部的筹码。

    李罗丹虽不算勇勐,心中却有谋算,此时此刻玄天派与哈克詹绝对不愿意兵戎相见,那麽此事便有商榷余地,毕竟兰州已不属宋境了。李罗丹单枪匹马上前,定边营都指挥使常峰亦上前迎面。双方皆是老相识了,数年间双方你知我,我知你,却从未像今日离得这麽近。李罗丹也学习过汉文,知道玄天派在服丧,李罗丹说道:“你我都知晓,在这西北之地能够杀得了贵派掌门,李光阴那蹩脚本领实不用多说,我这次来只见玄天派掌事人。”常峰亦不愿在这等事上多费口舌,沉声说道:“你令军后退三里,否则免谈。”李罗丹狡诈的面相上微微一笑,抬手间李部军士缓缓后撤。李罗丹策马缓缓穿过定边营,左右打量,他知晓这些全是玄天派弟子所列,真打起来他们虽有优势,但绝对会是惨胜,何况定边寨的哈克詹所部尚有两千众,若所有壮丁参战则数四千之众,则此战必败。事实上李罗丹也并未想过开战,且夏王的意思很简单,从始至终党项部对兰州的侵袭并不多,一是玄天派的存在,二是玄天派的背后有朝廷和宋境的武林盟撑腰。最重要的是夏王希望以军事压力迫使玄天派的榷场愿意同党项交易,此时此刻党项境内大旱,太需要粮食了。

    李罗丹也不下马,开口说道:“我主希望能与贵派榷场通商,还请韩夫人三思。”李罗丹蹩脚的汉语加上词汇令白羽彤很清楚,这些人一直在模彷中原制度,只是暂时不得其法而已,其野心昭昭。白羽彤正欲回应,但觉眼角长影一闪,李罗丹坐骑哀鸣声中倒下地来,李罗丹一个翻身才立定身形。李部余众远远所见霎时惊声四起,意欲强攻。李罗丹大喝部众止步,他很清楚,在宋人眼里有主客之分,他刚刚的怠慢亦是故意的。李罗丹虽不太清楚田不孤底细,但宋境黑榜,黑榜联军大营他是知晓的。如此海量的杀手,这是党项部都不敢想象的,宋人的人丁竟是那麽庞大。李罗丹用着生疏的宋人礼仪向白羽彤躬身见礼,白羽彤这才以主人的姿态向李罗丹回礼,这一刻李罗丹亦感心惊,宋人的文明都是用这样的方式渗透进党项的,偏偏这样的渗透让党项人心生向往而不自知。

    但听得白羽彤缓缓说道:“今日的玄天派不再是宋朝的玄天派,玄天派便是玄天派,一切为了生存。在这一点上,羌族人,我汉人皆是相同的。”眼见白羽彤有所松动,李罗丹喜道:“我们和贵派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都不愿意兵戈相向。今后玄天派榷场若能与之通商,我羌族人必感恩戴德,视玄天派为尊。”白羽彤道:“我亡夫死于李光阴之手,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李罗丹道:“韩掌门的威名于西北丝路也是响当当的,李光阴此人我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本领。”白羽彤反问道:“你是在置疑我们午作的结果了?”李罗丹道:“李光阴从未来过兰州,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鄙派如果想要报酬,我羌族人必将竭尽所能。”

    闻言,白羽彤情绪不禁激动起来,于他们羌族人而言,死人死就死了,大不了多给些钱财。可他们不明白,对一个宋人女子来说,丈夫身亡将意味着甚麽。她一生钟情于韩白,所愿也不过从一而终,这等美好的愿望就这样的破灭了,于她来说这样的灭顶之灾让她活着也没有期望。白羽彤冷声喝道:“你们这群蛮子,视性命入儿戏,视掠夺为天理,视别人妻女如货物,你们永远不知道夺亲之恨,亡亲之痛。”白羽彤激愤之刻,田不孤手中木刀闪现,李罗丹尚未开口遍即尸首分离。白羽彤惊骇之下,常峰令旗一挥,定边营开始推进,左右两翼骑军迅速压上。

    这样的场面太过诡异,待李部人马反应过来时,定边寨的哈克詹亦率军出寨从左路杀将出来。这一刻李部群龙无首,被两面围攻。仓促中李罗丹家族心腹,立刻下令分两列攻向哈克詹和定边营。一面的仓促,一面的准备有序,李部非是不善战,而是他们从没想到玄天派会真的与他们开战。玄天派虽只有五百众,但定边寨的哈克詹所部三千皆在寨中,以三千人打主力,定边营打外翼,虽说定边营有些远了,但分兵的李部并未组织起像样的反攻,从来都是一窝蜂的流水打法。由于双方相聚并不算太远,待李部反应过来时,弓箭手已无法有效展开,很快双方便近战混战,这等群体攻杀恰恰非李部所长。与此同时,定边寨哈克詹部击溃了李部的阻拦,李部左翼开始溃退。眼见情况不对,又在对方的地盘上,面对漫天的箭雨,李部右翼也开始溃退,他们马匹众多,马阵一旦跑起来必将所向披靡,且如此恶战下去皆得不偿失。

