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明媚庶女TXT下载明媚庶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媚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第16章

    贺老爷晚上回府,带着一个赤金大项圈。他本来是昨晚被大太太一顿嗔怪,也觉得自己昨天的态度对小七有些不妥,准备送个物什算是补偿。加上那二个小女斗气,他这做老子的花点血本哄个开心也好和解些。也是受前些天寿昌老侯爷让他给三丫头捎墨玉项佩的启发,于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个粗糙老爹给贺明玫捎了个礼物。

    谁知进门不久便听说贺明璇病重,还在美园床上躺着呢。贺老爷想了一下,便转身去了美园。

    贺明璇本来只是在床上矫情着,见贺老爷亲自来了,竟越发觉得委屈来,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初时还只是有些压抑地抽泣,后来见贺老爷坐在榻边拍着她,越发哭的大声,干脆扑进贺老爷怀里扬声大哭一场,边哭边道:“我昨夜吓的要死,只当爹爹再也不疼我了我再也不敢跟小七动手了,我去给她道歉,我去给她赔礼,爹爹你不要不理我”

    直哭得声凝语塞嗝将起来。

    贺老爷被闺女哭的心头发软,见她真害怕了,也知道错了,便笑道:“哭得这么中气十足的,可见病已好了嘛。知错就要改,改好了还是咱贺家好闺女。”

    一边说一边拍着她的背给顺着气儿,半天才哄住了。贺明璇发泄了一阵子,又有贺老爷亲自哄着,早觉得这病得有点值。只不好象小孩子一样一下子完全停住哭,也不好再继续撒泼闹了,便微微抽涕了几下,嘟着嘴问道:“爹爹怀里揣的什么呢,硬硬的硌的人脸痛。”说着坐正了身子揉了揉脸。

    贺老爷听了,去怀里一抄,摸出那个大项圈来一晃,道:“去洗了脸重新梳妆,把爹爹送你的项圈戴上,回去开开心心的吃药把身体养好了,然后好好去给妹妹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贺明璇实在想不到爹爹不但来看她,还早就准备好了哄她的礼物,这下子面子里子全有了。她满心欢喜地接过一看,那项圈金灿灿的晃眼,非常的厚重,周边饰以云纹飞鸟,下面坠着个赤金的长耳兔子,上面还左右镶了二个红色的宝石做兔眼,十分的漂亮。

    贺明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急急地先戴上了才去洗梳。

    第二天早上,贺明玫厚着脸皮继续请假赖床,反正药都开了,还没吃完呢,过了病气出去可是大大的罪过。听说,老太太倒是起身接受了众人朝拜,甚至连贺明璇都裹的厚厚的去请了个安。贺明玫不由悲叹,这些人忒的不讲义气,既然是同时病的,好歹同进退一下同时好吧,这么急吼吼地好了为哪般。大夫不是开了三天的药吗?话说那感冒啥的,不得至少七天才好吗?

    不理贺明玫怎么抱怨,反正晚上的问安她是再不敢称病不出了,再装病,只怕大太太便要来给她“问安”了。

    尚没起床,大姐贺明琪来探病了。进来就一通骂,骂她怎么又病了,怎么不好好锻炼身体,扬言要把她拉去练武场蹲马步去。然后又说什么炭不够旺了,要加炭了,然后又怪丫头加多了,会压灭了火,又说窗子应该开条缝透气,又显开的缝过大了太敞风。还说那窗纸颜色不够新,还有那门帘挂的不够高一顿呼呼喝喝把她屋里的丫头们指挥得团团转。

    送走老大,二妞三妞联袂而至。这二位小姐细细致致地问寒问暖,轻言细语笑容和煦,三小姐甚至还亲手给她剥了个橘子,很是亲切的样子。贺明玫觉得似乎自从她熙和堂里一番辩驳后,这二位小姐,尤其是三小姐对她态度好很多呢。莫非这位是个M体,喜欢她昨天表现隐带强势的那一款?

    午间,贺明璇竟然带着奉书奉画大贺光临她这萱香院西厢,就梅林斗殴一事辣气壮地道了个看不出歉意的歉,大意是“大家都有错,而她错在不该先动手,如今先道歉,已经摆足了低姿态了,你要识相识趣噢。”然后不待歪在榻上裹着被子的贺明玫起身摆出个客气的相应规格的接待仪式,便转身往东厢找自己妹妹贺明琼去了。

    晚上,致庄院里向各位小姐处传了话,召集合府的小姐共进晚餐。

    因贺老爷妻妾众多,平时并不在一起用餐,大太太也并不要各位姨娘立规矩服侍,各位小姐也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按自己的喜好点餐自用。因此这样的聚餐其实并不常有。

    众人见礼后,在暖阁里围着坐了。大太太和贺老爷显然都心情不错,一脸笑意。大太太更是柔柔地笑着问道:“这雪大天冷的,老爷要不要喝点小酒驱驱寒气?”贺老爷笑着应了。大太太便站起身来,亲去厨房再张罗下酒小菜去了。

    贺老爷就不痛不痒地说起二位小姐闹梅林的事儿来,并让五小姐贺明璇当众给七小姐贺明玫道歉。

    于是贺明璇站起身来,先对贺老爷道:“我午间已经去给小七道过歉了。”然后转身又郑重向贺明玫敛身一礼道:“是姐姐粗莽了,请妹妹勿怪。”

    贺明玫被她这忽然的低姿态弄的不知所措,站起身来侧身避过,然后也福身回了一礼,讪讪道:“呃是妹妹不好”起身时眼神闪到贺明璇项上挂着的独一份的大金项圈,立马就明白这货为啥肯低头了。

    贺老爷爽朗的一笑,道:“姐妹们就是要这样互相谦让,赤眉瞪眼的象什么样,以后都是大姑娘了,再不兴象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动起粗来。”

    五小姐立马欢快地应了声“是”,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贺明玫也木木地应了一声,悄悄对地附送一枚白眼。

    贺老爷不知为何就又一阵笑。

    贺老爷平日里就是个爽朗的性子,对子女要求的规矩也不多,甚是温和。加上今儿个贺老爷明显高兴,笑口常开,小姐们自然感受得到。于是在贺老爷自顾低头喝茶时,大家也没有干坐着,开始互相嘀嘀咕咕着,慢慢开始聊天笑闹,虽不十分过分,场面也很活跃。

    六小姐坐在五小姐旁边,细细打量起贺明璇戴的那枚金项圈来,不住嘴地夸着漂亮好看,表达着羡慕和与有荣焉。可惜无人捧场,两姐妹的双簧演的甚是无聊。

    五小姐就看了看旁边的三小姐,说:“三姐姐的墨玉项坠也极漂亮,妹妹极是喜欢。”

    她说着,凑近了身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三小姐胸前挂的项坠看,赤果果的表达着想要的意愿。静等着三小姐回她一句“妹妹的金项圈也极漂亮”的话来,她便提出跟她交换。

    姐姐不该让着妹妹么?你外公也是我外公呢,何况我不是白要的,我是要换的,真金白银地换呢。还有,你说了我的金项圈好看还不愿意换,可见就是言而不实总之种种应对说辞她和六妹妹早就想好了,只等三小姐上勾。

    见三小姐贺明珠压根不理这茬,六小姐贺明琼便继续感叹着那金项圈:“我越瞧越觉着这金项圈真是太漂亮了,即好看又值钱,正是雅俗共赏的物件呢,三姐姐你说呢?”说完便紧盯着贺明珠的脸,等着她接了话,便在一旁帮腔往交换上引。

    贺明玫腹讲:你的值的是按重称的钱,人家的不但值钱,还有钱也买不到呢。

    三小姐贺明珠本来有些恹恹的没甚兴致说话,看两个妹妹眼巴巴地看着她,又不好不接话,便看了歪着身子脸伸的很近瞧看她的墨玉佩的五小姐一眼,淡笑道:“我觉得吧,五妹妹的脸蛋才真叫漂亮呢。”

    这回答出乎二人意料之外,一时间五小姐六小姐便有些呆。

    这要怎么接?总不能说拿她的脸蛋去换人家玉佩吧?

    那边贺老爷便不由又是一阵笑。

    这中间有个缘故。三小姐那墨色玉佩,原是三小姐的外公寿昌侯爷偶然得的,老侯爷想起那久未谋面的外孙女儿来,便转送给了三小姐,那天下朝时便托贺老爷带回来的。三小姐甫一戴上,五小姐就看上了,喜欢的什么似的,趴人家身边反复地抚玩,爱不释手。后来便仗着脸大私下讨到贺老爷跟前去,希望贺老爷替她讨来。

    那天在美园,贺明璇又是捶腿又是揉肩,卖着乖撒着娇地磨缠贺老爷去说项。

    贺老爷看着女儿那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包括有时有些仗着他的宠爱使横的,这都不算大毛病。可她行事却过于憨直了些,高兴眼馋,什么都在脸上。比如喜欢人家的东西,不但坦然地表现出来,还直白地找人讨要。贺老爷觉得这人呢,心思要正直,但手段不能直白。

    他虽然喜欢她,她却不能靠着他的喜欢过一辈子。

    贺老爷想着,便皱了眉,教导女儿道:“我若想替你办,我有很多种方法。比如我可以暗示你三姐让她主动给你,然后我表扬她爱护妹妹再重重赏她。这样她既不吃亏也得了好名声。你三姐自然会愿的。只是你要想一想,你想要一个东西,就这么急赤白咧地讨去?亲姐姐的东西,便是我不暗示,你直接去要去,你三姐看你想要的很了,没准也就给了你。可便是她愿意给你,那也是看在姐妹情份上,是她送你的人情。若是其它人呢,人家或和你没有这样的情份,或自己也喜欢着就是不肯送不肯换不肯卖,而你又必须要的,你要怎么办?难道强抢去?不讲究一点方式方法怎么能办成事儿?”

    贺明璇听了,就答应一声知道了,愁眉苦脸地坐到一边不吱声了。

    贺老爷看了,就耐下心来引导她:“比如,你可以侧面打听你三姐更喜欢什么东西啊,拿东西去换;或者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啊,没做成的事儿啊等等,你可以帮你三姐完成或帮她出出主意拿功劳去换;或多去亲近你三姐,取得她好感,让她觉出你的好来,不再惜乎一个玉佩,也算是用感情去换。总之要想法让人家给的心甘情愿,两个人都开开心心”

    贺明璇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认认真真想招数去了。

    这琢磨了好几天,还拉上六丫头一唱一合的,原来就是这么个拿话挤兑引人入套以物易物的招。偏偏三丫头不知防的紧还是没兴趣,根本不接招。人家直接从玉佩说到脸蛋儿,玩笑中透着亲昵。做妹妹的除了撒个娇嗔一句“姐姐取笑我”之类的外,无其它话可回。而贺明璇,却根本连这种姐妹玩笑间佯装不依的互动也没有做出。不能按原计划拿脸去换人家的玉,贺明璇不胜郁闷,自顾自露出一副十足的不甘又沮丧的呆样子来。

    这瞧热闹不嫌乱子大的无良老爹看着贺明璇吃瘪,甚觉有趣,心头一阵舒畅,不由笑出声来。

    要说贺府这些女儿,贺老爷最喜欢的便是三小姐和五小姐。

    三小姐贺明珠不亏是嫡女,那通身的大家气度,言行举止,种种作派都和大太太如出一辙。作为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又是一个在规矩礼仪上不大讲究也无甚长进的武将,贺老爷自认很土很草根儿,但自家闺女长成窈窕淑女,贺老爷看着常觉老怀大慰。虽然那些规矩他自己未必做的来,未必喜欢亲近,但象所有的父母一样,自己没做到的那部分,很期望自己的孩子做到。于是贺老爷对这个女儿,时常是带着欣赏的。这是他的骄傲,是贺家的骄傲,咱西北山沟里出来的老贺家,出淑女了,并且不比这京城地界累世熏陶的世家子女差半分毫。

    而五小姐贺明璇,对于贺老爷来说,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父慈子孝的女儿,会跟他撒娇,使性,耍赖,卖乖,讨好。贺老爷对她,更象一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父女一样。也许于这两父女来说,面对对方,彼此都可以流露出真性情来,不需要考虑什么行止得体诸如此类的厌烦道理。

    人们就是这样,一边想更贴近或符合世俗规矩得人称颂,一边又想反抗着远离规矩图以自在。而于贺老爷,这二个女儿正让他完美实现他的这两种想望。成为他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有道理的。

    贺老爷看着爱女心下得意,看一眼端庄中透着淡然不甚开怀的贺明珠一眼,心道:过不了几天,大概这丫头那脸淡色就会变成娇羞了。想着,拇指摩挲手中的杯子,忽然又升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怅然来。

    大丫头春上成了亲,三丫头若再定下,那二丫头就很快也要出嫁了。然后就只剩几个小不点儿了呢。

    他眼睛一扫,看了眼满屋的闺女们。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最小的小不点儿来。那丫头昨天的表现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贺明玫坐在离贺正宏最远的角落里,正不声不响的看着不远处的地板,一副老老实实呆头呆脑的样子。

    贺老爷抽了下嘴角,心里隐有不快。这丫头在左厢那大大方方不避不让的样子,哪里是个老实的,刚刚还悄悄翻个白眼呢,他这个角度正看个清楚好不好。还给他在这儿装呢。

    其实贺明玫以前一直装,但今天真不是故意的。她这二天,正全力爆发着,虽不象孔雀开屏那样可着劲地招摇,也基本没有再缩回去的打算。虽然没有那种“腰里别把枪,谁惹朝谁放”的狠劲,但也是决计不会再让谁可劲欺负不还手就对了。

    只是今天实在是不巧,她左手边坐着四小姐贺明瑾,右手边坐着六小姐贺明琼,哪位小姐都不爱搭理她。

    四小姐贺明瑾才是真正的老实孩子,对贺明玫更是视若无物。贺明玫真的觉得,她不是人家妹妹,她是外面马路边那陌生人,身后的电线杆子。

    要知道,五小姐贺明璇可是和贺明瑾住一个院儿的。人人都知道贺明璇最爱欺负贺明玫,作为萱兰院的院友,四小姐自然更是熟知此事,她遇上的就不少。但她没有一次伸出援手过。身为姐姐,哪怕五小姐过分的时候轻轻喝斥一句也算是友爱妹妹了。人家从来没有过,从行动上到语言上。

    贺明玫一度觉得自己的为人可能很有问题,便曾刻意地向四小姐示好以求同盟。结果这位四小姐发现了她的接近之后,竟然躲着她,便是在院内不期遇见,贺四小姐也总是尽量绕道而行避免和她直面遭遇,实在避不开就低头猛走和她拉开距离。

    被人避如虫豸,贺明玫十分受打击,于是也歇了那份拉笼的心思。她觉得她可能不是电线杆子,她可能是那垃圾桶吧。

    今天也是这种情况,四小姐好象有意避她似的,微侧着身子和身边的二小姐说着什么,时不时的低头掩口,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便是静坐不语时,也是半侧着身子,给贺明玫留下小半个侧后的脑瓜瓢子。

    而另一边的六小姐贺明琼,自然是和她旁边的亲姐姐五小姐贺明璇唧唧咕咕。

    贺明玫习惯性落单,正自无聊,忽然听到贺正宏点了她的名:“七丫头整天讪言讷语的,木头人似的,遇事儿说起话来便不伦不类的不象个样子,要跟着姐姐们好好学学。”

    贺明玫闻言一愣,不明白自己并没出头,为何招了枪。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好呢还是该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好呢。下意识地瞟了身边四小姐一眼,心里尚辩着“真正的木头人是这位吧”,一时口上却不知如何应答,更是显得呆呆的。

    贺老爷爷见了,越发觉得这闺女在装佯,心中越发不快起来。在他这贺府里,他贺正宏的子女,不说人人能姿意横行,至少也是由着她们自在成长的,可现在这里和乐融融的时候,她却故做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藏着掖着做什么呢?装给谁看呢?

    要说贺老爷最不喜欢后宅的妻女里什么样的人,便是那装模作样遮遮掩掩的。贺明玫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便成了贺老爷眼中这样的人了,只听贺老爷面现不悦轻斥道:“给你说话呢,不知道回话?”

    暖阁里静了下来,众人俱默。

    若是以前,说贺明玫老实木讷或许有人相信。但经过昨日,七小姐先是在熙和堂就处理丫头一事据理力争,又和五小姐在梅林针锋相对一场争执,最后又在致庄院怒斥冷婆子,这些事儿府里不说传遍了,至少今天致庄院暖阁里的这些人中,再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现在贺老爷说贺明玫不会讲话,这不是说胡话吗?

    室内的气氛便有些怪异。四小姐更是往边上再撇了撇了身子,一副要远离她免得沾惹上什么似的。五小姐六小姐都一脸嘲弄的看着她。

    大家心里想法基本一致,都觉得这不是木讷之过,而是贺老爷因为昨天两姐妹的纠纷,要借机训斥贺明玫,不过随便找了个由头而已。

    贺明玫总算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用那仍带着此许迷茫的神色看着贺老爷,蹙眉问道:“说话到底应该怎么学呢?不如爹爹先教教小七?”

    她那双大眼睛眨巴二下,闪着点儿狡黠和戏谑的光,慢条斯理的语气。其实细说起来也没有特别奇怪之处,可不知道为什么,贺老爷却从中听出股子痞子味儿来,没错,就是他手下那帮兵痞子们说话时常带出的那股子味儿。

    贺老爷一愣,一时竟也有些语塞。

    大小姐贺明琪见了,便来解围道:“小七不得无礼,怎么能这样跟爹爹讲话!”

    “那应该怎么跟爹爹讲话呢?”贺明玫问。

    贺明琪便也一时无语。想着这该从何说起。

    等不到回答,贺明玫便自己缩了缩脑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贺明琪道:“定是我又说错话了。小七不是故意的,爹爹姐姐勿怪。可是到底该怎么讲话呢?爹爹让妹妹跟姐姐们学,不如大姐姐先教教小七?”

    贺明琪过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慢慢来吧。”

    贺明玫便应了声“是”,耷拉着脑袋坐下了。

    不是贺明玫多能耐,一个问题能难住别人。主要是这个事儿吧,听起来很简单,可答起来,三言两语扯不清白。

    你说对人讲话态度要恭谨吧,话语要得体吧,内容要简练吧,可人家无礼吗,无状吗,罗索吗?这个问题细掰起来很琐碎,谁遇到这种问题谁头痛。

    贺老爷见贺明玫坐下后又是一副蔫头巴脑的样子,象根大旱缺水的秧苗。神态里不见洋洋得意,但那隐隐的不以为意和四平八稳他却看的分明。小小年纪,竟然很有些沉稳的味道呢,从容中又不泛机敏,是个软刀子。

    贺老爷眼光闪了闪,他做了一个决定。

    贺明玫才刚坐下,忽听贺老爷又问:“听说小七昨儿个又病了?好利落没有?我外书房里有一个玉瓶,是上次陪皇上去金台山时皇上赏的,智光大师亲自开过光的,最能压邪风去病气,回头赏了你,摆你屋里镇着,好好把身体养结实。”

    贺明玫迷惑地抬头看着贺老爷,见他真是对着她说的。被这么问候还有赏赐,贺明玫这下是真正的受宠若惊啊。

    忙站起身来,心想我能不能顺竿子爬一爬呢,既然说要好好养身体。她恭敬地答道:“多谢爹爹赏赐。病已经好了的,只是总怕冷,受不得凉。一早一晚的时候便有些不那么好受。这下可好了,有那玉瓶镇着,定会连这怕冷的毛病也慢慢好了的。”

    比起镇宅的瓶子什么的,她更希望一早一晚能多睡一会。既然示恩,便示恩到底,免了早晚的请安吧。

    贺老爷果然说道:“既然如此,便给老太太和太太说一声,早上晚一个时辰到,晚上又早些去请安便是了。歇过这个冬天,把身体养好,等天暖了再按规矩行事也可。”

    呃,也不错。贺明玫忙答应着道谢。

    谁知贺老爷话音一转,又道:“你如今也大了,身体也好了,便跟着姐姐们一起去学堂里念书吧,就从天晴开始。读书不但能明理,也能学会说话。”

    不磊人不同的表现,总而言之,至此,各种关于贺老爷会责怪或处罚的猜想全线告停。等到大太太袅娜上场后,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开吃。

    也至此,贺明玫过了老太太,过了大太太,过了贺老爷,初次发威全线成功。

17第17章

    得了赏的消息比贺明玫还先传回萱香院,还是御赐的宝瓶,这是怎样的殊荣啊。

    萱香院西厢里气氛空前的热烈,连最老实无话的蔡妈妈笑声都高了几分,跟范妈妈商量着明天要早起,把这屋里屋外细细致致好好大扫除一番。屋里人少事儿也少,素点和素心向来以玩为主业,这会儿也高兴非常,因为刚才慧园的一位妈妈和萱止院的一位姐姐遇见时分别赏了她们果子点心吃。

    晚上消完食儿,洗洗准备睡了,司茶还兴奋着,在满屋里转悠,说着怎么治备文房四宝,在哪里摆书案,哪里放画台,哪里要放个大肚画瓶放画轴,最好再摆上架琴更风雅

    被窝是已经烘很久了的,换好亵衣,滑进暖洋洋的被窝,司水轻轻拍着贺明玫哄她睡觉。贺明玫觉得司水是因为抱不动她,不然大概会直接从净房把她抱进被窝的。因为十分不习惯,所以被这样拍着,贺明玫过了很久才睡着,装睡装的很辛苦。

    贺老太太很上道,贺老爷才一提说贺明玫体弱怕寒已允了她早上晚一个时辰请安,这老奶奶就忙忙地表示不用过来了不用过来了,小孩子多睡睡长的高,下午来请安就好。

    开玩笑,早上大太太领着子女来请安就已经要消磨掉她不少时光了,人都散了后她也要好好松散松散,想高翘腿就高翘腿,想乌龟趴就乌龟趴,这时候再接茬有人来请安,她还得继续端着装着,那滋味想想就十分不美妙。所以请安这种事儿,大部队不能不来请,那是身份地位权力老资历等等的综合象征,但也不能一直来,那是让自己难受的不二选择。

    大太太殷殷表示她那里就随意好了,晚一个时辰也行,若是天凉不去也行,总之听贺老爷的话,养身体最最重要。

    于是贺明玫老实不客气的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感觉不要太好噢。

    才一睁开眼,发现丫头们已经把温热的帕子备好,给她轻轻地敷了敷额头和脸颊,然后便把帕子捂在她眼睛上,片刻后待她醒过神来,才扶她坐起来,先把已经捂暖的衣服披上,然后从前面罩上一层厚些的大巾子,然后端来温水就着床边给她洗漱净面。撤下这些后开始真正的穿衣,衣带扣子着袜穿鞋。下了地,端来一盏温热的淡甜莲香红枣茶,然后再换了干净巾子擦嘴漱口,于是才坐下来梳头整妆。

    一整套程序如行云流水,二丫头配合的自然妥帖,没有一丝儿生硬停滞。贺明玫身上暖暖的,胃里暖暖的,然后头上脸上被收拾的美美的。还有必须一提的是从头到尾,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哇,原来这样才是千金大小姐该过的生活么?这是怎样的尊荣和*啊,贺明玫悄悄叹息,可是她拗不过她们,也实在不忍拂了她们那满腔好意。

    然后也是上午里,那个据说很牛掰的玉瓶就被贺老爷的二个贴身小厮贺恭和贺敬合力小心翼翼地搬进了萱香院的西厢里。

    贺明玫看贺恭贺敬二人抬着进来时躬着身硬着臂,高抬脚低落步的样子,还以为这东东是多么的巨大和沉重。等拆开一看就无语了。

    层层的包装里,呈现的是一个翠玉的圆口花瓶,正好从她手指尖到胳膊肘儿那么高,瓶肚也只有范妈妈的脑袋瓜子差不多大小,瓶口正好能塞下她的小拳头,瓶壁却足有她二指那么厚。

    贺明玫把手伸进里面摸了摸,光滑如腻脂,and,空空如也(不知此妞幻想着里面能掏出点啥来呢)。用手掂了掂,虽然是重些,但她完全抱得动。其实便是实心儿石头这么大也没多重,何况还是挖空了肚子的。也就二块板砖的重量吧。便觉得恭敬二位同学十分的夸张。

    附赠品是贺老爷专用的负责内外院传话的贺孝家的,抱着的一个四脚玲珑弧度优美的高身檀香小木杌。

    与玉瓶这一组合就被摆放在西厢中厅最显眼的地方。

    贺明玫试图把瓶子从那雕刻着松鹤云纹灵芝仙草等繁琐花样的底座里拿出来,却发现二者竟然严丝合缝的,拧不动,拔不出。恭敬二位同学紧张地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四手支叉着形成个保护圈,随时准备接着有物落下。等终于看完摆好,算是交接清楚了,三人才擦着汗长舒口气离开。

    贺明玫看着这个给钱也不敢卖的供着的家伙,觉得这货还是摔烂了值钱些。那么厚实,又是如此细腻湿润的上等好料,摔烂了捡吧几块儿还可以让匠人雕成值钱的玉佩手镯啥的。

    萱香院西厢里气氛随着玉瓶的到来再次空前的高涨,围着玉瓶唧唧讨论了好一阵儿。然后范蔡二位妈妈又奋力把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各色家俱也擦拭收拾的明光铮亮,那卫生条件,便是接待外宾也不会了丢份儿。

    然后没多久,果然有客临门啊。贺明玫不禁十分佩服妈妈们的先见之明。

    大姐贺明琪在熙和堂里请完安各自退散后,便来了萱香院。送来了一套自己用过的文房四宝和一个装这些物件的布袋子(反正开春就要嫁了,这些东西半新不旧的也不好带走,送了妹妹吧,留个念想以上心思活动由不厚道的某小同学脑补),交待她要好好读些书,将来也不许偷懒要好好学做针线(竟是连将来都管上了。不厚道的某同学嫌弃地想)。

    然后参观了下那玉瓶子,并由玉瓶说开去,再次交待不能辜负爹爹期望要好好读书,好好锻炼身体。

    然后贺明琪问道:“小七,你今早是不是在赖床装病不去问安的?”哪有昨晚大太太才说可请可不请安,今早就不去请安了的。

    “瞧姐姐说的,妹妹哪有装病啊,妹妹根本没病。只是早上起来吸了几口凉气一直咳嗽,想着还是遵爹爹的话养身体要紧,这才没去请安的。这不你瞧,早上的咳嗽现下已经养好了。”贺明玫嘻嘻笑。她是故意没去请安的。

    御赐的东西,她又不能说不要。可自己这西厢里,朝夕相处的这几个人的热情已经让她很受不了了,外面那各色的眼神,唉,更是想想都头大。

    这么二年来,她已经十分习惯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了,忽然感觉被置顶了,真心不知如何面对。

    贺明琪听了也笑起来:“你个贫嘴多舌的,倒是会养不过你怎么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最近有没有坚持锻炼?那个五禽戏,你现在耍一套给我看看。”

    “好吧那姐姐瞧好了啊。”贺明玫迟疑一下,耍了一套五禽戏和太极拳的混和品种。说实话,师父没教她几回,她哪儿记得那么清楚啊。如果那小师傅能好好地长期地坚持地教她,她也愿意好好学学。那五禽戏健不健身且另说,看起来是真挺好看的。

    贺明琪看了,笑道:“你耍的还挺不错的么。要坚持啊,每天练一练,身体一定好。”她自己也不会,并且也没见人家耍过几回,现在也分不清贺明玫耍的对还是不对。

    “是。小七坚持着呢。”贺明玫一看过关,便又嘻笑着凑近她,“姐姐这么会照顾人,看来孟姐夫是个有福气的。”

    贺明琪听了老脸一红,一把推开贺明玫那张嘻笑的脸啐道:“没羞的东西,你才多大,就懂这些个。”

    贺明玫还是笑嘻嘻的,问道:“姐姐还在赶嫁妆吗?小七也想帮着姐姐,可惜我不会做。不过我们司水的针线可是很不错的噢。姐姐捡些不需要亲自动手的物件只管拿过来,叫司水帮你绣,免得姐姐这漂亮的眼睛熬坏了,到时认不出新姐夫来。”

    一句话说的贺明琪举手要打。贺明玫却笑着避开了,还加了一句更加没形的:“到时错认了别人可不得了。”

    贺明琪真忍不住了,追着嚷着要撕贺明玫的嘴。

    司春司秋和司水司茶几个人也凑在一起,一边等侯着自家小姐差遣,一边也抽空对着那玉瓶左看右看,偶尔聊几句人生话题。

    司春就想起昨晚请安的事儿来,忍不住抱怨道:“大小姐最关心七小姐这个妹妹了,对妹妹是真心的好。谁知七小姐昨儿个在老爷面前,竟那样说话,直问到我们小姐脸上去,倒让我们小姐闹了个没脸。”

    司水不知道是哪回事儿,就看了看司茶。大太太发了话后,那冷二第二天就夹着铺盖被送去庄子上干活去了,贺明玫这几日便不让司水跟着去请安,怕她刺激着冷婆子。

    司茶却是一下子就明白司春指什么了。还没回答司春的话,她脸上就先忍不住挂上了丝笑,小姐还真是够聪明呢。

    她说:“我们小姐也是极喜欢这个大姐姐的。我也问过我们小姐了,怎么那回子还反向大小姐请教说话呢,问别人不也一样。我们小姐说,那话是老爷先提的,她又先问了老爷,老爷也是没答不的。现在再问大小姐,大小姐虽也答不上,却不会没脸,反而和老爷成了同答不上一派的,不是正拉近了大小姐和贺老爷的距离吗?司春姐姐你看后来,贺老爷一点儿也没有怪大小姐不是吗。”

    司春点了点头,责怪倒是没有,但那样当着众人被问到答不上话来,到底不美。

    “并且我们小姐还说,亲姐妹之间说话,自然是当时想到什么说什么,哪有想前想后再说的。若都那样圈圈绕绕,那哪还叫自家人呢。这样的事情大小姐根本就不会怪罪的。司春姐你看吧,大小姐和七小姐那么笑闹,分明心里都是欢喜的,哪里会真生气。”

    司春听了,看着那笑闹成一团的两姐妹,就又点了点头。

    贺明琪确实是很喜欢这个七妹妹的。府里的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就不说了,那是老太太也要给七八分颜色的。四小姐话少,又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脾气,却也让人觉得和谁都不亲近。做姐姐的说她几句,不管说什么,她都一种反应,虽不反抗,却让人觉得淡淡的不大舒服。五小姐是一言不合就不管不顾吵起来,管她不够自己个累的。六小姐总讲条件,你让她做一件事儿,明明是为她好,她却一定反过来要讨你一个钗了一个簪了的赏才肯配合。

    只有七小姐,说什么都应,虽然也会表示不满,但分得清是为了她好,偶尔撒娇使赖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很亲近。

    贺明玫跑了几圈到底被捉到了,被按在榻上打屁股,打得她吱吱叫着讨饶。

    贺明琪放过贺明玫坐起身来,道:“那可说好了啊,就让你的司水帮我绣挂帐子和窗帘。”

    “行,连门帘儿也绣了吧。到时床帘窗帘门帘,三帘齐挂,一模一样的绣工,看着也整齐。”贺明玫道。

    贺明琪笑道:“那当然好,我巴不得呢。”

    贺明玫就站起身来离远几步道:“到时姐姐坐在新家里,看见那满屋的绣品,一不小心想起司水也不一定呢,顺便也要想想妹妹我,不要一心只想着那新相公。”

    贺明琪便又起身过来追着要打。

    送走了贺明琪,贺明玫刚抓了个绣棚子练了几针,二小姐和三小姐也一起过来了。

    二小姐送了她一套话本,赠言是“妹妹好好读书,等识了字就可以看懂话本了。这话本非常的有趣。到时,不管是想看话本还是帐本,什么都看的懂。”(嗯,也算兴趣引导教育法。不错。)

    三小姐送的是正宗的全新端砚一块。说用心读些书是好的,读书很重要,但咱们女孩儿家到底不用指着读书考功名。别因此把身体累着了反不好。

    贺明玫一一应了。

    然后带着她们参观了那个玉瓶。

    二小姐贺明璐人有些沉郁,至少没有以前和三小姐贺明珠一起来时那样欢实。最初还有点儿兴致指着那玉瓶估个价什么的,贺明珠对了一句“黄金有价玉无价”后,她仍坚持道:“话是这么说,但多的是玉件出售和典当的,可见还是可以估价的”,于是便又说了如果活当大概值多少钱,死当又值多少钱,如果放在店铺里慢慢卖,又可是个什么价的话。然后贺明珠又慢慢回了一句“御赐之物,不可估价。”贺明璐就彻底歇了。

    贺明珠自己却满脸带笑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摸了又摸的。

    贺明玫看了,就道:“这东西我左看是个瓶子,右看也是个瓶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石头瓶子罢了。哪里有二姐姐说的那样值那么多钱,更看不出来象三姐姐说的那样不可估价。既然这东西不能卖,二姐姐要了也是无用的了,在我这里也是明珠暗投,不如便拿去摆三姐姐屋里吧,三姐姐看着也雅,我也免得供着它。”

    贺明玫倒是真想把它送给贺明珠的。摆个一天也神气够了,又不能真拿去当了卖了,而万一若真摔了碰了,她这么个小身板拆拆也不够赔的。

    贺明珠见这小妹妹如此上道,笑的一脸真诚:“姐姐确实喜欢,不过小七放心,姐姐便是要,也会拿象样的东西跟妹妹换的。只是爹爹刚赏你的东西,还是等妹妹身体养好些再说吧。”

    贺明玫便开心地点头:“三姐那儿那么多好东西呢,只怕随便拿一件妹妹就只赚不赔。”

    贺明珠倒不是没见过个玉瓶子,只是贺大太太已经跟她透了音儿,说贺老爷已经同意那人了,两家已经在做安排,让她只管等着呢。想起那人的急切,只怕就没几天了。贺明珠便想起这东西是御赐的呢,将来出嫁做嫁妆岂不有面子。想着脸上不由红了红。嘴上尤答着贺明玫的话:“是是是,到时一定不让妹妹赔了。”然后看着贺明璐脆声笑道:“你们两个倒可以凑一堆儿,都那么会算计不吃亏呢。”

