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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第31章

    正式开宴前,明玫终于找了个机会,把刚才贾金兰说三小姐的话给大太太讲了一遍。大太太一听,心头火直往上冒。想来留峰寺那事儿,只怕是被贾家知道了。那天三月三春会,留峰寺已经清了香客,只他们几家勋贵家的家眷。只是这贾家闺女也忒不厚道,竟然这样场合的众面前拿出来说嘴,这样败坏家女儿家名声?这样没家没教的,难怪贾家不成个样子。

    只是如今圣旨已下,此事已经钦定了下来,倒不怕他们捕风捉影的说嘴去。

    她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对明玫和明璐两姐妹道:“七丫头说的很对,三姐姐那是圣上赐婚,一般家哪有这种殊荣,只怕有些小家子气的,免不了要羡慕嫉妒呢。咱们不用多理会就是了。”

    然后说起卢佩仪来。大太太倒是热情,听说有卢家的,忙让明玫请过来相见,对卢佩仪也很是亲切的样子,还取了个金镯作表礼。

    这场宴赴的徒劳无功,几个有意的太太提起的,不是庶出,就是家世差了些,要么有毛病,总也不合意。大太太也不急,反正姻缘姻缘,靠的就是一个缘字。总之还有时间,现只是把信儿散出去,让家知道贺家有这么个急嫁的二姑娘罢了。另外也发动了两个儿子,让他们留意着进京赶考的学子中,可有家世品合适的选。

    晚上贺老爷回府,贺大太太和他提起日间杂事儿来,尤自气愤不已:“那贾家,竟敢就这样嚣张?可是另有什么依仗?”大有让自家男去找点麻烦的意思。

    本来嘛,京卫指挥司干嘛的?负责京城防务的。战争时期打打仗杀杀敌,保家卫国。和平时期干嘛呢?光练兵吗?白吃饭啊?自然还是要保民平安的。

    日常京卫指挥司有专项小组负责京城治安屑禁捕盗抓贼等等各色杂事,干的是五城兵马司的活儿。圣上曰过的:协理五城。但有事故,视情节严重程度和涉案员多寡划分责任。罪犯多的,范围广的,由京卫指挥司主理。少的,才有五城兵马司主理,当然,后者更多的是要管那些摊贩物价斗殴打架各色更为琐碎具体的事儿,抽身无术有大事儿发生时也舞罩不住啊。

    因此,做为手下兵多将广从防务到治安一把抓的京卫指挥司副都指挥史,贺老爷走的可不是公仆路线,他是痞子路线,常常直接抓就打,简单直接地以暴制暴。他曾把咳嗽声大惹他心烦的安上个防害公众安全的罪名抓起来修理修理,虽然此事没说破,但当谁不知道呢?所以,给自己女儿找点场子不过份吧。

    贺老爷笑道:“贾家那一门子的事儿,又不是不知道,让贾国公爷作难了多少年。如今除了贾国公亲生的本家一支,有国公爷严厉看管着,还算规矩些,子孙也知道上进。其它的,从父祖辈到子孙,不用提了。这出言不逊的女子,只怕就非国公爷这家子的,只不知是哪一房的不肖女,倒不好怪到贾国公他老家头上去。”

    原来这贾国公府,本也是功勋世家,开国功臣,始皇帝元宗亲赐的世袭罔替的爵位。结果却先帝孝宗登基前卷入党争站错了队,孝宗登基后清算旧怨,贾家就中招被夺了爵,后便潦倒败落了几年。过了些年后,一贾家后生贾敬业出来喊冤,直接击了登闻鼓。那时已是四海升平,天下稳固,孝宗这才有心情翻查了当年旧卷,觉得贾家确实没犯什么大事儿,有些冤枉,算是被牵连的,遂赐还了爵位。据说孝宗也是看中了这贾敬业少年英雄,胆略过之故,并直接下旨让这贾敬业袭了爵位。又申斥贾家处事不谨素行不端,并下狠褫夺了足足十年的银米俸禄,收掉的功禄田也十年后才再发放,也是将贾家底子抹去,让贾家重新挣那份富贵的意思。

    可是这贾敬业呢,乃老国公爷第三子的第三子,非长房长孙的结果就是,贾府是一系列糟烟瘴气的闹腾。

    要知道,长房儿子和孙子,都是按着继承的规格培养的,要能力有能力,要力有力,要财力有财力,本来这些东西都家手里控着,以及可能包括一些只有国公爷才有资格知道的*传承,也都提前知会过继承了。如今忽然大位旁落,自然的两派形成,各种不服对峙中,新小国公爷就处处受制处处落败。

    闹的根源就是长房派觉得这三孙子承爵,不合规矩祖制。但这事儿又谁都不敢闹到圣前去,怕惹了圣上恼意一起,别说爵位了,命都保不住,便只贾国公面前闹腾。

    当然爵位是已然那样了,夺不过来的,争的不过还是那老三样:权力,财力,名誉。权力表面上归了,名誉也归了,财力得归们吧。就是挣钱得给们花的意思。实际上,前十年无钱可挣,上面只给了顶帽子戴着不给钱啊。名誉么,也仍然只有帽子而已。但无论如何面子都归了,那家族内部,就得们说了算的,们得掌着里子。

    于是贾家内部就开始闹分家分产。分家的原因是这小国公爷的祖父叔祖伯祖伯伯叔叔父亲各种堂哥亲哥等啊,以前祖父为国公爷时还好说,现成了三孙子当了,一帮子老男啊,不好再呆一处看一个小后生的脸色。分产的原因自然是现实掌权的想趁着手中有权赶紧把利益捞到手免得夜长梦多啊。好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

    分的方法就是,国公爷是吧,但族里还是那只三孙子,得三孙子的份例基础上,再少出一大部分去,因为有爵位做补偿啊。其它的,自然还是长房多些,其它次之,等等等等自有说法

    小国公爷当然不干啊,这也太欺负了吧。

    那就继续闹腾。可惜这小国公爷虽有爵位,族里却说不上话。而以大房为首的一帮,却是族里积威多年的,形势几乎一面倒啊。

    这贾敬业又年轻,原是热血冲动刚勇青年一枚,如今忽然变身掌权派,要和各种腹黑玩权谋,个中苦逼只自知。那真是道理越讲越没理,争到最后,连他去击登闻鼓也是不应该的了:万一圣上要是怪罪呢,本来一族败落了日子不过清苦些,可这圣上要是一怪罪,可是合族都可能被灭了呀。拿着合族的命做赌注去赌这么一次,成了,出尽风头占尽便宜,败了呢,合族合该陪葬不成?这是欠族里的呀,并且还欠着族里每个。于是这击登闻鼓一事,外面前是勇气可嘉,族里就变成了罪孽深重不顾别死活的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对方胜。个是玩不过宗族的,哪怕是国公爷。于是这贾敬业分家时便几无分到什么家业,很是过了几年困顿日子。