    玄天派的一反常态让李部措手不及,同时李部群龙无首更无心恋战,仓促而退。但此时李部却无法顺着原路返回,因为挡在他们前面的是玄天派的番部三营,统一的衣衫样式,简单的竹甲都昭示着宋朝人的军备制度,李部人马此时更无心恋战。无论是玄天派还是哈克詹,他们都无法同时开战。随着三方的围攻,李部人马再次汇聚,身在绝地,李部精干虽被屠戮殆尽,总归是家族军,一些勇谋之辈开始整军向西突围,那里才是过黄河的浅滩。他们必须在肉眼可见的三面围攻下迅速突围,只要马匹跑起来一切便再无阻隔。可惜他们的阵型刚稳固,玄天派番部三营的箭筒已经射来,只不过射的并非人群,而是李部人马前方五百步,当李部感觉到不对时,马队刚跑起来再停下哪里的来得及?且空中飘散的刺激性的犹如臭鸡蛋的味道,这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东西。当马群窜到箭阵时,精干们立刻知道,此时此刻唯有火烧方能不费吹灰之力歼灭他们。但他们的警觉已经晚了,更所多的箭失插在马群前方,随着李部的进入,刹那间无数火箭射入,一时大火迅燃,黑烟滚滚。无论是人还是马匹,皆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手段,此时无论是人还是马匹均已失控,发疯似的四散奔逃,那些黑色的油壮物粘在身上怎麽抹也抹不掉,一匹匹着火的马和人惨嚎而出,奔跑不远便力颓倒地,翻滚哀嚎,整个战场犹如人间炼狱。那些四散出逃的李部人马被三面堵截,近有步军,远有弓弩,再远有骑军。此战兰州地面上数年来最大的一场歼灭战就这样完成了。瞧着眼前的火光浓烟满布,无论是番部三营还是哈克詹所部此刻对玄天派的敬畏更加深刻,宋人开战总有地大物博的名堂让你措手不及。此役全歼李部人马缴获战马千匹,歼敌一千八百众,余者几乎尽皆带伤,这些人将会被安置帮两寨筑墙,在战争的制度下,这是战败者的下场。他们是羌族人不会认可玄天派的首领地位,同时他们的家人也在西平府。

    白羽彤策马站在远处,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谋划好,她亡夫的死不过是个引发而已,此时此刻在她心里玄天派已经不重要了,她要知道亡夫究竟是谁害死的。同时她也佩服纵横派的手段,将兴山寨和定边寨与玉琼山,兰州衙形成三角鼎力之势,这一招运用的着实高明。此时的兴山寨与定边寨皆在最里面,无论从左还是从右都将受到三面围攻。东边是镇戎军,南边是渭州,西边是凉州,这是当前的兰州实际。无论是凉州还是兰州都是党项人的死敌。大战过后面对唉声呼嚎的羌族人,短时间内无法移动,只能用大量的冷水浇洒。于玄天派的人道而言,哈克詹与党项部,尤其是李罗丹部更是血海深仇,那些烧伤严重不易治理的皆结果了性命,分得的七百俘虏最后只留下三百余人,随后双方各自收敛尸首,自己人就带回去安葬,羌族人摆在一块,方便羌族人自己来取。

指点江山(24)

    大战过后,众人以沙土灭火,同时撒上石灰,忙到天晚方才罢休。这样的人间炼狱面对一群熟读儒门经书的玄天派弟子而言亦是残忍,许多人不住呕吐恶心,此次火势虽大,但墨油的用量并不多,许多尸身并未烧透,血肉模糊的惨状以及场间难闻的味道充斥弥漫。此时的白羽彤以沉稳许多,她突然明白,这一切都在按照他们幕后谋划而走向。她原本以为田不孤只是来保护自己的,此时想来他的存在也是为了保证她不会出圈。这一刻白羽彤对田不孤的好感全无,时至今日她们之间都没有说过第二句话。白羽彤自身清清白白,田不孤则恶贯满盈,身份上的差距让两人更无法接近。这一战谋划已久,必是半年前便有准备,否则岂能有榷场三日进账百万,以及今日歼敌六千的巨大胜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不同的智谋和一种打乱另一种建制的高超战法,放眼所见,能够明白这一层的人恐寥寥可数,党项人恐至死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失败。四千众的擒生军虽说军力不强,但相较于玄天派从未经历过大战的定边营,以及哈克詹来说,这一场大胜来的太容易,也太令人心惊胆颤。这样的战功若上报宋朝那绝对是巨功一件,只可惜兰州已不属宋朝的图经,不再是宋朝名义上的国土。