    贺明玫只觉得今天这三小姐吃了开心果似的,乐呵的厉害,那笑意,已然超越了淑女的范畴,是真正从心里流淌出来的开心。

    贺明璐就也挂上几分笑来,搂了贺明玫的肩膀做了个二人组的造型。她和贺明珠形影不离,自然知道贺明珠是为什么事高兴。三小姐的高兴和她的郁郁都是同一个原因。

    贺明璐原本想着大姐开春嫁了,长幼有序,接下来自然就是自己,自有大太太做主。虽然她和大小姐同年,但大姐是早些年就定下来的亲事,出嫁早些也不算什么。自己不过十四,尚未及笄,京城各户人家的情况太太心里自然有数,到时自然顺理成章,不用她多担心什么。只是如今如果三妹先定下来,自己是做姐姐的,只怕也会很快定下来。自己日日在大太太跟前奉承,自然知道她的事儿还没有提上日程,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急急随便找了个人就送出去了事了呢。

    到底会定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事儿可真让人惆怅

    大的三个姐姐都来过了一趟后,到了下午晌,小的三个姐姐也过来了。

    四小姐午饭后就来了,互相问一句“吃了吗”之后,就围着玉瓶看了一会儿,说了两句赞美的话,然后走了。

    然后五小姐,也是围着玉瓶看了一会儿,还微有些愤愤地说了一句很传神的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呃。”多新鲜哪,皇上赐假的?只要皇上说是真的,便是假的也是真的,并且以后大汤国那些假的都是真的,真的才是假的。

    最有意思的还是六小姐贺明琼,领着丫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进了屋,无视掉贺明玫和丫头们的招呼,直接道:“我喜欢这个玉瓶,给了我吧。”贺明玫低头不理。

    她又道:“拿我屋里的那个翡翠马跟你换。”说着就让如虹如霞来搬玉瓶。贺明玫侧头不理。司水司茶紧紧护着玉瓶。

    贺明琼有些恼了,见贺明玫不象以前那样好说话,以前她要东西,她总是呆呆地说一声“噢”,然后便任由她拿走。她今天也知道这东西贵重,可她都愿意换了,她竟然还端架子不理。

    想了想她压着火气道:“再加上珊瑚树一株。”然后不再多说,示意如虹如霞去搬玉瓶。旁边范妈妈见了,也挺身不动声色和司水司茶一起挡在玉瓶前面。

    贺明玫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翡翠马和珊瑚树摆件,原就是她这屋里的,被强要了去,现在拿她的东西换她的东西,可真张的开嘴呀。

    贺明琼见贺明玫仍不表示同意,强行先拿走似乎也行不通,这下真恼了,转身带着丫头就走。

    贺明玫送到门口,带着笑客气地道:“六姐走好。”却见贺明琼的脚步迈的越发快了。

    贺明琼一回去东厢,便指挥着院里婆子在萱香院中间隔了一个绿色盆景的隔离带出来。自然把萱香院的中堂正厅围到她那边去了。但人家很客气的把隔离带弄成了一个斜线形,于是看起来,她西厢这边院子面积并没有过分小的样子。其实贺明玫无所谓,院子要那么大做什么,又没什么东西要摆,又不开party,大了还得每天打扫落尘,很累的说。

    她真喜欢贺六小姐的个性,真的,六小姐就是这点好。人家讨厌你到了一定程序,便不宵于理你。不象五小姐,讨厌你就招惹你,不停地欺负你。这二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明玫暗暗想着,很希望所有眼高过顶的姐姐们都学着这位六小姐才好,要不理就彻底一点儿,免得还要费精神假惺惺地互相应酬。

18第18章

    雪飘飘停停,断断续续,几天后,久违的太阳终于扬起那张睡昏了的毛绒绒的蛋黄脸出来了。雪后的大地冰雪消融中,地上到处湿鲁鲁的,比往日更显寒冷。

    便在这个看似天光大晴实则阴冷无比的冬日里,大太太领着二小姐三小姐和贺明玫三个小娃娃,回也么回娘家了。之前贺明玫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送老太太和大太太出门时到过贺府的二门上,这是贺明玫第一次出门。

    寿昌侯唐府,坐落在朝阳街,真正的世家大族,据说大半条朝阳街都是唐家的产业府宅。

    马车一路得得的踏溅着泥水,大街上行人稀少,店铺里冷冷清清。贺明玫轻轻掀着帘子看着外面的大街:店铺林立,若是天光晴好,地上没有那么多泥泞,这里应该也是非常的繁华热闹。然后她看到了一个风口上的真正的卖炭翁,躬着身子,十指黑黑,正和一个管事模样缩着脖子的人讨价还价,偶尔用手擦一下清涕直流的鼻子,鼻尖上便更黑了一层。

    金婆子这次干回主业,跟在她们马车外一路随行,不时和贺明玫讲一些街头趣事儿,或随意说几句闲话,却不喋喋不休,活络又不惹人厌烦。一路上不管是和赶车的仆妇还是街上偶遇的货郎,都能说上二句。到唐家门前,更是和唐家门房众人一番的热情契阔。

    唐家门前的地上青石铺地,青石上又铺着一层硬毡毯,马车就停在毯子的边上,让众人一下车就能站脚在毯上。贺大太太的嫂嫂,唐大太太热情的迎上来招呼大家,领着大家上了旁边候着的软轿,一路抬着进了后宅内院。

    贺府的整体也十分阔绰,由二个院子合成,一边住人,一边修成了园子。

    贺府是御赐府第,不好搬挪,又不够宽敞,唐侯爷便把贺府旁边的宅子买了下来,做了大太太的陪嫁。大太太一入嫁贺府,便把那宅子穿墙打洞,修成了园子,把两边并为一体,才成今天的贺府规模。

    所以说,贺大太太对贺府对贺老爷,那也真是没话说的。当然今天看了唐府,贺明玫就知道,出手大方那也是要有底气才行的。院子里亭台楼阁,远桥近水,里面雅致中透着大方尊贵,丝毫不显做作和雕凿之气。

    比如同是座假山,若在别的园子里,只怕就显出些突兀来,但这里的假山,向阳一侧石面微白有粉,已然风化,另一侧却青苔丛生,旁边掩着几丛枯竹,竹下或偶有几块乱石,或有几棵耐寒幼苗探头,或偶有一二枝盛梅伸枝。好象一切都浑然一体,自然随意。

    唐家老太太住的正屋,富丽唐皇自不必说。唐家老太太满头银发,打扮得庄重端严,另有几位妇人和几位表姐等着了。众人见了礼,唐家老太太还特意拉了贺明玫的手道:“小七竟是第一次来外祖家,可怜见的,以后身体大好了,要常来走动玩耍才是。”贺明玫乖巧地应了,收了长辈们的见面礼,笑的很真心。

    然后几姐妹便随着二位表姐去了偏厢叙话。大家维持着表面的礼仪,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几个女孩子明显的心不在蔫。没多久有人来传话让几位表小姐去见客。

    竟是只见贺家三姐妹的。

    三人跟着丫头进去正屋,见正厅里已多了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贵妇,正和唐老太太说着什么。

    那贵妇身穿淀蓝五彩云纹缕金牡丹刺绣常服,缠枝繁花丹凤朝阳云肩,裙摆绣江牙海水。头上戴着高翚游鹬翟纹的金凤钗,凤嘴里衔垂着的翡翠珠玉微微晃动碰撞有声。凤钗下是一张面容清瘦略显寡淡的脸,与那通身的繁花似锦打扮略有些不合,此时人虽坐在那里面上含笑,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让人横生压迫之感。

    这位不过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便是承福郡王太妃了。三姐妹上前规规矩矩地拜见行礼。

    老承福郡王爷无心朝堂,是个真正的富贵闲人,前些年偶感时疫一病没了。便由独子承了爵。小承福郡王爷今年已有二十二岁,郡王妃却一直没有定下来,是京城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富贵人家的小姐,谁不拿眼瞅着,没想到三小姐竟然中了头彩,招了这位小郡王的青睐。

    不用说,婆婆看媳妇儿。一场单方面的相看会。

    承福郡王太妃先拉了贺明璐的手细细看了,笑道:“二小姐真是个标致的人儿。”然后从腕上取下一个碧玉镯戴在二小姐手上。然后又拉了贺明玫的手,夸了她一句“一看就是个伶俐的”,然后也同样取了一个差不多成色的碧玉镯给贺明玫戴上,然后才到三小姐。

    承福郡王太妃拉着贺明珠的手,轻轻摩索了几回,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温声问着贺明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日常和姐妹们都有些什么消遣,读过些什么书,小手这么细巧可做过女红,你母亲管家是极好的,跟在你母亲身边帮了不少忙吧,细细的问个没完。

    贺明珠今日头戴金丝八宝钗,上挂三支细白玉垂珠,耳上是硬红镶金的大水滴形坠子,颈上戴金镶玉的项圈,身穿五彩百蝶穿花金枝绿叶刺绣的蜀锻比甲,海棠色中衣,同色锦绫凤仙裙,腰间系着掺金珠穗子双莲绦,下坠着那水纹鱼戏莲间墨玉压步。端得是艳如丹阳,皎似皓月,各外的雅致端庄。

    此时她正脸色绯红,带笑含羞,轻言细语一一应答。

    一时间厅堂里只有这二位慢条斯理的对话声。

    细细述问了许久,竟有些事无巨细,直到贺明玫觉得这太妃是不是想掰开贺明珠的嘴看看牙口的时候,才算是各处都看遍了问过了满意了松手了。然后承福郡王太妃笑吟吟的从另一只手上取下一个莹润剔透的血丝玉镯来戴在贺明珠的手上,笑着对唐老太太和大太太道:“这丫头,真是个可人儿呢,喜欢的我舍不得放手,真是个好孩子。”

    唐老太太和贺大太太都忙谦虚应酬了几句。大家都喜滋滋乐呵呵的,气氛一时便松懈下来。大家又开始坐着吃茶聊天。贺明玫明显看到那太妃左腕上还戴着个和赏她的差不多的一个碧玉镯子,看来那是备用。

    这是不是说明相亲成功,三小姐好事已定?

    没一会儿,太妃就起身告辞,大家一齐恭敬地送出门去,齐刷刷弯腰躬身目送那几辆雕花锦帘的豪华马车远去了方转身。

    再回来,二个表姐直接拉了贺家三姐妹去偏厢里说话。

    二表姐唐玉婉朝着贺明珠直挤眼,笑的促狭,道:“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贺明珠脸上一红,装傻道:“不知道婉姐姐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唐玉婉撇嘴,一指头点到贺明珠的额头上:“叫你装样,不知道谁刚才脸红红心跳跳,噢,那可是为什么呢?”说着歪着脑袋做凝思状,大家便都笑起来。

    贺明珠侧身躲开,不依道:“当着妹妹的面,婉姐姐说的是什么,我要告诉舅母去。”

    被唐婉玉笑嘻嘻地拉住了,道:“不说了不说了,再说珠儿妹妹可真臊着了,走走走,大家到我屋里去,我正好新得了一副画请妹妹们鉴赏鉴赏。”说着只含笑看着贺明珠。

    贺明琼便笑着道:“你们两个明显有私房话要说的样子,还做什么大方叫我们同去。我们几个可不要去惹人嫌呢。你们就快去吧。”边说边往外推着她俩。

    于是唐婉玉便笑了起来,也不客气,只管拉着贺明珠走了。

    行三的表姐贺玉萍便也拉了贺明璐的手,邀她们往她的闺房看新得的一个西洋盆景。

    贺明玫表示自己疲累了又怕冷,只愿围炉坐着打盹儿烤火。于是唐玉萍叫人把软榻厚厚铺陈好,让贺明玫好生歇息,又叮嘱丫头们上清酒点心好生服侍,特意交待那个叫四菊的大丫头一步也不能离开表小姐,然后才和贺明璐相携去了。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贺明玫一个客人,她靠着火炉子吃杯温着的热酒,清酒浅淡,却很热身舒服。那三表姐唐玉萍也是一副和贺明璐有话要说的样子,她跟去了才是招眼呢。

    慢慢打量着屋子,榻边的帘子是白玉打磨成的颗颗椭圆形薄片串连而成,中间隔着细圆的碧色玉珠,一看就价值不菲。做为门口隔断的金宝阁上更是摆放着芝兰玉雕,玉树石刻,珊瑚珍贝。有一阁里是一整套的十八罗汉红玉雕像,个个玉质晶莹,一寸宽两寸高,形态各异,神色逼真。另有一阁摆放着十二生肖的翠玉雕像,玉质碧绿剔透,雕工栩栩如生。

    贺明玫见多了现代流水线上出来的臭大街的工艺品,就表像来看,比这些古代手工货好上许多,并且更加的颜色各异,造型独特,所以对这满屋的摆设,除了觉得“值钱”之外,并无其它感想。

    司茶司水细心地给她拨着炭火热着酒,唐家的丫头也不停地问着还需要些什么。贺明玫觉得十分惬意舒服,一时竟真有些困顿起来……

    唐家的正屋里暖烘烘的,唐老太太靠坐在榻上,贺大太太偎着老太太坐着。唐舅妈一番客气,茶水点心各色招待完便告了退带着丫环们出去,内室里只留这娘儿俩细细说话。

    贺大太太心中十分愧疚,老母亲这么大年纪了,一向连宫里的主子们都恩准了平常不用去拜见的,现在还要向太妃大礼请安,刚才门外阶下弯腰陪站了那许久,也不知道娘冻着没有,腰痛不痛。

    别的贵人大都相熟能说上话,便也熟不拘礼,私下见面十分亲切随意。只这承福郡王太妃,以前随老承福郡王四处游走,竟不大在京里呆着,和各家夫人小姐们少有来往。后来守了寡,干脆更是自闭于内宅一心向佛起来。这么个原本该很慈悲的人,偏又是个极重规矩礼仪的,害得老娘也跟着受累。

    “娘,都是我不好。只是珠儿越发的沉默不语了,脸上一天到晚难见笑容。我眼见着,这心里,难受的什么似的,若不是这丫头固执,加上承福郡王府也递了明音儿来催,我细细安排另行见面即可,如何会来烦劳母亲。”

    老太太叹息道:“我这把老骨头倒没那么娇弱,偶尔动动也无碍的。只是虽说现在说多少有些晚了,还是想再提醒你一遍。哪怕家世平常些也没关系,只要人好就行,象你家姑爷,就极靠谱,却偏偏是这么个人。”

    “娘,女儿如何不知?所以才细细劝说珠儿这么久。只是这丫头竟是拧上了,却懂事的没有出格的闹腾,时常一人静静悄悄坐着没个声息的样子,又一天天瘦弱下来。我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天天担心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你父亲说了,现在朝堂局势并不明朗,圣上的主意尚未定,偶尔露出点偏向这位的意思,”老太太用手比了个五字,“便有人急着站队了。万一圣上只是声东击西,或是引蛇出动,只是要看一看哪些人心怀有异,哪些人结朋结党。姑爷本是个得圣意的,这时候这么定下来联了姻,只怕就牵扯到朝堂势力的重新布局。若圣上因此动了疑,你贺府满门的后路就别无选择了这到底是过于冒险了些。你这当娘的,虽说珠儿可疼,也得为琛哥儿琨哥儿多想想。”

    唐家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与各方权贵关系也盘根错节,只要不是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哪位坐上那位子,都得给几分面子。但贺家家底单薄,贺老爷寒族出身,当初靠军功上位,这些年靠圣宠行走朝堂。若失了圣意,只怕贺家倒台不过忽拉一声的事儿。

    大太太听了就道:“我知道,娘,此事是你那女婿同意的。是他说子女婚事,不必想太多其它,只盯着日子过就行,叫我只管安排。”

    贺老太太听了皱眉道:“姑爷真这么说?”

    大太太点了点头:“娘,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儿哄你。”

    老太太眯了眼晴道:“那姑爷,是你提起承福郡王当时就跟你这么说的,还是考虑过后才说的?”

    “当时他就没反对,只说打听一下对方人品。隔了二天才对女儿这样说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那女婿,向来是个周全的,近年来历练日深,行事越发老道沉稳。若是心思简单,只怕也走不到今天,当初她更是不会把好好的侯府嫡女给了那么一个寒门武将。

    既然是女婿这么说的,那定是打听清楚了吧。唐老太太沉思着。

    贺家女婿和唐老候爷一样,都极得圣宠,京卫指挥司分别任正副都指挥史。虽然老岳父任正,女婿任副职,但唐老侯爷年迈,已经领恩旨荣养在家了,只仍然挂着虚衔儿没有卸任,但用圣上对贺正宏的话说“非大事不可扰老侯爷安休”,很明显,实权都在自己个儿女婿手上了。

    当然反正是他们一家亲的事儿,有事女婿服其劳怎么说都很正常,贺老爷欣然领命,唐老侯爷也悠然歇着。

    所以相较之下,贺女婿显然更明白圣意。掌实权肥差,管的是京城安定的事儿,行的是以暴制暴的手段,这么多年横行京城,硬是没有哪家把麻烦找到头上来,而圣宠也二十年不变。自然是个心思明白有手腕的。

    “这么说,难道圣上真是有心那位?所以姑爷就跟着押上了?”唐老太太看了女儿一眼,还是有些不赞同。便是如此,也不该过早的站队。只老老实实的做纯臣就行了。一个有能力有权力的臣子,只要站的正,将来不管哪边上位,都不会亏待。若想争那拥立之功从龙之臣,虽可得大富贵,却也有大风险。

    大太太笑着安慰母亲:“娘放心,我看你那女婿的意思,便是那位不成,定是也有退路的。你女婿可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呢。”

    “你倒对姑爷有信心。”唐老太太笑道。既是这么着,那从三品武将家女儿攀上皇亲国戚嫁入皇室作得郡王妃,那这门亲事倒是十足的好姻缘了。

    “主要是不只我疼儿子,你那女婿又焉有不考虑的?只看他自己醉心于武道,却只顾着心疼儿子舍不得孩子摔打,和父亲如出一辙的让儿子们习文,便知晓了。”大太太说起往事,有些小兴奋,“当初你姑爷说,自己小时练武时是极辛苦的,现在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让儿子再吃这样的苦。”大太太轻笑起来,“娘,你看看,就这还铁血男儿呢。”

    唐老太太见女儿心意已定,便不再多劝。看着女儿那张带着娇嗔的美艳的脸,想起许久没在女儿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了,心中一动,道:“你和姑爷现在还和以前一样要好吗?”

19第19章

    大太太脸上笑容一敛,然后又掩饰地展开,拖着长腔撒着娇道:“娘,还不就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和刚成亲那几年一样,还是和后来一样?”

    “娘,哪有人成亲几十年了,还和新婚时一样的。男人不都这样。娘干嘛故意这样问。”

    “哼,在娘面前还装着端着,可见这几年天天扮一副端庄样子真是练出来了。”唐老太太道。

    大太太脸一红,看了唐老太太一眼,半低着头靠在母亲肩上,半天才道:“我都多大了,怎能还事事让娘操心。”

    唐老太太便轻叹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

    唐老太太的贴身丫头细柳端了茶盘轻手轻脚地进来。唐老太太对细柳道:“旁的丫头都跟姐妹们熟,只七丫头第一次来,去看看七丫头在做什么,别闷着了。”

    细柳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细细回了。

    唐老太太点点头:“退下吧,我和姑娘好好说说话,守着门让人没事别来打扰。”细柳笑应着去了。二母女这边继续说着话。

    “七丫头一人儿在厅堂里坐了这许久,竟是一丝儿慌乱也没有,也对满屋的摆设不以为意,吃吃喝喝自得其乐的样子。这份沉稳,已然是难得。”唐老太太感叹道。

    贺大太太却听的脸上一红。

    要知道唐家,虽不刻意显摆,也总有些别人少见的新奇玩艺儿摆着。让初次看到的人,忍不住问东瞧西这摸那摸的,倒也没什么。只上次,五小姐六小姐来时,五小姐看上了三少爷唐玉琦的那只东陵国带回来的长毛狗,追着满园子地跑着抓,把那狗给吓的一路乱叫,钻石缝里不肯出来,把琦哥儿心疼的什么似的。后来还硬向琦哥儿讨要,人家不给,于是哭得眼睛红红的,让贺大太太在她大嫂面前好没有面子。

    不只这个,临上马车时又发现六丫头手里把玩着一只石猴儿,两指长宽的样子,雕刻精致逼真。贺大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做印章的材料。问她,说是五表妹答应送她的。那时唐家五丫头唐玉芊只有四岁,懂个什么,就敢要人家的东西。还好嫂嫂厚道,只笑着说是她应了送六丫头玩的。做舅母的送人礼物,如何会只送她一个,何况见面礼都给过了的。

    唐老太太见女儿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接着道:“丫头既然是个知道规矩的,那便是你这做嫡母的不对。又不是犯下什么过错,你竟是连样子都不肯做做了?也不怕外人嗤笑你。”

    贺大太太听了一惊,抬头问道:“娘,有何不妥?”

    唐老太太哼了一声,道:“装的淑慧慈爱,行事却全不象回事儿。听说来时,你自己一人一辆马车,二丫头三丫头一辆马车,让只有七岁的七丫头也单独一辆马车?”你是想说明你贺家有钱马车多呢,还是想说你就瞧不上这小庶女,别的姐妹们也被你教的没有照看关爱幼小的样子。

    贺大太太明白了,不由辩道:“不过坐个马车,谁能看出来什么呀。何况来的是咱唐家。”

    “谁能看出来?七丫头从来没有出过门,第一次进唐家,我怎么就看出来了。那么小个丫头一人一车无人照顾,还看不出来么?你或者二辆车,你和小七一辆,二个丫头一辆也说的过去。或者干脆一辆大车,大家一起坐。或者实在想清净,就四辆,人人一辆。你倒好,不多不少就三辆,还你一辆她一辆,另二个丫头一辆。那份厌恶不待见就差写在脸上了,你打量着满京城里谁是傻子不成?”

    “本来我是想和三丫头说说话,才少安排了一辆。谁知她跟我闹别扭,定要和二丫头一起坐。才这样的。”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别人看到,只会说你这个主母不会办事,不照抚庶子女。你便是那样倒也罢了,偏偏在府里吃穿用度一视同仁地待着,出门倒叫人说闲话。我看你是活得太自在了,行事越发的回去了。三丫头还没订亲呢,二个儿子也还没着落呢。除了大丫头,府里丫头可还多着呢,你不管束着她们规矩,不许行差踏错惹了闲话,自己倒好,先就这样肆意作为起来。”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姑爷,哪儿是个讲那么些细末规矩的人。大大咧咧的他倒觉着好。”

    “好也有差别,对人真心实意不算计的大大咧咧和对人毫不在意甚至轻忽怠慢的大大咧咧如何一样,你以为姑爷行伍出身,便感受不到差别吗,你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不瞒娘说,这七丫头,我真是看着心烦的,只想眼不见为净。”面对自己母亲,贺大太太对那小庶女不加掩饰的厌烦。当下把贺明玫前几天在府里发威的事儿细细说了。

    “连老爷最疼的五丫头因此挨了罚,老爷也没有多说七丫头一句。那五丫头不过是个只会干嗷嗷的货,这个七丫头,我瞧着,只怕是个不简单的,这不专门带来让娘看看。现在不拿捏着,只怕能上天去呢。”

    老太太气的笑了:“拿捏,你要拿捏她做什么?果然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便想折腾些不自在。我问你,她聪明有心计也好,能说会道也好,于你有什么坏处?你不招惹她,她可来算计了你什么?我再问你,她便是个傻傻笨笨的,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便是天天儿的能欺负欺负她,便是能一天打三顿,又能如何,你还多长块儿肉不成?何况你也不想想,你若总欺负庶女,贺姑爷知道了会如何想你待你?你若把他贺家女儿欺负的狠了,贺姑爷最后可会饶你?你可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那丫头不过让手下丫环打了一个奴才婆子,并且还确是那奴才做了错事的,这你就不乐意了?难道要奴才欺到她头上你才有脸,你才痛快?”

    “娘,我管着家,她打那冷婆子就是不给我脸面。”

    唐老太太冷笑道:“可不是,你掌着家呢。所以府里所有奴仆下人都是你的手下,岂不是姑娘们处置了谁都是下你面子了?那奴才们只管肆意妄为好了,只要你不理会,姑娘们就合该被欺负着?”

    大太太不哼声。

    唐老太太接着道:“便是小姐妹们相处,比如这位的丫环得罪了那位,这位也是该把丫环送去给那位处置的,这才是大家姑娘相处之道,那位不罚是哪位的宽容,哪有自己就先护着短的?何况母女相处,你难道还该护着手下奴才欺负一个庶女不成,你图什么,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对别的庶子女哪有这样。唯独她,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大太太道。

    “我当然知道,可只有象你这样的傻子才会这么办事儿。作为府里唯一一个亲生姨娘没了的小丫头,若是个贤的,只怕早就抱到身边养呢。别的庶子女说起来自己亲姨娘在,从大丫头开始,由老太太作主养在了亲姨娘身边,下面的只好有样学样,这或许不细究也说得过去。那七丫头呢,年纪又小,又没了亲姨娘在,小小年纪就自己住着,不过交给奶妈婆子们养着,与其它大的一样份例的过着,和你不管不顾有什么区别。养在身边长大了亲你又有什么不好,偏不听人劝,难道说养在身边又用你动手动脚亲力亲为了不成?好了,没养过一天,现在人家长大了些能拿主意了,不过发作个奴才,便又碍你眼了。你倒是想怎么着吧,难道说一定要让她死了你才顺心?”

    贺大太太不相信一向端庄的母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怔愣没有吭声。

    唐老太太一看这样子,只怕被她说中了呢。这个女儿,到底是一辈子太顺了,没有吃过亏,只怕生出些不实际的念头来。这次不给她把这念头灭了,只怕就害了她。

    想着,脸色一变,喝道:“你竟真起过这样的念头?我来问你,她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就定要她不好你才舒服?她便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你真当她若不存在了,你就可以舒心了?只怕她若死了,你再过不了好日子了!”

    一声喝的有些大,唐老太太有些咳,歇口气,才缓了些语气道:“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当初,贺姑爷行事可是如今这样,老太太不用你侍候,后宅万事由你,子女姨娘要怎么安排全任你,他自己对你也知冷知热的,得了什么宝贝都拿回来交给你,便是路上遇见个觉得好的吃食儿也不忘带一份回来给你尝尝。”

    贺大太太想起当初夫妻你侬我侬的旖旎时光,不胜黯然。

    “可是自从六姨娘之事后,贺姑爷才宠的五姨娘有些过。便是现在,贺姑爷宠那五姨娘,可有纵着她为非作歹欺压正室或行什么不规之事?那五姨娘还不是躲着你听你的。你自己想想,是贺姑爷真的厌了你呢还是故意的给你脸子瞧?”

    大太太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大太太说不出口了。她可是高门嫡女委身下嫁的,凭什么她要看他脸色。

    想起六姨娘,想起贺老爷这些年对她一直淡淡的,贺大太太真是又心酸又不甘。当年,他们的关系多好啊,要是没有六姨娘就好了。

    “六姨娘的事后,我就一再劝你做小俯低,哪怕是哭哭闹闹也好,什么手段都好,好好跟姑爷把心结打开了,把男人哄回来是正经。可你倒好,偏不听人劝不肯低头,就你这么着,多深的情份也得冷了。这些年就是你自己硬生生把男人推到那五姨娘身边去的。你没有在笼回男人这方便尽心力,如今倒还想着摆布个庶女,知道男人的忌讳偏去招惹,倒是直朝着把自己男人给得罪踏实的方向奔去了。真是我教养的好女儿呢。”

    贺大太太不吭声,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贺家后宅全在自己掌控中,只不过夫妻情份比以前淡些就是了。贺老爷却远没有唐老太太说的那样无情。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把握的。

    “婆母用个姨娘侍候着,子女姨娘全在你手下不敢多说一句。我问你,你真觉得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再有本事的女人靠的也是男人扶。若姑爷不待见你,你能立得住脚?姨娘们被你压制多年能不反了天。”

    “那五姨娘不过是个贱货,便是日日宠她也上不得台面。”贺大太太嘴硬道。

    “嗯,你说的对,她身份低贱,你不放在眼里。但男人放在眼里了呢?你真觉得身份低贱就上不了台面?我告诉你,上不上台面全看男人愿不愿意让她上台面,别说是你贺府,便是天家,多低贱的出身也能给出尊贵的身份来,只要男人愿意。再说便是不上台面,就在台下呆着,有贺老爷跟她时时呆在一起,你心里就舒坦的很是么?”

    贺大太太不语。她心里就这点儿不爽,全被她娘提溜出来了。半晌才道:“我就是心里不舒坦,才不想低声下气地日日哄着。娘只怪我不会行事,难道你那女婿就没有错处不成。”

    唐老太太听了,倏地坐直身子,一掌拍在了案杌上:“你竟是和男人要起了强?男人便是错了又怎样?只要知道收敛改正就还是好男人。这世上男人为天,所以男人错得,女人却错不得”

    “娘,我知道。”大太太见母亲生气了,忙给母亲抚背,“六姨娘那会儿,不是娘帮的女儿吗,那时娘明明是赞成的。”

    “哼,此一时彼一时。你家那些个姨娘,看起来一窝子,可哪个是姑爷自己要的,哪个是姑爷自己喜欢的,便是那五姨娘是姑爷自己带回来的,但到底不是个正经路数来的,连贺老爷自己都只是当个玩艺儿。只有那六姨娘,姑爷上了心,可着心眼儿的疼,行事有些过了。我们虽然暗中出了手,明着却是占在理字上的。姑爷便是察觉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可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姨娘和子女能一样吗?那时不过一个引男人犯下大错的姨娘,现在是子女,便是犯下大错可有你当嫡母的下狠手处置的道理?何况那七丫头到底也没什么错处。”

    “可我瞧娘那时的行事,竟是明着来的意思。也不怕你女婿当场拿住证据发作起来?”贺大太太问。

    那贺家六姨娘是良家子,正经纳进来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贺老爷还主动张罗着要给那穷秀才的独子找差使。

    那时六姨娘一进门,贺老爷便除了宿在正妻房里,其它时间竟都在六姨娘屋里歇着。

    以前从大姨娘开始,贺老爷每月在每个姨娘房里的日子定为五天,后来纳三姨娘时,贺老爷说三个姨娘合起来就是十五天,竟和太太平肩了,不合规矩,便每个姨娘处只歇四天。

    按着惯例到五姨娘六姨娘时,仍是姨娘们加起来不过半的规矩,每个姨娘处只能歇两天了。

    可贺老爷却有了新的行事方法,他每月除了在正房歇够十五天外,其它的时候全歇在六姨娘处。

    大太太这才有些慌,原想着那六姨娘太得宠便不让她生子女,无依无靠的就只能当个玩物罢了,谁知还没等她下手,偏那六姨娘是个有福气的,没多久竟怀了孕。

    大太太恼了。她初时只是想趁六姨娘生孩子时让她吃些苦头来的,身子败坏了,以后一天到晚的面黄肌瘦吃药灌汤的,以贺老爷的性格,怎么会喜欢病病歪歪的女人。

    那时唐老太太便是支持她的。并亲自做了安排。

    结果六姨娘生完孩子时一碗药下去,便出血不止。谁知一出血竟出了一夜止不住,大夫说再怀孕是无望了,看能不能保住命吧。

    第二天唐老太太亲自上门探视,亲眼看到自家女婿竟不眠不休抱着六姨娘不放手,声音沙哑着不停催大夫催药。

    再听女儿说起贺老爷竟然紧张六姨娘到了那种地步,不顾男子不进产房的俗例,听说六姨娘生完孩子大出血,便连孩子也顾不得看一眼就冲进了产房。

    唐老太太看着便阴了脸,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一碗药下去,生生要了六姨娘的命。那时,贺老爷就在六姨娘身边,眼睁睁看着六姨娘声息越来越弱最后咽了气儿。

    贺老爷会怀疑那碗送六姨娘赴黄泉的药是肯定的。但从丫环仆妇到大夫药铺,唐家打点处理的好好的,贺老爷倒也拿不出什么实际把柄来。便是拿住了,他有错在先,也不可能为妾灭妻,也只能忍了。

    唐老夫人冷笑道:“这就叫妥协。人活在这世上,谁都得妥协。便是贵为皇后太后,也得妥协,何况你我。你爹当年对贺姑爷多有扶持和举荐,贺姑爷虽然自己是个出息的,并不是靠着岳家的软骨头,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站在唐家女婿的位置上的原因。他能有今天,他还想有更顺利的明天,他就得守好规矩。我唐家女高门下嫁,嫁妆丰厚且如今大多花在了贺家,在贺家主持中馈延繁子嗣,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贺姑爷就得做好他该做的。他宠爱姨娘,行为逾矩,让你难受,打唐家的脸就是不行,我唐门女可不是去受气的。所以六姨娘的事儿,贺姑爷知道也得装做不知道。这就是妥协。”

    贺大太太点点头,那时大哥得了信,也让嫂嫂捎话让她安心,哥哥说:姑爷要理论便理论,咱们唐家姑娘不怕他。

    唐老夫人接着道:“但是妥协都有个度,何况今时不同往日,除却家族势力,在朝堂上,你爹已年老体迈多不参与朝会,朝堂上说话力量已经没有姑爷有力了。他如今对你冷淡却宠爱五姨娘我们唐家却对他笑脸相迎便是我们的妥协,但他若更进一步让你不堪,我们便不会再妥协。同样的,当初处置了六姨娘贺老爷默然不语是他的妥协,但你如今若动他的子女,坏人子嗣,你自己看看,贺老爷的样子象不象还会继续妥协的?他只怕不只不理你,今时今日他的权势地位,加上往时往日的不管不顾性子,爆发起来,便是盖个家庙让你住着我也不奇怪。”

    “别以为你有娘家有子女就不敢把你怎样,贺姑爷是那怕事儿的人么,想想他几岁跑去战场杀敌,想想当初你父亲看上他的是什么,想想圣上为什么宠着他。他要怕事儿,还是今天的贺指挥使吗?”