    好当初因为贾国公爷的喊冤,受了滚钉之苦,身上扎了无断个血洞之后,先帝重查旧案后,起复了四五家被夺爵的家。那几家感念小国公爷的恩情,因此对贾敬业多有帮扶。要不然,那些年只怕日子都难过。

    只熬了十年,圣上赐还田地俸禄,日子才算好过些。此时那些族亲长又围了上来,围着这些田地俸禄打转,觉得这本就是祖宗挣下的,只不过现传到了手上而已,都要咬一口。总之所有争执的话到最后都落到:既得了权势名声,利益就得让出来。

    那时贾家虽得起复,可直到赐还了功臣田,圣上都没有再重用贾家其他。那个圣上欣赏的有血性的汉子因为滚钢钉又毁了身子不堪重用了,于是贾家也只能守着个爵位过日子。

    再这么至少二十年,那些年纪大的老的老死的死,小贾公爷也熬成了大国公爷老国公爷了,才逐渐有些威势。就这,国公爷的话族里也不好使。这些年,那些早分清了的族兄弟,早自由散漫惯了,各家子弟不象样的居多。如今也知道使劲往贾国公府靠了,时时处处挂着贾国公府的牌子行事。占便宜打秋风是可以的,说完全听的话那不可能,因为族里另有尊长呢。

    出身高门,从来就是这富贵圈里混的,贺大太太当然知道贾国公家的一堆烂事儿。贾国公爷又不是族长,辈份又小,除了他自己的亲儿孙外,别他也十分管不住。

    但大太太到底有些气不平,因又道:“总得给他家提个醒,难道就任由她外浑说不成?没的败坏了珠儿的名声,败坏了贺家的名声,闺女可一个正式嫁了的也没有呢,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贺老爷知道太太激他,不为所动,只好脾气地笑:“过几天不是要去焦家给焦老国公祝寿么,那时贾家定然也有,递个话过去,且看他们如何行事再说。们女家后宅说说话,总软和些,若男出面,事情就变得生硬不好转寰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直接问责贾国公爷。贺大太太点头应了,她知道自家男武将血气,一向敬佩贾国公的勇毅果敢,不肯难为他去。便转了话题说起卢家来:“那卢家姑娘个性直爽,倒也是个懂进退的妾身觉得卢家当初就算是举手之劳,也算是有恩于贺家的。既是遇上了,以后还该多多来往才是。免得被说贺家不厚道。”

    那卢家的老爷子,当初是真正的江南巨贾,据说财富那是堪与国库较量的。后来这卢老爷大笔银子捐出来,也算捐了个出身,因数额巨大,圣上特破了捐官无实差的例,硬是给他工部安了个佥事职,从此成了正经京官,举家转入仕途来了京中。

    这位卢老爷子前半生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遍地结交,识无数,来往混杂。和远西北的孟家也曾有过生意上的交道。当初孟老爷子曾对贺正宏提过,说此做生意眼光独到,处事自有万般手段,难得的是为心思还算清正,嘱贺正宏万难之时可托求一二。

    贺正宏自也知道此,和他爹同朝为官嘛,谁不知道谁呀,只是没有交情罢了。思量着以家的身家,自己那点银子压根没有家手指缝里漏出去的多,自不会昧了他去,倒是可以放心交托的。于是小贺正宏便提了老父名讳,提了孟老爷的交情,贸然上门去做了请托。

    那些年,卢老爷子果然如托所言,把银子用于急处,逢贺老太太每难时必助,让贺老太太的日子不至过不下去。当然家没有昧下银子,也没有往坑里乱扔银子的道理,只是真正将贺老爷放他处的银子如数奉还了。

    提起卢家,贺老爷略一沉吟,便摇头道:“若小七与卢家姑娘交好,便随她们小孩子去。们大不必刻意热情亲近,该如何便如何就是。只卢家若有难事求来,不可怠慢速来回便是了。”

    大太太听出有些不对,忙问道:“怎么,这中间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

    “那倒没有。当初回京后,曾带着重金上门去拜谢。那时,圣上对已有封赏,京城已经有些名声,但卢老爷子却见都没见,也不肯收礼。只传了话来说:‘客套往来就不必了。若贺贤侄记老身的情,日后有相求时再请贤侄相助一二吧。’想着,那卢老爷子前半生黑白两道中求财通行,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他既这么说们便这么做就是了。”

    大太太点头称是,又想起一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贺老爷道:“六姨娘忌日到了,老爷觉得怎么办好?”

    往年,是不办的。因老太太发话不让府里提起六姨娘,所以这不关她的事儿,谁自己心里惦记谁自己烧点纸好了。

    但今年不同。早些年七丫头年小不懂事,后来又常病着,尤其是冬天大冷时候,床都起不来,那时候不提六姨娘是为她好。但如今呢,七丫头眼看着身体是大好了的,若仍不让她祭拜生母,情理上就说不过去了。

    何况当年六姨娘又不是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儿死的,家是生孩子死的,说起来也是贺家功臣,府里却听信一个道士之言就忌讳如此,难保七丫头不心生怨怼。她就是当面问到老太太脸上去也不算过份。

    这祭定然是要祭的,这事儿从大太太让金婆子去西厢试探,提了六姨娘这个话头儿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的。

    何况这七丫头越来越伶俐,奴才们自然也逢迎着上。这才多久功夫,已经有七丫头面前提到过六姨娘,提到过她之前的两个奶娘,提到过她小时身边的丫头,六姨娘身边的丫头,总之就没有那些奴才们想不到的。昨儿还有奴才巴巴地去报七丫头,说前些天街上还见着了她小时的一个奶娘呢,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什么的。

    捂是捂不住的,何况何必捂,捂着倒显得心虚了。以前大太太也不是想不通,只是看见那些就烦,打发了眼不见为净而已。

    只是如何个祭法,府里却是没有先例的。这事儿要如何跟老太太说,如何跟七丫头提,还是看贺老爷怎么说吧。他的心肝宝贝,万一做的不合他意呢,大太太觉得自己何必去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请贺老爷拿主意,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贺老爷一听提起六姨娘,脸就是一沉,半天没有说话。

    大太太见了,心里也生气起来。想着那天自己都已经那般哭哭涕涕不顾脸面地放低了身段了,还想如何?不是把话都说开了吗?为何如今提起来还是这么个样子?那女还是提都不提啊。

    她心中恼恨,便紧抿了唇,把手边的甜白瓷官窖杯子捏的死紧。

    过了好一会儿,贺老爷才道:“当初六姨娘死后,把六姨娘身边服侍的全数撵了出去,此事实为不妥。后来小七身边的丫头奶妈又被撵了一遍。这外眼里,只怕觉得想遮瞒些什么。”

    大太太再也按捺不住,悲愤地叫了声:“老爷!”