    此时此刻,兴山寨与定边寨再度恢复平静,玄天派与兰州州衙各自回军,上下皆欢喜一片。只有白羽彤诸部在担忧,这些终究只是党项部的边缘部族,一旦党项侍卫军,或者班值军大军压境,玄天派这一片大好将灰飞烟灭。同时她又有些担心阿姐的安危,自始至终她们从未说过真实的目的,也未看到她们出了多少力,但事实总是在向她们想的那样运行。直至次日白羽彤仍不见张少英夫妇回来,派出去的探子都不见回音,这时的白羽彤有些急了,她动身去找了阿姐的幕僚司,金誉与钱森面见了白羽彤,瞧得帐中忙乱的人影,以及堆积的大量的卷宗,白羽彤终是忍住了嘴,她知道这里才是兰州二十多日来发生的关键所在。这一刻白羽彤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但当金誉将一份文书递给白羽彤时,白羽彤及眼看下去,霎时只感一阵眩晕,勉力稳定身形再瞧了一遍,方丢下文书转身仓促离去,这一刹那间白羽彤才真正感受到了汉人建制的威力所在。

    而到得第三日,张少英夫妇顺黄河而下,仅以二人之身攻入西平府,也就是当年宋境的灵州,只不过夫妇二人的方向不是李德明,而是侠隐山庄,此役二百余位好手损失殆尽,党项部族经营多年的侠隐山庄就此名存实亡,同时李德明遭到莫名刺杀,其替身命丧当场。其真身遭到黑榜杀手断九泉所胁,张少英夫妇于党项部族重重包围中方才脱身,且得党项首领李德明允诺,以其有生之年不得侵兰州黄河以南,十日为限。至于为甚麽要以十日为限,那是因为党项连番受此大辱,若不寻个发泄口,今后那些党项八部恐不会再拥戴李德明,那麽有意的威慑是必要的。黄河水讯不出十日便至,终于在第六日,党项诸部率军三万过黄河,直压玉琼山,这是玄天派开派以来所面对的巨大兵锋所指。此时此刻再骁勇善战的宋汉营,定边营都不管用了。玄天派未完工的城墙外人马熙熙,旌旗飘扬,随着马蹄步步紧逼之声离玄天派的城墙越来越近。此时此刻玄天派上下刚刚大胜的喜悦被摧残的毫无斗志,只有站在城墙上的白羽彤方才明白,这一切只是做个样子。那个夏王,那个李继迁的儿子,那个与玄天派对峙至今的党项部族首领便站在玄天派的城墙下,此时此刻只需他一声令下,玄天派恐自此湮灭。

    此时等待已久的六谷部大首领,朔方军节度使厮铎督的旗号缓缓出现在党项部族左翼,瞧人数约莫过万。不时,右翼也露出了甘州回鹘的可汗的旗号,随着几声呐喊,诸军安静了下来。相对于各方,除了党项部恐没有人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正当大家剑拔弩张之刻,李德明当场接到秘报便立刻下令撤军,此举立刻引起诸将的不满。但随着李德明一声令下,诸将们很快便清楚原委,渭州曹玮,镇戎军,环州,保安军各部全线出击,将攻取西平府。李德明的这个将令无疑能够服众,宋军轻易不会主动出击的。尤其是曹玮他是天子近侍,名将之后,与其一战党项部皆望风披靡,宋朝西北最大的官职西北行营都部署他便曾担任过,虽说西北不再有这样的大官,但宋境西北各部皆服曹玮。诸路中还有皇城使秦翰,秦州张佶这样的敢战之将。这一切意味着甚麽?如果此时玄天派,回鹘,六谷部开战,那麽等待他们的将是灭亡,党项部这些年东征西讨,将士练战,在大军面前这无异于螳臂当车。这样的结果顶多是党项部丢失灵州,他们还有其他预备的地方,宋朝的战线已经在后撤到更容易运送粮道的路线上,即使攻取灵州也无多大益处。

    几方相会一言未语,李德明离开时沧桑的面庞流露着满意的微笑。当前局势不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玄天派今日的一切看似辉煌,但他能持续多久呢?玄天派的榷场今后将在暗地里与之通商,这一点绝对是最值得的。今时今日不管是玄天派还是回鹘,六谷部,以至于他们羌人,所有人都需要休养生息,李德明的打算还是侧重于归义军,他只需要在吐蕃王唃厮啰与回鹘之间撕开个口子,归义军便是他当前敲定的首要。此刻他只要一退,宋朝诸将都将撤回,西北边境将不会再有大的争斗。只是李德明内心有些气愤,那些口口声声支持他的神秘人这时全跑得没影了,党项部终究做了一回别人的棋子,这是李德明所不能忍的。