    “莫说你一个侯门嫡女,一个正三品武将家的太太,想想天家的女人们,天下女人间谁尊贵过她们,可她们有全照自己心愿行事吗?哪个行事不是思前想后,心里装着的只有自己男人没有自己,花心思讨男人欢心,在自己男人面前身段低到尘埃里去也在所不惜。她们比谁都明白,只有侍侯好了男人,男人给脸才有脸,男人撑腰才有地位。你倒好,这些年唐府也好,贺府也好,都纵的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别说姑父压制管束着五姨娘,虽宠些规矩上却是不错的,便是他真纵着姨娘爬到你头上去,你要如何?唐家便有心撑腰,又真能闹腾开去不成?你不顾自己脸面,也不顾你那二个哥儿了吗?你想要子女的名声前途都毁在你身上吗?到时候,只怕唐家想闹,你只怕也会拉着拦着瞒着不许闹了。要知道便是你的子女前程尽毁,姓贺的还有别的子女,还有别的女人,并不是非你不可。你以为自己是谁?”

20第20章

    那边贺明玫吃吃喝喝,屋里暖意融融,身上锦垫柔软,歪在榻上朦胧欲睡。

    正浑浑沌沌渐入佳境,忽然听见一个压低的嗓音说了声:“去!”

    然后一阵低低的细碎的声响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忽然压在她身上,脸上被什么蹭得发痒。贺明玫用手抹了抹脸,哼哼唧唧道:“司茶别闹了,把胳膊拿开,我还睡呢。”

    身上的重量并没有减轻,脸上继续痒痒的。贺明玫伸手一推,却推到团毛绒绒的东西。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去,一只雪白的小狗正伸着嫩红的小舌头看着她,黑黑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长长的毛足有两寸长,两只小眸子如浸在水中的黑珍珠一般,湿鲁鲁滑溜溜地盯着她。

    “咦,博美耶。”贺明玫嘴巴先于意识回笼,迅速惊喜道。大眼睛与小狗对视了好几秒,才从锦衾下伸出小白爪子,准备去抱那纯白小博美。

    “别碰它!”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贺明玫脑袋在靠垫上侧了侧,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门口帘子已被高高卷起,门口站着一个翩翩少年,十二三岁模样,容长脸,远山眉,皮肤细腻,鼻子高挺,嗯,温润如玉。

    此时他身子半斜靠在门框上,闲适随意地站着,两腿微微交叉,用蹬着青缎皂底高帮靴的一只脚尖轻轻缓缓地叩着另一只脚,桃花眼上挑,微扬着下巴,正用一双幽黑的大眼睛略带不耐地看着她。

    突现生猛好肉,贺明玫那点被打扰冷喝的不快迅速消散,她不由细细打量起这少年来。只见他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青藻游鱼箭袖衫,腰间束一条明紫色镶青金石的缂丝孔雀尾纹腰封,整个人彰显着浓郁的富贵风流气息。

    一阵风过,少年身上披着的碧色寒梅暗花缎面的披风,被风吹的半飞扬,几缕黑发也随风飘在耳旁,让他的人透着股压不住的俊逸飘然来。

    视线对上,那少年便垂下眼皮,带着散漫到傲慢的声调叫了声:“塔塔,回来。”

    那小白狗便从贺明玫身上蹦下去,“哒哒哒”跑回少年身边。少年弯腰抱起小狗,揉了揉它蓬松的脑袋,才问道:“你是贺家小七?”

    贺明玫挑了挑眉不吱声。知道这位大概是唐家的少爷了,初次见面,知道她的身份,刚才还喝止她,现在又这样问话,看都不看她一眼,太没礼貌了些吧。长得帅了不起啊,长得帅我也不理你。

    好吧,美男对她反应差,她的不快又回来了些。

    那少年没听见答话,眼光终于从狗身上抬起来,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贺明玫。

    贺明玫这才点了点头,嘿嘿挤了个假笑,道:“贺明玫。”

    那少年却不肯报自家名字,只低下头去继续抚弄那狗脑袋。

    旁边四菊就有些不安的样子,朝着那少年笑道:“五少爷,这位是贺家姑太太家里的七小姐,正是少爷的七表妹呢。”然后又对贺明玫道:“这是我们五少爷。”

    原来这便是唐大舅妈的独子五表哥唐玉琦了。

    “五表哥好。”贺明玫勉强叫道。

    那五表哥却道:“不知道起身见礼的吗?”

    四菊在旁边就笑着道:“五少爷,表姑娘还小呢,不懂也是有的。”然后看了眼多宝阁,若有所指道:“这次奴婢一直在这里守着的,五少爷放心。”

    那唐玉琦听了,就举步晃到多宝阁前认真看了一遍,回头扫了榻上依旧眼色迷迷蒙蒙呆头呆脑样子的贺明玫一眼,冷哼着道:“不是小毛贼,就是小傻子。”转身悻悻地一撩披风,坐到了另一侧椅子上。丫头们便忙着端过去炉子点心伺候着。

    贺明玫只觉得那什么小毛贼小傻子十分的刺耳,不由问道:“傻子说谁呢?”

    “傻子说你呢。”

    “毛贼说谁呢?”

    “毛贼说”唐玉琦差点咬了舌头。刚才被无礼对待了,他很不爽,才会一时嘴快。抬头看见贺明玫揶揄的目光,深觉不愤:“竟然有点小聪明。”

    贺明玫笑道:“傻子才知道?”

    唐玉琦气极反笑,切了一声,不屑道:“说你胖还喘上了,我家塔塔都比你聪明呢。”说着拍了拍塔塔的头:“是不是塔塔?”

    贺明玫也不生气,看着塔塔,对唐玉琦撇嘴道:“那么又小又毛团似的狗狗叫塔塔,真难听,叫尼尼好了。”

    唐玉琦不乐意了,冷哧道:“说你傻吧还不肯认,别看它小,它已经四岁了呢。叫塔塔哪里不好。”

    切,骂你是小狗还听不懂,还敢叫别人傻子。

    不过刚才说她小傻子,竟不是寻常开玩笑的样子,明显带着不屑的神色,贺明玫自然看的分明。还有那小毛贼虽不知道说谁,贺明玫直觉和她很有关系似的,心里也不爽着呢。

    她坐起身来,指着塔塔道:“不过刚周岁的萨摩耶,竟然敢说有四岁。啧啧,说你傻你就认了吧。”把他说的话原样还回去,感觉十分畅快,忍不住笑起来。

    唐玉琦不知为何将他的狗说成萨摩耶,但他真生气了,不想多理这小女孩,哼了声道:“不懂装懂,懒得理你。”

    这塔塔是徐国公家的孙子徐茂辉去岁新年的时候送他的。徐家有亲戚从海外带回来的,据说轮船光海上就走了二年,他新年养到现在深冬,可不快一年了。抱走的时候能存活,怎么也得大几个月。说四岁哪里过份。这个小庶女,只怕第一次见这样的袖珍狗呢,竟敢看它个儿小就大言不惭。

    唐玉琦真是十分不喜欢这些贺家的小庶妹。

    只说上次,贺五贺六小姐随姑母来贺岁,差点要走他的塔塔,哭哭闹闹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住,实在不象个样子。母亲十分看不过去,差点松口让他送给她得了。后来是他一看不妙,抱着塔塔跑去了练武场躲起来没去送客,才没被那贺五得逞的。据说临上马车了那小庶女还泪眼汪汪地往门内张望呢。

    后来却发现,躲过这一劫还有那一劫。唐老侯爷好不容易淘腾回来的一方田黄叶腊石,据说相当难得。说节后让那相熟的雕匠做了微雕刻了印章送给唐玉琦,便暂时摆在偏厅多宝阁上,也是让新春拜节的亲戚们观赏一下的意思。谁知竟被那贺六顺了去。

    这次听说贺家又来了个小庶妹,唐玉琦十分不想再见。结果刚从外书房回来,便被二姐抓了壮丁来陪客,拿了把柄威胁他,他无奈只好屈从。

    贺明玫见唐玉琦一副不稀得搭理她的样子,便知这货不信,于是朝他勾了勾手指头道:“我告诉你它为什么不足周岁,然后你得告诉我谁是小毛贼。”

    唐玉琦不屑的看她一眼。信他是不会信的,不过反正坐着无聊,听她胡说八道也好。主要是小毛贼的事儿他完全不想隐瞒,为什么要隐瞒啊真是,提起来就有气啊。

    所以唐玉琦当下虽觉得这贺明玫的动作有些怪,但一时也说不上哪儿怪。他放了塔塔,自己也起身坐到榻边不远的椅子上,听贺明玫细说。

    贺明玫弯腰捞起塔塔抱着对唐玉琦道:“你看啊,这种狗呢两个多月的时候,嘴型扁,像鸭子的嘴巴,然后呢,慢慢长慢慢变,到十个月左右呢,基础已经成型了,有优美的弧度。当然再长呢,这弧度还会变的舒缓圆润一些,不过已经有限了。”

    唐玉琦狐疑地看着贺明玫,又仔细去瞧那塔塔,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养时候的样子,似乎有些信了,嘴上犹道:“真的假的。”

    贺明玫又道:“你看它的眼睛。这种狗呢小的时候眼睛小,呈杏仁形,两眼的距离近。长到十个月一岁左右眼睛就乌黑的多了,成圆溜小杏子样,两眼的距离也慢慢适中拉开。但是以后还会长,比如长到二岁左右,两眼的距离就完全正常了,那时也就不再长了。”

    这个唐玉琦是不信的。这塔塔两只眼睛一直都很乌黑水润,哪是现在才乌黑的。虽然眼睛长开了一点,更圆更大了些,哪里就如杏子般了?小杏子也不象。并且两眼的距离虽然长了,那也是因为它在长大,谁知道长到几岁算正常不长了,分明胡掰。

    “还有,你看这两耳的距离,虽然在长,却不象眼睛一样越长越开,但长度还是会有变化的。这样子的长度,也就一岁左右的样子。”

    “这种小狗初生时胆小,爱叫,爱发脾气,不爱跟人亲近。脾气会越来越好,长到十个月左右已经越来越愿意与人玩耍,更加聪明好动,母的呢长相就越来越甜美,公的呢就越来越淘气。”

    唐玉琦想起这小狗之前是爱炸毛的,后来才好些了。渐渐将信将疑起来了,想起刚才的疑问,问道:“你说两眼的距离,到底怎样才算是完全正常了?”

    贺明玫指着小狗的眼睛跟嘴巴,手指头沿着它们慢慢画线:“正常不长的时候,就是这三个点的距离一样长。”简单说就是双眼加嘴,等腰三角形。

    不等贺明玫手指头再在案杌上画出等腰三角形的形状来,唐玉琦已经点头表示明白了。

    而等贺明玫再从脚掌的弹性,趾甲的颜色,大腿的长度,动作的连贯细细解说之后,唐玉琦就更只剩点头了。

    然后贺明玫在附送了关于犬牙的咬合介绍后,抚着塔塔的毛问道:“小毛贼说谁呢?”

    唐玉琦心里想着等下还是去信儿问清徐茂辉才好,嘴上便随意地答道:“小毛贼贺七你又来!同一招用两次,有意思吗你?”

    贺明玫嘿嘿笑。管它几次,好用就行。

    唐玉琦想到自己同一招上当两次更没趣,便也不在此问题上多纠缠,只气鼓鼓地道:“还不是你家那贺六,拿了我的印章石。”想起他那已经答应了别人拿给他们赏玩一把的印章石飞了,让自己好一顿没脸,想起自己在这个小庶女面前连续吃瘪,心里越发不爽起来,真心觉得就该用这个机会好好臊臊她才好。

    于是边叙说边指责,只把贺六说的十分没品,末了习惯性地皱着眉头高仰着下巴一脸嫌弃地道:“贺家小庶女特没规矩,小偷小摸行为十分的惹人厌烦,这般做为可是为客之道”只诘问到贺明玫脸上去。

    贺明玫心中哀叹,你妈这贺六在贺家当当财迷就罢了,这下子,果然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过为毛是她被人当面奚落呢呢呢?

    当然不爽归不爽,身为贺家人,不用说当然得维护贺家人,何况自己也被一锅烩进去了。

    贺明玫挑了挑眉,瞧着多宝阁笑道:“那个,尼尼啊,啊不对,那个,五表哥啊,你们唐家这么多房屋,有几样好东西咋不摆别处,偏专摆待客的地方呢?这般爱炫耀富贵,还引得人家小姑娘眼馋出丑,你们唐家人好故意噢。并且背后说人坏话可以吗?我家妈妈们都知道这样不厚道噢,你们唐家子女不用讲这种规矩么?八岁的客人也是客人啊,为什么没有人招呼呢?让个四岁的小孩子陪着,是你们家的钱都用来买这些东西摆了所以丫头婆子不够用吧,嗯,所以把客人当丫环使唤给你家看孩子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不过你家既然用个四岁的小主人待客,那小主人也是主人,主人答应给的,怎么能说小偷小摸呢?再说我们贺家也是丰衣足食什么都不缺的,才不稀罕别人家的东西呢。”

    唐玉琦只觉得自己那一番指责已经十分有理有据气势十足了,这个小庶女若是个懂事的,定然无言以对羞愧难当,便是不懂事,也会被他的气势镇住不敢掠其锋芒。他隐隐有点后悔,以前的事到底不管她的事,自己不该被她满脸懂狗的得意和口头便宜一撩就火起来,便对着她言词激烈。他是来陪客的,她到底是小客人,不要把小孩子吓哭才好。

    谁知这小女子只是短暂默了一下后,便用着不咸不淡的腔调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无理得十分有理啊。

    唐玉琦下巴也不扬了,冷淡高贵也不装了,只眉头皱的越发紧,良好的教养让他忍耐着等她告一段落,便扬声道:“我家的东西,摆自己家里不行啊?就炫了怎样,拿人东西还有理了不成?”

    说着一把夺过小狗,举到贺明玫脸前道:“我家好东西多了,我家还有塔塔呢,你家有吗?你家那贺五还不是哭着喊着想要。”

    “我家没有小狗,但我家有战马呢,很多匹。你家有那么多匹战马吗,都上过战场被将军猛士骑着杀过敌吗?”唐老侯爷当年虽率过左军征战,但现在已年迈半退役状态,唐家舅舅们转行习文,能养多少战马?会比正当年的武将贺老爹多么。

    唐玉琦没想到这小女孩用战马来比狗狗,做为习武的男人,对铁血战马是有着近乎尊敬的喜爱的,狗狗到底只是玩艺儿,有可比性么?

    他几乎不想跟贺明玫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贺明玫那一脸的得意刺激着他争强的神经,到底不想自动弃械,想了想看了看塔塔,不甘地道:“我的塔塔会直立,会作揖,你家的马会吗?”语气便自动弱了几分。

    “我家的马能驮人,能长啸,你的狗会吗?”再说马也能直立好不好。而狗,只会汪汪两声。

    唐玉琦还想再说些什么,贺明玫一看这样还没完没了了,便伸手叫停,抱过仍被举在面前的塔塔道:“狗狗很聪明的,只是主人是个大傻子。养了快一年了,才教会这么点儿东西?我若养二个月,包管它连你都不认得了。”大冬天的抱着毛绒绒的一团十分的暖和。

    偏唐玉琦听出味来了,正好抓住机会扳回一城,于是冷笑一声撇嘴轻哧道:“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养我的塔塔?”本来用足十成的讽刺语调,不知为何看着对面那小女孩笑吟吟看着塔塔的脸,一双大眼睛比他的塔塔还水灵,正认真盯着塔塔的眼睛看,忽然伸长舌头挤着一只眼睛冲塔塔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说着说着后面的语气忽然就又弱了几分。

    贺明玫被说破心思,不由老脸一红,一边和狗狗玩闹一边暗想自己果然太急切了些。刚才还为贺六拿人家东西不齿呢,自己又起了霸走人家狗狗的念头,真是有够丢人现眼的。

    不过她是那要脸的人么?怪只怪这塔塔,噢,她要改叫它尼尼,真是太可爱鸟。

    正寻思怎么把这话圆过去,却见唐玉琦站起身来,指着多宝阁上的一个雕像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贺明玫把塔塔搂在怀里,想到看着那个雕成鸡头凤尾样的鲜红血玉,挑着眉毛十分诧异地鄙视道:“你竟连这都不知道?”

    唐玉琦嘴角抽抽:“我家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个上古神兽重睛鸟。”说着把那东西取过来在贺明玫眼前晃,道“这鸟的雕工十分繁琐,你看这头这尾这细羽顶冠,一般的匠人根本雕不出来的,所以这样的雕件极罕见。”

    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怀疑地看着贺明玫,问道,“你又是在哪儿见过的?”据说门都没出过的小女孩,他可不信贺家连这个都有。

    “在你家见的啊。”贺明玫歪着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原来叫重睛鸟啊。”

    唐玉琦才明白过来上着丫头的当了,呆了一下,然后吹出口气,歪着头用那双桃花眼斜睨着贺明玫道:“好啊你个贺小七,不但会狡辩,还很狡猾,十分狡诈”语气却好了许多,也完全忘了自己拿这个出来显摆不过也是想问一句“这个你家也有么?”

    他放好重睛鸟,走回去夺过狗狗抱住,道:“你还我的狗狗,还想养我的塔塔,别把我的塔塔给带坏了。”看了眼贺明玫仍伸在空中支叉着手指未及缩回的手,道:“也不看看你瘦的,手指鸡爪似的,胳膊还没有我的塔塔后腿粗呢,别回头倒被塔塔带着跑。”

    贺明玫噘嘴,人身攻击神马的最没品了。她挑着嘴角笑道:“别看我瘦,瘦是瘦净肌肉,我能摔倒你信不信?”

    唐玉琦切了一声:“来给你试试?我随便你怎么摔。”

    “现在刚睡醒,精神不足。回头园子里雪地上摔吧。”贺明玫道。

    唐玉琦见她说的真的一样,怀疑地看着她,冷笑道:“就凭你?好,你若摔倒了我,我的狗就给你养。”想了想又接道,“两个月对了,为什么刚睡醒精神不足?”

    “刚睡醒肚子饿啊,需要补充体力呀。”

    “睡觉累饿的?”

    总之不吵不成交。待到传午饭的时候,唐玉琦这只刺头已经顺过毛来了,和贺明玫聊的十分开心,当然大多都是他说,讲了许多男孩子野在外面的趣事儿,什么徐茂辉说自己在乡下庄子上给一头牛接过生,于是大家都叫他牛妈。

    什么霍辰烨看上了贾家老爷子的两只会唱戏的鸟,贾谊便院里把着风让霍辰烨去偷,结果被贾老爷子将他俩堵在院子里要抽,吓得俩人缩在树上半天不敢落地。

    什么陈谨丛家里管的严囊中羞涩,偏说自己零用多,夸下海口请大伙儿吃饭,于是大伙儿各领了一帮兄弟去“捧场”,然后吃完饭没钱付帐被店家押回府了,被他爹好一顿啐

    并且贺明玫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陪着她的原因:他不过是想看一下,谁知不小心用劲大了些,抠掉了他老爹书房里挂着的,据说是传家宝剑上面镶着的二颗宝石,然后被他二姐以告密相要挟。他从怀里掏出那两颗宝石,哭丧着脸说:“已经让小厮去找府里相熟的雕匠了,父亲发现前赶紧镶回去才好。”

21第21章

    午饭摆在唐老太太的正堂里。

    一家子也没有外人,唐老太太领唐家二位小姐和贺家母女一桌坐着,外加唐玉琦这个小男子,三个舅妈分立唐老太太和贺大太太身侧,丫头们在各位小姐少爷身边站定,撂袖子举箸准备着开吃了。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一声娇笑,接着一个少女的软软声音悠悠传来:“细杨姐姐好。”门外一个女子答应一声,一边撩帘往里通传道:“楚姑娘过来了。”

    大家便都顿住。唐二舅母就和唐三舅母脸上的笑容便都浓了些,然后迅速收了。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去看唐大舅母。唐大舅母并不回应,只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只将视线投在唐老太太身上。唐老太太眉色不动地看向门口。

    大家心里都说着同一句话:又来了?

    注意注意,请将这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说出好笑,兴灾乐祸,恼怒以及厌烦等不同的情绪来。

    卷帘处一阵香风吹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少女身着嫣红色袄裙,秋香色斜襟比甲,浅紫镶领,披着件纯白狐毛无袖披肩,身段十分的窈窕。进得门来对着桌子方向脸上含笑微一福身,娇声道:“惜梦听说姑太太来了,不曾见得,才赶来一见。不想却来迟了,望姑太太勿怪惜梦才好。”那声音糯糯软软,又有些飘飘忽忽,听得人嗓子眼儿直痒痒。

    贺明珠看向那楚惜惜,见她脸色冻得发白,薄棉冬装完全掩不住她的香肩瘦瘦,纤腰楚楚。此时微福着身子,眼光落在身前两步的位置,一段凝脂般白晰的脖颈掩在几缕乱发和绒绒狐毛下,很是迷人。然后随着慢慢起身的动作,头也随着慢慢地抬起,一张脸含娇带笑地扫了众人一眼。

    一时间贺明玫直觉得,啊,她看到我了看到我了,她想跟我诉说什么呢诉说什么呢?真的,这就叫明眸善睐,也只有这样的才配叫明眸善睐吧。

    那起落的速度,那福身的弥度,一切都恰到好处,一举一动都透出无限的绰约风姿来,带着说不出的动人韵味儿。贺明玫看了看自己捂的圆乎乎的身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是福不出半丝这样的神韵来的,何况自己根本不敢象她那么薄衣上阵。真的,古代这冬季,太他妈冷了。真心觉得美丽冻人的楚小姐十分勇敢。

    屋里有一瞬的安静,大家似乎都被那种美震住了。

    然后才听见贺大太太平缓的慢了这么至少二拍的声音:“是楚姑娘啊,这样冷的天,难为姑娘亲自过来一趟。”心里犹想着:你妈,我跟你很熟啊。我连你妈都不熟好不好。(好吧别当真,这显然是什么无良的货瞎自脑补的)

    然后便转头对着贺明玫道:“这位是你四舅母娘家的外甥女儿,你楚家姨妈家的女儿,家在长兴县那边,原比你大些,该称楚姐姐。”又对着那楚惜惜道:“这是你七妹妹。”

    贺明玫才明白原来别人都是认识的,原来楚姑娘真是在看着她。她忙站起身来,叫了声:“楚姐姐好。”

    楚惜惜脸上亲切地笑着,好象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从手上取下个细细的三股绞丝儿金镯子戴在贺明玫手上,然后拉了她的手道:“七妹妹原来是个这样标致的人儿呢,可惜今天才见到。”

    贺明玫收了礼,眯着眼笑:“楚姐姐才是美人儿呢,我刚才直以为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呢。”

    几位小姐便凑趣的笑一笑。三小姐贺明珠第一次张口:“正是呢。楚家出来的姑娘都很貌美。”

    唐老太太问道:“你姨妈可好些?”

    楚惜惜道:“姨妈还是老样子,这会儿子正在床上躺着呢。”

    唐老太太便道:“嗯,这最冷的天能维持着不加重就是好事,待天暖起来也就随着好起来了。”

    几个媳妇和楚惜惜都附合道:“正是呢。”

    然后唐老太太又问那边可吃了不曾,听楚惜惜说还不曾,便立刻叫丫头捡些细软易克化的菜食准备几样送过去四房院里,交待丫头在那里伺侯着等唐四太太吃了饭再回来。

    然后唐老太太对楚惜惜道:“虽说姑太太不常来,但到底是自家人,两府里隔的又不远。这大冷的天,府里年小些的兄弟姊妹们便都不曾叫过来见客惜惜既然来了,便留在这里一起吃吧。”

    唐老太太虽然语言缓慢温和,亦没有半分不满的神色,但贺明玫却总觉得那些话有些小小的棉里藏针的峰芒,她是否是要表露这么二个意思呢:亲姨妈病着躺着没吃饭呢,你过来这边了,好吧,我叫丫环去伺侯吃饭;府里亲的子侄儿还都不曾叫来见客呢,你来了

    唐老太太两侧,分别坐着的是贺大太太和唐玉琦,因唐玉琦刚刚搬出内院不久,又深得唐老太太喜欢,这么偶尔一次同桌吃饭,当然陪她身边了,也不算乱了长幼规矩。

    其它小姐们左右两侧按次序排列,贺明玫座位就排在最后离唐老太太最远的地方。

    谁知此时唐老太太对楚惜惜说完话,也不等楚惜惜开口说些什么,便紧接着径直对和楚惜惜见完礼尚站着的贺明玫招手道:“玫儿过来,坐外祖母身边来。”

    贺明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真真儿的啊。从来不曾有人这么肉麻地唤过她。还“玫儿”?连“明玫”都不曾有人唤过。人老成妖啊成妖啊这是。

    顾不得牙酸,硬着头皮走过去,唐老太太拉了贺明玫的手一阵摩挲,透着无限亲近,直到有人在唐老太太和贺大太太母女之间加了椅子餐具,贺明玫很有些头发直竖地坐下了,除了挂上一脸娇笑,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了,要坐在这二位中间啊,还让不让人下咽了。

    便在丫头摆东西的当儿,那边楚惜惜在唐老太太话音落了后也是娇笑着对道:“嫌天冷不让小的们来拜见姑太太是老太太的体恤,惜儿知道了却不来请个安,便是惜儿的不知礼了。”说着又对老太太留饭道了谢。看丫头带着她要往贺明玫原坐的位子上走,她便站着不肯动,瞧着唐老太太撒着娇道:“老太太只喜欢玫儿,便不喜欢惜儿了不成?惜儿也想坐老太太身边沾沾老太太的福气呢。”

    说着盈盈地看着唐老太太笑,满脸的娇嗔不依。

    那模样,那语调,比抱腿撒娇的猫还让人不忍拒绝。样貌好,果然一举一动皆养眼也皆是利器呀。

    贺明玫瞄了她一眼,却忽然觉得,呃,这女子怎么说呢,美则美矣,唉,恐怕也只剩美鸟。

    她看似说话得体,却一竿子把唐府那一堆没来见客的小主子们全撂了,现在又这样撒娇,啧啧——她好歹的,是挂了个便宜外孙女的名号的,贺大太太亲自领了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唐老太太自然给自己女儿长脸,你又算是哪棵葱啊喂。庶子媳妇儿的娘家表姐家的女儿,你争的个什么宠嘛。

    唐老太太的另一边,坐着的是唐家大房大少唐玉琦。她要坐老太太身边,便是要插人家祖孙中间喽。贺明玫看了唐玉琦一眼,只见这位四表哥只顾着交待丫头伺侯他的狗呢,对旁边的人并未在意的样子。

    唐老太太看着楚惜惜道:“你如何能比。玫儿以前身子不好,不大出门走动,这是第一次来外祖家里。哪象你们,”说着点了点对面坐着的各位小姐们,“个个都是我看厌了的。”

    四位小姐便都笑着不依,只说小七得脸了,她们都是没人疼的,老太太偏心太过了,一时倒有些热闹,倒把楚惜惜给凉在了一边。

    楚惜惜夹塞儿无果,便笑笑回位子上坐下,终于正式开吃。

    一餐饭吃的无声无息。贺明玫总觉得除了安静,还有些隐隐的压抑。虽然寝不言食不语,但大家不语的也太严肃了一点儿吧。

    放了餐具,漱了口,贺明玫趁着丫头进进出出的忙乱间不由细看起这楚姑娘来。只见她脸上略施脂粉,此时一张瓜子脸白里带上了抹红,如烟细眉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正象,嗯,正象已经跳上唐玉琦膝头的塔塔的眼睛。不只眼睛,整个脸都跟塔塔很象,有那么点儿狐狸家族的味道。

    贺明玫不由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唐玉琦,让女子我见犹怜的女子,满屋子最会被吸引的,大概就是他这只吧。却只见唐玉琦正无所事事地抚塔塔的长毛,见贺明玫看过来,他立马问道:“怎么?现在就去园子里么?”

    一语引起众多的目光,连喝着消食茶的唐老太太都放了杯子:“要做什么去呢?”

    唐玉琦笑道:“祖母,上午孙儿替姐姐们待客,约了七表妹去园子里看绿萼呢。趁着这会儿刚吃完饭身上热乎,便现在去吧,不然等下她怕冷懒得动了,回头没准倒赖我失信于人了。”

    唐老太太笑的一脸慈祥,道:“可不是胡说。懒得动就懒得动,外祖家的绿萼还能跑了不成,总能看的,如何就赖了你去。”

    唐玉琦道:“祖母,你不知道,这丫头这丫头十分想看绿萼。”

    这更是假话了,贺家别的没有,偏绿萼是有的,那片梅林虽没有唐家的大而繁多,但京城有梅林的人家也不算太多呢。

    唐老太太却并不点破,只道:“如此,你们自去玩吧,我和我们家姑太太是要一起歇会儿子的。”细细吩咐一众人等伺候着。

    唐二小姐唐玉婉是唐大太太亲生的,与贺明珠一样都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平时也最为要好。此时又遇其中一位人生如此重大的事情刚敲定,直有事关未来的许多话题还要细细地聊,她二人都表示不去,理由呢不需要交待,总之你们好好玩吧,她们先行撤了。

    唐三小姐唐玉萍是唐家二房的庶出,她的生母桂姨娘是府里的家生子,贺明璐的姨娘也是唐府里出去的,二人就象共有一个娘家一样,十分的亲近,时常互通些有无的消息。上午这二位小姐加上桂姨娘已经就京城里的许多门当户对基础上再往上靠靠的人家,捡知道的一一细细分析讨论了一番,可惜没有形成什么可行性报告。

    当然,等下有时间还是继续讨论的好,谁要去逛梅林那么幼稚。

    并且这其中,就有一个让贺明璐听着十分动心的,恨不得将那人行事细细打听清楚,长相细细问个明白最好能画出个影像来才好。害羞是顾不得了,庶女不为自己多打算,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眼见的,她的事儿逼到临头了。

    于是贺明璐掩袖打了个呵欠,朝唐玉萍一使眼色,唐玉萍心领神会,道:“二妹妹也犯困了呢,我也困了,正好我带你去我那边午睡会儿去吧。竟是没有弟弟妹妹们的精神头好,你们自去玩吧。”然后别了大家,拉着贺明璐走了。

    这边楚惜惜早走过来,拉了贺明玫的手,巧笑嫣然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十分想和妹妹多亲近亲近。便陪妹妹一起走动走动吧。”

    贺明玫嘿嘿笑着道好,忙低身去抱塔塔躲开她的亲昵拉扯。越发觉得这美人儿太过腻味。她若跟着,怎么好想法把唐少爷摔倒在地呢。还有,看她时不时手捏着那抹蓝帕子掩口轻咳的样子,再跑去雪地里滚滚真的没问题么?

    那边楚惜惜便浅笑着对唐玉琦道:“正好我新做了一首梅花的诗,等下咏来,请琦哥哥品评指正一番。”

    唐玉琦奇道:“楚姑娘竟会做诗?”

    楚惜惜掩口笑,娇声道:“琦哥哥也忒小看人了些,惜儿也是读过些书的。”然后抚琴般的这手轻轻点拨着那手的手指慢慢数起来。

    唐玉琦目光追随着塔塔,道:“楚姑娘真厉害,可惜我却不会做诗。”然后转身道,“塔塔,走了。”

    那边唐大太太过来拉了楚惜惜的手,怜惜地道:“你身子弱,伺侯你姨母也受了累,这会儿子还不快歇会儿。听说往常在你姨母屋里也是要歇午觉的,若一日破了例,半晌可是要头痛的。”说着便叫丫环服侍着去楚惜惜午睡去了。

    二人一狗和众多丫环婆子一路到了园子的月亮门处,唐玉琦忽然顺手从门矮沿上抓了一把雪往贺明玫脖子里扔。贺明玫不防,被冰的一声大叫,身子不由的哆索了好几下,脚下被什么一绊,直直倒了下去。把唐玉琦吓了一跳,忙走近蹲下身子去扶她,冷不防倒被她塞了一大把雪在脖子里,也被冰的一声大叫。贺明玫却已翻身跑开,那速度,竟也挺滑溜。

    唐玉琦很意外地边掏脖子里的雪,一边道:“好啊你,给我等着。”一语未了,只见贺明玫已经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双手捧雪不停地洒过来。

    唐玉琦的披风没有帽子啊,光头光脑十分方便欺负啊,一把就洒个满头满脸。

    唐玉琦这边早有丫头婆子跑上来,吓的什么似的,围成了人墙,有人忙拿着巾子什么的去擦。贺明玫看着唐玉琦直笑,看着挺威一表哥,其实还是个吃奶娃娃呢。

    不知道为什么,唐玉琦看了她的笑有些脸红,大声地喝退了丫头婆子们,“都不许过来。到那边站着去。”他指着月亮门边的路面。他要亲自收拾她。

    一吩咐完便迅速蹿过去。

    贺明玫早停了脚,站住在一株低矮花树边上,笑看着他,等他走到树下,迅速一拉头顶的一处花枝猛抖,树下的唐玉琦正正中招被抖了满头满身。他大叫一声,不顾自己周身的雪,冲过去把贺明玫扑倒在地,一胳膊横摁着她两肩膀不准动身,一手不停地扒拉着雪往她身上盖,动作迅速象个刨地的狗熊。

    贺明玫一看,这分明是要用雪活埋她啊。左右挣脱不开,看他腋下空门大开,想了想便两手一起进攻,一手抓着他胳膊,一手直捣此处。

    这唐五少竟然真是个极怕痒的,被这么隔衣搔着,竟然也笑的花枝乱颤浑身无力,他放开贺明玫,自己在雪地里一个翻滚躲开她的五阴挠痒爪。贺明玫趁机迅速起身,那边唐玉琦也已爬了起来,稍喘口气,便又冲了过来。

    这下直接以一敌二一个大爪子扣了她乱舞乱招的双手举过头顶,然后用脚轻轻一绊。

    贺明玫哪里拗得过人家的力度,于是被人家稍一绊便乖乖摔倒,只是深深觉得,他娘的,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姿势呢,为毛和某些儿童不宜的场境很象呢?