    贺老爷扬了扬手,止住了贺大太太的话,道:“加上娘又信个什么鬼道士混说,不许府里提起六姨娘来。还有小七落水那次,不是忙着安置施救而是急着处罚。这些事儿,只怕都会让有心觉得不寻常起来。”

    贺大太太羞愤交加,大叫道:“老爷,当时是对那些下怒极才处罚的,竟想到这些!”

    贺老爷道:“既然看得到想得到这些,别也想得到——这事儿,已经有些隐约风头儿传出来了。六姨娘娘家,如今还有兄嫂侄儿几口,仍城外西流湖边上打渔为生。虽是老实本分家,但万一受些挑唆喊起冤来,虽贺家是不怕谁闹腾的,但到底于名声有碍。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将起来,们少不得也要沾染一身骚的。”贺老爷说着,伸出大手覆太太的手上握了握。

    大太太知道,贺老爷说的名声有碍,主要是指她的名声。男的宠妾死了,老婆处置干净了下,被有心利用起来这点儿,那这做老婆的行事自然就很让浮想连翩了——反正恶毒的总是大老婆。

    她虽也是不怕的,有本事拿证据出来啊,空口白话想诬赖老娘不成?当老娘是吓大的么?但她听贺老爷的意思,似是为她着想的,手上也被握的暖暖的,很贴心的感觉,便散了心头郁气,看着贺老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等着贺老爷往下说。

    “七丫头也一年年大了,也说如今瞧着,也是个聪明懂事的丫头。可心思通透的最怕被带歪了或自己想歪了,反而会把事情想的越来越复杂,那时若心生怨怼倒不好了。”贺老爷说着,拍了拍大太太的手,大太太便又点了点头。

    “所以六姨娘这事儿,前面那般处置,得说出一个合理的缘由来——这事儿来给她讲。就告诉她当初她姨娘生产之时,大出血不止。偏逢雪天路滑,大夫迟迟没到。后来是急了,用了兵营里常用来止血的外用药给她内服外敷地止血,结果却没止住。等大夫赶到,已经不行了。这些年一直觉得如果不是给她胡乱用那些药,也许她就还能等到大夫来,还能被救回来。后来问过大夫,大夫也说那些男子用的药,不宜用妇身上,所以一直心存愧疚。太太和娘也想为遮掩,这才遣散了下,不许提起——七丫头要怨,就怨吧。”贺老爷道。

    贺大太太见贺老爷为了撇清自己,把事儿全揽身上了,心中感动,早前的怨气早飞过爱琴海去了,只觉无数柔情蜜意浮上心头。她反手攥了贺老爷的手,嗲着嗓子叫了声:“老爷!”

    自己选的男,就是好啊。虽然一时感情有过跑偏,到底最终还是全自己身上,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啊。

    贺老爷便抬手拧了拧大太太的脸,一把年纪了还是滑溜溜的嘛,一边道:“跟小七把这‘实情’说开了,以后府里对六姨娘也不必忌讳,不管下也好,外也好,提起来谈论几句都没什么,这样才正常,别再弄的奇奇怪怪的感觉,引乱想。”

    大太太便轻笑着柔柔缓缓道了声:“是。”那声音绵绵软软,拔丝香蕉里拉出来那丝儿似的,腻得粘。看着贺老爷的眼神里,一片波光荡漾。

    贺老爷兴致大起,却缩回手不再摸了,歪了头斜瞟着大太太,忽然轻喝一声:“过来!”

    大太太被喝得身子一颤,心里酥酥里,轻轻挪过身子。只靠到了近巴前儿去,鼻息已互喷皮肉快相接了,贺老爷仍然纹丝不动,只斜睨着那张一片绯红媚态尽现的脸,又是一声轻喝道:“还不伺侯家男?”

    于是大太太遵命动作起来,两只老货可劲儿腻歪中

32第32章

    明玫第一次被贺老爷传唤。她跟着来传话的贺孝家的,一路来到贺老爷的外书房。

    她一路想着贺老爷找她何事,向贺孝家的打听,这女嘴严,一问三不知的只给笑。

    贺正宏一身淀蓝色轻袍便装,站书房窗前的长案旁,正低头凝视着案上展开的一副画,一身寂廖萧条的感觉,洒脱无羁的影子全无,竟有些落拓的意思。

    见明玫进来,贺正宏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把面前的画往明玫面前一推,什么也没说。

    那画上是一个回头而笑的女子。定然是刚刚奔跑,满头墨发飘舞,嘴角弯着,一嘴扁贝似的牙齿明亮,大眼睛里盛满笑。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贺正宏看着明玫,颇有几份慈祥道:“这就是六姨娘,的生母。”

    明玫轻轻“噢”了一声,把头垂的低低的看着画像不语。她比较不知道该给贺老爷个什么样的反应。泪眼婆娑还是闷头伤心。

    这位之前她想抱的大腿,一直也没有机会抱上。来时路上她还想,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她该怎么利用,怎么抓住贺老爷这根稻草呢?她想不出来方法。撒娇卖乖捶背揉肩那一套,她自己做起来不得心应手,而这货大概也不会吃她的,并且也太显突兀,贺明璇那一套,倒底并不适合她。

    以前,做为一枚不怎么到正房走动的庶女,她常常见不到晚归的贺老爷的身影。大型的节日聚会时,她是角落里的那一个,便是看到他的身影,但满屋影晃动,贺老爷大多眼风都不会扫到她一下。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贺老爷给过她一个玉瓶,说过一句睡前多动的话外,什么互动都没有。

    明玫觉得自己真是个得过且过的。这种情况的造成,除了那些客观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没有积极主动的缘故。家子女众多,而她只有一个老爹,她不主动往上凑,那家不认得她都不奇怪。

    她曾仔细研究过贺老爷的喜好。发现他喜欢五小姐的最大原因于那妞泼辣,什么话都敢说,似乎什么事儿都敢做。

    明玫觉得,或许她也可以直抒胸臆一回?

    只听贺老爷看着她幽幽道:“竟是和她无半分相像。”

    那画上的女子是不像她,明玫皱眉:“可也完全不象五姐姐呀?”

    贺正宏奇道:“的姨娘,和五姐姐有什么关系?”

    “可府里传说因为五姐姐像六姨娘,爹爹才偏宠五姐姐的。”

    “偏宠?怎么,觉得宠五姐比较多,冷落了么?”