    而玄天派瞧得大军徐徐撤走,谢陵谷等傲气无双的性格也被彻底的压了一头,所谓大军之灾,玄天派无法阻挡,且这还不是羌族人全部的兵力。这诡异的一幕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多时,回鹘可汗,六谷部诸将开始纵声呐喊,斗志昂扬,不可一世的党项部这一次在诸部的压力下终究是退了,吐蕃诸部第一次感到了团结的力量。尔虞我诈的他们平日里彼此勾心斗角抢占一切,这样的团结于西北诸部来说实在来之不易,最重要的是李德明有生之年不得侵兰州一步,这代表玄天派的榷场今后将会是最稳定的榷场,西北诸部又可以得到宋朝人那些琳琅满目的宋人货物。

    此刻玄天派上下最关心的便是张少英夫妇,不管这其中有多大的水份,虽未亲眼所见,但玄天派大敌侠隐山庄确实覆灭了,否则党项部首领岂会亲自来?这一刻白羽彤在玄天派的权威将无以复加,因为大师兄谢陵谷只身一人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天山四燕的艳名从今日起将不再是虚名,由且是玄天派的大姑爷,其神秘莫测,那气定神闲的神韵,连前任掌门人楚云,韩白皆不如。白羽彤此时心境大变,心性愈加端稳,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由且她更清楚,这榷场开不了太久。因为在这天地之间,牵扯到各方的利益,其中最大的便是朝廷,而朝廷不会允许这样的形势存在,只要中原的货物一断,那麽榷场便无存在下去的意义,自从看了大宋的图经之后,白羽彤明白,如今的海贸之利远远大于丝绸之路,朝廷无需仰仗这山川万里的跋涉。朝廷的坚壁清野方略为得便是拖垮,制约党项部,榷场的方式不会延续太久,但看玄天派如何能从其中捞到多少钱财了。

    接连歇息了三日,玄天派的榷场,外城正如火如荼的形成,那些番族从未见过的筑建方法和丈量之精无不震撼着所有人。张少英夫妇仍未回归,但大师姐的部下,以及三师姐,四师姐夫妇也都在玄天派的目光下离开了,此次能够请来回鹘,六谷部来援他她们也是出了力的,虽未明说,但玄天派上下能感受到。此时唯一没有离开的是田不孤,他还有了一个新的侍婢,玄天派五师姐甘明珠。之所以是侍婢,只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否则该是师徒了。

    此时的党项境内,张少英夫妇正策马缓行,进入党项部近十日了,即使屠尽侠隐山庄也没能将幕后逼出来。但这样的做的效果便是,党项人一定会仇视那些所谓帮他们的幕后之人,此战竟解决了玄天派的一个麻烦,又震慑了党项诸部,同时让西北这盘棋再无继续下去的意义。作为张少英在这人间的羁绊之一,纵横派早已做了精细的部署,无论是榷场还是拓跋干支,或者说李罗丹部,寇永宁部。兰州黄河以北的两个近距离的对手,一个死,一个存,可谓将智谋发扬到了极致。柳燕直至此时仍在惊异之中,这一切的一切她才窥探到全貌。世人只觉得幕僚司就是出主意的,但一旦主子与幕僚司之间形成这种默契,很多时候能够准确摸到各自的脾气,这一点太难得了。这也就是为何张少英自入纵横派以来,无论是大幕司还是给他组建的这些幕僚司都不反感他的原因之一。她原本以为丈夫已不习惯她在身畔,实则上是因为她大幕司副使的身份,相较丈夫她所承受的较丈夫要轻许多,因为她只是纵横派掌门人的备选之一。而丈夫则不同,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幕司倾力付出的,而丈夫总在含蓄中默默的做着这一切。至少每晚就寝之时丈夫还能像以前那样缠着自己,眼中尽是男女之间的温情,这也许是丈夫唯一能放纵的地方。就像这次的屠杀,丈夫挥舞的身形挺拔坚韧,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事后丈夫抓紧换了衣衫,然后急忙来帮自己换装,成亲已七载,丈夫瞧着自己依旧是那般的炽热。

指点江山(25)