    真的,贺明玫不纯良地几乎立刻把影视中这种姿态下,那苦逼被压的那个挣扎与不挣扎的影像过了一遍。挣扎中那人会如蛇般轻轻蠕动着身体,透出无限的诱惑与勾引来。不挣扎的货们,那躯体静静横陈中诉求的期待与迎合呼之欲出。贺明玫深深囧了,为自己可能出现的某种傻逼样。

    身子刚一着地,她口中便一声惊呼:“塔塔!”

    唐玉琦玩的兴起,半弯着腰正准备故技重演彻底把她雪葬掉呢,被她叫声吓到,以为她身下压到了塔塔,当下手腕用力身子后仰猛地把贺明玫往身前一扯。

    贺明玫手腕痛得咧嘴,深深觉得如果她不是穿得太厚人太笨重,大概会被这货扯的象风筝一样飞上天去。趁着这手劲儿,她本人也全力使劲朝前一扑,两股力道往一块儿使,唐玉琦一个不防,上身后仰的厉害,偏雪地扎根不稳脚往前滑,就这么着,啊哈,那货被她扑倒了。

    反身农奴把歌唱啊把歌唱,瞬间翻身得解放啊得解放。贺明玫扬天长笑:唐五少,你被本小姐摔倒了哟哟~~

    唐玉琦早就知道这贺小七定要使诈的,只没想到才二个回合便完败,当下以身涂地,倒乖乖躺着放弃了抵抗。看了看骑在他身上笑的姿意张扬的女子,那笑脸,竟比他见过的所有花儿朵儿都好看,让他有一瞬的恍神。

    那边月亮门前的甬道上,被丫环抱在怀里的塔塔,适时的汪汪了两声。

    唐玉琦回过神来,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做出副认命又无奈地苦笑表情来,只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那嚣张中的丫头,向塔塔默默致哀:此女善诈,你自求多福吧。

    胜负已定,贺明玫便再也无心玩这你洒洒我洒洒的游戏了。真的,那颗老心,被刚才那动作弄的十分想歪歪。正到需要有人铺被暖床做绮梦年纪的半大小子唐玉琦貌似还没什么呢,她倒想多了有的没的了,于是暗自唾弃了自己好几把。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小萝莉,应该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讲究吧,以这货十三岁才刚刚搬到外院还不时往内院满屋子女人的地方跑来推算。

    不过呢,此款少爷长得玉树临风,相貌英挺,又是高门嫡子,身尊玉贵,还十分的易扑倒,个性还算宽和厚道好拿捏,呃,至少不爆燥如果因此要给她安个什么名份的话,怎么算她都不吃亏。(唐玉琦:你想得美。)

    当然,她只是庶女,低门,但无论如何,贺大太太是绝不可能把自己塞进她娘家做妾的,妾的娘家不算亲戚,她打不起自己的脸。

    这么想着,贺明玫倒也想开了。男女大防什么的,她十分的没经验,一时兴起之下很难拿捏那个分寸,何况她也真不知道有没有过界。反正长辈们同意在一起玩的时候且随意,长辈们不许了,乖乖听话就好。

    总之吧,不打雪仗了,倒正经要去看那传说中的花树了。二人并肩在雪地上踢踢踏踏,贺明玫不想踩雪,只淘气地跟在唐玉琦身后,揪着他的披风下摆一步一趋地踩着他的脚印走。唐玉琦扭头看见,笑着放小了步子。指令跟着服侍的诸位绕道远行,离他们的脚印三丈以外。

    过了几片各色花圃,绕过一座假山,穿过几丛枯竹,走进一座远看是茅草屋进去发现是带后门的茅草屋的小棚子,然后穿堂入院,出了院子,是一片湖,走过湖上的木质栈道圆拱小桥翘角亭子,站在湖心岛上,就看到对面同样小桥栈道曲径通幽处是几排白发三千丈的雪柳掩映着的大片灿若云霞的红梅林。

    唐玉琦指着那边问道:“看到了吗?”

    贺明玫点头,看着那边:“很美红梅烘衬着雪柳”

    唐玉琦哈哈大笑:“过去吗?”

    贺明玫摇头:“我要在这里先远观。”

    唐玉琦点头,解了披风,往亭里的木凳上一铺:“坐会儿吧小东西,走累没有。”

    贺明玫下意识地摇头。不过看着很舒适的样子噢,不累也坐会儿。

    忽然那边沿湖小道上两个少女急急走过。当头的少女一身亮丽的玫红衣裙,身披一件纯白滚毛边的披风。步履有些匆匆,行动间带起的风让披风如云海雪浪般翻涌鼓动,很有些飘飘欲仙的样子。可不是楚惜惜主仆又是谁。

    “哇!”贺明玫感叹,转向唐玉琦,“我们走的是近道还是绕远了?”

    “近道。”唐玉琦道。

    “那竟然还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呢。”贺明玫指着那边到。这女子飞毛腿啊,这么有限的时间,要睡午觉,哪怕是做样子,要走远路,要整装理容换衣裳。哇,哇。

    真的,值得给她哇两声。

22第22章

    贺玉玫怀疑地看了看唐玉琦,家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这小子是个什么意思呢?刚才餐桌上,可是没看到他们有眼神互动神马的啊。不过高门大院里养出来的,个个都是精,谁知道呢,表相永远不一定是真相。

    “有点儿冷不想动,表哥去帮折枝绿萼吧。”贺明玫干脆将身子往后面靠背上一靠,懒洋洋对唐玉琦道,“好不好?”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阻止什么绯色事件,她更想他们成就好事以便她暗中围观啊围观。

    再说便是冲着那边那位如郁金香一样的美儿能有这样勇往直前的不屈精神,也很该给她制造点儿机会啊说。谁知身边这位是什么念头呢。

    噢,是纯洁的小萝莉,什么都没想,只是嫌冷不想动了。们请随意。真的,请随意。俺是不管闲事的,反正俺等下要找俺妈回俺家了。

    唐玉琦斜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扯起来:“小丫头又躲懒,走的吧,动来动去哪会冷,坐着不动才冷。”然后狐疑地歪头看着她,“手这么热乎说冷?”

    “呃,其实是累。”嘻嘻笑。

    “那刚才问累不累摇头?歇累的?”眯眼。

    “有吗?”迷惑不认状。

    “有。”扬下巴。

    “呃那,能是懒么?”怯怯缩头。

    唐玉琦哈哈大笑。

    二慢慢走过去,贺明玫又如原来一样踩着脚印走后面。她忽然坏心眼的想,也许等一下美没看到躲后面的她呢,也许等一下有看到脚印真以为只有唐五少一呢,噢,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狗血乱洒。想想都让兴奋。

    真的,做为什么女女男男各种*交缠动作图片看遍的某现代闷骚青年,十分没有节操意识。贺府阴盛阳衰,贺大太太手段了得,贺老爹的姨娘们翻不起浪。五姨娘得宠没错,也只敢自己那小院里浪,十分没有看头。其它,两个少年贺明琛和贺明璋正窝外院全力备考明年春天的会考,很有些封闭集训的意思,还是自发自愿的,真真十分难得,却也,没什么男男女女的把戏上演。

    贺明玫那几欲干涸的淫啊荡腐心好不容易这深宅大院里见到了这么明晃晃的女追男的游戏,真的,她憋了两年,这古代男女哼哼唧唧假假腻腻的作风十分让牙疼。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让奸啊情来的更猛烈些吧。

    楚惜惜正走急慌,想着那唐玉琦好不容易进内院一回,无论如何不能错失如此良机啊。忽然听见那边一阵笑声响,那声音爽朗又明快,听着就让心跳加速。

    原来唐玉琦那边呢。

    楚惜惜心头一紧,然后又一松。那咱也不用这么急吼吼了啊。放缓了脚步,估着那边靠近的速度,扶着柳边的一枝低矮红梅,做出欣赏的样子看看嗅嗅,听着那边靠近的差不多了,于是用着娇柔舒缓的腔调,轻轻慢慢地吟哦起来:

    “一树艳红色,

    满园幽香随。

    三九严寒节,

    只叫女儿醉。”

    贺明玫和唐玉琦走到湖边岸上,就正听到这几句红梅诗。贺明玫一听,这诗么,呃,反正还押韵,至于意境神马的,不必深究,不过这楚美倒果然是读过书的呀,如果这诗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话。

    她看了眼那吟完后配合着诗句轻捻梅枝做出副沉醉样子的楚惜惜,再看了看身前只顾前行的唐玉琦,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况。那边明显拦路的样子,这边不预备打招呼,她该怎么办呀。

    不打招呼,就白白得罪了那个了。可是打招呼,是要她兼职拉皮条咋的。她有些拿捏不准唐玉琦是个什么意思,是想默默地欣赏美儿倩影,等着那边主动些,还是说是真的无感不想打扰要大路通天各走半边去。

    可惜她跟后面看不到唐玉琦的脸,于是就手上使力拉了拉唐玉琦的披风。

    唐玉琦回过头来看她,贺明玫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异相来,于是只好往那边示意着小声地问他:“过去打招呼吧?”

    唐玉琦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只管沿着湖边一路往前去了。

    贺明玫一看唐玉琦这么明示,连句诸如“楚姑娘那么沉醉咱们就别打扰了”之类的场面话都不肯讲一句,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小子瞧不上家。

    不只是瞧不上,只怕是深深地瞧不上。

    她便有些后悔,若果真如此,何必走过来,便那边湖心亭上玩一会儿子回去好了。她可真没有想看什么梅花啊。跟了两步,忍不住埋怨道:“既不想招惹,又何必过来?”

    唐玉琦看着她挑眉道:“这是家,少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倒要躲着谁不成?”声调语速正常,完全没有要避着谁怕谁听到的意思。

    贺明玫第一次,唐玉琦身上看出这种高门少爷的霸气来。初见时他那浑身毫不掩饰的傲气已经让她有些受打击了,不过靠着那张老脸早厚了N多年了才抗住的。而现那淡淡的蔑视,可以秒杀任何对他有企图的女子。真的,如果楚惜惜看到他这副表情,还会不会这么上赶着围追堵截过来呢。

    贺明玫本来很是有些反感楚惜惜的做派,很有些想看笑话的起哄架秧子。真的,一个美到骨子里的女子,能短短的半天时间里让从欣赏她的美到厌烦她的,不能不说这女子行为一定是过于招嫌了些,何况还是她这么厚道的呢呢(自得中……),不过看似大大咧咧混不意的唐玉琦也这样的态度,她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落井下石这种事儿,还是表干了。

    谁知唐玉琦竟半眯着那双桃花眼,半歪着脑袋用下巴尖尖对着她,歪歪的嘴角露出点邪气来,他问:“小丫头子竟连这也懂了?”

    贺明玫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眨巴着眼睛装无辜:“不打招呼会不会太没礼貌呢?家的妈妈都说遇到认识的要打招呼啊。呃说懂什么呢?”

    好唐玉琦也没多说什么,摸了摸下巴,表情意味不明,只朝前开路去了。

    贺明玫暗暗吐一口气。她倒底成不了真萝莉,一不小心就可能露馅。

    等楚惜惜果然用一脸惊喜表示着偶遇地走过来打招呼,贺明玫便只无语地陪笑了。当然家美之意也不她,只一步一趋地跟唐玉琦身旁说这说那,附合呢她能说下去,不接话茬呢她也能说下去。竟是个很会自圆话题能言善道的美儿呢。

    唐玉琦大步流星走的飞快,楚惜惜竟然也能跟得不离不弃,还能尽量不大喘粗气地维持着仪态,真是让叹服,要知道唐玉琦这货可是练家子,跟着他爷爷唐老侯爷走的是武路子,那一身肌肉硬硬实实的,刚才雪地里一番摔打贺明玫早感觉到了。

    贺明玫觉得自己不行了,跟不上了。反正她也并不当真希罕去看什么绿萼,没有了看戏的兴致,当电灯泡的职业她也不乐意干,干脆停下步子,去雪柳下拉着柳枝玩了起来。

    那边远远绕道跟着的丫环婆子们见了这边形势,便都迅速赶上来。留下司茶司水和一个唐家丫头带路,其他迅速往前面去追赶唐玉琦那三组,貌似也很怕她们唐门少爷被狼叼了似的。

    那边后面的发展是什么精彩的版本她是不知道,反正她这边,捡到了一个小正太。

    大约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通身锦绣捂罩,跟她一样裹的象个笨熊。看起来很瘦很小,畜无害的样子。对着她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害羞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些有趣的意味。

    这小男孩忽然就出现贺明玫主仆几伫立的梅树边,清清脆脆地问道:“就是贺家七表妹?”

    贺明玫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没吭声。那唐家的丫头忙笑着道:“七小姐,这是们家十一少爷。”

    唐家四房的嫡子十一少爷唐玉瑭。

    于是贺明玫便笑咪咪招呼了声:“十一少爷好。”

    那十一少爷点着头道:“七表妹好。”然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直盯着她脸看。

    贺明玫怀疑地绕着他转了半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的戴的,死往富贵里打扮的那种,不过花团锦簇,也抵不过那张小脸儿可,白白嫩嫩的,肉不多,但水灵灵的,配上那双水润润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让贺明玫很有掐一把脸蛋拔二根睫毛的冲动。

    唐家遇到唐家的小少爷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少爷,他身后竟没见到半个侍侯的跟来。并且,长的小柳条一样,还没有她高,竟然叫她表妹么?

    唐十一看贺明玫围着她转,他也跟着她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个忍俊不禁的石榴,忽然咧口得意一笑,露出几颗小贝壳一样光洁的牙齿,说:“看到了,刚才雪地上,打倒了五哥哥。”

    原来这唐玉瑭刚才饭后出来溜弯,正赶上贺明玫和唐玉琦雪地里武戏上演,让这位悄悄旁观的小家伙十分的兴奋。那是他五哥耶,神威有力的五哥耶,就被她扑倒骑身上了,他旁边激动得直想跳脚啊。

    然后莫名其妙地,他就想跟着他们,于是学着贺明玫的样子踩着她的脚印一路跟过来。

    此时这小正太看着贺明玫两眼发光。真的,他们整个唐府里那么多姐妹兄弟,没有哪个这么好玩的。他也好想和这个妹妹玩啊。

    贺明玫见这货是抄袭自己过来的,怪不得没看到多出来的脚印呢,便问他:“身边服侍的呢?为什么没有跟着呢?”他可不象她一样,家是嫡子,独子,动动身自然是前呼后拥的。

    那唐玉瑭听了,果然转头眼睛往后面一阵扫描,没发现半个影,立马有些紧张地叫起来:“火树?银花?叶妈妈?”身后没有回答,这小正太立马有些慌,转身就朝来时路上跑。

    那满脸的惊慌让贺明玫不由愣住。自己家里,是会迷路还是咋的,就那么不得了么?那种惶惶急急让贺明玫完全理解无能。

    唐家那丫头忙道:“十一少爷别急,奴婢带找找去,找不到奴婢送回去。”然后弯腰问贺明玫:“七小姐也跟着奴婢一起吧,这里林子大,小姐万一迷了路便不好了。这边天冷少,过了湖走不远就可能遇到了。到时再让带着小姐游玩也是一样的。小姐好不好?”很有带哄带骗的意思。

    那唐玉瑭就抓了贺明玫的手,带着点儿期待急切道:“妹妹去那里玩,那里有好多好东西,都给妹妹玩。”

    被这么个小东西一声声妹妹地叫着,贺明玫十分不想响应。看他邀的真诚,想想他一路跟来,片刻没停就要回去了,似乎又有些可怜。她不由道:“可以这里玩一下再回去啊,反正不是出来走动消食的吗?”

    那唐玉瑭头摇的拨浪鼓般:“她们找不到,会回去告诉娘亲的,娘亲会非常着急担心的。”

    原来这唐玉瑭从小体弱,旁的大毛病倒没有,就是一个入冬就咳久治不愈。他娘唐四太太就是这个毛病,极怕冷,不但咳,还喘。这会儿子,已经咳的据说出不了门了。

    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唐四太太把这小唐玉瑭看的眼珠子似的,从小就拘她身边,眼错不见就要问一句叫一声才踏实。这会子也是唐四太太睡着了,这小子才出来溜达会儿的。没想到刚才七转八钻猫腰潜行遁迹跟踪玩的很enjoy,结果却把自己给弄丢了。

    那服侍的大概找不见脚印,此时已经不知朝哪个方向去了。

    别再急慌慌回报回去惊忧到他老妈,把他妈给吓出个好歹儿来。

    贺明玫见他小小年纪竟能抵抗住玩的诱惑,十分的孝顺,便赞赏地笑了笑。但她表示自己是来赏梅的,还没进梅林呢,等一下五表哥会找来。那唐玉瑭便更没了刚才的精神头,眼中的光彩慢慢散尽,恋恋不舍地跟着那丫头走了,还一边回头叫着:“妹妹赏完梅来找玩啊,把的木虎给玩。”

    那种带着点儿可怜巴巴的讨好意味的声音,让贺明玫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好象能看到他往日里落寂孤单的身影似的,一下子便觉得仿佛自己不去找他玩便十分对不起他似的。

    看着那小身影慢慢走远,忽然有些兴致廖落。她不由冲着那背影大声道:“等下就要回贺家了。养好身体来家玩吧。”……

    和外面的风花雪月不同,唐老太太的内室里,唐家母女也正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进行密室会晤。

    经过上午的当头棒喝,贺大太太已经收敛了许多愤愤然的气焰,此时正和唐老太太细细述说着最近让她觉得憋气的点点滴嘀。

    “娘,不知道那小七多招嫌。原来吧,这小七呆呆的,话都说不利索,最近不知怎么了,不但伶牙俐齿的,说的话还头头是道的,听起来懂的也多,胆子也大,才不过想借借老太太的手,老太太跟前提起要赶她丫环,就被她这样那样的驳了,竟说服了老太太。后来院里,又抓了错处很直接的说要赶那司水走,以她的聪明劲儿定然看的出来就是为难那丫头。若是乖顺些,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总该顺着嫡母,谁知竟又被她驳了,也不顾发怒。娘,真的脸上摆满了怒气施压,她竟然也不怕,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如果不是以前很会装样,就是有身边悄悄教调,想到这层,越发想将她的丫头卖的远远儿的去。再这么下去,可是不好挟制呢。”

    “何况也没有怎么样她过啊,府里的庶女多,也亲近不过来,不过态度不冷不热一些罢了,难不成还想抱着她们亲吗?”

    自己亲娘面前,贺大太太越想越觉得委屈:要她事事为她们着想,她也得有那个心情啊。她就不憋屈不成?如今那个小庶女,还似乎想要给她张牙舞爪起来呢。

    “娘,不知道,那小七闹了这么一场,那女婿竟然将御赐玉瓶摆她屋里压病气了。这是表明她有多受重视多重要了吗?难道是怨后宅一独大,看出她伶俐,想要培植她压一头不成。”

    “娘,难道说就任由那庶女骑头上不成。那个小贱”

    唐老太太早听着自己女儿絮絮叨叨抱怨些细枝末节,再没有了前晌讲话的锐利刚硬咄咄逼,便知道她受了触动,态度已经和软下来,至少会好好想一想了。

    听到此处见女儿语气又转恨恨,不由喝道:“住口,什么贱贱的,那是女儿!的三丫头做的出更招嫌的事儿。”

    贺大太太忽然被训,愣愣的看着唐老太太,不由道:“娘,那是亲外孙女儿。”

    唐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听的明白,事都没有大事儿,只是她自恃身份惯了受不得庶女的一点不顺从。

    当初被姑爷晾那么久,也是她放不□段的缘故。

    现说来说去还是为个小庶女啊为个小庶女的丫环子啊那儿愤愤不平。一边招姑爷眼一边埋怨家不待见,分不清个轻重,坚决就迷小庶女这一窍上不肯出来了还。

    说到底还是栽侯门嫡女的身份上了。

    “说了半天就是不懂?是她招嫌还是做出了招她嫌的事儿怕被看透看穿揪出根底,怕被毁了那一副正淑女的表层?越是怕被揪住尾巴,就越会留下尾巴!有没有想过,死揪着她的丫头不放,定要把那司水除之而后快,那丫头便是不说,以为她就不会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容不下司水呢?哪位小姐少爷打小服侍的丫头不是半个主子似的尊贵,就单盯着那一个丫环不放,有没有想过只是欲盖弥章?”

    贺大太太哪里不明白这个,可她心里实是很不痛快。看到她们主仆,就好象自己曾经的阴暗和不堪都被扒开被自己看到一样。她自己太心虚,便顾不得也不想顾及别怎么想,看到她们不由就竖起满身的刺。

    被母亲喝破,贺大太太悻悻咬牙不语。

    其实和母亲说说话后大太太心里舒畅多了,现她早没有了来时那种郁郁愤愤,只是说着说着随意了些,才带出些过份的语气来,哪里就至于要这么喝骂她。

    唐老太太板起脸来,盯着女儿的眼睛,越发严厉喝道:“这世上谁都可能会有些不堪的念头一闪而过,可谁都不能任由它们落地生根。如果真有那些嫉妒愤恨,不甘不满,恨不得谁死了才好的阴暗脏肮念头生成,就要自己亲手把它连根拔去。拔不掉,就倒下滚水狠狠地烫死,半丝旧痕都不能留。否则,就会被那些有毒的秧苗缠身,只会慢慢中毒越来越深,让自己越来越不堪,多大好的日子也会被自己丧送干净了。到时候,午晌前给说的那些个就不只是可能,而是铁定事实了!记住没有!”

    大太太被喝的呆住。难道自己真的很过份吗?

    当初,打发贺明玫的奶娘就费了一番功夫。后来打发司水时贺老爷不但拦了,还把自己的丫头司茶给了贺明玫使唤。大太太至今记得贺老爷当时交待司茶的话:“小姐交给们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去回。”这样直接越过她的安排,不只是对她的提醒,更象是对她的警告。显然动到他的子女,他是不会再让步的。

    也正因如此,贺明玫越发成为她的心病,让贺大太太看到就心烦。似乎她就是症结所,没有了她,他们夫妻就会和美如初似的。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儿,让自己一味的低头去讨宠,贺大太太还是深为不甘。夫妻相处,她虽说不上有多忍气吞声,但也温柔小意,为贺老爷洗手做羹汤,为他亲手缝制贴身小衣棠鞋袜。替他好好管家,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做为主妇,做为妻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就如母亲说的那样,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

    虽然处置六姨娘时她做的过了,但以前对大姨娘也使过狠手段,也不见贺老爷怎样。说来说去,还不是偏宠那六姨娘。夫妻那么冷了好几年,还是自己先低的头,寻摸了妩媚女子,抬做了七姨娘,已经是低头认错了。谁知道那七姨娘也是个没手段不得宠的。而贺老爷对她,面上虽和缓些,好好过日子,来她屋里睡,前后给她面子,却也再没有了亲热贴心的感觉,那些绵绵情意软语温存,脉脉对视浓浓欣赏,都再也看不到了。夫妻过成了面上情份。

    想她高门嫡女,全身全意为了贺家为了他,只落得如此下场,大太太心中黯然。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夫妻情分还是那么淡,现越发连后宅处置个都不顺手了,连老妈都不挺她。

    自己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母亲上午就对她说过那严重后果,可是大太太从来就不曾试图想像过,她和段正宏可以走到那一步。

    可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她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不不,不可以走到那一步的,她不允许走到那一步。

    屋里是久久的沉默。

    唐老太太看着女儿脸上神色变幻,知道她是真有所触动了。见女儿脸色最终定格黯然神伤上,十分的心痛。

    她收了厉言疾色,把女儿刚才所说的各点,细细分析一一条陈。直讲到贺大太太连连点头,然后才又搂着女儿轻轻拍着慢慢哄了起来

    其实唐老太太骂也好哄也好,讲的种种,贺大太太如何会不明白,她若没有这些个心机手段,贺府能被她管制的固若金汤么?她只不过心里不爽,不回娘家讲给妈听讲给谁。

    被唐老太太训斥她还可以硬着一口气顶着,但被老娘低声细气哄着,贺大太太真觉得万千委屈齐涌上心头来:那婆婆那么难伺侯,新婚就往他们房里塞,那么多姨娘,看到她们眼前晃就心烦。那么多庶女,吃穿住用,说起来是贺家的,难道当初没有唐家的一份么,她还得陪着笑拿她的东西去养那些跟她不相干的哪。就这男还给自己脸色,想给冷脸就给冷脸想给热脸就给热脸,自己不爽的时候,最多也只能端正脸色,什么时候想哭哭想笑笑过

    做家媳妇儿什么的,真太他妈不是干的活了。

    贺大太太鼻酸难忍,眼泪便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了。

23第23章

    好男贺正宏先生当然知道自家太太今天回娘家,傍晚时分就特意来接妻女回家。

    唐老侯爷也刚刚回府,听说女婿驾到,立刻请到外书房以茶宴客。

    两翁婿一番哥儿俩好的客套之后,唐老侯爷问道:“贤婿也觉得那承福郡王可算良配吗?”

    贺正宏含笑道:“闲散富贵,正是等这般碌碌之求也求不来的。若是儿子或会遗憾其不建功立业,但女儿家嫁去这样家,安享平安康泰,为婿却觉甚好。岳父大觉得如何?”

    唐老侯爷轻轻抿着茶,咂摸着自家姑爷的话。贺正宏的话里的意思,承福郡王将仍是一闲散富贵郡王爷。

    那么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呢就是圣上真的意属五皇子,那郡王将来自然比闲散富贵大概还会更进一步了。一种可能呢就是皇上并未有此意,那么就是贺姑爷十分有把握未来的新皇问题上把郡王爷摘出来了。

    既然追求的是“安享平安康泰”而不是“富贵荣华”,那就不是贺家借此站队,和五皇子同一战线。

    只要不是过早押码就好,唐老侯爷认识贺正宏几十年,对这小子行事十分的放心。现下担的那么丁点儿心也放下了,于是哈哈一笑道:“听贤婿一说也觉甚好。倒是年纪大了,东想西想,又想男儿家世好,又想男儿立功劳,倒觉咱家女儿给谁都舍不得了。”

    男们不象女那般,闲困无聊打盹磨牙车轱辘话来回说个没完,三言两语正事说完,各自去找自家婆娘。

    贺大太太哭了一阵,虽再梳洗整妆,到底遮掩不住那通红的眼睛。唐大太太干脆调笑道:“小姑这么大年岁的了,要离开了娘还哭鼻子。”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贺大太太难得扭捏一回。

    贺明玫本来抱着狗狗十分开心,看到贺大太太那兔子一样的眼睛,便不敢露出半分得意来,只好低头装与自家嫡母同进同退同哭同笑的黯然。

    楚惜惜领着小唐玉瑭送出来。唐玉瑭见了贺明玫抱的狗狗,就跑了过来,惊奇到:“塔塔噢,五哥竟也送给了?”说着递给贺明玫他手上拿着的一个木工制作的老虎。似乎是能工巧匠做的,有点象现代的拼图积木一样,一块块木头可以卡一起,成为一个大老虎的。不过,有些丑就是了。

    贺明玫十分嫌弃,便是正宗小女生,也不会喜欢这样丑丑的老虎吧,还不如给个布娃娃呢。她问道:“给了,母亲会不会生气。”这小子十分孝顺,大概把他娘拉出来比较好使。

    果然唐玉瑭就看了自己表姐一眼,真的,忘了问娘一声呢。

    楚惜惜却没有十分意这边,她没有送行群中看到唐玉琦身影,正自懊丧。梅林里好不容易逮个正着,却被他无视到底,后来她跟的实辛苦,就假装崴脚摔倒,谁知她假摔他装聋,一阵风似的拐进梅林不见了。现更是连个影都找不到。楚惜惜一时十分的黯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都说她长的极美,难道对他竟没有半分吸引力,竟然看她一眼都不肯吗。如今又正式搬出了内院,什么时候才能让她达成心愿呢。

    唐玉瑭见表姐不理,便道:“会跟娘说的,娘不会生气。看,要这样,这样,”他眼睛四处瞄着,没发现哪里可以让他们停下来玩积木的,便只好停下了指点的手,道,“肯定会玩。”然后直往她手上送。

    贺明玫没法,只好示意司茶接下。道:“可是没有礼物送给啊。”唐玉瑭小脸上都是笑,道:“不用不用,有好多好东西呢。给娘说了,以后去找玩去。”

    贺明玫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道:“那就说定了。把身体锻炼好。比还瘦。”唐玉瑭连连点头。

    那边大们听他们一边唧咕,唐大太太看了看贺明玫抱着的狗狗,不由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贺明玫被看的十分不自。

    那边楚惜惜倒回过神来了,也上来摸着狗狗勉强笑道:“琦哥哥竟然把自己最心爱的狗狗给了七妹妹,七妹妹倒是和琦哥哥要好。”

    贺明玫吓了一跳,这是吃味还是咋的?她不能回击她,免得露出自己很不纯洁的一面来,只好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不是送的,五表哥打赌输了,借养两个月。”

    临行前,唐老太太竟又扯了她的手,直把她的手交到贺大太太手里去。贺大太太接了,拉住她的手一同上了软轿,一路晃悠着到了二门。

    贺明玫第一次被贺大太太拉着,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贺大太太为什么哭,为什么忽然对她装亲近起来,她深深觉得这种亲近程度超越了嫡母表面该做到的上限。

    唐玉琦外面马车边站着,见她们出来,迎到了二门内。

    贺明玫下了软轿就看到唐玉琦眼前,他悄悄对贺明玫道:“唉,小东西,把塔塔养好啊。”

    贺明玫淘气地笑,也低声纠正道:“它叫尼尼。”

    唐玉琦脸绷住:“做什么改名。”

    贺明玫扬脸挑眉,一副就改了怎样的样子。然后却又灿然一笑,很无辜地娇声道:“没有啊,它本来就叫尼尼。是吧尼尼?”

    唐玉琦口瞪口呆,可以无赖得这么直接表面不用理由的吗?他顾不得理论,只靠她耳朵边悄声道:“小东西,刚看到贺姑父骑来的那匹枣红色的马了,那马看起来就很精神,上过战场没有?不然想法让贺姑父把那上过战场的马给一匹,便把塔塔换给,随便给它取什么名字,可好?”

    贺明玫心想那马上没上过战场哪儿知道了,当跟那贺老头儿多熟不成。不过听唐玉琦松口说可以换尼尼,她十分开心。有门儿换尼尼就行,到时不能拿马换的话还可以试着用驴换嘛,妥协和让步从来都是一步步来的。忙连连点头道:“想想法儿,等信儿吧。”……

    这次伪外公家一游,对贺明玫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尼尼,当然还有那只木老虎,以及一些值银子的见面礼。当然也因为她得的这前二种礼物,当天到晚饭时间止,两家大们对她整天的言行作为俱已知悉。

    唐大太太凝眉:看起来似乎并不难道说再看看。

    唐四太太凝眉:一个小庶女何必再看看。

    而贺家,贺正宏老爷听说了此女作为,尤其是无耻狡辩一段,十分开怀。自己乐呵完,还趁无时还把此段原原本本讲给了贺老太太听。

    贺老太太老怀甚慰,尤其是那句:俺贺家什么都不缺,才不希罕他们唐家东西,甚得她心。以前她是没这腰劲儿说这话的,现自家孙女儿辣气壮的说了,真是十分解憋屈啊有木有。老太太精神抖擞,当晚召集合府聚餐熙和堂,连贺明玫怀里抱着的尼尼也变得十分顺眼。当然,贺大太太确因身体不适未能参加(眼睛还红着呢)。

    饭后,贺老太太天外飞仙般对贺明玫说了一句:瞧七丫头瘦的,要早睡晚起,多睡多长。

    哇哇。

    随众姐妹去致庄院探病问安,讲起晚间餐桌上情形,还有特意提到了贺老太太给贺明玫的赐言。贺大太太听了,也特别嘱咐她:睡前让炖盅燕窝补补身体。

    哇噢。

    出来前,她爹贺老爷摸了摸她的头说:别吃了就睡,庭院中多走走消消食儿。

    噢噢。

    姐妹们院门口分手。临别时,老大姐贺明琪交待道: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二姐拍了拍她的背(以前木有),三姐扶了下她的肩(以前偶有),四姐瞥了眼她的脸(以前不爱看),五姐朝她噘着嘴瞪了瞪眼(一贯行为),六小姐朝她扭半个屁股(绝交中),作为姐妹们送别的礼节。仪式完,各回各房,各找各床。

    送走了几个闺女,内室里,贺老爷站着,不见来给他更衣。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还不歇息?”

    大太太低头坐榻上正做着内心斗争。

    贺老爷想起她的眼睛,问道:“今天唐家到底为什么哭成那样?”

    大太太这才答道:“因为被娘痛骂了一顿。”

    “嗯?因为什么事?”

    大太太不答,她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捏了捏袖里的洋葱,想起唐老太太的指点来,牙一咬心一横,算了,豁出去了。能趁机拔了贺老爷心中的刺最好,便是不能,反正丢回,就一丢到底算了,这次就把身段放低,就算低到那尘埃里,也只一次而已。

    大太太开始揉起眼睛来。

    贺老爷没听到回答,一看大太太竟是又哭起来了,便靠了过去坐着,把太太拉进怀里问道:“怎么又哭起来了?到底什么事情?”