    明玫窘,就算她是有这样的心思,可被个还不太熟的当面说争宠,她那颗曾是自强自立女青年的心还是觉出小小的羞辱来,她还是需要再适应。她抬起头来声音略硬道:“比较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

    这明摆着不是很奇怪么,不是关于六姨娘的事被封口了吗?府里下不都见过六姨娘吗?为什么偏有这样的话传出来?让被宠坏的贺明璇心中不爽,时时找自己麻烦。

    贺老爷听了,眼神闪烁地看着明玫。这丫头的小脑袋瓜里,果然有琢磨着些什么呢。

    但明玫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快,贺正宏训道:“父慈子孝,家宅和睦之道,不懂么?竟然这样的口气跟说话!”

    “父慈子孝不是父慈前么?”明玫嘴快地反问道。

    贺正宏着恼了:“小孩子家家的,牙尖嘴利有什么好?不讨喜欢,没有一点规矩若非因,六姨娘如何会死!”真是越说越生气啊

    竟然怪她!

    “六姨娘难道一个会生出孩子来?要怪该怪爹爹自己才对。”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产物,凭什么怪别。

    贺正宏真恼了:“才多大,就懂这些个?还大言不惭胡言乱语,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爹爹要懂规矩,府里就不会有这么多姨娘了吧?话说的姨娘数没有超标吗?欺瞒主母,私纳□算不算没规矩?还奇怪御史言官为什么不参爹爹,是爹爹身份不够家懒得费唾沫呢,还是爹爹手段高明暗箱操作的太历害堵了谁的嘴。”

    贺正宏大怒,青筋直跳看着贺明玫。这贺府里,谁敢给他倔头啊。那几个儿子个个听话懂事,只一个小五闹腾些,也是他一瞪眼就安静下来的。竟有这么个孽障,没有轻重不知死活地敢跟他猛呛。

    他直忍不住想打。可是打女贺老爷还是做不到的,没品也有个下限,别说女儿,儿子他也没打过啊。

    偏明玫就站他身前,一动不动看着他。那不闪不避的眼光直瞧得贺正宏火冲脑门儿,眉须皆张。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贺明玫的后衣领,就那么把她提溜了起来,直提溜到眼平齐的位置才停下。

    贺明玫忽然脚就离了地,大惊之下手脚齐动一阵乱挣,直扑腾得如一直待宰的鸡一样,可惜徒劳无功。等再升高些,她倒不敢挣了。

    贺正宏看着被举眼前儿的小女儿,空中果然老实许多,却也只有微微地紧张,目露警惕地看着他,似乎考量着他会把她怎么办。那张小嘴倒也不喷口水了,不过糟心的是她那样子看起来也没有多害怕。

    她还是不怕他。

    贺正宏有些损败,又不能真的把她手上挥舞几圈然后摔出去,便欲怒斥几句以示威摄,就见贺明玫缓缓举起手里的画来,遮住了自己的脑袋,挡了他的面前。

    画面上,那女子灿笑开怀。

    贺正宏盯着那画中的女子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明白了:这小七平时也不见言语如此无状,现提起自己姨娘便乱发脾气,原来是跟她姨娘鸣不平呢。虽然没有养过,到底母子连心呢。

    贺正宏便消了些火气,只心里颇有些无耐咬牙:叶娇,看这小东西故意气,她就是故意的,她欺负不能把她怎么样。

    却听明玫画面背后缓着调子说起了软话:“爹爹不要生气,是小七一时性急说快了嘴。本来这些话,只放心里想想不说出来就行了。不过还不就那么回事儿,谁于那规矩礼教上不稍微越点儿雷池或打个擦边球呢,爹爹何必一百步恼十步。”然后她又自辩开脱道:“爹爹的私事儿这么个小儿都知道了,自然合府都知道了,所以老爷不用掩耳盗铃当秘密了,也不用处置灭口了。”

    一句话又说贺正宏恨不得摔死她算了:“是父亲,灭?心里都想些什么东西,?难道是觉得比虎尚毒吗?”

    不灭就好啊,贺明玫暗喜:“那倒不是,爹爹只是不大关心的死活罢了,食之大概还食不下去的。不过若是到了西伯昌的地步,为求自保只怕可难说着呢。”

    竟是针峰相对,寸步不让?

    贺正宏用另一只手把贺明玫手里的画收走,盯着贺明玫的眼睛,狠声道:“心里真这样想的?竟敢这样妄议长辈?”

    明玫声音依然软软的,缓缓道:“不敢,爹爹,这只是实话实说吧?不是妄议是正常议。”然后眼睛缓缓眨巴几下,看着贺正宏一脸无辜状。

    就这么对视一阵儿,贺明玫终于先咬了咬嘴唇移开了视线,算是败下阵来,耷拉了一会儿脑袋,朝地翻了几个莫可奈何的白眼。然后抬起头来,用软趴无力的声音说道:“爹爹,小七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爹爹放下来吧,仔细累着胳膊。”

    贺正宏哭笑不得。他缓缓放下明玫,两便都一阵沉默。

    这个小七竟是不怕来硬的?就这样的脾气,早晚会吃大亏。贺正宏想着,自己叫她过来明明是要和她好好说话的,怎么竟被她气得忘了形?

    他不由瞪了明玫一眼,却见那小儿低着脑袋数蚂蚁。

    许久,贺正宏似是有些艰难地开口,和平时高声大笑神采飞扬的那位不拘小节的武将形象相去甚远,他声音沉黯着道:“刚才怪气,也是对的。六姨娘的死,都是的错。那日若非冲进产房去,看到她出血不止,乱了方寸,她可能就不会,就不至于死于非命都是愧对于她”说到后来,越发有些黯然神伤。若非她某天进了贺府,也许,她仍湖边打渔织网,赤脚奔跑,笑得艳若云霞,把渔歌唱得响彻整个湖岸。

    明玫静静地听完,不置一词。

    贺老爷说雪天路滑,大夫久侯不至。可是冷婆子说到贺老爷的宠爱时曾说,六姨娘怀孕到八个月多月上,曾有过两次见红,吓得贺老爷晚出早归夜夜亲陪。

    这样的宠爱紧张会想不到找大夫府里住着待产以防万一么?

    真相昭然若揭,可再昭然也不能揭。他想让她相信他给的理由,所以她就得相信那是真的。

    明玫不知道,如果将来自己是那个正妻,面对戳心的宠妾,是否下得了狠手。而如果她是那个为妾者,又该如何自处。生活是道多面题,她也没有正解,只能且行且看。

    画上的女子,身为妾室,从头到尾都是被宠爱着的。临死之时,亦被自己的男紧紧护怀里,声催泪下的声声唤着,那铁骨柔肠的男儿泪,是否能填满那女子的心?她可有怨,可有恨?