    他们已策马缓行两日,在丈夫的安顿下他们在党项部的一个牧户人家里勉强沐浴一番,但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怎麽洗也洗不掉。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他们合意而独处,这样的时光太难得,连一向文静的丈夫神色都开始肆意起来。相较于当年竹林那一战,未及二十的年纪便经历起这样的一场屠杀,丈夫竟然能挺过来,或许是丈夫在狐山那几年经历的生死离别太多。柳燕瞧得丈夫的背影,忽见丈夫一个翻身便跃到自己马背上,随即一个大拥抱,接着便是伏在自己肩颈处深嗅,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柳燕但感一阵酥痒酸麻,无奈嗔道:“你属狗的麽?”那知丈夫闻言哈哈笑道:“阿燕,只听说色狼的,有说色狗的麽?”柳燕一时语塞,为之气结。所性身子仰靠在丈夫怀中,至于丈夫那不安分的手她可就阻止不了。柳燕问道:“是西后吗?”丈夫随口应道:“该是大杀四方,恩怨四起的时候了。”柳燕无奈叹道:“你能说得直白点吗?我只愿你是我的丈夫,而不愿你我之间还是隔着大幕司的身份。”丈夫微微一笑,应道:“遵命!”说罢,丈夫续道:“多年来,很多势力皆在以异端势力为媒介,很明显,党项部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宋庭并存,所谓天机百年,百年之后面对纷乱的世道,一股沉寂多年的势力当能定点乾坤,而后以汉人文明徐徐沉浸之,这样的方式可能需要一百年,可也有很大的风险,最大的问题非是当下,而是谁能源远流长。”柳燕叹道:“有时候想想,书读的太多也未见得是好事。”丈夫笑道:“其实反过来想想,照此下去也未可知。”柳燕娇躯一震,问道:“你怎麽想的?”丈夫应道:“今日的朝堂上,灵州之失便是佐证。那是宋庭正儿八经的宋土,明知党项部野心勃勃,却任其扩张。这样不思进取的朝廷,他的结局你可想而知,自古北敌多游牧,南民则农耕,今时今日的游牧,契丹人,羌族人日渐强大,暂时的宁静只能苟延残喘。以天下于大局,天机百年还能坚持多久?”柳燕叹道:“这样的意识超前脱俗,你忧心吗?”丈夫缓缓摇头应道:“天下大势连纵横派都无法改变,但异端势力这样的推波助澜,也许真的不会太久。”柳燕问道:“你觉得这是好事?”丈夫道:“是好是坏我们无法更改。但族内之事引外因实为不妥。一旦有所差错,可能汉人再也无法站起身来,那将是文明覆灭,异族乱源。”柳燕沉默了,丈夫这样的意识早已超凡脱俗,柳燕问道:“你的答案呢?”

    张少英道:“敌人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无论是云都还是天池会,他们本身能否等到百年之后都是问题。”柳燕扭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丈夫,叹道:“你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庸,算起来,无论是朝武大战还是黑榜禁绝,你都只是挂了一个名头。即使是今日的侠隐山庄覆灭,那也是早已备好的路,纵横派的将来真能交到你手中吗?”张少英倏然一阵黯然,应道:“阿燕,我的这颗心已劈成两半,我有没有能力不重要,因为只要有大师兄,灵霜的存在,纵横派的安危便非我的责任。否则我一个跳梁小丑,焉能座居高位而不招人排挤。”柳燕叹道:“原来从一开始你便明白。少英,君在妾心,妾不知君心,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费尽心思去揣度你的行事。”张少英反问道:“做一个好妻子不好麽?”柳燕白了丈夫一眼,嗔道:“有那麽容易便好了。阿姐似乎回来了,你该有所抉择。”张少英虽有些吃惊,但他从未质疑过妻子的能力,这些事该瞒不过她。张少英叹道:“连你都能感觉到必然有更多人能感觉到,可横网查不到她的讯息。纵网,外网,内网不在你我管辖之内,她是故意不让我知晓。”柳燕对丈夫的臆测深以为是,应道:“知道该怎麽面对了?”张少英苦笑道:“我以真挚俘其心,当以真挚请其意,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柳燕本想劝说一二,却又觉得她的好意未必能帮助丈夫,这些事需要让丈夫自己抉择,柳燕也不愿多问。随着玄天派的事发,她很清楚这是她的羁绊,兰州的局势并不容乐观,因为这些羁绊她需要现在的位置和影响力,否则玄天派大厦将倾。

    江陵府,四方门总坛。

    这些日子以来四方门上下出奇的忙碌,以致于许多学子连走路都得小跑乃至于在市舶司内轻功都用上了。整个四方门中坛上下均觉得这一切要疯了。原本以为武林盟当年的九届统领不过一介武夫,今日领教下来,区区百余人的建制便带动了整个中坛。每日要干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抓回来的犯人多的牢房里都放不下,只能废去武功关在院子里。整个中坛上下将便宜行事四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以说处处都在挑战朝廷的底线。而这个时候四方门门主何进已经无法阻止,陈坦秋率领的队伍彻底控制了中坛,虽说四方门随时可以中断这一切,但更多学子却大感快意。随着文书的不断下发,不断地有事物传回,这个迅捷的建制里能力尤为重要,那些不堪一事的贵族商贾都在这样的建制里被剔除出去,连国舅都没能逃过。整整近两个月的忙碌,四方门大肆搜捕天复会,连消失隐匿的天恨会都被挖出来了。且四方门连带着收拾了两浙魔教,算是断了逍遥城余孽的一条作乱之路,因为多年来两浙魔教或多或少都跟逍遥城乃至于如今的仙宗都有关系,而这一切都指向仙宗九派当家冷逍遥。