    大太太抽泣着道:“这些年,妾身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谁知听娘一说,才发现自己竟是哪里都错了。”她说着,眼睛越发的红了。

    贺老爷歪着头看她。

    大太太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贺老爷道:“刚成亲那时,老爷与耳鬓厮磨琴瑟调和,时时关照,事事商议”一段忆往昔甜蜜岁月稠。

    然后大太太从胸前摸出一个琥珀坠子来问:“老爷还记得这个坠子吗?那时老爷无意中街市中看到的,和抢着高价买回来送给妾身的。”那坠子并不值钱,却因里面竟是月形,暗含了她闺名唐月华的月字,所以贺老爷看到,竟价抢得。那时,贺老爷还是个穷光蛋子,不过靠着奉禄和圣上那时有时无的赏赐养家过活。

    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贴身戴着。

    贺老爷想起新婚之时种种美好光景,一时间心中也是一片柔情。

    “那时候,娘处处对挑剔给脸色,心里不好受。每次老爷知道了,都是安抚补偿,对加倍的好。心里高兴,便也不怪娘了。老爷有一次偷偷跟说让顺着娘点儿,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娘才想着打压呢。听了心里不知道美了多久。所以后来娘怎么找茬都不介意,也尽量不让老爷知道,只说娘对很好。想着,老爷对好,也不能让老爷两头受气,又要哄又要孝顺娘老爷也会累的,怎么能让老爷夹媳妇和娘中间难受,也应该加倍的体帖关心老爷才是。”

    “后来娘要抬翠红做姨娘,老爷来问是不是不愿意,说若不愿意就不抬了。那时心里是极不愿意的,们才成亲,又不是不能生孩子,干嘛就急着抬姨娘呢,可是顾着自己的慧惠名声,不肯表露出嫉妒的意思来,也想着有老爷爱护就当知足了,不能奢求太多。因而反劝着顺着娘些,贺家就一个男子,娘心里不踏实,为了子嗣着想,就依着她吧。”大太太哭道:“要是那时就跟老爷说不愿意,老爷会不会依着?”

    贺老爷笑道:“那都多久的事儿了,哭什么?那时既然问,自然是听的。大姨娘那儿,现不是不去了么,她又惹生气了还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不是她惹。是今天娘骂,说不知道把心里的实话讲给老爷听,只知道端着装着,才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也和老爷把日子过成了现这样。”

    贺老爷挑眉。

    “其实心里嫉恨,那翠红又不省事儿,几次拿娘作幌子给没脸。心里气不过,便把青芝也给抬了房,然后这后来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姨娘越来越多。”大太太说着说着,哭的越发委屈道,“这些年心里委屈,一直觉得对贺家,是尽了心力尽了责任的,做到了自己该做的,对老爷也全心全意的好,没有别的想头,高门贵户封妻荫子那些都不意,只想和老爷夫妻恩爱,白头携老。可是看着那些姨娘,越来越觉得老爷对不够好,心里对老爷也抱怨起来。”

    “结果娘却使劲儿骂,才知道当初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大姨娘的时候,就该把着不愿意,跟老爷哭求去,告诉老爷想和老爷做一世恩爱夫妻,不要别,只们两个,生儿育女,相知相惜,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老爷如果愿意,自然皆大欢喜,老爷如果不愿意,也争取过了,再怪老爷也不迟。可那时不肯和老爷掏心窝说话,结果却看着姨娘一个一个的越来越多,老爷对的关爱越来越少。于是自己心中的苦楚越来越多,积怨越来越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被一个女,被一群女分而袭。再然后,这些所有的女都败于另一个女之下,的男,只成了那个女的男,心里眼里都是她,只对她才有万般的柔情。那个心里扎针扎刺的女,便是六姨娘。”

    提到六姨娘,贺老爷沉默着,一个字都没有讲,他松开揽着大太太肩的手,坐直了身子。

    而大太太,是真心的哭起来。伤心泪下,无关洋葱,止都止不住:“今天就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再也不想瞒着了——那时看老爷一颗心都六姨娘身上,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这么多年跟老爷身边,掏心掏肺的,和老爷的情份还不如一个刚进府的姨娘。老爷可知道,那时妾身忍到心痛,夜里睡不着觉,闭上眼睛满耳里听到的都是六姨娘的笑声。妾身年纪大了,没有她娇俏,没有她笑的清脆,没有她长的好看,没有她得老爷的眼,可是,妾身满身满心为了老爷为了贺府,就只能落得个看着她笑吗?老爷只看新笑可曾看到旧哭?那时心慌了许久,抑郁了许久,老爷可知道。老爷越发看不到,便是晚上歇这里,也是一板一眼没话可聊,老爷可知道心里的苦?”

    大太太看着贺老爷依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想起那段日子心里的凄楚来,满心满怀的不甘委屈排山倒海地涌来。她再也顾不得形象,放声号啕,哭得浑杀打颤,眼泪鼻涕齐下。

    等略平了些气息,她咬牙道:“妾身以前从来不拜神佛,那时也偷偷拜了很多次,诅咒那小贱不得好死,她便是不死也好,只要能让她面色发黄体力不支躺床上病病歪歪哼哼唧唧就好,看她那个样子了老爷还如何喜欢她,看她还如何放声大笑,如何有底气大笑,象一只百灵鸟般,象嘲笑挑衅般,日日响耳边。”

    “那时,常常祷告,希望神灵能够听到,许了很多愿,说了许多诅咒的话。结果没多久,六姨娘生孩子时,果然难产大出血。那时就是旁边看着,心里害怕极了,想着是不是妾身的祷告被神灵听到了?这么一直流血不止最后不就是会面色发黄体力不支躺床上病病唧唧起不来么?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的诅咒应验了。六姨娘一直出血不停,心里也一直惊慌,怎么也稳不住神来,便忙捎了信儿回唐家,请娘来看,有娘身边,才镇定了一点儿,看着娘指挥着叫熬药,亲自给六姨娘端药,想着还是收回诅咒让她赶快好了才好,再不要受这样的煎熬了。谁知六姨娘,却还是没了”

    贺老爷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盯着大太太瞧。

    大太太大哭过一阵儿,压下了哭声,抽泣着继续道:“都跟老爷招了吧,这些年是知道实情的后来娘告诉说,六姨娘那药里,她加入了一味药去,原是妇们月事不畅时调经和血的药,产后的女用了,却易引起出血不止。原来母看心里凄苦,便和想到了一处,也想让那六姨娘体弱力怠缠绵病床,谁知六姨娘却娘说,老爷偏爱姨娘,行为逾越,让齿冷。如今既已这般,老爷若怪罪,她也担了。”

    贺老爷心中略松,她竟是真的说出来了,毕竟还是说了。原来竟不是她,是唐家老太太么?她真的是事后才知情的吗?

    大太太却已然仰起头来,脸上泪渍纵横,眼睛红肿,却仍然傲然直视着他,道:“只是老爷也不用怪罪妾身娘家,更不要怪罪娘,这与娘家无关。这些年,唐家待老爷如何,老爷心里也该是知道的。”

    “男仕途上的事儿妾身不懂,也管不着,但唐家父兄,哪一个不是真心待老爷把老爷当自家一样亲近?爹娘更是待老爷如亲子,从们订下亲事开始,爹娘就开始为贺家里里外外的安排,说贺家丁稀少,一切都起步中,陪嫁的物什全部不要好看要实用,色`色件件都要置备下,并婆婆用的也要一起样样备齐了,连各色奴才都给配齐教引好了,也细细请教小户家该如何行事立身。妾身以前,也被教导过,可教的都是大门大户里的管家行事。这些年,妾身也是小心翼翼行一步想三步地学着管家处事的,无论做的够不够好,妾身觉得,妾身已经尽了心尽了力了。”

    “六姨娘之事,虽非直接下手,和直接下手也是一样的——娘是为——谁家的女儿受了薄待当娘的会不心痛?将来们女儿若婆家受苦,也会恨不得撕了那罪魁祸首的,难不成到时老爷就会不心痛?六姨娘既死,别的也无话可说,只求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要怪罪于娘,想年纪一把,还要娘替操心,已愧对娘亲,再为娘惹怨惹恨惹祸上身,还有何脸再见她。何况六姨娘之死,本心里就是那么想那么盼的,老爷要怪罪,就怪罪妾身好了,要怎么处置妾身都无怨言。”

    贺老爷看着泪眼婆娑的大太太,满面凄楚却仍透着一丝倔强的样子,终于心时长叹一声,慢慢靠了过去。

    贺老爷一直都是十分尊重大太太的,觉得她高门下嫁,当初真是纯粹看上了他这个的。感激之情是有的,然后激情也是有的。

    大太太又主持中馈一把手,让一辈子也倔强不屈的贺老太太都甘心退让交出管家权来。这些年家里面就是靠太太稳定军心的,对外情世故结交往来也靠大太太指挥航向。贺家是从偏远小地方来京的,贺家是由祚门左户起步的,没根基没见识,家也有些小家子气不上台面(主要贺老太太),行事不那么讲规矩(贺正宏老爷)。就这样的贺家,贺大太太的主持引导下,也慢慢走上主流正规的道。这些,贺正宏老爷都是十分满意的。

    要说贺正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话,那便是大太太身上的淑女范儿太浓重了点儿。不过他哪怕有喜欢的别的女,也不可能不和大太太好好过日子。当初六姨娘的死让贺老爷十分不满,但面子上他也还是维持了的。这么些年都平安过去了,如今又如何会因重提前事而翻脸呢。

    他揽了大太太的肩,道:“既然愿意说出来了,也告诉,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多加的那味药,名叫鹤形草,西南的瘴林中很易见到。那边打仗时,军医特意指认过那种药,味道浓烈,取汁涂身可防蚊虫叮咬,但身上有伤却不可用,会引起出血不止。那时六姨娘所饮药碗中就闻到了那种药的味道。后来另找大夫确认过六姨娘嘴里的残汁,就是鹤形草没错。”

    大太太抬眼看他。嚅嚅似想说什么。

    贺老爷道:“那时思前想后,也觉得是自己行事不谨,才惹起的嫉恨的,所以才忍着许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些年,为贺家辛苦了。,也有很多对不住的地方,也心中有愧。如今既说开了,那也告诉,也和一般想法,想和好好过日子,相携到白头的。六姨娘她——是对不起她。只是死不能复生,只愿她再托好胎,来世里,不要再遇见这样的了”

    大太太听贺老爷愿意不计前嫌,甚至还说了也想与她白头到老,早已收起倔强泪如雨下,此时也顾不得贺老爷话里还有余酸,只柔顺地俯贺老爷胸前。

    “现府里的姨娘们,也都至少有一个子女傍身了,以后也都各自安心过日子就是了。至于五姨娘,她若有逾越行为让不快,只管管教或对明言,不可再如前般憋心里自己难受,更不要胡思乱想知道没?她们便是再如何,又怎么能跟比,百年后,是俩共享宗祠香火的”

    此一战,大太太放低身段,一通哭求,效果良好。与贺老爷和好如初,恩爱非常

    那夜,据说,服侍的丫头们被赶出很远无靠近,倒越发有打听起来,细枝末节一一细掰。据说,内室里哭声阵阵,凄惨哀婉,灯直亮了大半夜,没听到老爷发脾气的声音。

    第二天,贺大太太公布病情:夜惊梦,需静养,不能去老太太跟前请安了,也不接待各子女探病。

    一天没露面,至第二天早请安,眼睛尚有些浮肿,但脸上却多了些娇羞状,对子女越发和蔼了,甚至还随意拍了拍贺明玫的头……

    贺府,于奴仆来说,向来三个大小姐以上的主子态度决定一切,几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对于发生贺七小姐身上的这些个琐碎枝节,所有的一切都强烈显示出一个信号:贺府这只无理睬的庶出小姐,貌似是一朝翻身成掌珠了呢。

    想想看,从七小姐纵丫头行凶,当面扇了冷婆子开始,她本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呀有木有,不但如此,连她的丫头也没动半根指头呀呀呀。

    冷二事发的第二天一早,就夹着铺盖被送去了庄子上干活去了。冷婆子男是贺家一个米铺子里的大掌柜,虽然铺子不大,但能做到掌柜,那便是个精明的。他家大儿子也铺子上帮忙,只这小儿子,门上回事处混着,原想着等他待接物来来回回的长些见识,便也去铺子上帮手的。现下好了,一脚被踢到庄子上去了。

    从早上冷婆子被揍,府里一干等就等着看司水倒霉。反正七小姐倒霉不倒霉不重要,家是主子,和奴仆们没有可比性,重要的是作为府里相当出众漂亮的丫头,司水是一定会倒霉的。大家都睁大两眼看着呢,没想到细细观察下来,发现冷婆子被打了白打,老太太处大太太处,哪处都没护着她,很有些大跌眼镜的看着或听着冷二夹铺盖走的消息。

    然后还有五小姐,那么被贺老爷一脸怜惜的抱回美园,竟然就没了下文。贺老爷完全没有向七小姐问责,五小姐病了一场也没有再扑腾出什么浪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了?

    如今的,细瞧着,一溜儿的主子都吹偏风了,最实权也态度最显强硬的大太太不但领着逛亲戚家,如今还给炖夜宵了。

    哎呀妈,还用再多说吗?风向如此明显,谁看不出来谁眼瞎。

    于是贺明玫那冷僻萱香院西厢,很快就门庭若市起来。惹得尼尼没事儿就汪汪好几声。

    首先来的是金婆子。也是凑巧,她一向行走于内外院之间比较多。因为雪天比较清闲,被临时抓了几次差,竟然也因此慧眼先识了七上姐这颗即将闪亮登场珍珠一枚,开始着意小巴结。

    金婆子和贺明玫有过几次交道,也算比较熟了,笑嘻嘻地进来,开门见山道:“到底天儿冷,老奴差使少,这闲的,来七小姐这儿唠唠,七小姐有事儿也只管差使。”

    司茶司水殷勤端茶倒水招待着。贺明玫有些奇怪,便是跟她熟,也不到要上赶着叫差遣的地步啊。

    思忖着道:“倒没什么事儿金妈妈客气了,以后有事少不得麻烦金妈妈。”

    金婆子笑了,提示道:“老奴常外走动,七小姐要采买什么东西老奴倒是极顺手的。”

    贺明玫不明所以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这金婆子,到底想说什么呢?

    金婆子见贺明玫不似做伪,不由笑着压低声音道:“老奴原想着,过几天是六姨娘的祭日,七小姐也许有些不顺便让府上买办上采买的东西让老奴替捎回来。”

    贺明玫很惭愧,她是个完全不称职的假女儿,她真不记得了。司茶司水也没有提醒过她。似乎府里从来也没有祭奠过什么六姨娘吧。

    司茶司水对视一眼,没想到金婆子竟然就这样提起六姨娘来。如今小姐的处境才好些,就要招惹是非了么?只是也不知道小姐对自己的亲生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呢?这么久以后,她们也没有听小姐提起过自己的姨娘。

    司茶就悄声提醒贺明玫:“小姐,大太太曾严令府里任何不许提起六姨娘小姐想怎么做,回头私下和奴婢说,奴婢去想法子也是一样。”

    贺明玫明白过来。这金婆子是常内外院走动的,最是圆不溜秋四不得罪,如今,她是示好来了。也或许,是来试探的?谁一示好就用这种可能极得罪大太太的方式?

    想了想她笑起来,看着金婆子道:“倒确不记得了。这些年一直没有提起,也忘了这回事。不过金妈妈既然提起,想着,府里也是有一定的路数的吧。往年的惯例是怎样就还怎样好了。”

    金婆子笑道:“往年呢,小姐年纪小,这些事儿大概也不会操持。如今瞧着小姐行事已经很周全,想来这件事也有安排。”说着看贺明玫只是摇头并没有接话,便也笑笑一句收了口:“总之但凡有老奴帮得上手的,小姐尽管开口。”然后转了口说起府里的姨娘来。

    姨娘这个话题,的确很适合用来劳嗑,要知道贺老爷的这些姨娘的确是姹紫嫣红可圈可点。

    小明玫听得津津有味,只觉余味无穷。后来她把金婆子的叙说,自己的道听途说,西厢众的补充说明,全部综合起来,加上自己的各种脑补润色。最后,生成了“贺府姨娘们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最终版。故事是这样子的:

    话说贺家大姨娘名翠红,原是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很得老太太喜欢。那时儿子新婚,儿媳妇高门嫡女的身份让她自豪又自卑,便时常想着压儿媳妇一头。于是老太太亲自将翠红赏给了儿子抬做了姨娘。

    那时贺老爷才新婚不过三个月,小两口正蜜里调油呢,大太太十分不爽,可长者赐不能辞。新夫妇不但纳了,还得笑纳。

    大姨娘做为府里丫环中登上高枝的头一份儿,自觉得了脸,曾经相当张狂。

    她日常老太太处伺侯,不免会听到看到老太太私下里抱怨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以及当面指责些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见的多了,她不免觉得这新太太性格过于软弱,很是没用。明明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老太太对大太太有些挑剔苛刻了,偏大太太对贺老太太却仍是十分顺从,从不违逆半分。

    所以虽然大太太专门提醒过她:“老太太年纪大了,说什么话都由她。跟前服侍,听着就好,出了这院儿,自己要分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万不可府里胡传乱嚼的不成体统。”

    那时候还贺老太太掌家,府里老太太说一不二,对大太太实行打压从严政策。那时候大太太还斯文有礼着,对谁都一脸和气的笑,对老太太逆来顺受着。

    如此形势之下,又有老太太做依仗,大姨娘如何能把大太太放眼里把大太太的话放心上,任由大太太拿捏?她不但不以为然,并且对大太太也慢慢多有怠慢起来。

    后来她甚至明里暗里老太太面前给大太太穿了几次小鞋,大太太都不理会。

    从此大姨娘越发觉得大太太那样个面儿,便是自己也可以拿捏得住的。

    后来便有了二姨娘。

    二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大太太做主抬的。她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的,那嘴巴,利索的比街口卖瓜的还会说,不但常常把她噎住,连老太太也常常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据说,当初贺家家底单薄,呃,单薄到可以忽略不计。靠贺老爷定数的奉录和圣上不定时的赏赐过日子。二家婚事定下后,唐家专门挑了贺大太太贴身婢女去做庶物管理强化培训。二姨娘就是那培训产品。

    老太太怒了要罚吧,大太太回说这丫头啊,她身契俺娘家老妈那里呢,要不捎信回去,就说这丫头惹了老太太怒,让俺娘把身契给老太太送来?

    让寿昌侯夫给她送丫头身契,还说不出个那丫头犯了什么严重错误的一二三去。家便是肯给她贺老太太也没脸接。

    实际上,那二姨娘平时缩自己院里,只能去给大太太问安,压根不用往老太太跟前凑。便是被叫到老太太跟前了,那态度也是无比的端正恭谨的,根本惹不着老太太啥。老太太之前多是为大姨娘出气才发作二姨娘的,现碰了钉子,也自觉没趣,倒怪了大姨娘一顿。

    自此,大姨娘便也不敢贺老太太面前再告二姨娘的黑状,免得偷鸡不成倒失了老太太的喜爱。而二姨娘,老太太给她二份颜色她就开染坊,倒也把贺老太太哄的顺了气儿,从此和平共处了。

    幸好二姨娘忙着跟大太太身边转,并且也并不往熙和堂这边来,倒不跟她老太太跟前争宠。但纵使这样,大姨娘仍然把二姨娘视为劲敌,可惜明里暗里几番交战下来,用尽心思,仍是败多胜少。让本来姨娘界一枝独大的大姨娘很是怨怂,觉得大太太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她,不然好好的干嘛抬举个什么二姨娘来。

    她心里,大太太只怕比二姨娘好收拾多了。

    那天大姨娘白天输了二姨娘一仗,晚上连本该轮到她处的老爷也歇二姨娘屋里了。

    叔可忍婶也不忍了,大姨娘想着二姨娘争不过,大太太还惹不过吗?谁让弄个二姨娘来给添堵呢,不仁不义,便也给添添堵吧,大家堵着她心里才能顺畅些。

    于是便把老太太曾经明里暗里指责过大太太的话随便拿些排列组合一番悄悄漏了出去。反正那本是老太太亲口说的,又不是她说的,借此府里坏坏大太太的名声打打大太太的脸,也算出口被二姨娘欺压的气。

    其实大姨娘还是谨慎的,虽然没严格按照大太太“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的指导思想行事,也只是稍微的扩展逾越了一点点儿,她“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小声说”而已。做惯了言听计从的奴才,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违逆主子,只敢小小试试水,并不敢十分肆无忌惮。

    可是第二天,大太太就知道了个清楚明白。

    早上给老太太请完安后,大太太借口都没找一个直接把她叫到了致庄院,一句话不问,只一句“对主子不恭”便发作了她,直接让掌了她十下嘴巴,打得她嘴巴红肿,也哭的眼睛红肿。然后大太太便说她晚上没事四处乱蹿影响睡眠,看眼睛红了嘴巴红了,不但给她规定了每天睡觉的时间起床的时间,还警告她:“若是因为嘴巴不严实惹得老太太发脾气家宅不宁,便直接把卖了了事。”

    这是大太太第一次发威。那个嫁进贺府以来一直对笑脸以对斯文有理的太太,到此时也没有怒形于色,只是从头到尾表情略显淡淡的,她哭喊时端坐着自喝茶,眼角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现警告她时也是语气淡淡的,但大姨娘却明显觉得她绝不是说着玩的。

    这下大姨娘吓的不轻,直接告了病,休养了好几天,直到嘴巴彻底看不出挨过打了,才奉命到老太太跟前服侍。连挨打的事儿也没敢跟老太太提一声。

    然后,大太太接手了府中事务,带着二姨娘等,三下五除二,府里大小奴才也被收拾得俯首贴耳。

    被打回原形的大姨娘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那么憋屈着过了好几年。直到大太太有了二个哥儿之后,给她和二姨娘停了药。没多久,她便怀了孕。那更是府里丫头姨娘中的头一份儿。

    不但老太太更加喜爱,连老爷也很开心。这下她有了子嗣傍身,还担心什么被大太太卖出去,还担心什么二姨娘争贺老爷的宠?姨娘凭肚子贵啊有木有?大姨娘又慢慢开始得瑟,并且气焰似乎更胜从前。明明已经升职成功成半个主子了,可过的还不如个奴才快意。那小心谨慎战战惊惊的几年,她早过的烦了。

    便跃跃欲试着想个什么法儿给大太太二姨娘神马的添点儿难受才好。

    谁知还没等她高兴完想出主意来,二姨娘也诊出了喜脉。大姨娘那个憋屈啊。

    不过憋屈归憋屈,机会倒是来了。她们二个姨娘都双身子,大太太掌管中馈事务烦多,那老爷那里会不会被伺侯不周全?这么老太太耳边那么一提,老太太心领神会,于是又开始作兴给贺老爷抬姨娘。

24第24章

    那天,等老太太说明完她的意思,说两个姨娘不方便,赶紧再抬一个伺候老爷,虽然大太太还是恭敬地说着:“都听娘的”,但大姨娘却知道,大太太生气了。

    想想那时候,二个姨娘虽然怀着身子,但家正主嫡妻正是空肚期,就这都非说没服侍老爷,以此要求再抬姨娘,简直就是直接打家正妻的脸嘛,能不生气么。

    可生气就生气,大姨娘才不怕哩。大姨娘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气儿很壮,无比暗爽:叫罚,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现论到吃瘪了吧。

    经由大姨娘有意无意的宣扬,府里内外的丫头子们基本也都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主子的默许态度直接刺激了丫头们爬床的热情。

    那阵子,据说府里暗潮涌动的十分澎湃。

    可许久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丫头达垒成功。

    后来,生了大姐儿,月子期间,大姨娘看着自己臃肿的身材,很是泄气。那时贺老太太派了身边的嫣红来照顾她。

    那嫣红便是接替大姨娘位置服侍老太太的大丫环,那时大姨娘还手把手教过她各处规矩呢,经过这几年,正出落得一把嫩葱似的。

    大姨娘想来想去,肥水不流外田,她便是不得老爷的宠,也不好便宜了二姨娘和大太太去。于是便明示暗示嫣红抓住机遇努力争取,以后俩一起服侍老爷,服侍老太太,互相帮衬互相关照,睦邻友好,以后府里便既不输又不输阵,大可以昂首挺胸地过日子。

    嫣红正式接任服侍老太太之职时大太太已经掌管中馈,对大太太的手段她有几分看的明白,起初不肯,觉得大太太可不是好惹的。但后来终于奈不住大姨娘的劝告,飞上枝头便身娇肉贵福利丰厚的美好前景诱惑下,终于鼓足勇气誓夺彩旗。

    于是嫣红开始找借口往外书房跑,给贺老爷送个茶水点心什么的,大姨娘帮着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面前给她打掩护。天地良心,嫣红满打满算只去过外书房二回,见过贺老爷一次,纯送个茶便被挥退了,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那一天再去时,便被半路拦着了,几个把那嫣红收拾收拾捆捆绑绑盖上盖头直接抬到了一处贴了张歪扭红喜字的新房里去了。

    那嫩生生的嫣红就这么着,被配给了府里喂马的老官头儿做继室。那老官头五十多岁了,是战场上给贺老爷牵过马的老兵,个头倒长得高马大的,就是战场上被砍过一刀脸上,一道疤从脸颊直通到下巴,中路的嘴巴也时常半歪着。——半歪的意思是,一边似乎正常,另一边却阔大歪裂合不拢,偶尔滴个口水啥的。

    当天夜里圆房,第二天一早嫣红就吊死了。那老官儿见了只是撇嘴(反正他本来也合不上),说:“死就死吧,老子见的死多了,反正老子也上过了不就个想男想疯了的女么,不就娇嫩点儿么?老子还不爱这一口呢死了也好,老子还不愿意养呢,还不如侍候几头骡子马去反正这个不去,下个不来,没准哪天,太太又赏一个来了。”话说,那已经是太太赏下来的第三个继室了。用老官头儿的话说,他有儿有孙的,喜欢侍侯这些娇娘娘吗?还敢嫌弃他?“让她老子娘自己来领尸,不领就扔马粪堆里沤肥去。活着没个啥球用,死了好歹浇片儿庄稼地儿。”

    消息传来,大姨娘吓的心惊肉跳,幸亏大姐儿已经生出来了,不然也得被吓出来。

    原来许多丫头还幻想着只要能先斩后奏爬上老爷的床便万事大吉,主母能奈其何?看看大姨娘就知道了,嘴碎无品,到处乱冒风,还不是越活越滋润。

    有不知多少丫头都觉得自己品貌才智比大姨娘强了不知多少里地去,她行咱也行!因而得了老太太口风之后才会个个信心百倍的往上冲。

    要不然,嫣红也不敢已经有二个前辈英勇填坑的情况下依然冒着炮火前进,企图穿过主母的封锁线和贺老爷床上胜利会师。

    若不是老官头嚷嚷,前二个丫头便是水过无痕连个响都没有的,而嫣红,大太太对贺老太太的最终解释是:嫣红那丫头出去办事儿,半路上憋不住钻马厩里方便,被老官头看光光了,andso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贺老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装的)难得竟发了几句很高端的感慨:唉,时也?命也!竟就那么巧刚刚好碰上!

    自此之后,丫头们便没有敢冒死去淌贺老爷这条河。而大姨娘,一病三个多月起不来床。想起大太太就一阵得瑟(是真得瑟不是那种得瑟),再也张扬不起来。

    如果说主母的手段狠烈让胆颤,贺老爷的评语更让心惊。

    据说贺老爷知道了,只笑骂了老官儿一句:“好个老小子,艳福不浅呢。”然后没了下文。

    没想到连老爷都是这样的态度。

    自此,丫头们连爬床的心思都灭绝了。路上有狼,目的地有虎,脑残才会往那儿冲……

    府里清静一阵子。

    那边得了长孙女,老太太喜的什么似的。便借言说大太太主持中馈事务繁多又带着两个哥儿,大姨娘病病歪歪一直不好,而自己年纪大了身边冷清,直接要求把贺明琪养身边。连带的让大姨娘也直接搬进熙和院老太太跟前伺侯。老太太更开口,免了大姨娘给大太太的晨昏定省,说反正大太太每天要来熙和院给她请安,何苦费事儿多跑那一趟。便直接让大姨娘熙和院里跟大太太照面儿时再请安不迟。

    也就是说,姨娘去正房给嫡妻请安,变相的变成了嫡妻主动上门,然后由遇上的姨娘请安了。

    这件事儿,该说是无厘头呢还是无厘头呢?

    但就这么欺负的调调,大太太也淡定表示:好说,都听老太太的,就这么着了。

    于是大姨娘连请安都不用送上门去,一天到晚老太太身边。刚开始还战战惊惊的每天大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后上前行个福礼,后来时间久了,又见老太太时常拿捏的大太太没脾气,连带的她的胆气也见长,慢慢地对大太太的那点子怯意,跟好了的伤疤一样不见踪影。

    大姨娘想开了后,病也好的很快。病好后也竟然瘦身成功,又恢复了好身材,真是意外之喜。想着大太太二姨娘都是生下孩子的,个个还不是这里肥了点那些粗了些身材走形?一比之下,优势明显嘛。

    于是贺老爷又睡了她一回之后,不免觉得自己运气好到暴,老天总是站她这一边的。

    慢慢的大姨娘腰杆子又挺起来了,想着大太太再厉害,还是被老太太压的死死的。老太太偏疼和闺女,又能耐何?这女又准备故伎重演,再试试水搔搔大太太的鳞片。

    她开始每天请安时避着大太太。不是头痛脑热起晚了,就是帮着照看大小姐过不来正堂,总之多磨蹭到大太太请完安走了,她才姗姗来迟。

    老太太只当不知道。大太太也从来不提起。

    大太太是谁,开国功勋唐家嫡女。老爹寿昌侯爷,世袭的铁帽子爵位,并且极得圣宠。外祖家是宋国公府,老娘是御封的县主,贺大太太从小也是眼下无尘的,让她跟个婢女斗,啊,算了吧。

    老太太不能违逆那是长辈,个小姨娘,家稀罕请安吗?不过是个规矩礼数罢了。

    大姨娘如果聪明,就该看得出来,虽然府里老太太时常依老卖老,但贺老爷却是从来没有对太太说过个不字的,她一个婢女,就敢想着乘老太太压着,她也从旁边抓挠一把。

    大姨娘有很多计划,比如争宠,自己的好身材+姨娘界排行榜的第一的名份+老太太的宠爱+长女,于是她觉得,这想法完全正常。

    于是,一个老爷歇太太正屋里的晚上,大姨娘借口大小姐生病高烧,让夜半拍门把贺老爷叫走了。晚上宿她屋里,据说,连大夫都没请。第二天,大太太探小姐病,发现不烧了,好着呢。

    第二次,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如法炮制,夜半叫走了歇二姨娘处的贺老爷。

    简单的伎俩,大姨娘却很自以为是。但也许简单的就是有效的,竟然次次得手。如是这么两次。那天清早,几个孔武有力的老婆子直接把一夜承幸后仍酣睡不起不来请安的大姨娘衣着不整发鬓散乱着拎着扔到了马厩里,滚了一身马粪。据说睡眼朦胧的她看到了老官头龇着满口大黄牙的淫`笑,大姨娘吓的魂飞魄散,当场湿了裤子。

    老太太过问此事,大太太轻言轻语回道:“大姨娘长期借故不请安,老太太看眼里不问不闻,定是不想插手老爷的房里事,免得被外耻笑贺府没规矩,昨儿个媳妇去郑家作客,竟听得闲言说们贺家是没有上下尊卑规矩的。细细打听了才知道竟是大姨娘说的些子闲话传到了外面,竟还是挂着娘的名号混说。媳妇儿气不过才出手管教一番。原想卖了她去,又想着她是老太太身边用惯了的,且留她性命。不过一个贱婢,若再做出没规矩的事儿连累娘被看轻,媳妇儿决不姑息媳妇儿到底年轻,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娘只管教训。娘身边再有不听话的丫头,不用娘劳累伤神,媳妇定然帮忙管教。”

    从此贺老爷再也没有睡过她这个大姨娘。

    大姨娘也彻底软了。

    这么些年,大姨娘虽然仍老太太跟前服侍,虽然大太太不的地方仍然时常狐假虎威管东说西碎嘴多事,虽然仍然不用去致庄院问安,但只要大太太,眼光只淡淡地扫她一眼,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贺府的二姨娘,虽然精明善算计,据说其材完全可以放到外面做个大掌柜。其前面战大姨娘时已经出色表演过了,她本也是唯大太太马首是瞻,指哪儿打哪儿的,是个大太太做姑娘时就收拾服帖了的,没什么可说的。有了二小姐傍僧后,老爷也好大太太也好,都给了她应得的体面。私下里大太太对她也多有善待,她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敢痴心妄想,大太太身边一向以奴婢自居的。

    嫣红为代表的一众丫头歇了之后,丫头姨娘仆妇下,都变乖了,府里一度风平浪静,一片和谐。贺府贺大太太治下,正走向繁荣昌盛美好前景。

    再没有敢对大太太眦个牙,明里暗里。除了贺老太太偶尔发发牢骚徒呼无敢应之外。没有新姨娘的日子过了三年。

    然后,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三姨娘,也终究是会有的。

    三姨娘和贺老爷的情份就不说了,看她如此如隐形一样的情形就知道了。

    只她和贺老爷的这份缘份,却真是浓墨重彩的一页,一定得说一说。

    并且还得从头说起。

    当年贺老太爷高中状元时,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他任职御林院安定下来后,便去信老家接妻子一同进京生活。而老家,贺老太太得老公高中之喜报,那个啷格里格啷啊,兴奋得恨不得打几个滚儿才好,母鸡下蛋般咯咯嗒嗒,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实际上她不咯嗒也很轰动。

    一时间贺家八方来贺。

    其中,便有三姨娘的娘家吴家。三姨娘她妈原是贺老太太的姨家表姐,她姨家原本是商户家,比钱呢就比她家多很多,但比面子地位呢,还是贺老太太家有面子,毕竟啊,亭长也是官啊。官家啊,底气啊。所以当初两老姐妹相处,还是贺老太太她妈微点上风的,总算走的很亲近。而两小姐妹,却势均力敌,倒也处的平安。

    谁知后来她姨父竟然跑去参军了,某年冬天活捉了个有份量的异邦蹿过边界来打劫的头子,加上平时据说也做战英勇。于是忽啦啦竟然一下子做了百户。从些,贺老太太同学就一直生活她那姨家表姐的下巴之下。