    明玫不知道,她只看到画上的女子,那飞扬的眉眼间,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乐神采。

    沉默良久,贺明玫道:“爹爹请节哀,六姨娘被爹爹真心爱护,也许到死,她都觉得很幸福吧。”谁知道呢?死烟灭,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贺正宏没想到明玫竟是这样的反应,一时倒是怔了下,然后轻轻摇头,叹息道:“真心爱护”却又收住话题,对明玫和蔼道:“知道,其实是个好孩子,知道维护贺家,知道维护姐妹,姨娘泉下有知,也定然欣慰。”贺老爷道。

    她还是泉下无知好些吧。明玫腹诽。

    后来,贺老爷又把他书房里摆着的美觳赏给贺明玫做为生辰礼物,交待她院里摆祭桌上供品好好祭拜六姨娘。

    六姨娘话题算是从此正常化,明玫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脓包越早挑破越好,越挤的彻底越好。要不然漫长的岁月,她想老实不蹦达乖乖听话,却未必不会有疑心生暗鬼看她如刺欲拔之而后快呢。

    而被发了好孩子卡的贺明玫,因为前两次外出表现良好,此次依然被领着,往焦国公府贺焦国公七十大寿。

    依然是三母女同行。因焦府贺寿多,车马难行,特意三同坐一车。贺明璐打扮得倒不过分繁琐,端庄中透着清丽,只有些过分紧张,一路紧攥着明玫的手不放,忽然和这小七成了亲密姐妹的样子。

    这焦国公府,正是那焦恩赞美男的出产地。

    今天又是给老国公爷拜寿,到时大堂里多混杂,那男女之界便有可能不那么森然。没准,她可以亲自看他一眼呢。明璐一路越想越惴惴,恨不得立时就到大厅才好,只觉时间怎么变得如此之慢。

    好不容易挨到了焦府正厅。只见大厅里果然头攒动。大厅偏左的位置立着一长排的屏风,把大厅分为两半,女眷居左,男眷居右。明璐心急地时时盯着屏风的细缝细瞧,却也只听到声喧哗,却不知哪位才是正主。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让小妹出马。便悄悄把明玫扯到一边,低声交待道:“小七,小,不用呆女眷这边,去那边瞧瞧去。咱们来焦府一趟,连焦府的主子们都没见过。去看看,那焦府的几位公子都长什么样,回来细细告诉二姐好不好?”

    明玫看着明璐热切的眼神,心想,如此也好,盲婚哑嫁的,女孩儿到底吃亏,她便去替他把把关也好。

    明玫点了头,便扭头去找大太太,贺明璐害羞,到底没敢给大太太说,她还是报备一下吧,拉了大太太悄声道:“太太,二姐姐说,让去那边玩,瞧瞧焦府的公子们长什么样。太太说小七能去么?”

    大太太便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小七便绕过屏风往男眷那边去。

    才转过屏风,便听到一阵嗡嗡声里传出一阵虽压抑着音调却仍有些高昂爽朗的笑,可不是唐玉琦又是谁。

33第33章

    屏风右侧,头攒动。两边摆着的椅子上坐了些老弱之辈,更多数的几个成群聚站厅里,如一个大型的地铁车厢般。老寿星尚未上位,因为时辰快到了,安排各处的客不断走进大厅,厅里慢慢数越来越多起来。

    明玫也不认识那焦恩赞其,钻来钻去四处瞄着,看到嫩叔叔老哥哥类的熟男就多看几眼,可惜一直没能锁定目标。

    “七妹妹!”忽然听到一声叫唤,唐玉琦的身影就挡了身前,“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太太带来拜寿的呀。”明玫道。

    “是说,为何没有跟着太太,跑到屏风这边来了?”唐玉琦笑道,“找吗?找哥哥吗?”

    明玫也笑起来,只来得及挑个眉撇个嘴,正要回嘴说话,唐玉琦已经接口指着身边的一位和他差不多身量的少年道:“这位是徐茂辉,就是送狗狗给的那位。”

    明玫点了头,说了声“徐茂辉好”,本来或许该称一声徐家哥哥的,但明玫跟他不熟,深怕叫错了辈不好,便省了称谓直呼其名。这个徐茂辉,一身华服自不必说,长得白白静静高高瘦瘦的,一派斯文模样,可明玫觉得这货定不是个老实的。那狗狗是从外邦带回来的不错,不过家是带球走的,早他家下了一窝子男男女女狗娃子,不过送了唐玉琦其中一只,便骗说送他那只是多么的独一无二,弄得唐玉琦白白兴摆了那么久。

    徐茂辉见这小女孩儿装大的腔调,一愣之后不由笑起来,回一句“贺家妹妹好”。

    除了徐茂辉,还有其他几个跟他们年龄不相上下的哥们儿也跟着嘻嘻哈哈地凑过来。明玫一眼扫过,个个都是美貌公子,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大概有出身的世家公子,代代优良基因传承下来,都不会太差吧。加上不事稼穑,无风雨劳作之苦,便是习文弄武也多室内,少了风吹日晒的雕凿,至少一个小白脸儿是跑不掉的。

    其中一男甚美,华丽丽地晃了一下明玫的眼,让她的目光不由他脸上多停留了0.1秒。虽然他是这群里个头儿最高的,但明玫觉得他不是因为个头抢眼,而是因为他的眼睛。

    嗯,怎么说呢,那双眼睛,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这说法好老土而狗血啊,想起来了,那双眼睛和尼尼的眼睛几乎一般无二,水润亮泽,如乌金黑曜石般闪着点点漆黑星光,眼尾斜长上挑,有些狐媚的味道。

    没错,就是尼尼的眼睛。

    明玫心中讪笑:没有狗血,只是狗眼。

    唐玉琦正欲一一介绍,却听有忽然大声道:“正时辰到了,正时辰到了。”厅里众便俱都回头望去,各种喧闹语声都停了下来,唐玉琦便也打住了话头。

    紧接着原本安置各处的客便大批地涌入大厅,一时间大厅里竟是挨着,密密麻麻满为患地拥挤起来。

    明玫得唐玉琦张臂护着,他们这一群就随着流挪向边角位置。才站定,便听有叫一声“老寿星来了”,便见门口一群华服男女扶拥着位须发皆白颤颤巍巍,身着大红寿字不到头锦绣华袍的老头子到了大厅门口,然后便男女分开,男子扶着老寿星入屏风右侧而来,女眷则多以扇或袖遮面避入屏风左侧。厅里众便避向两旁让道,明玫这群也被更紧地挤到了一起,那一瞬的情形,堪比天朝的地铁到站开门关门时的盛况啊。

    这队终于走到最前头,扶着那老头子大堂正中的松鹤延年红漆太师大圈椅上坐定,然后一出例,如司仪般拖着长腔叫道:“焦国公府太爷七十大寿,正时辰到!来宾致礼!”