    令四方门啧啧称奇的是,陈坦秋都不经查探便下令四处抓捕,显然他知晓这些人的底细。四方门几乎一蹴而成,这也就解释了陈坦秋一直退居幕后并不是甚麽都没做,而这些四方门平日里想做,能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都在陈坦秋面前便如摧古拉朽般一扫而光,也许无法真正解决问题,但天复会天恨会的建制从根本上打乱了,今后也无法形成大的威胁。这里面最令人头疼的,便是两浙魔教光明护法曲忘萧和天恨会叛逆水清柔的巾帼军女眷,女眷共掘剿一百一十八人,杀死十八人,临阵拘捕而自尽七十三人,另有二十七人被捕,由于这些女眷一不注意便寻死,四方门得着人昼夜看着她们。即使如此废去功体的女眷们仍能凭着仙宗独有的返璞之法耗尽生机而自尽,这样的血淋淋的现实便呈现在自诩文明开源的四方门学子面前。为此四方门已经付出了三百余众的代价,这还是陈坦秋改变战法,铁链网,铁套,绞绳这样的下三滥都用上了。今日陈坦秋定在后堂偏殿议事,中坛的行事文书每月换一个地方,确实够折腾人的,只为避免市舶司再遭袭击。议事堂上,陈坦秋独断专行下令将那些剩下的女眷其中三人送往东京大理寺明正法典,其余着就地便宜处决,每日杀一人,并将法场改在郊外僻静之处。

    陈坦秋这样的独断专行犀利果决,但四方门上下却感觉这样下去他这个监门可能做不久,毕竟天子近侍王彦昌还在。只不过四方门如此骄人的战绩让上下学子均有一丝欣慰,而陈坦秋今日的要求便是将送往大理寺的三名女眷以捆绑的方式抬进了偏殿议事堂。三女均被迫服食了软筋散动弹不得,但决毅而鄙夷的眼神仍扫视着众人。陈坦秋总喜欢将这些叛逆之人拉到大堂来说教一二,如果说清剿叛逆是四方门多年夙愿,那麽这样的议事便是四方门的精神支柱了。因为很多事物只有去了解了便能清楚其发生的原因,也就是因果之说。巾帼军的女眷多来自青楼,幼童,朝廷完全找不到她们的实际踪迹。不出所料,陈坦秋缓缓走下堂来,围着三女审视了一圈。这三女姿色不俗,但熟悉她们武林卷宗的学子们都知晓这些女眷血案累累,全然不知悔改,乃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陈坦秋环视场间,方朗声说道:“今日的例课便是这三位美丽的女眷,这左手许氏乃涿州人氏,经过战争而被裹往中原,途中亲人死在了契丹人的马蹄下,孤身一人,流浪一载有余,十四岁被镖局带往真定,因病再度颠沛流离,后在被卖入真定府深州顾员外家做小丫鬟的同日,也就是至道二年八月初三,深夜子时顾员外家一家十八口老小满门被屠戮一尽。究其原因只不过顾员外抛弃原有妾氏,而原有妾室被早年的巾帼军选中,出于私怨怒而灭门,并夺其家产。无独有偶,这世间总有这样的奇妙之事,有些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你,顾员外私生女,那些年顾家男丁兴亡,却无一女,当日你入了大姨娘房中,这许氏便是给你做丫鬟的。”陈坦秋说时便看着三女中间座椅上的那个女眷。那女眷闻声犹如五雷轰顶,她能够活下来不过是天恨会看中了而已。她与娘亲从小颠沛流离,好不易能有个依靠和命运的改变就这样被毁了,至今她都依稀能看到爹娘和一堆姨娘围着自己,眼中尽是宠爱。她从没想到过,这个与自己一直交好的姊妹竟然便是自己多年寻找的那个小丫头,虽然她们只是短暂的相聚了不到六个时辰,但从娘亲死后,那是她此生唯一的牵绊。

指点江山(26)