    后来那表姐嫁了当地一家大户,也是做生意的,钱财之巨,据说,好吧,说了贺大太太也没见过。只知道她们家满屋金灿灿的晃眼,而日常用玉碗吃饭,用玉石铺地,据说地下埋有金砖之类之类的。那表姐更是眼高过顶了。可是这表姐呢也有个不得意,那便是她一直没有儿子,只有二个女儿。娘家势大,男也不敢乱找别的女生儿子,两夫妻俩给大女儿找了上门女婿,那时据说已经看好定下了。

    这时登贺家的门,除了送了厚厚的礼给表妹夫道贺,还有一个意思,来结亲。吴家二女儿和贺家儿子贺正宏。

    两夫妇自已说的,大女儿是已经定下的,并且家里的钱财只留一小半给大女儿和她们老夫妻过日子,大部分的财产给二女儿做陪嫁,连嫁妆单子都开了一份。贺老太太还有些迟疑,吴家表姐便说们初入京城,各方花销都比较大,少不得要些钱财傍身,还给了不薄的仪程。

    贺老太太想想也是,京城里只怕更是花钱如流水,到时只有男的俸禄,又不能再种这片子土地,靠啥吃呢?够不够呢。迟疑之下就给贺老太爷去信说明了情况。结果贺老太爷也觉着好,就回信答应了。就这么着,这吴家二妞算是商定好给了顾正宏做老婆了。

    谁知状元的高才和状元的身体拉不上等号,进京没几年,贺老太爷一病不起,英年早逝了,留下孤儿寡母三。

    贺家于京城又没有基业,贺老太太便欲打道再回西北老家生活去。

    谁知等一家扶棺柩回去茂林,才发现那里已经不好呆了。

    一是当初贺老太爷高中后,已经慷慨地把家里原有的地给了族里。如今族里六七户家分了,吃进去的让家再吐出来,不要想的太美噢。唯余下那座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尚能安身。

    二是贺老太太当初嫁入贺家时气派十足,再做了状元娘子更是算做显赫一时,如今灰头土脸回去,被族里诸耻笑得几欲无地自容。官家女儿是吧,状元娘子是吧,当初给脸色看是吧,现世报了吧,不欺负欺负谁。

    此时贺老太太的娘家老爹早已退休回家了,二老年迈身体破败自顾不暇,当家的兄嫂把家业破败的差不多了,嫂子也十分厉害,并且家咄咄有理:还指望着姑爷照应一二呢,可姑爷发达了,想起过谁呀,也没见给家兄长谋个一官半职的呀,银子钱也没见半个子儿呀。如今不成了,又赖回来了

    娘家不给力,贺老太太自觉面上无光。想想京城还有房子,京郊也置办有个小庄子,家里还多少有些积蓄珠宝,收拾收拾卖卖,去庄子上住着,虽会孤苦些,但好歹儿子也不小了,又是个壮实的,没几年就能顶家立户了,日子也能过下去。

    于是总算求爷爷告奶奶把贺老太爷葬下了,一家子又起程回京。

    这时便遇到了吴家表姐。她手持单子,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直说当初贺老太太进京,她们家花了多少多少钱的仪程,送了多少礼,来回跑了多少趟,费了多少功夫,还请合过二的八字(这也要钱呢),还请过媒婆吃过茶(又有花费),七七八八一算,竟然不老少呢。讨债来了。

    贺老太太提起当初婚约之事,把当初写给贺老太爷的信以及贺老太爷的回信都拿出来给她看了,谁知吴表姐压根不认,只说们夫妻的事儿如何能算。不过既然大家是亲戚,又提起来了,好说,就让家儿子做吴家上门女婿好了。到时生的儿子多了,不要求多,第三个,第三个孙子可以允他姓贺,并且他们吴家出钱出力教养。反正她们家没别的,就是钱多。

    贺老太太这个气呀,贺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给做上门女婿,成心让贺家断后还差不多。

    那时贺正宏已经十二岁,不但继承了他老爹的俊美样貌,更是长得高马大,还原了他老爹没有传承下来的西北汉子的体格,兼学得一身过硬本领,一路护送着娘亲和姐姐回来的,一路打倒过好几拨不长眼的劫匪的。

    原来当年贺老太爷自己身体不好,儿子也从小体弱,贺老太爷便有意让自己儿子改拜武师强身健体。文状元的儿子要学武功,当时也是一时美谈啊。消息传出,还真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师,大概奔着状元的儿子没准也会是个状元这么个信条来的,竟然是个真高手。贺正宏不但身体健硕起来,更是学有所成,武艺出众。并且有状元老爹亲自教着,文才也是不差的。

    这么一个全才美少年,吴姨妈十分心仪,西北那噶瘩哪能找到如此好货色啊。

    做上门女婿,是十分没尿性的才会干的。别的都不说,光这份侮辱,都让忍无可忍。

    当时这正宏少年就气愤忝膺,一把将个吴姨妈推开了数十步远。

    不能要就要钱吧,反正总得落一样。于是那吴姨妈趴地上是一顿捶地哭喊啊,叫骂他们贺家母子欠债不还忘恩负义甚至威胁着又是要报官又是要报他们族里评理,等等乱七八糟的叫嚷中,周围一群明真相不明真相的各色等加油助威裹乱看热闹声中,贺正宏咬牙:血性上来,老子好想打女噢。

    贺老太太被十分纠缠不过,驴性上来,老娘忍了认了,身上木钱呐,但是家中有房啊,给写欠条,到了京中卖房卖地,还的钱去。

    欠条由贺正宏执笔,写的十分有意思:某年某月某日,某为示讨好自动上门送礼,礼金若干。某年某月某日,某为表巴结送仪程若干,连散碎银子都给她加上去了。断恩绝义还钱财,总数若干。

    那吴家姨妈也顾不得欠条措辞,很务实地看上面写明白了欠款总额,签名正确,这就行了。农村妇女骂街,难听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这点小嘲讽实不够她瞧的。何况她才不希罕这穷亲戚呢,反正有欠条手总好过没有。

    于是毫不含糊,当下派了一路跟着去京城,单等卖房收钱。不然定要贺家小子以肉偿啊以肉偿。

25第25章

    一行这么有几分闹腾着往京城走,才到孟县地界儿,一饭馆门口打尖歇脚时,遇到了孟老太爷。

    这孟老太爷,是孟县当地巨富,生意做的据说是通三江达四海的,自然很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路数。当初家里钱多之后,这孟老太爷便想着走走科举,去去身上商贾气息,便了认真读了几年书,后来虽考试不第,到底也捐了个官,好歹有个出身了。

    后来贺老太爷高中状元,大汤国别处且不说,至少西北那地儿,那是无不知无不晓啊。孟老太爷和贺老太爷虽从来不熟,但实实是知道这么号物的。这孟老太爷也没想到,只是习惯性地见着外地无意攀谈几句而已,竟然遇上了当年状元公的家眷啊,并且这些家眷日子凄惨啊。那贺大状元不但是他们西北这地儿的骄傲,和他还是乡试的同年啊。

    这个不能不管。

    于是孟老太爷当时就帮着还了债,又另赠了五千两银子让他们母子生活备用。五千两啊五千两,落魄间无意中攀认的故旧识,如此出手相助啊。贺家做梦似的就这么解决了难题,也不用真卖房卖地拉棍儿要饭去了。到后来孟老太爷还说要安置她们母子生活,贺母感激涕零。当初被吴表姐逼着的时候都没哭来着,被好一感动,哭上了。贺正宏看着她娘很心动的样子,当下抢先就拒绝了。贺正宏说:大恩来日定报,他能养家,也会还钱,让孟老太爷不用担心。

    那孟老太爷连连捋胡子,这娃有志气必能成大器。当下也不多留,备了些衣服食用等物送一家子回了京城。

    这孟家,便是现贺大小姐贺明琪的婆家。

    贺明玫真心羡慕贺明琪,真的,有这么一个为富一方且为富行仁的家,身后好歹又有个三品京官的娘家,她的舒心生活指日可待啊。

    后来进了京,贺母便一心小农生活,看上了府里一个老实巴脚却一路跟随的丫头杏云,想让儿子早早成了亲,生个娃娃传宗接代是正经。谁知贺正宏一声不响的,陪着母亲京郊买了个小院子,把原来住的房子细软卖了,把钱分了三份,一份存入银号只能按月支取,一份家里存着零用,一份交待给了可靠之,万不得已才救急。三下里管着母亲和姐姐以后生计保障。然后留书出走了。

    尚未完成留种大业的儿子不见了,贺老太太那个心焦啊,四下里打听,最后才听说,儿子竟是跑回西北那边参军去了。

    贺老太太虽不想和那吴家表姐再有任何瓜葛,但强不过命,如今儿子去了西北,偏认识的里只有吴家姨夫军营里挂百户职。于是又去信请托,请姨夫帮着寻找儿子,最好找到了还能照看一下儿子,不然有个确信儿也行。可惜她和那姨父倒没有联系,还得通到吴表姐。

    低声下气赔礼道歉,省吃俭用地来来回回礼物捎了多少回,那吴表姐都不给办事儿,回信儿里只透出浓浓的痛快,不给她做上门女婿的活该,现可能连给做上门女婿的儿子也没了,后悔去吧。

    后来贺老太太一咬牙,把家里留着的那份银子全数送了吴表姐作礼,表示自己就这么些了,成不成给个话吧。那吴表姐才终于被哄的开心了,或者是动心了,答应帮忙问问了。然后却一直没有个确信。催的急了,回信说谁呀老娘要给下死力找。

    又不敢得罪又无银子再打点的贺老太太熬的很焦心,只能一封封捎信说好话,如果吴表姐她面前,她下跪磕头也愿意。贺老太太觉得,那时候她真是把她这一辈子能想到的好话都说尽了。

    却终于也没帮上,说军籍中根本没有叫贺正宏这么个的,百户的权力有限,要想再找找,就得往上托。

    就这么着过了好几年,终于忽然有一天,贺老太太收到了儿子捎回的信儿,原来儿子不是去了西北,而是奔了西南参军去了。

    那时西羌入侵,西南守军正和西羌打得火热,而贺正宏,因作战英勇,屡建军功,并且还出谋划策行事稳重,一路从小兵卒直做到了副将。走时少年十三,凯旋归来时已二十有三。犒军台前,男子英姿勃发,气宇轩昂,骑白马握长枪,盔上红缨飞扬,身上凯甲曾亮,晃瞎了多少京城女子的狗眼(贺大太太就是那时候被晃瞎眼的)。后圣上按功行赏,蜗居了九年的贺老太太又搬入了这御赐的堂堂贺府。

    还有就是,她也不会再鸟那什么鬼表姐了。

    风水轮流转。忽然之间,百户姨父挂了,姨家被抢了,没有逃了噩运的自然还有有钱又招摇的吴表姐家。

    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连地板都被砸了掘了。有说是流寇,有说根本就是从当地驻军营里过来的兵痞子,有说是得罪了私盐贩子。管它什么原因,总之吴家家财一空。虽倒也不至饿死,总还有哪里藏着掖着埋着的没被扒拉出来的好东西。可是没有老爹罩着,要想生意兴隆那是不能了,被欺负也是常事了,日子越来越艰难了。

    于是,吴家表姐又想起这么个表妹这么个曾有婚约的外甥来。就那么把个水灵灵的二小姐送入了京城。

    吴家二小姐不但来了,还揣着当初婚约的各方士证词。比如媒婆的,比如邻居的,比如合八字的那老和尚的。走时,还老家办了小小的嫁女宴,也算是昭告四方自家闺女嫁了。老贺家啊,早有婚约,邻里乡亲对此事知道的不少。

    贺正宏:¥%·#/*¥—%*¥……

    梦想做平妻什么的,意思很明显,却压根没敢提出口。最后,被晾了一阵之后,哭闹说理无果之后,要死要活无效之后,吴表姐终于矮□子苦苦请求:别的也不敢想了,求表妹就收敢外甥女做姨娘吧,再送走,这丫头便不用活了。

    明摆着啊,进贺府别说做姨娘,便是做丫头,生活也比她们家好多少倍啊有没有。享过富贵的如何不知道个中差别。

    于是贺老太太做主,留下,抬姨娘。

    当年头仰的比谁都高的漂亮高贵富足表姐哭着喊着要让女儿做她儿子的妾,老太太夜里做梦都笑醒好几回。

    这吴家二小姐家逢巨变之前倒是真真富窝里生富窝里长的,如今真是,落草凤凰不如鸡啊。

    所以刚进府时这三姨娘各种小姐作派地耍啊,据说是十分爱拈花哀涕对月伤怀,不断吟诗慨叹缘份弄,造化弄,天意弄。做为被弄的她,自艾自怨天地苍茫孤苦无依很久。

    贺正宏嗤之以鼻,贺老太太撇之以嘴:家吃草这儿吃肉,作个鸟粪啊作。

    没多久三姨娘无力玩下去了,病病瘦瘦的不象个样子。到底是从小安享富贵的小姐,一段颠沛生涯竟有些承受不住。

    贺老太太软了心肠,硬逼着儿子跟她圆了房。

    果然男一浇灌枯枝便又逢春了,不但病好了,还一击一个好球,竟一举得男,生下了贺三公子贺明璋。

    据说,当初这三姨娘也曾试图床上让贺老爷软了身子后再软了心,替娘家谋一二好处。贺老爷斥道:家破事儿管屁事儿,再不许贺家门内提起吴家。然后拍屁股走。

    贺老爷再不来了,大太太不准她去请安。她倒自己院里老老实实的。

    后来怀了孕,府里给了各处优待之后又翘了翘尾巴,开始时时拿表亲到老太太跟前说事儿,好象比别亲比别高一等似的。也没有去惹孕妇生气,倒也滋润了一阵儿。

    后来啊后来,发现原来老太太看见她就想笑不是心里痛她,只是自己心里痛快那个打击啊,那个难堪啊走亲情路线什么的,歇去吧。

    或者说,是改走了冷傲路线。比如府里姨娘住的院子,都是靠近致庄院的一处大院子隔断开的小院。名字也是走的淑慧贤德路线,比如大姨娘的院子叫淑院,二姨娘的叫慧院,到了她三姨娘这儿,她老实了之后,便自请住到府里最偏僻破败的西北角的一小院子里,并把院名改为了菊院。

    觉得自己有为菊者傲骨,幽居一方,不同其它姨娘争宠。

    如今贺老爷不去睡她,大太太不用请安,她便几乎足不出户了,只看顾着自己家儿子。倒也十分安分。

    贺老太太这,有些方面倒真是护着三姨娘的,毕竟这是自己娘家,娘家不堪,她也十分没有面子。她只自己欺负时觉得很解气,但管束着别的姨娘不去刻意嘲讽她。所以三姨娘其实现过的挺好,只要自己脸厚些,倒也没有去找她不自。

    只是自由身是没了。要知道,当年还钱时,贺正宏曾写下的欠条当然是一并收了回来的。大家一起签字写上作废之后,此条便一直被贺老太太收着。如今吴家送女儿过来,不收不行时,贺正宏便拿此说事儿:谁知吴家送的东西什么时候又想让还回去,可是不敢要呢。留可以,身契拿来。

    就这城下之盟,吴姨妈也认了,立了契拿了点儿银子钱,转身回去了。

    贺老太太好想带着三姨娘捏着作废欠条和身契,回趟西北故地重游啊,真的,让那些长着狗眼的好好瞧瞧

    接着的四姨娘便是那个经历了贺家荣衰的小丫头杏云,三姨娘怀上身子感觉良好的时候,大太太做主抬的。这个姨娘怎么说呢,是个吃草出力的农村娃形象,贺家颓时便是因着她身板壮肯干活留下来帮手的,年纪又大,和贺老爷说不上有多少男女情份,最熟悉是真的,贺正宏先生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府里没几个使唤,便随便叫了她贴身服侍过沐浴穿衣啥的。当初唐家和贺家订下婚约后,唐家曾重点观察过此女,发现果然是个老实的,才留下了,后来大太太嫁过来后又细细调`教过,早调`教顺了服了,如今顺势抬了姨娘也算全了情份,当然还有就是,旧对旧,和三姨娘可以捉对成双细细叙叙旧日时光去。

    四姨娘话少木讷,四不招惹,谁使唤都答应,却也和谁都不亲不近。原来府里也只踏实做好自己本份的活儿,后来提了姨娘,便只按规矩到致庄院请安,熙和堂,是从来不去的。并且说真的,贺老太太的生最低谷此女差不多全程参与见证了,唉,有些事儿何必有记得呢?

    总之吧,二十年间,她本不爱去贺老太太跟前奉承,非招不见的,和贺老太太愈行愈远,默契地让那些旧日主仆情谊,淡淡远去消散风中了。

    至此,看出来了吗,这四个姨娘,老妈和老婆一替一个的抬啊抬啊,一个也不是贺正宏同志自己主动收的啊,虽然他都用了。然后某一天,这贺老爷终于也春心盟动了一回,自己个儿从外头带回来一位美娇娘来。官方说法是属下兄弟乡下的义妹,合了眼,带回来了。

    老妈老婆大跌眼镜之后不敢怠慢,一番细细打探,然后便一个桑心了,一个放心了。这货,某乡下不出名小城镇的小妓院养的小清倌一枚。

    和京城这地界大妓院里的那些角儿们比起来,外形,差一大截;才艺:差两个段位;服侍男:无经验;争宠手段:无品极(悄悄说,此项不只和妓院里的货比,便是和内宅女比起来,大太太也尽可以甩她两声哼哼)。

    唯一优胜入贺老爷眼的,便是那尚未退尽的泼辣本真,“喜笑怒骂活灵活现啊”,以及其中含着的些许乡土气息。

    哈哈,原来贺正宏老帅哥喜欢的是这么一款的。

    老太太不喜到了厌恶的程度:娼门货入门,丢呐。

    大太太无所谓:连婢都不如的贱籍;没算计什么都摆明面上,包括使浪荡手段使唤爷们儿。

    所以虽然大太太并不压着,五姨娘也偶尔会长角,随意扑腾但从来翻不起大浪来。

    倒也不知是牛好还是地好,这五姨娘进门来三年生两有了五小姐和六小姐。大太太仍然无所谓,如果她能生,尽管接着生好了,谁要跟她费脑子……

    然后,下一枚,终于到了六姨娘了。而贺明玫,真的,八卦的兴致顿无,很有些不想听了。

    做为唯一翘掉的姨娘,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是输的最惨最彻底的一个。

    贺老爹这吧,大事上把的住又走正道,心思不往后宅用。家里行事粗枝大叶的时候多,左右统畴的时候少。有些大男主,对女很随性。

    话说贺明玫的生母六姨娘,就是贺老爹一时性起的对象。那天,六姨娘还是美少女,偶然一次替哥哥往贺家厨房里送自家打上来的鲜鱼,被贺老爹正好遇见一眼瞄上。嗯,嫩灵灵怯生生又淳厚娇憨,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乱瞄,贺老爹心神一荡,就这么着那么着一番行事安排,此女成了他的六姨娘。

    六姨娘是良民,家里虽穷,但也是有身世可查的。有个屡第不中的穷酸秀才爹,穷得揭不开锅养不活妻儿了还读书,十分官迷没节操。儿女干活养他读书,老朽木也。

    六姨娘据说很得宠,最得宠。住娇园,据说有丫头亲耳听到贺老爷日常称她小娇娇。娇园里时常满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总之,最后死了,水过无痕。

    金妈妈一脸感叹语带羡慕:“不很久了,老爷还是忘不了六姨娘的样子。仆妇们都说,老爷最喜欢六姨娘的娇憨俏皮劲儿,府里五小姐就是长得有几分象六姨娘才被老爷捧掌心里疼的。”

    然后她看了看贺明玫脸色叹息道:“可惜七小姐长的倒不象六姨娘,不然哪里轮得到五小姐呢?”

    贺明玫没甚感觉,长得象六姨娘有哪里好?可以让贺老爹偏疼些?可能引起贺老爷的追忆追思么?

    宠尤,没了,和尤,宠没了,选哪一个?若六姨娘仍,她会不会选择活着?那些追忆啊缅怀啊什么的虚空到底能有个P用啊。

    至于娇憨俏皮?嗯,想来“娇”一定有,只怕最多的是“憨”,“俏”必须有,“皮”却是远远不够。于是她只好早早退场下台一鞠躬

    后来六姨娘没了之后,贺老爷很是伤痛孤僻了一段时间,据说很长一段时间别说笑脸,连话都没有一句。后来,大太太托了,从外面精心挑选了绝色的七姨娘送进来,贺老爷才慢慢好了……

    八卦说过听过就罢,不尽不实也罢,言过其实也罢,谁也不用当回事儿。

    金婆子没有从贺明玫的脸上收获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六姨娘,她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关切,好奇,或什么其它多余的情绪。

    金婆子不由也犯了嘀咕,她已经把府里姨娘们有的没的一些往事统提了七八,这才绕到六姨娘身上的,按说是没有露出什么故意试探的底细来。七小姐只和听别的姨娘的闲话一样带笑听着,偶尔插嘴,一副事不关已的淡漠样子。这样看起来应该是真的没把六姨娘当回事儿吧。

    到底是没见过面的,便是生母,也难有什么感情。就这么去回了太太吧,看来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正准备闲话几句告辞,贺明玫却笑着道:“自从上次去那梅林子里一趟后,有天竟梦到司红那丫头来。只说家里十分可怜,让看顾着一些。这几天总想起这事儿。金妈妈常外间走动,知不知道她们家如今如何了?”

    金婆子一愣,她第一次上门,和七小姐的关系绝说不到铁上去。七小姐这样婉转地问起,也算是托她办事儿了。

    这么一来一往的,交情也就有了。

    金婆子笑起来,七小姐倒比自己行事还稳当呢,这才是会来事儿的做法。她来说的那些个偷偷奠拜的意思,确实以她们的交情来说还是多少显些突兀的。

    家便不肯接那个话题,却也没有一下冷了她送上来的热心肠,托之以别的事。也就是说,想投诚,拿出诚意来。先把这事儿办好了再说别的吧。这些个情世故她当然知道。

    当下笑道:“老奴倒不知道,不过倒也方便打听,问了信儿再来回七小姐吧。”

    “那就多谢金妈妈了。”

    送走了金婆子,司茶问:“小姐,何必问金妈妈,奴婢也能打听到司红家的消息。府里好多都识得她们家啊。”那司红家是大太太让撵出去的,万一金妈妈去报给大太太怎么办?

    贺明玫笑道:“她想交好们,便不但会去打听司红家情形,完了还会帮看顾着司红家一二才是会办事儿,且看她如何回吧。至于她回不回大太太倒不打紧。”

    和以前的事事难为不同,既然开始了装亲热,以后大概也不会表面小事儿上多难为她才对。

26第26章

    金婆子上门示好之后,自也有闻风而动,府里风向忽拉就变。比如每顿的饭菜取来前都是热热乎乎温灶上的,质量也明显提升,份量也明显加大。各种份例以前只一起送入东厢的,现也单独主动给西厢送过来了。见面的各位脸上的笑也多了甜了,西厢整体的日子好过,丫头们个个都精神焕发。

    司水春风得意手脚疾,已经给大小姐绣到第二块帘子了。晚上仍那小矮凳上就着烛光一针一线的认真忙活。她有了事儿做,便不会再来拍着哄着眼盯着贺明玫入睡了。贺明玫十分怀疑若司水知道她被拍时并没真睡着的话,会不会继续对她唱摇篮曲哄眠。

    司茶静静悄悄过来,帮贺明玫掖了掖被角。

    贺明玫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倒把司茶吓的一跳:“小姐还没睡着啊。是奴婢惊醒了小姐吗?”要知道眼前这位小姐,睡起来可是昏天黑地的,天知道若不用请安,早上叫醒她有多难。

    贺明玫摇摇头,她正梳理着她发威以来这些天的事儿。

    大太太很有意思,以前端着一张贤慧的笑脸,眼眸里是常常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烦。但这些天,大太太对她的态度却好了很多,比如她得了玉瓶,大太太就笑的那么和颜悦色,一副很欣慰很与有荣焉的样子。贺明玫没那眼神里找到一丝别的情绪。然后还带她逛亲戚,给她炖燕窝?

    好象忽然之间,她就收拾旧山河重新开篇儿了。

    这事儿太诡异了。

    想想府里的姨娘们,宠的冷的,就没有能走到过大太太手掌边儿的。各位姨娘,都是大太太想让生才能生,想让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大小姐与二小姐同年,追着赶着一前一后出生,两位姨娘的争斗就不必说了,至如今二小姐都爱大小姐面前争个强要个胜。然后大姨娘二姨娘再没怀上过。

    第二年,大太太自己悠哉游哉生了小一岁的三小姐。

    再三年后,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又比拼着同年生子,分别生了三少爷和四小姐五小姐。三子贺明璋一向跟着三姨娘幽居不与女孩儿们为伍,而五小姐,从来没把四小姐当作姐姐看过。

    六小姐是五姨娘被放羊吃草不顾不问下的产物。

    那么自己呢,自己是否是大太太想让生的?自己是否是大太太失控下的产品?

    金婆子说了大太太对所有姨娘的态度,唯独对六姨娘的态度只字不提,只着重说了贺老爷对六姨娘的宠爱。

    男对姨娘的偏宠,常常不是姨娘的福份,尤其是一个正妻手段强硬御姐女王般物的府第里,常常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贺明玫绝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因为贺老爷对她态度好些了,大太太就会对她也友善这么许多。她更不敢觉得因为自己发个小威,就把大太太镇住了。

    她深深地觉得,反常即为妖。

    “司茶,,以前有没有惹大太太不高兴?”

    “奴婢没有啊。”司茶看着她,一脸的不明所以。

    “哪的亲戚或家有没有得罪了大太太呢?”贺明玫启发道。大太太对司茶的不善如此明显,除了司茶是她的丫头外,还有没有别的外因呢?那天熙和堂,就因为她偶尔迟到那么一次,没有跟上大部队请安,就因为老太太随口一句抱怨,大太太立马迁怒到司茶司水身上。大太太那样子发作,不象是一时兴起,倒象是一直寻找机会似的。然后几次三番的,要处置了她们。那时候,司水打了冷婆子的事还没传到熙和堂呢。

    “真没有。奴婢的家都庄子上,府里也没有什么至亲,从没听说谁招惹过大太太生气的啊。得罪更谈不上了。奴婢家如何敢得罪大太太。”

    “那么,司茶,那个,老爷书房伺侯的时候,没有什么令大太太误会的事儿发生呢?”

    司茶看了眼小姐,小姐一脸郑重的样子,她想了下明白了,不免一阵尴尬:“绝没有!小姐,奴婢只书房服侍过很短一段时间,并且那时奴婢才十一岁。”她有些不安,“小姐,可是奴婢惹了什么事儿?”

    贺明玫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想们眼下的处境。”

    司茶点点头,手脚的动作都越发轻了。旁边司水也停了手抬起头来,道:“小姐,可是又有什么事儿?”

    贺明玫看了看司水。司水多老实一孩子呀,府里本本份份,也没有认个干妈什么的拉帮结派,能惹大太太眼,自然也是因为她跟前服侍的缘故了。不过她身边总会有服侍的,不是司水也会有别,难不成能把她身边的撵完不成?

    通常一个嫡母不喜欢一个庶女不需要理由。但如果一个嫡母特别不喜一个庶女,大概总有一个原因。

    一般来说,就是此女碍着她什么了。贺明玫几下里靠了靠,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本事碍着大太太什么,家嫡子嫡女的利益,什么她都碍不着,此条pass。如果一定往这条上靠,那就是碍她眼了。她再往上靠了靠,觉得自己算是识趣的,之前傻呆呆病兮兮不往跟着凑,碍不着她的眼吧。并且以大太太的修为,自己只是碍了她的眼她也不至于给出反应。她一定得受的刺激比较大,才会有那样明显的厌恶表现出来。

    如果没有实质利益上的冲突,只有纯粹心理上的厌憎。于后宅,那么通常的一种原因,就是争宠。

    可是争宠,以贺老太太和贺老爷对自己不闻不问的长期态度来看,显然自己并不是个得宠的庶女,这方面大太太根本没有什么可争的。不管是她本或是她的子女,贺府,尊贵无比,无可及。所以争宠应该也没有这个问题。

    贺明玫还小,如果贺明玫本没有招惹大太太的可能,那么还有一种,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若非她的生母六姨娘早去西方报道前,就替她深深得罪了那位嫡母么?

    “司水,几岁入的府,入府后分别做过什么活计,都跟着谁?”

    “奴婢六岁进府,被教了大半年规矩,然后刚开始跟着花房的徐大娘照顾花。有一次六姨娘看到了,拉着和说话,然后夸漂亮可。那时六姨娘有孕身,说喜欢漂亮丫头,看多了漂亮丫头会生漂亮丫头。于是被分过去伺侯。老爷亲自作主派的去。六姨娘生产时大出血去了后,老爷后来便让跟着小姐用心伺侯。奴婢便一直跟着小姐了。”

    “以前大太太对,严厉么?冷二这事儿之前,府里有没有什么为难?”

    司水苦笑:“咱们小姐屋里,还不就是那样以前没有冷婆子这么过分,但自有别的奴才不把咱们当回事儿。若不是小姐这次发了狠整治了冷婆子,这几天只怕咱们也不得安宁呢。那胭脂珠花,以前都被挑捡过才送来,那胭脂盒里,有时还是小丫头把小姐的抠出来把自己用的填进去的,看着就不象样。现谁还敢这样。”司水说着,就笑着看了眼贺明玫,小姐还是要用强的好,老爷也不怪罪,大太太也不计较。多好。

    “小时的事不大记得了,从小跟着的中只有了吗?其它一个没留吗?小时候,没有奶娘的吗?”上次落水之后,除了司水,她屋里侍侯的全被撵了出去。不过那几个里似乎也没有奶娘那号物,小小年纪又死了亲娘的孩子,她的奶娘呢?不是一般大家小姐都有一二个奶娘的吗?

    “小姐还记不记得那奶娘周妈妈?”

    “不记得了。她去哪儿了。”

    “被撵回家了。小姐小时候有二个奶娘,一个钱妈妈小姐身边不过一年,就辞去了。然后就是周妈妈,一直跟着小姐。直到四岁的时候,太太说反正小姐也不用吃奶了,又说周妈妈仗着奶过主子架子大了,就让周妈妈出府去了。其实奴婢觉得那周妈妈极好对小姐也极关爱的。她生了小孩夭折了,把小姐当亲的一样爱护。她男很老实,初时也家里一家什么铺子里帮过忙,后来周妈妈被撵之后,一家不知到哪里去了。反正小姐屋里,知道,当时六姨娘身边的都被打发了,说死了的院子,院里只怕都沾上些霉气。只,因后来六姨娘七个月的时候,时时喊腰痛,随时都会生的样子,奴婢胆小,有好几次害怕。六姨娘看奴婢吓到了,也说万一生产时吓到小孩子不好,就把奴婢又遣回花房去了。所以那时才没被打发出去。后来有一次贺老爷偶然见到奴婢,想起来奴婢曾伺候过六姨娘,便说六姨娘一直说看多了漂亮丫头会生漂亮丫头,可不就生了个漂亮丫头。就又把奴婢叫来服侍小姐了。”

    “府里花房呢,怎么没听说有?”

    “前几年就撤了,说府里花木好,各屋也自己养些喜欢的花,不需要专门再弄个花房养着,太占地方。府里地不多。后来就散了花房。”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么?

    “府里服侍过六姨娘的,还有没有其它,小丫环,婆子,等等?”

    “没有了。或许有,奴婢不知道,奴婢才跟着六姨娘三个月,一直跟六姨娘身边,六姨娘好,说奴婢小也不让奴婢做什么,只陪着她说话。她身边的二个姐姐倒相熟,只是现都不府里了小姐问这些,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想起来问一问。一直没有给讲起过六姨娘的事儿,今天金妈妈突然提起,才想找个问问那时的事儿的。谁知熟知六姨娘的,竟没有府里了。”

    “是。那时说有道士卜出了府里要有血光之灾的凶兆,谁知后来果然应验六姨娘头上了。老太太发下话来,不许府里提起六姨娘,不然直接打死呢。大太太便管束着不许提,后来便没有敢提起。”

    “老太太说的不让提?”

    “是啊。”

    大太太自然是最会用枪的那一个,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疑心生暗鬼,有那么一种,不是做了亏欠别的事就补偿家,而是觉得对不住家就加倍欺负家,用以遮掩自己的心虚。

    可是别说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纵是有,只怕她也不能奈谁何,甚至不能让知道她有凭据,更甚至不能让知道她曾试着找证据,免得被悄然收割了。

    她只是试图理一理自己被厌烦的原因,看能不能想办法化解,目前看来似乎是不能。可即便是不能,甚至即便自己可能被阴死,也不能自己生生被吓死。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的。

    这天请安出来,才走过邀月亭,走前面的五小姐贺明璇忽然扭头狠狠瞪了贺明玫一眼,指着她怀里的尼尼道:“怎么把家狗狗要来的?”那天她眼睛都哭红了,那小气表哥都不肯给,竟然给了她,贺明璇看到狗狗就心生不愤。

    “只是借养几天。”贺明玫不想刺激她,简单答道。

    贺明璇站住脚,朝左右看一眼,对丫头们喝道:“们都远远退开,有话要和她单独说。”说着一指贺明玫。

    四小姐领着自己丫头依然自顾远走,六小姐带着自己丫头依然不远不近地旁观。

    司茶司水闻言便往贺明玫身边跟紧了,目露警惕,一边一个地护着。

    贺明玫回想了一下,最近压根没有招惹过她半分,这又是要干嘛?看着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敢又动手打她不成?

    贺明璇见司茶司水不退,怒道:“们是聋的不成,叫们退下听到了没有。”

    司茶司水只看着贺明玫不说话。

    贺明玫掂量了下,贺明璇的丫头虽都闻言退开去了,不过这小姐要真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自己也挡不住,便道:“五姐有话便说,咱们姐妹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的话么,何必要背着,何况还是身边丫头。”

    贺明璇气的冒火,道:“说就说,问,姨娘短命死了,为何硬说是姨娘害的?明明就是这个祸害克的,看一出生她就死了,关姨娘什么事儿?”

    “没说过啊,并且也没听说过六姨娘的死和五姨娘有关啊,五姐为什么这么心虚?莫非真有些关系?”