    于是所有便原地跪下磕起头来。

    听着下面山呼海啸一样的祝寿声,焦老寿星挺高兴,连连说着“好好,有赏,有赏,统统都有赏”。便有抬了满满的一个竹筐进来,里面装着满满的泛光锦锻绣寿字的大红荷包。有端了大大的描金托盘出来,托盘上摆满高高一叠这寿字红色荷包,预备着下面磕头祝寿的孝子贤孙们个个有赏,见者有份地派发。

    上面主家忙着准备红包,下面一众宾客,集体大拜之后便是一个一个单拜,或一,或一家,或一帮,上前跪着磕了头说了祝寿的话,有司仪一旁报上来者何的简介,或跪拜者自己个儿自报家门说着某府某某某贺焦老金寿万福之类的话,也有还会顺便把自己献上的别致寿礼也乘机述说一遍,虽然礼品礼单早就交上去了,但此时再提提也能得些众的议论赞叹,也顺便让老爷子开心。然后便有过去派发红包并代表寿星致谢。这些项弄完,于是这些的拜寿工作主体部分就结束,可以准备着进行下一项吃席的部分了,于是便有些前头的陆续往外走,厅里倒是没有那么拥挤了。

    明玫抽空拉拉唐玉琦衣袖,等他低头才悄声问道:“哪位是传说中的焦恩赞?”

    唐玉琦早就想明白这丫头出现这边男堆里所为何事,便有几分得意的将嘴凑近她耳边,用下巴示意那焦寿星身侧站着的堆儿道:“看到没,那位穿绛紫色衣袍的就是,瞧瞧,很不赖吧。”

    明玫看着那。那焦思赞果然长得一派风流,肌肤细白,身量高挑,唇红鼻挺,轮廊分明,配上身上华贵的衣饰,很是个谪仙般的物。虽此时面上无甚表情,但那眉眼间的风情却是遮掩不住地不动自露。

    他站一众的边上,手边挨个儿站着两个小孩子儿,一男一女,七八岁模样,都是衣饰华贵,大概就是他的儿女吧。

    大概因为宾客众多,拜寿时并没有按个什么门第高低或权位尊卑什么的,大厅里的众是按着自己站位的前后顺着到最前面一字儿摆开的锦垫上跪拜的。当然嫡系子孙是最先拜完寿的,那焦恩赞做为主家当然不好出厅去,便按着焦家的排法陪站焦老寿星的身侧,看着别一一拜寿,遇到一些辈份大的或权位高的或称之为稀客什么的,还要时不时的跟着众揖身回礼以示谢意。

    时间久了,那两个小孩子明显挨不住闷,便有些燥动的围焦恩赞绍转腾起来,揪着他衣衫动来晃去。虽没喧闹出声,却把焦恩赞的衣衫扯揪得有些皱巴。

    那焦恩赞面色虽淡,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倒有耐心,由着他们作为。

    明玫正看着,忽见一位满头珠翠,身着玫红色衣裙的窈窕女子从屏风左侧露身而出。只见她半垂螓首,轻抬莲步,娉娉婷婷地走近前去,满面含春地看着焦恩赞,微启朱唇轻声曼语道:“爷既已拜完寿了,妾身便带着姐儿哥儿们下去吧,没的闹的爷不安生,也闷着了哥儿姐儿们。”

    这俩往一块儿一凑,绛紫玫红竟是很和谐养眼的一对,很有些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意思。

    焦恩赞看着那女子,眉眼更显柔和了些,微微点着头轻声吩咐道:“去吧,好生看顾好哥儿姐儿。”

    那玫红衣衫的女子便嫣然一笑,闪了焦恩赞一个媚眼轻声嗔道:“爷也真是的,这还用爷嘱托么,妾身还不知道不成?”边说边轻轻地把焦恩赞被两个小孩子拉扯过的衣袖拉了拉正,转到身后把后背衣襟抚了抚平,然后又绕到身前整了下焦恩赞的衣领,胸前衣衫上抚了几下,一边轻声叮嘱道:“爷等下待客事忙,可少饮些酒吧,千万顾惜些身子才好,莫让妾身挂心。”焦恩赞微点了头应了,那女子便又是风情一笑,终于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子退开去了。

    明玫看着那女子携两个孩子隐去屏风左侧,便悄悄碰了碰唐玉琦道:“这女子是谁?焦府丫头?”

    若只是个丫头,唐玉琦定然不认识吧。

    唐玉琦低声笑道:“那是春姨娘,焦二公子前头夫的陪嫁丫头抬的,没有生养过,把前头夫这两个孩子照看的极好,如亲生的一般,焦恩赞这一房里,很是得心得力呢。”

    唐玉琦既奉命打探焦恩赞其其事,自然是不会漏掉他的子女姨娘。这焦恩赞死了老婆后,除了打发出去的姨娘通房,如今府里现剩下的还有三个姨娘,其中一个姨娘生有一子一女,另一个也有一子,只这个春姨娘无所出,但却最得宠,负责照看嫡出两个子女。

    “看,说起来前面虽有拖累,但各房子女都由自己姨娘养着,这嫡出的两个也有春姨娘专门照看,将来二姐姐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便是,这准姐夫还有何不好呢。”

    明玫自知道这位是焦恩赞后就有些不爽他:这货不是还有别的子女吗?怎么如此场合,竟然只带了这两个孩子露面,其他的庶子女竟然不肯带出来见?等再看到那春姨娘出头来的一番作做,对焦恩赞其更是彻底心生反感,因此闻言便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对唐玉琦道:“什么姐夫姐夫的,他是谁家的姐夫。表哥可不要混说,败坏女儿家名声可是好玩儿的?”

    唐玉琦听他二叔说过二表姐明璐十分中意此,姑姑听了这过往也没反对,只说等见着了再看看,看那意思,是差不离的。再说他也只是和明玫私下调笑而已,谁知她竟这般反应?

    不由有些诧异道:“怎么?长得这般风流倜傥呢,七妹妹竟然瞧不上他吗?他过往风评虽不好,如今却是全改了的”

    明玫撇嘴随口回道:“才不信浪子回什么头呢,只信狗改不了吃那什么。”说着便从唐玉琦腋下钻出来,准备回屏风左侧去。

    唐玉琦闻言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明玫是这么看焦恩赞的吧。看她着恼要走,转身一把拉着她,此时才略略提了点音量,用了几都能听到的音调道:“妹妹莫来回走动了,轮到们拜寿了。”

    旁边那个狐媚眼儿的高个儿斜睨着唐玉琦,带着几分玩笑地插嘴道:“们表兄妹二终于咬完耳朵了?”