    中间女眷的反应此刻令四方门上下只感阵阵心寒,所谓杀人诛心,陈坦秋此举意在在女眷心口软肋上狠狠的扎一刀。重拾情愫最痛苦的莫过于即使相近入面,却将天人永隔,这样的霸道行事方法完全摒弃了人伦,摒弃了四方门以天下为公的从政理念。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反对陈坦秋的做法,他今日做到的这些战绩四方门上下恐无一人能胜任,虽然不合理法,但他的效用实在强大。这些巾帼军女眷愤世已极,反抗尤为激烈,四方门为了围捕这些女眷付出了大量的伤亡。随后陈坦秋下令将三女在半月后于江陵郊外,寒山荡,哪里是劫法场的最佳场地。这便是陈坦秋的战法,管你愿不愿意,你来救要杀,不来救也要杀,对待这些恶贯满盈的女眷她们早已不再是人。随着四方门的忙碌,半个月很快过去,三位女眷被花轿秘密抬往寒山荡,路上有大量的四方门护卫以及厢军送行,护卫用的是江陵民间士子社团的身份。说是寒山荡,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山谷罢了,从来也是人迹罕至。今日的三位女眷虽然精心打扮了,但内心却很是低落。陈坦秋的杀人诛心太震撼了,虽然她们强撑着不认罪,但那一幕幕的杀戮数字和事实列然于纸上,在伦理和太平天下的双重夹击下她们的精神早已崩溃,甚至她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也确实该死了。然而身为巾帼军,她们很清楚陈坦秋这麽做的目的,而巾帼军的姐妹们一定会来救,因为师尊水清柔很怜惜她们,对待她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平日里严厉了一点。

    寒山荡三面环山,中间是茂密的灌木,以前是州府的大木产地。许氏,顾氏,林氏三女被带到早已搭建好的木台上,旁边连棺椁都备好了,那是询问了三女的意愿而准备的。这一刻的三女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她们不惧死亡,恐惧的是陈坦秋不但在这些细节上以人伦和文明侵蚀着她们的内心。饱读诗书的她们并非不识情理。这时候她三人已失去了自尽的勇气,只能这麽随波逐流的被命运安排,一切就这麽肃静而凄凉。陈坦秋亲自主持,左使王彦昌,右使胡道,以及北门巡检使宗正护卫,前前后后近五千之众,汇集了四方门中坛半数精英,且将山峰三面调控在手,只留了南面的入口。陈坦秋扫视全场方朗声说道:“人我带来了,今日你也带不走,你若敢来也不过多几句棺椁,有来享用的嘛!”陈坦秋语气中袒露着轻蔑和侮辱,四方门自己人听了都觉得过分。

    抬眼间,山谷口便有人影出现,是一个马队,当人影依稀入眼时,那是一队七人的小队,皆身披帷帽的女眷,衣衫皆换得乡下农妇装扮。三女瞧得自己人的气息刹那间情绪紧张起来高呼,快走!不要管我们,但七骑还是依旧走到了法场前。陈坦秋哼哼冷笑数声,他一生阅人无数,瞧这几女身段便知来者非贵。陈坦秋一抬眼,柳天波的快剑立刻一剑贯胸,刺死了林氏。马队上的女眷倏然愤声四起,为首女眷一抬手制止了她们,随后缓缓摘下帷帽,露出精致的妆容,是一个面容美丽,举止有方的美妇人。美妇人冷声说道:“你杀了多少女眷便会有多少女眷为她们偿命。”陈坦秋哈哈一笑,应道:“天下为公,这天下人千千万万,你欲乱杀无辜我阻止不了,我能做的便是在你行凶后张榜通缉,人伦谴责,直至将你缉拿归案。以我堂堂武林至尊的身份,你这个天恨会的小姬可就太寒酸了,姬首呢?她的人头我一定要拿到。”美妇人刹那间脸色惨白,喝道:“你当真不惧百人殆尽?”陈坦秋双手一摊,应道:“我平生最喜欢威胁别人,却不喜别人威胁我,反正我爹娘早死了,杀谁不是杀呢!”这一刹那还未正式开始美妇人便知自己输了,陈坦秋这个武林神话果然气韵非凡,他一定知晓拒绝这个提议的后果,他从来就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美妇人哼声冷笑,问道:“即使是些秃驴你也不惧?”所谓秃驴必然牵扯禅宗,虽然禅宗明事理,但天下的千千万万僧侣不会有这样的气度,说到底这世间真正六根清净的和尚并不多。陈坦秋犹豫了一下,双手一摊,应道:“该自尽的自尽了,该杀的也都差不多了,其余的都送东京大理寺,你来晚了,夏梦大姑娘?。”陈坦秋说的情真意切,语气中似乎透露着关心。陈坦秋说出美妇人的名号,到令在场诸众暗暗注目,夏梦,天恨会六姬之一,闻人其名,却不知实力如何。