    “个死丫头,还敢混赖,上次赖推,这次又赖姨娘,别以为上次饶了这次还会饶。”说着她便冲过来。

    司茶司水对付她已经有些经验,司水护着贺明玫,司茶连臂带腰一把抱住贺明璇,一边叫她身边的丫头来扶:“奉书奉画,快些扶们小姐回去。姐妹们有事没事儿的闹一场,可是不象呢。再闹到老太太那里,只怕大家都得落了不是,上次的罚还不够吗?”

    奉书奉画仍磨磨蹭蹭不肯上前。

    这妞又是撒的什么泼?有本事去大小姐二小姐面前耍横试试看啊,看她们敢不敢直接抽。有本事到三小姐面前耍横试试看啊,看看不用三小姐动手动口,贺老爹是不是还疼着护着?明明没那胆子试么,该装死的时候也会装死,偏满府里就敢咱面前张牙舞爪,把欺负个比小的没娘娃当能耐本领,真是羞死了。

    或者有本事到外面试试去也行啊,看看这贺府得宠的五小姐可有多少能耐脸面让卖的帐。看看尼尼就知道了,听说那时为了要尼尼哭的喘不过气儿来,眼红成了兔子。可看看快哭死了可曾有可怜半分,倒白白送上门去丢了一场。

    贺明玫看贺明璇徒呼无力,身安全有保障,早放下心来,心里恶毒吐槽完,吸口气大着胆子走近几步,正色道:“五姐姐,为了帮遮掩,奉琴都被赶出去了,还不认帐么?上次没有当着大家揭穿,不过是顾着姐妹情份给留点脸面,让受轻些罚,没想到五姐姐竟然反怪起污赖,那五姐姐要不要和去太太那里好好分说明白?”

    “尽管说去,去说也不怕。明明没有推,离湖边还远呢,是自己一步步退到冰上的怨谁?就是非要污赖也不怕,谁会信混说呢,难道爹爹会信不成,已经给爹爹说过实情了,别想吓唬。”

    贺明玫看她那样子,听她那么讲,忽然就信了真不是她推的。那天也是雪天,地上有明显的脚印,赶到现场的大们如何能不知道贺明璇当时哪里。

    那大太太为什么还将奉琴处理得下落不明呢?让本来能说清楚弄明白的事儿,落得现个不明不白姐妹间瞎猜疑。或许,这正是大太太的目的?

    管束着下不让传六姨娘的闲话,所以这些年连司水司茶她身边都不敢提及。府里却偏有五小姐因像了六姨娘才得宠的话传出来,偏有六姨娘之死是五姨娘所害的闲话传出来。

    这炮仗女只怕也是家手里的一杆枪呢,随点随着,好使的很呢。

    贺明玫想着,便不想和贺明璇多罗索,和她说不明白。顺了口气道:“既然五姐姐这么说,就信,至于六姨娘的事儿,根本就没见过,根本就不记得,所以如果有说和五姨娘有关,五姐姐自去找说的那去,不要这里混闹,五姐可听明白了?”

    贺明璇倔着脖子道:“不是说的会是谁说的?”

    贺明玫好想爆粗口,这女实让没耐心,想了想才道:“总之呢五姐姐自己动脑筋想,不管想得通想不通,五姐姐以后若是再想欺负,告诉要跟鱼死网破的。还请五姐姐想一想,上次梅林里发通脾气,后来失了司红,的奉琴也不见了影踪,病到现,心里害怕到如今,说们两个到底都捞到什么好处了,为什么就追着不放呢?”

    贺明璇听了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贺明玫又吵不闹心平气和地和她分析起来,只看着贺明玫随口强道:“谁害怕了?”

    贺明玫继续道:“任是谁以后若再来欺负,定是不会再让她讨到半分便宜的。并且想来想去,以前并没有招惹五姐姐什么,五姐姐以后也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想五姐姐也定然不想和两败俱伤的吧。如果五姐姐还是烦呢,便少往五姐姐面前凑,五姐姐也少往面前来,遇见了便象四姐姐那样待就可以。五姐姐若是想好好相处呢,咱们还是好姐妹,以前的事儿既往不咎谁也不用再提了。五姐姐看这样可好?”

    贺明璇哼道:“谁要理。”语气却没有了当初的冲劲儿。

    后来她便真不怎么理贺明玫。本来贺明玫还打算过,她若以后还是见她就想动手惹的火起,她便也重启对冷婆子的招式,忽扇她一巴掌试试,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看看结果能坏到哪里去。结果很遗憾不得实践。

    没几日,圣旨下,将三小姐贺明珠许配承福郡王为妃,婚期就订明年的金秋九月。

    贺家出了郡王妃,此等喜讯,让贺府众喜上眉梢。

    三小姐得了众恭贺,娇羞之余更加端庄起来,对各位姐妹也更加友好起来。

    之后,大太太就是各种忙碌。

    要给大小姐备嫁,多少也得备点儿吧,做做样子也得做不是,虽说到当地再备大部分,但也不能让大小姐孤身上路,连个撑面子的行头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二小姐的婚事正式提到了日程上。明年九月之前,要把二小姐打包甩卖出去,免得大麦没熟小麦先熟。那些世家高门有着深厚的规矩底蕴,偶尔大的没嫁小的先嫁也是有的,,大面上礼数是对的就不要紧。但贺家不行,贺家立府后还没有办过一次大事儿呢,除了贺大太太自己成亲时候,那么一件事儿实成不了贺家规矩的参照。现子女婚事可以说是第一桩事,不可能一来就乱了规矩。更更重要的是,从现开始,要给三小姐学习各种规矩,礼仪,掌家,备嫁等事务啊,嫁入皇家,哪有那么轻松的。啊,事儿真多啊。

    新年也快来了,还要备年货什么的。大太太干脆,把三个大女儿都拉出来,一块儿跟着她学掌家理事。

    天大晴了,贺明玫变回小学生,跟着三个小姐姐上学去了。才几日,那小小的私塾,就变成了她十分喜欢呆的地方。

27第27章

    贺家的私塾就大太太陪嫁的宅子里,因主宅西边,称为西院。如今两边已经打通,西院那边主要是修建成了观赏游玩的园子,其中还有小小部分就是二个学堂,一个文馆私塾,一个练武场,隔着一片园景相望。

    因为与住的地方十分方便完全分离,私塾这边先生就直接住这里。而武馆,因子弟们不习武,只贺老爷偶尔才练起来,大多时候闲置不用,还有个别时候会闭了院门,与住家眷的东院隔开,领一帮子皮实兵蛋子那里摔打呼喝尽兴撒野。

    贺家虽京城没有根基,但贺家的私塾非常有名。因为坐馆的,除了一个江南请来的名士赵先生,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老先生,就是前贺老太爷的老师,简文昌老先生,称文昌子。

    这文昌子大汤国是大大有名的名士,比江南名士赵先生等更为有名。赵先生肯屈尊绛贵坐馆贺府,大概就是简老子这棵老梧桐引来的,文昌子前以学生自称,二谈文论道,很是融洽。

    当年文昌子据说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一心爬榜之辈,谁知当年下场应考偏遇考场舞敝,竟然华丽丽地落第了。从此便远离考场无心仕途,只开馆授徒为生。后来他一学生一举高中状元,高徒出名师,文昌子也享誉甚高,求学者众。偏这文昌子也是个奇,学生成才,他自己也觉得功成名就了一般,反倒封刀不教了,野鹤仙风般云游四方去了。就这么某一日,游至西北近边塞地区茂林,偶遇贺老太爷那少年儿郎,相谈甚欢,自此入了他的法眼,便又驻留下来收了这高足。

    然后没几年,这贺老太爷得文昌子教导,竟也一举中了状元。

    一师两状元啊,这大汤国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噢。于是这文昌子更是名声日隆。

    如今这么位老夫子住贺家开业授徒,贺家私塾虽只雏形初现,几个娃娃兵,更没有什么出仕成名。但京城私塾界,提起贺家私塾来,也没有哪家书香悠久的书院敢小觑了去。

    这文昌子自然是雅称,学生们还是称他简夫子。年纪大了,也不避什么男女之礼,又四处游走见多识广,倒十分的没正经。把几个小姑娘都吓哭过,原因各种荒诞。

    比如某次四小姐贺明瑾害羞不肯背书,简夫子问贺明瑾的问题是:“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必答题。

    被叫起来站着的贺明瑾又羞又恼又气又急,又手足无措,最后哭了。这老头儿还不放过她,让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说一定要搞明白,建议也可以向亲长请教。从此之后,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再被问起过,但贺明瑾他的课上更加沉默寡言了,但背书倒没有再害羞了,不然大概有让她更臊的问题等着她。

    比如某次五小姐不肯背书,老头的必答题是:“若无故落入敌手当如何?”

    贺明璇十分气愤:“爹爹手下有很多兵,谁敢抓?就算被抓了,爹爹自然会去救。”谁知这老头儿立即让手下二个小童把贺明璇单独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一副地痞相地道:“爹爹和他手下的兵不会来救的,给老实点儿。”贺明璇连哭带骂,扬言要揪光他的胡子,才不给他老实呢。

    这老头儿就关着她直到散学,很自得地看着贺明璇狼狈地被丫头们扶着离开。一状告到贺老爷处,那个没正经老爹也哈哈大笑,责令大家认真上课,听夫子的话。自此贺明璇也十分老实。

    而最冤的是六小姐贺明琼。无缘无故地,也没有不背书,某天中午被老夫子罚不准吃中午饭,丫头带的点心什么的统统没收。

    然后下午上课,老头儿问她:“一餐不吃会如何?”贺明琼肚子饿的咕咕叫,自己又没犯错,便有些胆大,看着那边大嚼点心的简夫子,老实地答:“会饿。”然后从身上掏出块银子来放老头案头,道:“本小姐买几块点心如何?”

    简夫子乐呵呵地点头,收了银子给了两块点心给六小姐,道:“明天中午继续饿饭。”六小姐问理由,老头说:“理由就是,爹让听的。而,要饿两顿。”就这么着又被饿了顿。

    这个浑不吝的不讲理的老货,谁也拿他没法。因为贺老爹发话,要拿这货当爷爷伺候,这货面前都得做孝子贤孙,包括他自己。于是谁都得很乖。

    贺明玫早听丫头们说起过这么个怪咖,对他是满满地好奇,所以一进学堂便忍不住使劲儿偷偷打量他。

    简夫子,着褐色道士领便服,高瘦身材,精神矍铄。容长脸,皮肤不算白,但黑得不够瓷实,满脸细密的鱼网状皱纹,头发胡须皆花白稀疏柔软,简单说就是毛少。整个看起来也无甚异状,倒微微有点观之可亲的感觉。

    只和一般的老家爱眯着眼不同,他十分爱睁大他那双眼皮已经塔拉下来的眼睛,只看的时候很爱脸朝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只眼珠子滚来滚去寻找锁定目标。然后读书时却又使劲地摇晃脑袋,好象一读书就被自动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并且十分喜欢手下的学生蛋子们摇晃着脑袋读,并以此判定是否认真了。

    有前车可鉴,贺明玫初来乍到的便十分的乖,老头儿让读读让背背让摇头她就一直晃脑袋,晃到微茫才停一停再反向接着晃,反正指哪儿打哪儿,倒没撞上什么枪口。

    这天,老头儿上课途中给学生布置作业,让大伙使劲地摇头晃脑开读,自己一边嚼点心喝茶十分忘。贺明玫觉得这夫子果然会享受,便不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某次便被那老头抓住了眼神,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儿问道:“为什么总是看着呢,有那么好看吗?”说着捋了捋不多的胡子,一副自得样。

    这完全没有老夫子们该有的严肃嘛,贺明玫好笑之余,认真答道:“不是啦,是那些点心们长的比较美貌。”

    简夫子一听,看了看他盘中的点心,一盘黄黄的蒸糕,入口即融,酥甜可口,道:“这是鸡蛋酥糕。”然后他认真地问道:“知道鸡蛋是怎么来的吗?”

    呃?贺明玫认真道:“厨娘放进去的。”

    “厨娘的蛋哪儿来?”

    “厨娘是女的。”贺明玫嘴快道。

    简夫子:

    贺明玫艰难地补上一句:“厨娘不会下蛋,母鸡下的。”

    这么被个小女生玩弄一回,老夫子吹了吹胡子,还是问出那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固定问句来。贺明玫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早想过这个问题的,是先有鸟。”

    “和鸟什么关系?”

    “有一只鸟下了个笨蛋,这笨蛋长成的鸟是个傻大个儿,有翅膀不会飞,只会扑楞那么几下,被鸟排挤,被叫*。”

    “这样啊。”

    贺明玫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这样没错的。”她认真道,“那夫子知不知道是先有女还是先有男呢?”

    “先有谁呢?”

    “一起的啊,当初据说女娲娘娘生的龙凤胎。”

    老夫子:

    有了这次的胡扯八道后,每次散了学,老头儿总爱多留贺明玫一会儿,和她瞎扯几句,贺明玫也十分爱这儿呆着。

    这简老夫子住的地方,是学堂的后院,有侧门直通外院的。而学堂的厢房,有几间是原来贺大少爷和贺二少爷的专用书房。现这二位大少爷都去了外院,有赵先生带着钻研什么时政策论政见要闻民生大计去了,据私下听闻还要研究这科主考官的喜好习惯等等,还要研究分析以前各届考生的题卷优劣,总之要弄懂的事儿多了去了。目前这园子里的小学堂,就是娃娃兵们根据地。

    就是这学堂这片儿地,不拘哪处,前堂后院侧厢,哪屋都有暖墙,十分舒服。所以冬天天大冻的时候,学生仔们不想钻进冷呵呵的风里去,便多是这里滞留,由服侍的过去院里厨房领了午饭回来吃。六小姐贺明琼同学十分不幸被罚的,就是那带到这里吃的午饭。

    别的屋子里大多也有暖墙,只贺明玫的西厢,唯一的供暖系统便是炭炉子。她一进学堂简直就不想挪窝儿啊。

    什么江南烟雨,大漠飞鹰,草原驰马,雪山巍峨,才几天,贺明玫就听他眉色飞舞着讲过了这四个地方,倒也听得十分有趣。

    说到雪,老头儿很有些感慨,对贺明玫道:“看们这里下雪,白华华的一片,厚厚的一层,可是太阳出来一晒,就没了。知道离这里很远的西边那里下雪是什么样的吗?那里下的雪是黄色的,一粒粒硬硬的,太阳越晒越硬,碎成粉也不会化,时间久了就成了沙,满地的沙,大片大片的黄沙。”

    原来沙是天上下下来的黄雪噢。

    贺明玫觉得这老头儿十分有想象力,不过敢跟小盆友比想象力么?她笑眯眯道:“也知道有个地方,雪大片大片的飘,到处白华华一片,厚厚的一层,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年复一年,都不能那儿生存,最后那里只剩下了雪。满眼的雪,永远都不化的雪。”

    “为什么永远都不化呢?”

    “因为太阳不出来晒啊。”

    简老夫子无语暗思,那不是雪山么

    “还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天上下的雪是绿色的,象草籽儿一样,落到地上,就长成草,长啊长啊,长成大片大片的草。那里的地上,到处绿绿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绿。”

    简老夫子奇道:“下草啊怎么知道雪山和草原的?”

    贺明玫:“不是讲过的吗?”

    “有这么讲过吗?”

    贺明玫不理,家也加了一点想象好不好。她接着道:“还听说一个地方,天上从来不下雪,猜都下什么?”

    “下什么?”

    “下的水啊。”

    简夫子翻眼:“那不就是雨?”

    “真聪明。谁说不是啊。那猜那些雨是酸的还是甜的?”

    “酸雨?”

    “是咸的。那咸雨下啊下啊,地上的水就越来越多越积越深,最后,把山树田屋全都深深淹没看不见了,只剩下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

    “小丫头,连海都知道?听谁说的?”

    “多新鲜哪,尼尼就是从山的那边海的那边过来的。”贺明玫拍一拍怀里的尼尼,问道,“对吧尼尼?”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简夫子。

    简夫子点了点下巴,下巴上的几缕长须便也跟着飘了几飘,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样子来,问道:“知道这小狗为什么长不大么?”

    “为什么呢?”

    “因为它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嘴巴上象开了河。”忽然外面有个清朗的男音笑道。语音未落,一道欣长的朱色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正午的阳光照他身上,有些模糊了他的容貌,只看到那周身罩着的一层暖洋洋的光晕,和那光影中那张爽朗的笑脸。

    唐玉琦走进来,对着坐着的简老夫子揖首鞠躬行了一礼,道了声:“简夫子好。弟子叨扰了。”

    以简老夫子坐的位置,他应该是早就看到唐玉琦的吧。此时他撇了下嘴,一副不待见的样子道:“谁是的夫子,是谁的弟子?”

    唐玉琦听了,笑嘻嘻的并不意,道:“可是想要弟子交些束修以正名份?”

    简夫子便再翻了翻眼,傲骄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两,竟是老相识。

    贺明玫尚对着凭空出现的这五表哥呆呆的,就见唐玉琦伸手抱走了她身上的尼尼,揉着它的脑袋问道:“塔塔,受连累了。跟着某学坏了没有,嗯?”一副完全没看见某就边上的样子。

    贺明玫忙站起身来,指着椅子笑着让道:“五表哥好,五表哥请坐。”

    唐玉琦这才笑看着她道:“上次只脑袋贴榻上半歪着头看,这次倒懂礼貌了,又起立又让坐的。”然后他又揉揉狗狗脑袋,道:“塔塔,是不是教的某懂礼貌了?”

    贺明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转身去倒了杯茶给唐玉琦,道:“五表哥请喝茶,还有,它叫尼尼。五表哥不要乱叫它,免得它这里分裂。”说着点了下尼尼的脑袋。

    唐玉琦问:“小东西,真叫它尼尼啊,这么叫它才分裂呢。可怜的塔塔,受了某多少折磨啊。”

    贺明玫顾不得跟他磨嘴皮子,只心里隐隐觉得十分不妥。因为天暖,今儿大伙儿都回去吃午饭去了,这会儿子只有她这儿和简夫子闲话,不知道这个表哥何事到访。“那个,五表哥,吃过午饭了吗?见过家太太了吗?”

    唐玉琦撇嘴不看她:“自己作客没礼貌的,以为别跟她一样吗。”一语了又转身笑嘻嘻地问她道:“唉,小东西,那马的事儿,跟姑父说过了没有。”

    贺明玫当然没说,当战马是那么好要的么,要徐徐图之。但想起尼尼的抚养权,便道:“催什么,正想着法儿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唐玉琦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催不急,等着吃那热豆腐。”然后他稍凑近了一点儿,道:“等要来了马,保证带骑马去,到时跟姑姑姑父说去,定然教会跃马扬鞭。”然后他头挪离稍远点,歪着下巴怀疑地盯着她的脸,带着抹考量的意味儿道:“不会是那种胆儿小不敢学的吧?”

    贺明玫不吃这一激,不好意思地慢慢道:“其实是。”

    被冷落的简老夫子十分不满,用手指敲了敲茶杯,道:“也要喝茶。”贺明玫忙起身续上。

    唐玉琦道:“简老夫子,弟子今儿个就这里跟着您老念书,请您老多多指教弟子吧。”

28第28章

    简夫子看着唐玉琦道:“好,束修什么的看着办,只不过拜师礼是要的,现困了要歇午,这儿捶着腿,捶到睡着了,下午晌老身便准入课室。”

    唐宝琦欢叫着:“得令!来来来,夫子快躺下,有事弟子服其劳,再不用您动一根手指头的。”

    简夫子被他拉着往榻边走,一边问道:“个大少爷会不会干啊?”

    唐玉琦道:“瞧好吧您哪,可别到时舒服得爬不起来。”

    明玫暗笑,刚还喝浓茶来着,能睡的着吗?

    简老夫子上了榻,闭上眼睛养着神,唐玉琦拿个美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一边问旁边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明玫:“小东西,也不问问什么时候来的和来做什么的?”

    明玫老实地问道:“五表哥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来了?”

    简夫子用鼻子哼笑一声,把头扭向榻里侧,不理这二只。

    唐玉琦也笑起来,夸了声真乖,道:“早就来了,某开始说什么下草籽儿雪的时候就来了。来,塔塔。”说着不住招手,让明玫把塔塔抱过去。

    简夫实忍不住,闭着眼睛插嘴道:“某可是叫小东西,或者也可叫明玫?”

    唐玉琦就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简夫子真是,睡着了都比别聪明些。”

    那边明玫却不肯过去,只把手一松丢下狗狗,狗狗就朝唐玉琦跑了过去。

    “看,一叫就来了吧。还是的狗狗亲。”唐玉琦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去揉了揉狗狗的背。

    “狗狗不是鼻子最灵么?悄悄站外面那么久尼尼都不去找,可见没忘也差不多了。”明玫取笑他。

    “那有什么,女孩子家身上总是弄得香喷喷的,定是把塔塔鼻子给熏坏了。抱一抱也就又认回来了。来塔塔,跳腿上来。”塔塔应声跳到唐玉琦的腿上趴着。唐玉琦就扬眉得意地看向明玫。

    明玫手指随意地拨弄着茶盅,正想着这家伙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到底闻过几个香喷喷的女子呢,似乎经验老道的样子呢。

    唐玉琦见明玫没有理他,只微低着头,脸上含了丝怪异的笑,有些怀疑地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忽然明白过来,莫非这丫头误会什么了?不由认真看着明玫的脸,想解读出那表情里到底含着些什么东西,却见她轻啜了口茶,借着吞咽的动作把脸上的多余表情全都消去了,又换上一副笑笑的脸来。

    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

    “七妹妹,听谁说的关于海的事儿?”短暂的冷场后,唐玉琦问道。海水是咸的倒真,还知道海底有山有树有房甚至有田,谁下去看过呀,真的假的呀?

    “不知哪儿听来的,或许什么游记上看来的,不记得了?”

    “才识得几个字渣渣儿?刚读几天书就能看游记了?”唐玉琦问道。

    明玫知道说顺口了,忙掩饰道:“不是看的难道不会是别看了讲给听啊?家司茶都认识字儿呢。”远处的司茶忙隔空撇清:小姐呀,还读不全百家姓啊,真的真的。

    就这么一句闲话,不知如何惹到了趴榻上装死的老夫子一只,下午课上简老夫子便打击报复:“明玫小姑娘,请背《三字经》。”

    当简老夫子闲闲地撂下这句话的时候,明玫有点儿傻眼。这老头笑眯眯的,脸朝着两排书桌椅中间空地后的墙上,眼珠子却转溜到一边来盯着她瞧。

    明玫小姑娘扭捏了一下,被叫的这么亲热,还当众叫的,她很不习惯。然后,她觉得很惆怅,真的,她上学满打满算五天未满,还这样那样没全心扑《三字经》上,她需要把这玩艺儿背到个什么程度算合适呢?

    相当年她多少也读了十多年书,也有冈冈的文凭,纵算不上知识分子也能和文艺女青年搭上点儿界,当她装文盲是容易的吗?

    贺家私塾是真正的私塾,一向一个外也没有。头排物似乎是贺明璋同学当仁不当一独大,点了一整排,但家没来,座位虚空着。明玫上学这几天,就没见过他的影。

    然后第二排两桌,分别是四小姐贺明瑾同学和五小姐贺明璇同学。

    第三排,便是小七明玫和六小姐贺明琼。

    不管坐哪儿,大家都是各居一桌,左右分开。

    其实据明玫观察,简老夫子根本不象传说中的那样十分严厉,而是十分的放羊吃草。

    一般他上课的时候,流程是固定的,先教四小姐读几遍她进程中的文章,然后由她自己默读默记,然后他再去教五,以此类推,按序排到六到七。都教完,便可以扯开嗓子大声嚎了,是读了。

    当然没轮到的时候便可以干点儿别的,比如习字儿,比如发呆,比如打盹儿,比如偷听,比如与狗狗眉来眼去。而教过正默读的员,可以去掉第一项,去掉最末项,其它项可以混搭,也可以自行开发新项目,比如抠指甲等等。

    而一般四个轮着教一遍新篇,老夫子已经要去进行他的养生之道“少吃多餐,少睡多动”中的餐或动了(也或者是去拉和撒),而留下他的两个小童板儿和串儿值勤看守。这俩小顽童比简夫子还不靠谱,常常这时候跑去和各位的丫头们玩的热火朝天,什么丢沙包踢键子院外大吼小叫。

    明玫觉得吧,这简老夫子根本就是让这些来陪他解闷的吧,什么上学啊。真的,太自由散漫了,是谁说简夫子严谨刻板的?

    以前五小姐就曾到贺老爷面前告过黑状,结果贺老爷说:简老夫子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不用教们读书,光那份见识,随便露露们就受益良多,学不学文章倒其次,们跟他身边熏熏也好。

    那便跟着熏吧,反正那老头十分爱干净,也无口臭狐臭香港脚等问题。

    据说简老夫子也偶尔会开教新篇儿前考较前文。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自打明玫入学以来,这夫子还没有对任何一进行过此项工作。

    没想到第一枪,朝她开的。

    其实如果他问那种象把四小姐明瑾问哭了那样的刁难问题,明玫倒不怕,大不了依小卖小装痴卖傻就行了,她最怕家问的很学术,而她要装的很白目这种问题,因为那个度实不好把握,怕一不小心变神童或成真傻子。

    今天的课堂气氛有点奇妙。大概因为第四排,明玫的身后,正坐着个唐玉琦的缘故。

    贺家的姑娘们自家院子里可以放肆,但贺家的院子里少一样生物,那便是男,尤其是青年男,奇缺。

    三个男子兄弟,老大老二集训了,连请安都很少见到。老三么,冷了报病,热了报病,刮风下雨报病,换季报病。总之各种病,请安是不去的,府里三大BOSS都允了的,来学堂可以时来时不来,简夫子是不问不闻的。SO,老三是自由的,大家都是不常见的,贺明玫见他的次数,可以掰手指头数得过来,多大型节日全家聚会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那种各自角落里默默发霉的,没有交集。

    加上前几天三小姐婚事定,大家伙儿也还兴头上,多少也都提及到婚事,背地里自家姨娘大概也没少嘀咕。好,这时候来这么一活色生香美男子来,及时雨啊及时雨。

    于是小姑娘们多多少少,和自己心目中的比照了下。嗯,正宗高富帅,年轻,有活力,英姿勃发,貌美如花,要身材有身材,要才有才

    YY可以无极限,别的且不说,至少姑娘们外男面前,都表现的挺老实。

    明瑾同学总低着的头抬起了不少,腰身也挺直了些,如此才算是个优良前桌嘛,如果总是这样挺直着小身板,明玫觉得她背后打瞌睡都完全能过关。不过明玫认为,以她正前方的位置,如果角度不再多转45度过来的话,还是连眼角也看不到后面那猛男的。

    而明璇和明琼则方便多了,坐另一侧,角度就开阔不少,何况前一排的明璇同学还不时扭着身子,一副与背后老妹儿明琼同学有私房话唠的样子,目光就正正好能看到对面儿来。嗯,这两姐妹偷窥真是太方便了。不过,也都腰板挺直脑袋半垂姿势很端正嘛。

    男女混搭,真的十分有利于淑女的养成。

    明玫扫了一眼众,迟迟疑疑地开口背道:“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背仨字儿就看一眼老夫子,希望老夫子打断一下,偏老夫子只不理她。

    这么磨蹭了好一会儿,背完了几句,觉得差不多也对得起这五天了,便开始越发吱吱唔唔含含糊糊起来,“狗不叫,声乃变,求于道,鬼不现西王母,找林居,此无穴,窜几处独眼仙,有一方,救五子,名五羊羊不救,夫之过,救不养,夫之错”

    明玫含糊着声音,意识蒙混过关,偏大家今天注意力都十分的集中,个个忍笑忍的很难受。明瑾头又低下去了,腰也弯下去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抖着。明璇牙齿咬着下嘴唇,却从鼻子里喷出两声笑音来。明琼趴桌子上直打颤,扭头把脸朝着明玫这边来,却不肯往她的脸上看。

    与三个小姐姐们隐忍含蕴的笑不同,坐她身后的唐玉琦暴发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然后等明玫嗑巴完又继续背下面的时候他就静一下,似乎是怕压倒了家的声音,等明玫背出下一句来,他又一阵笑。边笑边把那爪子放明玫的背上又拍又捶的,跟他的笑声一样有节奏。

    简夫子终于把鼻尖儿的方向也调到明玫的脸上来了,一声不吭饶有兴致地听着,满脸的皱巴皮子更皱巴了一些,明玫也分不清他是笑呢还是皱了眉。

    反正明玫自己背不下去了,只好嘟囔着说:“下面的,没背会。”坚决不玩了。

    简老夫子等大家笑完一阵儿,才开口道:“明天带《百家姓》过来。”

    “那这本《三字经》带不带来呢?”明明还没学好呢。

    “不带了,让的丫头司茶教。”简夫子道。

    唐玉琦又是一阵笑。

    妈,原来这儿等着呢,明玫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轻声吐槽:“懒老头儿啊,教不严,之惰。”

    偏身后唐玉琦似乎听见了的样子,笑趴桌上,只隔桌伸爪,弹琴似的搔得明玫背上一阵痒痒。

    笑完明玫,继续上课。

    有美男坐最后排,只看的后背发热有木有?谁还没事去做什么小动作有一点不淑举动啊。仪态端庄啊,语调柔美啊,大家都很注意形象。

    别尚可,五小姐明璇也用那种软软的语调说话,明玫十分想笑。

    其实明璇也不是完全花痴的,她是看着被唐玉琦抱怀里的尼尼十分幽怨。为这家伙,当初她可真是下死了劲儿的讨啊,可惜无果。等看到明玫抱着的时候便有些恼愤,只是她十分不喜明玫,便也不觉得她抱着尼尼有多好看了,慢慢也能面对尼尼了。

    但是现又看到唐玉琦抱着尼尼,偶尔轻轻拍抚两下,朱红色的锦锻衣袍胸前,飘着几缕黑鸦的头发,洁白的长毛狗便趴那里,被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指那么轻轻抚弄着硬朗刚劲的少年身板,柔软洁白的狗,那么和谐有爱,那么让她心生羡艳,也好想把狗狗抱怀里啊。

    却忽然又想起上次为了这狗狗,自己他面前哭的眼睛红肿的,那样子一定有些丑吧?明璇想着,脸微微有点儿红,更加幽怨了几分。

    相比之下,明琼就更直接一些,她看一眼唐玉琦的脸,眼睛飘忽了几下,然后便扫遍唐玉琦周身,最后锁定他腰件的玉佩上。那玉佩是双面雕吧?她只看清一面是骏马狂奔图,另外一面雕的是什么呢?只这么目测就觉得那玉色十分的晶莹水润,一定值不少钱吧?

    下面的课各女都基本定格淑女形态中,安静,有着微微的害羞?反正动作都比较拘谨了,读书时谁也不肯再摇头晃脑了。只明玫又点着脑袋做了N遍“米”字操。

    感受着室内悄悄酝酿着的奇怪味道,明玫暗暗怀疑:冬雪才融,春天,提前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洒洒投雷。本文第一颗地雷呀,激动,非常感谢。

    也是某古平生收到的第一颗地雷呀呀,激动激动,非常非常感谢。

29第29章

    致庄院,晚间。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大太太靠榻边小憩,姜妈妈笑眯眯地走过来,轻轻给她揉按着肩膀。

    “这么多年了,还是的手艺好,一上手就是不一样,立刻就觉得身上松泛多了。那些个小丫头子们,给捶两下捏两下,和尚念经似的,根本不用心嘛。”

    姜妈妈笑道:“倒不见得是老奴的手艺好,可能是这么多年了,太太习惯了老奴的手艺,心里偏爱,才会觉得舒服的。也有些小丫头子,那手艺可真是不错的。”

    姜妈妈比大太太大六七岁,是从小跟到大的大丫头,后来出嫁了,做为陪房带来贺家。十分的稳重妥贴,这些年,大太太偶有心急浮燥,都少不了姜妈妈的提点才按捺下来,让狼回笼,大太太十分依重姜妈妈,但有烦难,定找姜妈妈商议。府里另一位妈妈史妈妈从前是大太太做小姐时的小丫头,小大太太好几岁,一向也是大太太的得力臂膀。

    主仆二闲话着,姜妈妈就把今天唐玉琦西院私塾里的事儿讲了一遍。大太太笑道:“这个琦哥儿,倒有闲心玩闹。”然后有些叹息道,“琦哥儿是个实厚道的孩子,又是个能坐得住的,素喜读书,请了老师习文哪里不好,偏爹爹让他习武,也不想想大嫂就这么一个嫡子,满口满心都是他,一天到晚地可着劲儿摔打怎么能不心疼。”

    姜妈妈道:“老太爷也是为了琦哥儿好,将来要接手偌大个唐府,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怎么能不辛苦些。”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孙,未来都是定好了的,现能不好好打磨吗。二房事事争强领先,嫡庶都不论了,抢着生了长子,生了长女,那又怎样呢,还不是出不了头。老侯爷心明眼亮,怎么会让堂堂昌寿侯府乱了规矩。

    大太太点头:“所以说这富贵荣华,哪是那么好享的。就是们琛哥儿和琨哥儿,没享着大富贵,那现读书也是十分地辛苦的,何况咱们唐家那样的家。”

    “琛哥儿和琨哥儿懂事乖顺又上进,哪里有让太太操心过,将来定是有大出息的。”顿了顿道,“也不用多久的将来,眼瞧着也就到了,到时金榜题名,跟家老太爷似的力拔头筹”

    大太太忙打断道:“快别提老太爷了,老太爷那是状元公,哪能随便拉出来比的?若不是有老太爷上头前头比照着,琛哥儿琨哥儿能有那般刻苦?哥儿们自己心里已经很有压力了,咱们可别再给孩子添负担。只要上进走正道,多少名都是其次,以后生长着呢,要样样周全才行的,可不是靠这一时的名声。”心里想说的是,贺老太爷倒是状元高材,可惜连身体都没养好,翰林院倒是清贵,却也清贫清苦清寒,为呢也没交好些同僚好友,最后还不是让妻儿落得凄凉。

    姜妈妈听了就道:“太太提醒的是,是老婢看着哥儿们努力,一时想起了老太爷的状元美名来,竟是顺嘴就说没想齐全。自此可记下了,万不敢到哥儿们面前去提的。”然后笑着转了话题,“这回府里怎么是遣琦哥儿来捎话,以前不总是婆子们过来的吗?”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儿,竟劳动主子爷们儿。

    “还不是青芝那丫头心急,不过听说了这么个,就托了二哥那屋的桂姨娘去找二哥打听,萍丫头也托了琦哥儿帮着外间打听,所以二哥才干脆让琦哥儿来回话儿。”

    青芝就是二姨娘,姓佟,也年纪一把了,本该叫声佟姨娘或二姨娘的。只是大太太叫习惯了,还总是丫头丫头地叫着。姜妈妈似没听到,轻轻笑着顺过了话题:“提的那太太觉着可合意?”