    不知是不是明玫多心,她总觉得这货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那个咬字的发音,让明玫瞬时想起那些狐朋狗友们聚一起时,起哄架秧子惯用的那种种比如不怀好意揶揄调侃挤眉弄眼等动作来,她不由瞥了他一眼。

    这货倒没挤眉弄眼,只是眼角挑着(似乎本来就长这样吧?),嘴角歪着。

    有个很得妹纸青睐,据有秒杀效果,形容野性熟男的词儿怎么说:邪魅狂狷?好吧,这货身上真有点儿这种感觉,不过,得省略掉后面三个字,只有些微微的“邪”乎。

    明玫心中轻哼:果然那是形容熟男的啊,这货明显还没长熟,硬给他往上靠靠,也只能勉强占个末梢边角,就这还敢开姐的玩笑?切。

    唐玉琦笑着,做了多余空洞苍白无力的解释:“和七妹妹有话要说”

    前面已无几个了,此时几已众目睽睽之下,此时再往回走确实有些不够礼貌了,明玫便听话地收住脚站定。

    便见屏风那边又蹿出一个来,小小身子裹的象个棉花包一样,直冲他们这群过来,到近前便紧紧拉着明玫的手,眸子亮晶晶的盛满笑意,先对着唐玉琦叫了声“五哥”,又对着绍一众叫着“徐哥哥,贾哥哥,霍哥哥,陈哥哥”,一路嘴快舌头活地“哥哥”完,然后也不待那些回应,便转脸一气不歇地问道:“七妹妹怎么这厢,倒叫去那厢好找。”

    那被打了招呼又被无视掉的几位便一阵笑,明玫也冲这新现形的小唐玉瑭笑了笑,不及回话,便被唐玉琦拉住了另一边手。“该着们了”,他说。

    果然他们已经顺到了最前面,于是这一堆青少年组合便一齐上去跪拜,各自说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话,个个得了红包。一行便顺着拜过寿的众往厅外走。

    明玫便欲辞了众往屏风左厢去,唐玉瑭攥着她的手不放:“妹妹怎么又要走?”

    明玫抽回自己的手,冲他笑着眨眼睛,悄声道:“是女眷啊,再到那边拜拜混个红包回来。”

    唐玉瑭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又拉着了她的手,脆声道:“也去那边再混个红包来。”

    听他一语道破,大家便都笑起来。

    男客尚未拜完,女眷那边还没有开始单拜,且还有陆续后到的客,估摸着开宴尚早呢。唐玉琦交待道:“们到那边拜完后跟姑姑说一声就出来外庭吧,带们去焦府花园里玩去,这焦府花园可大着呢,里边专门劈有一块地建成了给小孩子玩的乐园,们肯定喜欢。”

    乐园里能有什么,有碰碰车海盗船吗?有旋转木马3D鬼屋吗?估记连滑滑梯都没有,最多几架秋千架,或者再加上跷跷板什么的罢了。明玫没甚兴趣,她是要回去复命呢。但小唐玉瑭却兴奋起来,连连应承道:“好啊好啊,等下拿了红包们就去找五哥。”

    作者有话要说:某古回来鸟,大家新年好!!

34第34章

    焦府“荣欣园”的秋千架上,唐玉瑭正荡着秋千,开心得咯咯直笑:“七妹妹七妹妹,回去也让娘给做个秋千,不,要让娘做个秋千床,可以秋千床上睡觉。妹妹也来,俩一起睡。”

    他身边由四个小厮围着前后,后面一个轻轻地推荡着,前面三个分开列站,时刻准备着这娃万一蹿下秋千架好接住。

    明玫坐那架最高的秋千架上,正由唐玉琦这位猛男推着——比起唐玉瑭身边的那几个嫩巴小厮,唐玉琦这高壮习武之可不就算猛男了么。可是有唐玉瑭这么个参照物,便是明玫几次申明她不害怕,尽管推就是,唐玉琦却还是斯文八百的样子,秋千的摆幅始终也比那唐玉瑭大不了多少。

    明玫正荡的无甚意趣,闻言噎了一下才道:“又不能常去家,回家后还要上学呢。跟五哥一起睡吧。”

    过了一会儿唐玉瑭才嘟着嘴道:“五哥,上次去姑姑家都不带。”

    唐玉琦笑道:“只要四婶同意,哥会不带么”

    秋千架不远处是座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假山。那七八个假山洞口用不同颜色的油漆粉刷,看起来倒有些童趣的意思,据说各条洞内里或上斜或下行,互相有通连处,倒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假山外有曲径台阶通往山顶翘翼亭,沿路都有高大的栏杆护着,厚棉包着,看起来很是安全的样子。

    明玫扭着身子四下里瞄了瞄,也没见别的可玩的,便撇下几位向山洞方向走去:“们荡秋千吧,去洞里玩会儿去。”

    唐玉瑭便叫着:“妹妹等等。”

    唐玉琦走过去一把拉住唐玉瑭,对明玫笑道:“七妹妹尽管去,们这儿等。”

    明玫身后,两兄弟进行了如下对话:

    唐玉琦道:“小十一不要跟去。”

    唐玉瑭疑惑:“为什么呢?”

    “没见七妹妹刚才扭来扭去一副不安宁的样子么?”引导。

    “看到了呀,她不是看四处风景么?”继续疑惑。

    “看什么风景,那分明是内急!”挑眉,一言道破。

    “噢!”恍然大悟。然后自己加上原因:“们带她来了外院,她的丫头没有跟身边,七妹妹只怕脸皮嫩不好意思叫们帮着找茅房呢。”

    唐玉琦点头。

    唐玉瑭满眼盛满笑意:“哥,等七妹妹回来了,也要去那彩色洞里撒一泡去。”

    还以为会如迷宫一般呢,结果,唉,山洞里很是通畅毫不曲折,洞口虽多,也完全不用担心迷路,也是安全性极高。并且里面相当阴冷,局部地区还甚有异味儿明玫迅速撤出,猫着腰爬上山去。

    此荣欣园并不大,三面高墙,只北面墙矮些,不过一来高。有一南一北二个院门,分别连通着内外院。他们几个就是由唐玉琦领着从南门进入此院子的。而北门紧闭着,铁锁把门。

    明玫站山顶翘翼亭上四顾,三面高墙望出去,入眼不是屋脊就是高墙,只北面,墙低又离的近,倒可以看出墙外甚远。想来此荣欣园原是关南门开北门的,隶属于内院,只今天男宾众多,才临时划归外院,开了南门供一众宾客自由出入此处的吧。

    假山背面的湖面上,一些败荷枯叶零星其间,韵调萧瑟,倒有些各色鱼儿摇尾畅游,平添几许灵动。紧靠着假山竟有两艘小船停泊着,船边靠着撑竿。说是湖,只此园内的湖面水道狭长,看撑竿长度,想来水亦不深。

    明玫趴栏杆上,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划会儿船呢,忽然一抬头,就看到北面那矮墙后面,现出两个影来。