    来人正是昔日天恨会六姬之一的夏梦,她在武林上的卷宗并不多,六姬中最不显眼。陈坦秋的步步决策完全击中了天恨会的建制,天恨会已经毁了,很显然天恨会中有间谍。这种建制上的摧毁,便能达到毁灭的目的,这便是陈坦秋的厉害之处。夏梦微微一笑,应道:“寻常的方式该入不了你法眼,但若是一百个襁褓呢?”夏梦虽是一介女流,但这话说出来却是那麽轻描淡写,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陈坦秋哈哈一笑,问道:“天恨会已经毁了,即使你把这些人救回去,又能怎样?”夏梦微微一冷笑,看向顾氏与许氏,冷声说道:“这世间没有降敌的巾帼军,从你们降敌那一刻开始,巾帼军的名衔便不属于你们了。”说罢,夏梦便策马转身离去。许氏与顾氏心绪早就崩溃,得陈坦秋杀人诛心,再得巾帼军训斥,刹那间的悔恨交加,是啊!这世间哪有降敌的巾帼军?没有在被俘前自尽,这是巾帼军的耻辱。随着两声厉喝,许氏与顾氏迷离中相视一眼,抬手已指甲通入喉侧双双倒地。陈坦秋瞧得眼前的一切,淡然叹道:“我原以为经过我三十载的维护这武林该干净许多,你看看这些女流,她们也是受害者。”柳天波叹道:“才来了个小姬,也太无趣。”陈坦秋哼哼一声冷笑,应道:“不急,慢慢玩。”

    寒山荡外,夏梦领着几个巾帼军缓缓慢行,像她们这种历经磨难饱读诗书的女子,此生所恨便是这个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当她们尝试着为自己获取一些地位时,得到的往往是男子贪婪的嘲笑,似乎这本身便是一个不存在的议事。为了那些所谓的自由,所谓的地位她们唯有抱团取暖,而如今天恨会已经没有了,虽然总坛还在恐也维持不了多久,大理一直都想结交宋庭,故而四方门即使插手恐也不难。身为局中人,她们虽无强大的势力,但很清楚自身的位置,在异端势力与朝廷没有大动干戈之前她们的结局只能被消灭。天恨会要想争取时间便该有两手打算,当前巾帼军的支柱是水清柔,而那一百个襁褓便是引发决战的前提,宋庭可以忍受杀戮,却无法忍受对文明人伦的践踏。夏梦瞧过哪些孩子,皆是身患绝症所遗弃的,否则生而无法有孩子的她们即使杀戮无度也无法对襁褓下手,能够做到这份上天恨会已陷入绝境。

    夏梦自现身便没打算活着回去,她们下马蜕尽外面的农妇外衫,露出里面精致的绸缎长衣,刹那间便惊艳万分。七人以行揖礼相见,简单的仪式意味着告别。远方陈坦秋一行瞧得眼前的一切,叹道:“饱读诗书有用吗?明明不对却不顾一切的坚持,仅仅为了一些地位?她们都错了,愤而屠世这是最不堪的做法。”任闲遥应道:“道理上该这麽讲,但事实远非如此。她们所经历的便似男子丢失活着的尊严,有压迫方有反抗,这是天道自然的选择。”陈坦秋点头表示赞许,打趣问道:“你俩总是一个反调另一个便唱正调,今日倒有些不同。”任闲遥苦笑道:“老了,太多年没见血腥了。”

    远处,夏梦一行随即席地扬毯,并从马背上拿下用具,摆的都是些精致的荤素搭配,用的是陶盅焖熟的,均是用花瓣药料敷得香斋,远远便能闻到羹食的飘香,活脱脱的一场郊外野炊。同时各自拿出乐器,刹那间一首,鹧鸪天别情之词吟诵而出。这是汴京歌妓的佳作,际遇良人并赎身入妾的美好归宿。此时此刻词曲配上各种悠扬的乐器弘扬,那是一种很轻快的轻松之感。这首诗的词体只是个引入,其整体的事迹才是词曲的意义所在,赎身从良是所有官妓歌女的最佳归宿,但能际遇的则寥寥无几。陈坦秋脸色甚是难看,叹道:“她娘的!杀人的时候那般狠毒,怎不见一丝手下留情!一条不归路上是没有回头箭的,因为当你连一个好人都不是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愿望皆是自己画的饼,好看不好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关际遇,虽为出身所迫,但这人间的对错不应由愤世来解决。你们还在等甚麽?此时此刻不辣手摧花等着抢来做压寨夫人麽?”陈坦秋言语刚毕,四方门的战鼓立时响声震天,埋伏多时的四方门学子按照顺序先一部近千众从谷内向夏梦一行迫去。

    ------题外话------

    作者最近一直在修稿本文前面至玉琼天山的章节。臆测,将从三十几万字删减之十万字左右。那些是作者06年的初稿,越看越读不下去,已完成接近百分之七十,回叙将会免费发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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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