    大太太摇头道:“瞧着,十分不妥当。那焦恩赞,是焦国公府的嫡二子,前头才死了嫡妻,长的很是貌美,上面一个哥哥立了世子,家世好,世子又是同胞哥哥,以后也会照应着些,这是好的方面。可是年纪大子女多且不说,据说此非常的风流,成亲前就曾长住到妓院里几个月不回府过,后来成亲后嫡妻给她生有一儿一女,如今儿子八岁了,女儿也有六岁了,还有二个庶子一个庶女,姨娘好几个,通房丫头就更不说了,就这样家里也留不住他,成亲有子了虽收敛些也好不到哪儿去。后来还包养着戏子做外室,那外室怀孕了想入府,可惜当初名声太大路尽知,想遮着掩着那名声都遮掩不住,因此焦家不让入门,偏那焦恩赞十分喜欢,竟和老焦国公闹起来,那戏子也三天两头上门,不是趁着那正头夫出门堵路上就是一托二托的托送信到府里头给夫添堵,竟就缠着那前头夫闹起来,闹得那前头夫门都不大肯出了。那焦恩赞还为着那戏子不能进门和夫吵,一天一激动竟推了前头夫一把,竟就把前头夫推倒晕厥了,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这夫也怀孕了,只是月份小,原来不曾察觉,竟因此小产了。那前头夫自此一病不起,不过几个月光景竟撒手去了”

    姜妈妈啧啧叹息,真是作孽呀,二条性命啊,为个外室,竟不顾自己正头夫亲生的了。

    “这样的,如何能成良配。璐丫头虽然不是亲生的,也从小长身边。们又不是卖儿卖女的家,何必上赶着去攀这么门亲,只是时间紧了些,不然以璐丫头的样貌品格,不说高攀了,门当户对的如何不能寻个适合的来。便是嫁个寒门祚户,只要夫婿品性好,一样有日子能过出来,何必跟着这样虎狼物。”

    姜妈妈听着就连连点头附合,这种男,如何是居家过日子的啊,不能要不能要。“只怕佟姨娘是看中焦家府第出身,国公府嫡出,到底是好看又好听。那焦国公府,定然也是赫赫扬扬,又风光又旺盛的。”

    大太太的外祖家就是宋国公府,姜妈妈是跟着去过不少趟的,那份眼界见识还是有的。

    大太太撇嘴道:“国公和国公可不一样。那焦国公虽也是原等袭爵,可这些年下来,几辈子孙中都没有出息的,不过靠着祖宗功劳啃着罢了,只怕内里,早就成个空架子了。不过旺盛倒是旺盛,一窝子枝枝蔓蔓数不清的子孙,可文不成武不就,这些年可曾听过他焦家出过什么有名堂的物?如今倒是出了一个,竟是个因着死了老婆后改邪归正的风流浪子。改好了又怎样,是下武科场比试还是进文科场科考?不过靠着恩荫脸面,做了个小吏,过了几天正常日子而已,便宣扬的不得了了。焉知不是焦家为了自家名声可劲儿鼓吹出来的?”

    唐家宋家都是勋贵,也都是繁荣景象,就是贺家,也日子大好。姜妈妈对败落大户家便了解不多,想象不出便是败落了,又能不堪到哪里去,男她觉得是不好,可大太太对于府第的这种说法,她倒不是十分的苟同。总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了,哪能真过不下去日子?她心里不以为意,嘴上却不说什么,只点着头道:“还是太太想的细致,里里外外都替璐姐儿考虑着呢。只希望佟姨娘也能想得明白,莫觉得这是个香饽饽舍不下,辜负了太太的恩情。”

    都是往日自己的丫头,浑熟了一时嘴顺就会逾点矩,大太太也没有多说什么。什么辜负不辜负的,璐丫头可是她名下的女儿呢。至于那些高门大户,掩映风光排场之下的各种污秽,真是说也说不尽,心腹是用来办事儿的,那些污糟事儿,就没必要一一提了。

    大太太便也打住了话,道:“等回子让个丫头去萱香院传个话,让七丫头明天跟着去郑府赴宴去,衣着鞋袜穿戴首饰上都用着心些,可不能弄的拿不出手去。”

    姜妈妈答应着:“何必让小丫头子们跑,等一下出去时过去传个话也顺路。”因又笑道,“太太倒是慈悲,对七丫头越来越关照了,竟是让她跟着出头去。”

    大太太也笑了起来:“往日里们总劝软和着些,万事不放面上,是总没听进去。现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才发现是一直想的窄了。一个小丫头子,她纵有能耐,这贺家后院,还能给翻了天去不成,她能碍到什么?将来不过费一副嫁妆送出去罢了。若真是个有本事的,夫家混的好,将来也是琛哥儿琨哥儿的帮扶不是。”

    姜妈妈忙道:“谁说不是。太太能想的开,也是七小姐的福份了。若真是个伶俐有心的,跟太太身边看着学着,将来就尽够用了。”一边心里暗笑,什么想开了,太太想不想的开,全看贺老爷有没有将她哄的开心,心里顺了,什么都好说,贺老爷的态度就是她的晴雨表。这么多年了,太太还是那娇小姐的脾气作派一点没改呢。

    贺太太接着道:“自己省不省事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是上次去唐家,倒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行止间看着也还大方,琦哥儿那狗也是情愿送给她养着的,瑭哥儿还主动送了她礼物,总好过那几个,让不敢带出去。郑家又不比咱们唐家是自家,若再丢脸可是丢到了明处。只希望她以后都能知道护着贺家,才不枉是贺家女子。”

    姜妈妈道:“看那七小姐年纪虽小,倒是个明白的,定知道太太是疼她的。”她知道大太太说的那几个小姐,四小姐带出去也是一声不哼,木头似的杵着,五小姐不分场合地混闹,六小姐,什么都想要的性子到哪儿都不改。

    只不过肯带七小姐出去见客,还有一个原因是要带璐姐儿去相看,只带一个出去太过着迹了些,才多捎上那么一个的。多年的主仆,说不说透的话她都能猜到

    消息传到慧园,二姨娘便急急赶往萱芷院。大小姐住熙和堂陪老太太住,这院里只二小姐一独大,十分方便母女聊心事。

    “这么说,太太也是不同意的?”贺明璐急道。

    二姨娘点头道:“听着,也十分不靠谱。不是说他和前头夫鹣鲽情深的吗?怎么前头夫竟是因他死的?”

    “哎呀,姨娘,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明璐不满道,“那前头夫平时就是一副病病歪歪的身子。那时两争吵几句都气头上,不过一时失手推了下。谁知前头夫又怀了身子,更加体虚眩晕,正好两下里凑一起才倒了地,传到外头就完全成了他一的责任了。姨娘也不想想,如果真象外头说的那样是他的错死了,那前头夫娘家会一声不响么,只怕早闹得沸沸扬扬了。”

    “那倒也是。那不是他的错他怎么也不争辩呢,任由外头往他身上泼脏水?”二姨娘问道。

    “可不就是说。”贺明璐道,带着气愤,细长的柳叶眉紧紧蹙着,“外头最会胡说八道,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他被说的那样不堪却不辩驳,不正是他对前头夫情深的表现么?只怕他心里也觉得前头夫的死和自己有关,心里十分自责呢。”贺明璐说着,语气不由带上一丝怜惜,“并且听桂姨娘说,他为了前头夫的死,之前的毛病全都改了,不但把那外室丢开了手,据说连几个通房丫头也配了送了出去,只领着几个子女过日子。以前没个正经事作才会东游西逛的惹些是非,后头竟是也上进了起来,直求着国公爷给他谋了个实差——勋贵子弟都是谋个闲差图个名声,有几个谋了实差的,偏他就谋了,也不求官位大小,只求有个正事做。可不就二舅舅的手下,户部做了个佥事么。天天往衙门里去,竟是一心扑公事上任劳任怨了。那么一直干下去,踏实肯干的能吏,便是不靠着国公府,那被提拔升迁还不也是早晚的事?桂姨娘早先从二舅舅处打听的,还会有假么。”贺明璐有些激动,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才停下来。

    若是真如此洗心革面了,那倒是不错。从三品武将家庶女,配堂堂国公府嫡子,虽是继室,也有些高攀了,有的是嫡女愿意嫁。

    二姨娘思忖着,便听贺明璐开始给她分析起优劣来,主要总结为几种:一个改过自新的男,好过一个懵懂不会过日子还需要慢慢才明白事理的小年轻;家世好,若不是继室也轮不到她一庶女;听说长相好,又多情——以前是对众多多情,称滥情,现已懂得只对夫情深,谓专情;专心事业,努力走仕途,赚钱养家;背后国公爷是亲爹,世子爷是亲哥,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子女靠爷爷靠伯伯也很方便。总之这就是一被经历调`教好的优质良配啊,捡漏子的事儿,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捡到就是赚到啊。

    贺明璐激动归激动,思路还是清晰的,总结还是靠谱的,二姨娘听得连连点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还担心贺明璐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小女儿情结,准备当场喝破再劝解一番呢,如今听了这些能摆上台面的理由,倒真个个说的过去。

    虽然是继妻,但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什么先夫,嫁得国公府,堂堂嫡子正妻,那可是面子里子俱全的事儿。如此稳妥的现成便宜,不捡才傻呢。

    当然,那些理由并不是明璐一时的想法。自从打唐府得了此的信儿,回来后她已经反复琢磨过许多遍了。那时还担心这些消息不详不实呢。这些天打听来的那的消息越来越多,却无一跑偏出她计算内的这些条,这不是令振奋的好消息么。

    贺明璐所以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是因为她从唐玉萍处听来一个打了鸡血的版本。那个版本里,这焦恩赞从小生活焦国公爷的严厉压迫下,前头哥哥又是个出众的,方方面面压过他一头,因此他本十分不得焦国公爷甚至焦国公夫的眼,也不是虐待,就是不平等待遇,父母偏宠优秀长子,二子被衬的处处不如,也处处不得眼,生活十分的憋屈压抑。后来亲娘死了,他和哥哥都没了娘疼,但哥哥有世子身份,大把的围身边,只他没有。而继母很快有了新弟弟,压根顾不得把眼光放他身上,父亲也把目光放新弟弟身上。于是他,更是彻底成了没理的孩子,更别说得教导了。所以大了些才会去外面花天酒地混闹一通排解,连成了亲也不懂收敛。

    贺明璐觉得她十分理解他那份苦闷。象她,上有同是庶女的大姐压着,下有身份尊贵的嫡女三妹比着,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仍然不及大姐老太太处得眼。而若非因为二姨娘和大太太从小的情份,她只怕也未必能入了大太太的眼,至于贺老爷那里,她从来就没排上号过。

    她不憋屈吗?其它的妹妹们小,就她们三个大的姐妹,偏她是最最霉催的那一个。

    大姐明琪明明只大她几个月,却因为占了先,任她多出挑,也得事事让着明琪先。走路走前头,坐位坐上排,衣裳份例,哪一样不是由大姐先挑了再轮到她。不高兴了还时不时可以训她几句,对她指手划脚一通,她回句嘴就是不敬长姐,就是无礼。她能说什么?

    而三妹明珠,她能比吗?两姐妹但一处,因她是作姐的,就事事处处要让着妹妹,护着妹妹。妹妹做得好,就显得她这当姐的很差劲尚不如妹妹;妹妹做错了事,是她这当姐的没有指引好,要教导着妹妹怎么做才是对的。她也是当姐的,她可敢三妹面前训斥过一句?

    凡此种种,说起来真是满腹心酸啊有木有。

    所以焦恩赞的生长经历,深深引起了明璐那同是天涯沦落般的同情和共鸣。让她觉得,她就是那个懂他的好女子,如果是她,定能和他琴瑟和鸣,奏一世谐音。

    当然除了焦恩赞,还有另一个好女感到了明璐,那便是焦恩赞的前头夫。焦恩赞外面行为放荡,被家甚至被世所嘲笑,但他的夫理解他,并没有责怪过他,还处处维护着他,不曾对他有半句抱怨。

    直到夫病榻上,自知时日不多,才对他吐露心声,道:“妾身听过别诋毁赞哥哥,妾身心里一直很气愤。妾瑟道赞哥哥不是那样的,赞哥哥只是,从小,爹娘身边没有得到温暖关爱,才会出去借酒浇愁,释解痛苦,上面哥哥出色,下面弟弟争气,那种衬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妾身真的明白。妾身都懂,妾身懂赞哥哥。其实赞哥哥比谁都细心,最爱喝酒的时候,娘亲的忌日前三天便滴酒不沾,一直记得父亲喜欢的宝剑,念念不忘要买回来,对妾身也关爱,对孩子们也好,看似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其实比谁都细心,妾瑟道赞哥哥的生活过的苦,心里的苦,是任何锦衣玉食也填补不了的。妾身不想再让赞哥哥这么痛,妾身早暗下决心,要给幸福,妾身想和一起过长长久久的一辈子,想要一辈子给幸福。可是妾身太笨,还没有能找到好的方法能让赞哥哥感到幸福,妾身想着,妾苫要努力,一颗心赞哥哥身上,总能找到那个方法的。妾身真的不想死的,妾身想留赞哥哥的身边,哪怕妾身不能,能看着幸福也好。那些女,妾身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没有让露出幸福的笑,只看到不时的怒气爆发,越来越多的爆发。所以妾身不喜欢她们。如果他们能让赞哥哥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妾身便是死了也甘愿。”

    男哭的死去活来。才知他错过了什么,如此一知已,正可以过过暖心的日子,偏生却又没有了,得而复失,比之不得更让痛苦。

    痛苦让醒悟,男幡然回头,不再象以前那样时不时炸毛爆发,脾气更温和了,对更可亲了,越来越完美了。

    这样的女子也好,这样的男子也好,把贺明璐那一颗少女心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湿了多少条绢巾。

    贺明璐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好,却到底手段不够。她应该把她的满腔浓情蜜意早点说给男听嘛,那样不是可以早把他感化回来?她觉得自己可以总结经验,再接再励,比那先夫做得更好,把渣男彻底改造到永远,没有问题。

    实际上她不觉得那是个渣男,那必是世深深的误解。想一想吧,他不务正业不懂珍惜时,对前头夫尚算爱护呢,不然怎么会有二个孩子还又怀上一个呢,事实说明一切啊。想一想吧,能让一个女如此死心踏地至死还一心为他的男,会是个差劲的男么?首先他定是个了不起的丈夫有没有?

    她想嫁给他,要象他先头夫那样,对他好,让他感到温暖,过上幸福的生活。她想去谱写,他们未完的续曲。

    贺明璐去掉一向的深深算计,忽然化晌愈系女纸,为自己的梦幻爱情心动不已。她恨不得说服任何,她慧眼识得的这颗珠是多么的美好,请不要去苛责他的过去,大家更要向前看,向前看。而前面,有她的参与,一切还会更美好

30第30章

    那天最终,明玫也不知道唐玉琦到底是来贺府干嘛来了。反正课堂上,除了听见他笑得震山响,把她头上的小鬏鬏拍扁了揉快散了之外,也没见简夫子教他哪篇文,也没听到他读的什么书,尽凑了一晌热闹,等老夫子宣布散了学,他便一溜烟儿打马回唐府去了。

    第二日一早,明玫就被司茶司水郑重打扮起来。

    穿一件樱花粉色缠枝牡丹花叶纹暗花缎收腰小夹袄,浅浅的湖水蓝色锦云缎做成的十六幅的宽裙,裙上飞着一只只彩色丝线绣成的大大小小的各色蝴蝶,外面罩上闪亮亮玫瑰红蜀锻五彩百蝶金枝绿叶刺绣的滚毛边披风。整个一花枝招展,蝴蝶绕身啊。

    然后司水给她梳了双丫髻,还她的额头点上一点朱红,耳上一对珍珠镶金的坠子,项上戴着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赤金璎珞圈,又往她腕子上戴了个金镶玉镯子。

    明玫啧啧感叹,招财童子啊这是。很坚决地擦掉了额间那点朱红,取了耳上的坠子。于是司水又弄了个牡丹花钿给她贴眉边,又被她坚决地抠了。最后司茶司水一起,把一个珍珠抹额给她戴头上:“小姐啊,太太交待了,不可以太素净了,要显出咱贺家的气派来。”

    可她戴着那个珍珠抹额,让她一直觉得额气凉凉痒痒的,相当难受,只好憨笑道:“还小呢,要往可爱里打扮,这显得太过了些。”再坚决取了抹额不戴。最终,她拗不过二个丫头,到底让她们又那两个鬏鬏上又各套上一串落花蝴蝶发饰上去。

    整个被弄得跟花骨朵儿似的,就为了跟着贺大太太和二小姐明璐去参加郑郎中府小儿子满月宴。唐家之后,这是明玫第二次参加社交活动。

    郑家老太爷据说是贺家老太爷当年的同年,贺家老太爷驾鹤西归多年,这种关系,可远可近可有可无。大太太能为了贺明璐去参加这种应酬,也算是为她的婚事尽了心了。

    贺明璐穿着锦缎烟霞红的提花褙子,上面绣的繁华锦簇的月华裙,头上紫色绢花,脑后插着点翠插梳,翠玉搔头,赤金镶红宝石扁簪,缠枝花纹金簪上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两耳上的垂坠是眩目的粉钻,衬的雪白俏脸更加莹润光滑。胸前是赤金缨络项圈,两只玉手上各戴一只血红玛瑙指环,更衬得十指纤长,肌肤如雪。

    雪白狐毛披肩,镶玉腰带,翠玉压裙,大概样样件件都是考量过的。

    真的,古代的女,才是真的只需要貌美如花就好了的。

    明玫看了看打扮的比她还细致的明璐二姐,知道自己就是个陪绑的,去踏实吃一顿就完了。

    大太太上下细细打量这二个女孩儿的打扮,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表示通过。越是这种半熟不熟的家,越是要注意一点一滴。这些话,也都有妈妈们交待下去了的。她特意又扫了眼明玫,希望这个庶女也不要给她惹什么笑话来才好。

    郑家老爷也奔五年纪了,孙子都得了两个了,没想到又得这么一个老来子,笑的合不拢嘴,家里大摆宴席,宾客满座。

    贺大太太跟一帮太太客套寒喧着,明璐随身边一步一趋,也和围贺大太太周围的各色等应对着,看着十分的乖巧温顺。比花娇,体量风流,打扮稳重得体,和谁都能应酬几句,说话也妥当合宜,明璐很快便得了几位太太的眼,拉着她的手说长道短。大太太含笑一一应着话头,场面很融洽。

    明玫谁也不认识,并且她发现被带出来见客的,多是象明璐那样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跟亲眷身边斯斯文文的,象她这样的小不点儿很少。

    明玫接了几个大太太相熟的贵妇给的见面礼,和明璐一样团结大太太周围,只是不需和接话聊天。大太太身边呆的很无聊,也听的很无趣,慢慢便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那边主家小姐郑丽婷见了,便招呼明玫去最边上那桌坐,那边有两桌都是一众姑娘家。她笑着拉了明玫的手道:“跟着郑姐姐去吧,咱们一众姐妹们说说笑笑岂不热闹,也免得扰了太太们的兴,也免得妹妹自己闷着。”

    明玫就看着大太太,大太太就笑着交待明玫:“不可乱走,好好和姐妹们说话。”明玫笑着应了,又扭头看着明璐:“二姐姐一起去么?”

    明璐心里有事儿,对这些打探相看等眼神便有些微微地抗拒,只不敢表露出来,本也有些不耐烦听几个老女叨叨,闻言就扭头朝那边桌上看了看,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就露出一个厌恶的眼神来,扭头笑着对明玫着:“七妹妹自己玩去吧,陪着太太这边,免得万一太太有个差遣身边没有个。”

    明玫暗道这货会不会说话啊,自己卖个好非得啪一巴掌么?便抿了据唇道:“那妹妹也不去了,一起陪着太太吧,免得到时让二姐姐一辛苦。”

    明璐忙道:“妹妹快去吧,没的闷着了,难道有这做姐姐的,还要劳动妹子不成。”

    到底是不常一起的姐妹,说个话毫无默契,装个亲热也装的不象,几句话就让听出那不大亲近和睦的影子来。有几位太太便但笑不语,也有的太太跟着夸道:“瞧瞧这姐妹,又是孝顺又是亲善,贺太太就是会教养。”

    贺大太太便一脸慈爱地笑着催道:“七丫头快去吧,看早就坐得猴急了,还装样呢,倒和二姐姐耍嘴皮子。”

    瞧瞧家这装亲热熟稔,信手拈来呀。明玫便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告了退跟着郑丽婷走了。

    郑丽婷倒十分贤淑会来事儿,□都招呼到了。可惜她是主家,招呼完这个又要招待那个,十分坐不住,才给大家介绍了明玫,嘱咐大家多关照这位小妹妹些,然后也没功夫和大家多客套几句,便又招呼别去了。她新得了亲弟弟,老娘刚刚满月,还要顾及身子,便她和嫂嫂们帮着张罗。

    郑丽婷一走开,明玫又谁都不认识,便笑着向大家点头,自顾摸了点心吃着。

    那边一位一身绯红色衣裙,十三四岁模样,身段窈窕,皮肤白晰,从长相到打扮都很是明艳照的小姐看了眼明玫,蹙眉问道:“是贺家的七小姐,那个被赐婚给了承福郡王爷的贺家小姐的亲妹妹?”

    明玫点了点头道是,觉得这位小姐的口气十分有问题。

    那绯衣小姐就斜着眼睛把明玫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妹妹长成这样,姐姐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巴上郡王爷的呢?”

    如此挑衅侮辱意味浓重,傻子才听不出来。此言一出,桌上的气氛一滞,本来互相聊着的几位小姐都停了下来,拿眼虚瞧着明玫双方,或瞟了一眼就把视线调开他处的,总之瞧热闹的情绪十分浓厚。

    记得刚才郑小姐介绍过,这女子似乎是姓贾没错吧。明玫慢慢吞掉口里的点心,然后抿了口茶冲冲,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着回道:“不知道耶,没听姐姐说起过啊,也很好奇呢。”

    贾小姐看明玫那副憨憨带笑,完全看不出怒色的脸,心想原来真是个傻的,听不是个话音来。

    却听明玫接着道:“哎,不过贾姐姐,如果是,会用什么手段去巴郡王爷呢?”

    贾小姐一听,怒道:“胡说,本小姐怎么可能去巴郡王”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么说得罪的可是郡王爷,好象一堂堂郡王配不上自己似的,如此藐视皇家,这传出去可是不妙啊。便忙改口正色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女子岂可自专,贺妹妹说什么笑话呢。”话说的唐皇,心里到底气恼不过,便又暗送了几个眼刀。心道谁象们贺家女子,女扮男装去勾。

    肿么偏偏还他娘的就勾上了,美貌郡王唉,皇室宗亲唉,怎么自己那天只知道可劲往漂亮里打扮,就没想到别出心裁些用上这一招啊。

    明玫见这贾小姐自己吐的唾沫自己又舔了,便笑道:“贾姐姐说的是。不过家三姐姐的婚姻却不是父母之命,而是圣上之命。所以这亲妹妹也不知道需要用什么手段的。”

    那是赐婚啊赐婚,小妞啊,别再出言不逊了。贾家就算世家大族厉害,能牛掰过皇上么?

    那贾小姐果然一副不服气又不敢再多说的样子,有些愤愤然地端起了手边的杯子。

    那位贾小姐的旁边,坐着一位一身大红的姑娘,看起来年纪略小些,胖嘟嘟的身材,比绯衣贾小姐矮些,脸盘和贾小姐却有几分像,明玫忘了她姓什么了。

    这红衣小姐听了就撇了撇嘴哼笑一声,头歪到一边不看明玫,轻声不屑地嘟囔道:“什么亲妹妹。”然后转身作模作样地半掩着口对贾小姐轻声道:“姐姐不知道么,贺家听说只有那么一个是嫡女呢,其它的女孩儿倒是多,不过都是些”给了贾小姐一个“懂的”的表情。

    那贾小姐就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么?原来是庶出的啊,丽婷妹妹也真是的,竟然把个小妇养的领来和们坐一起”两便自顾用那压低得有些隐约,却能让桌上所有屏息静气的都能听到的声音聊起天来。

    明玫才知道原来这一桌坐的竟都是嫡女。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明璐,仍然坐大太太身后,面带微笑听着众妇聊天,一副高贵大方的样子。府里小姐们,只有明璐和三小姐明珠常随着大太太出门,不知道这货有没有受过这样的奚落。现一个那边呆坐不肯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怕被嫡女排挤的考量。自己初出贺家那一亩三分地,果然是要学的多着呢。

    其实这话极容易回,比如家有没有庶出的?没有?那娘是个母老虎,爹是个压不住一妇的窝囊费;有?看,不但要和小妇养的同居同食,还和小妇养的同姓一家呢。不然敢说那小妇养的不是爹的种不该和同姓一家,还是说自己要改别姓去别家认别的爹?

    再比如家太太宽厚,庶出嫡出都一样教养,不象家,娘把们养的明显还不如个庶出的,尽脑子里装屎的那种。不然怎么会觉得赐婚是有用了手段就可得的呢,分明对圣旨不尊嘛,可是贾家势大不把皇上看眼里,也因此更不把皇家姻亲贺家看眼里?用高帽子一压,没准到最后,这妞还得把吐出来的舔回去。

    凡此种种,反正要吵架是吧,正说反说有的是说法。

    只是她第一次社交场合露面,就惹事生非,似乎当真不大好。刚才不过不软不硬几句话,让那贾小姐憋闷一回,她旁边就有对她进行身攻击了呢,再继续争执下去,没准就变成争吵。

    做客时与争吵,她们的名声咱不管,咱的名声倒被她们带累了。嗯,和脑容物不堪的计较,也该怀疑自己的脑容物了。

    反正家说的也是实情,不过露出些侮辱又自认高贵而已。

    明玫取消了正面反击,正考虑是装没听见呢,还是傻傻问二位姐姐聊什么呢,或者和平反问回去,“前些日子今上带皇子城楼祭冬,见众皇子兄友弟恭,今上亲言大感欣慰。贾小姐觉得皇子们所为可做表率乎?”那皇子中,甚至有生母乃浣衣局宫女的。贾小姐认为众皇子该分个嫡庶远近?长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吧。当然这种敏感话题,那贾小姐百分百不敢驳,明玫自己也不想随意乱说就是了,用这些来回击这没脑骄纵孩子,真是,牛刀对牛毛,多余费力啊。

    坐她身边的一位小姐忽然喝道:“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们娘亲都没教导过们规矩礼仪的吗?”

    那小姐一身秋香色盘金五色绣折枝梅花小袖斜掩衿蜀锻小短袄,淡红色灰鼠短皮裙,浅褐色羊皮软靴翻着毛边子,整个打扮十分的利落干净。那小袄上面的金线绣图,可用的都是真金抽丝啊。明玫跟着司水学些绣工皮毛,这丝线倒是能分的清了。不用说,富家女啊。

    此女身材高挑,眉眼口鼻竟处处精致玲珑,凑一起的整个面相透着英挺,又隐约妩媚外露,竟是十分难得一美。此时她正粉脸绷着,眼神颇有几分犀利地瞪了眼对面二位小姐。

    贾小姐被骂的愣了下,这桌上的她都认识,便是交情不深也脸熟,出身上也自然是她国公府嫡小姐最高,对这么个忽然□来的外来户小庶女自然不用客气,没想到竟然有肯替这庶女出头。她心中不爽,到底记挂着不能太失态,便只将嘴微微嘟了起来,不依地叫了声卢姐姐,眼风扫了下桌上众。

    没有声援她,那红衣小妞也低着头没哼声。

    那富家女卢小姐对贾小姐冷哼一声,扭头对身边的明玫道:“贺妹妹们去那边听曲儿去,不用理那些吃饱撑着没事挑衅的。”说着起身就走。

    明玫很没品地迟疑了一下,她是很不想闹翻的。不管装傻还是绕话把这事撇开也就完了,只这么一走,就再没有了缓和的余地,成了明显的两派。这样不好,不利于团结,明显结实了怨嘛。跟这种出门没带脑子的结怨,十分没必要,万一得罪的还是小,更不划算。

    不过这卢姐姐是为了她出头的,她再缩着不动,不说别,连自己都会想骂自己了。

    所以明玫虽呆呆慢了两步,到底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贾小姐看着二的背影,那一双潋滟的水波眸中毫不掩饰地荡漾着浓浓的恼羞与不甘来。

    旁边那红衣女子见了,忙低声劝道:“算了,姐姐,别府上做客呢,吵嚷出来,大家一起没脸。一个小庶女本就如个奴婢玩艺儿,们跟她一般见识,倒低了身份了。”她不是傻子,自知方才挑衅理亏,那些话,私下里嘀咕是可以的,却绝不能提到台面上来说。闹起来不管从哪方面说,自己这边都沾不到便宜,没准连自己老娘也会赏她一顿臭骂。

    贾小姐没说什么,只悄悄握紧了拳头。那小庶女明显不敢横,但姓卢的又是凭什么,不过富商出身的贱户,仗着脾气横便来强出头么?竟当众这么给她没脸,当她国公府嫡女是好惹的么?卢佩仪,给等着瞧。

    这次口角小事,果然引起日后的一场轩然大波来,此是后话,容后再说。

    且说当下,明玫自然能想象得到身后两位的反应,她不敢回头,几乎是小跑着跟大步流星的卢小姐身后,叫了两声卢姐姐,道:“谢谢姐姐,真是多亏姐姐了。”

    卢佩仪走了一段,扭头看着跟上来的明玫,忽然开口骂道:“那几个狗眼看低的太可恶了。还有,是哑的吗?别说,不会骂回去?”

    明玫讪讪地笑,道:“恶狗咬了,不能也扑上去咬狗啊。”可以用棒子,把它打下水,然后看它自己狼狈寻机上岸。

    卢佩仪笑了起来,道:“前面看讲话刃有硬,默默地反击了。后面看一声不哼,以为又萎了呢,原来心里还是使着坏呢。老实告诉,如果不出声,会怎么还击?”

    明玫见她那灿然一笑,如满天的星斗都落她眼里似的,那片刻的璀璨光华,直晃的眼睛。她没有回话,只眨巴着她那也十分明亮的大眼睛赞叹道:“姐姐的眼睛真漂亮也有夸眼睛大来着,不过依看定然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

    卢佩仪就认真看了明玫的眼睛,道:“的眼睛也十分漂亮,再长大些,只怕更动呢。”然后她叹了口气,道,“知道不想明面上得罪,当时真是气不过。”

    明玫忙道:“哪有,十分感谢姐姐,看满桌的也没有肯出头的,多亏有姐姐,不然妹妹这时候还不知道那儿怎么尴尬着呢。”

    卢佩仪摇摇头,拉着明玫的手慢慢走着,道:“不及。小小年纪就这么能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寻机反击,却总是一时气愤就冲动起来。这个毛病总也改不掉,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姐姐要向学才是。”

    二边走边聊,园子里走了一遭,竟越聊越觉很是合契起来。

    原来这卢佩仪弟妹和后母俱跟着外任为官的父亲任上生活,只她留京中陪着祖父母。祖母个性柔和,又体弱多病,卢佩仪自小便帮着祖母照理家事,因此使她养成了自立刚强的个性,做事十分有主见,也见不得那些苟垢之道,个性很有些刚烈,刚才见明玫被言语侮辱,十分忍不下脾气,才出言喝斥的。

    那绯衣女子名叫贾金兰,向有些刻薄,是贾国公府二房嫡孙女儿,那红衣女子是贾金兰的姑家表妹,巡盐御史薛承罡家的女儿,闺名薛意芳,最是见说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

    “妹妹以后只管少理她们便是。”卢佩仪道。

    明玫点头,她见她们的时候并不会多,并且年龄有差别,遇到了也可以避开不用一起玩。并且那两个过不了多久,只怕就要洗洗嫁了吧,便是订了亲,也没有再出门走动的道理。

    后来两聊来聊去的竟又发现,原来这卢家和贺家还是有些缘源的。

    当年贺正宏老爷外出从军前,安置家中事时,曾把家中金银分散存放,一部分存票行里,另一部分,做为现银托于手,这所托之,便是这位卢家老爷子,卢佩仪的祖父。

    这事儿明玫是知道的,只是这些年卢家老爷子身体不好,早就致了仕安身养老,儿子外任,家里除了两老就是一孙女儿,并没有当家支应门庭之壮年男子,所以这些年卢家倒有些闭起门户过日子的意思,和外面交结并不多,和贺家也并没有什么来往,是以明玫并不认得卢家,更想不到这么个性情的女子,会是据说手腕玲珑八面都罩得住的卢老爷子孙女。

    如今提及前事,两个小姑娘后生家也并不知道当年具体怎样,只是想来能难时相托的,定然是相处亲厚的没错吧。于是二也更觉亲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420/ 第一时间欣赏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作者:古锦所写的《明媚庶女》为转载作品,明媚庶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媚庶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媚庶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媚庶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媚庶女介绍:
投胎不贵,能怨阴间阎王腐败,处事不公吗? 遇人不淑,能怨天上月老昏馈,识人不明吗? 人生奏是一场戏。明媚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媚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媚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