    那披挂一身明艳绯色衣裙的女子,可不正是那位高贵的贾金兰小姐么?上次郑府初见,说明玫小妇养的不该和她们千金贵体坐一桌,明玫对她实印象深刻。刚才拜寿的女眷中明玫再见到她时,还避着她来着。只怪此处距高临下距离又不远,因此明玫一眼就认了个清楚。

    而另一位深紫色身影,哈哈,不认识。——可是实有趣呀,因为那是个身高体长的青年男子。

    啊呀真是,天堂有路不走,此处有偏过来。既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别不厚道了哟。

    明玫一阵兴奋,忙把脑袋缩低到栏杆下面,高抬脚低落步躬着身子躲进亭子里的小轩窗下,准备继续观赏很快就会到来的各种可能的刺激场面。真的,孤男寡女,幽径独居这种事,天时地利,不懂观赏怎么可以。

    那两位躲院外那处假山后面,和此园北面墙体的中间,不知道会玩些什么私秘把戏呢。可惜不巧隔墙有眼,偏偏被某当成风景尽收眼底呀呀。

    明玫眼瞪的溜圆一眨不敢眨,可惜却并没有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两个只不过将头挨的近些细细说着什么罢了。明玫隐有不耐烦,却忽然见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来,那位身材窈窕的美女,啊呀呀正是和这贾金兰唱过小小对手戏,上次郑府宴上为她仗义执言的卢佩仪卢姐姐。

    她还只是躲着瞧瞧热闹,卢佩仪那暴脾气,撞见了这种事儿会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明玫有些小焦急,若有法,她真想示警让卢佩仪躲开去,撞破秘事是惹祸上身的事呀,好事被惊她也没得看哪。

    却说这卢佩仪,一路信步走走逛逛,见前面是扇关着的院门,便立住了身形,转身朝假山一侧不远处的湖边走去。谁知才靠近假山,便听到两个压低的声音来。

    止步凝神细听,却只听到一个女子含笑的轻俏的声音道:“哥哥可记住了?可别让妹妹失望哟”

    然后一个年轻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声音道:“好妹妹尽管放心,还不相信哥哥么”

    不过听了两句,卢佩仪心中大叫不好,这躲隐蔽处哥哥长妹妹短的,只怕不是好事。何况这后院之中,光天白日之下,安排外客女眷自由活动的地方,为何会有青年男子此出入?并且,这两个的声音,她似乎还都有些耳熟呢。

    想到此便迅速抽身准备悄悄离去,却偏偏脚下一根小枯枝子“卡察”一声断裂脆响,那边的声音嘎然而止。

    卢佩仪情知不妙,急中生智,不退反进,一边走一边笑着扬声叫道:“明玫妹妹?明玫妹妹?别躲着了,姐姐看到了,快出来吧。”

    声音悠扬飘走,墙的这边山的上面亭子里的偷窥者贺明玫同学瞬间傻眼。不是好姐妹么?把好姐妹往坑里踢可以么?

    而那边假山后,没叫出什么明玫妹妹来,却叫出来一个绯衣美儿来。

    贾金兰从一块假山石后走出来,快步拦到了卢佩仪的身前,含笑道:“道是谁,原来是卢家姐姐呀。妹妹才刚此处石上歇息,并不曾见到什么明玫妹妹呀。”

    卢佩仪听了似是不信,歪着头蹙眉疑惑道:“是吗?明玫妹妹竟不此处?刚刚明明看到她身影了呀。”边说边伸头往石后看了看,一副偏要去探看的样子来。

    不远处的贺明玫继续目瞪口呆中,什么叫明明看到她身影了呀?把好姐妹踢下坑再填上土么?

    贾金兰一听,一由心中狐疑,难道说竟真有来过此处,真被偷听了谈话去不成?

    不管有没有被偷听到,不能被抓现行是一定的。贾金兰想着便笑着朝前一步挡住卢佩仪的去路,一手携了她的手,笑道:“卢姐姐竟不信妹妹不成?此处真的没有,那明玫妹妹可是贺家那位小姑娘?想来是往湖边去了吧,只那里草木深厚些,或许遮挡住了看不见也是有的。妹妹此息坐多时,正有些意兴阑珊,不如陪姐姐一起去湖边寻寻看可好?”

    卢佩仪心中暗松一口气,自然也不再多作推辞,二便一起往湖边而去。

    戏没看成,自己被入戏了。明玫看着那相携而去的影,一瞬间很想站那里大吼一声:老娘此!老娘离们远着呢,老娘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可惜她不敢,她不能让知道她曾上过这亭子,不然那偷窥*之事立马就会被坐实了。只要那贾金额兰不太傻,一想便能明白此假山之上若有,他们躲的那地方根本无所遁形。

    明玫想要不要下去站秋千上,大声的说笑,让不算太远的墙那边听到她的声音,以让那贾金兰去去疑?嗯,此法不甚保险,万一那两越走越远没听到她的声音呢?

    或者,干脆迅速撤离现场跑去外院,干脆连进过此园子也不承认?唉,此法只怕也不可行,没准倒会欲盖弥彰了,毕竟他们来此园子那么多看到。

    明玫纠结地望着墙外那假山:那男到底死哪儿去了?怎么就不现形了呢?尚蹲着乎?尚趴着乎?已顺墙溜之乎?让老子看看样子啊,既然已经被糊上这么一偷窥偷听的嫌疑上身了,认个脸也是一佐证啊。

    郁悴地一撇脸,远处的粼粼湖面映入眼帘。咦,有了。

    荣欣园除了上锁的北门,还有一个地方能通内院,那便是假山下这湖水。北墙便这湖面最狭处横跨而过,下留有一段不高的拱口。

    她便划船过去内院湖边,直接划到那两身边去。到时候只管傻呵呵叫两声姐姐好,说一说自己湖上划船多么好玩,其它什么都不用再说,那女就该明白老娘当时湖上船中,什么都木看到木听到好不好。

    想了下她迅速从亭子里下来,叫上唐玉瑭:“走,那边湖上有小船,带划船去。”

    唐玉瑭一听,连声说好,一下子从秋千上蹦下来,把几个小厮吓了一跑,他自己也震得咳了好几声。

    唐玉琦忙拦着道:“这大冬天的,划什么船,掉到水里可不得了。”

    明玫拉着唐玉琦的衣袖往下扯,唐玉琦明白她有话要说,便顺着她手劲儿俯低了脑袋。明玫凑近他耳边悄声道:“会划船,没事的,们要划过那边拱墙到内院儿去记住,们从来没有上去过假山上面。”

    唐玉琦果然不愧是大宅门盘丝洞里出来的,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闻言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假山,然后扫了眼四周环境,便低声问道:“可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刚才是不是有叫的名字?”

    明玫点头,也不瞒他,直接道:“被嫁祸了,要过去洗疑。交待好众,回头再详说。”

    唐玉琦点头,眼神一凌扫了众位小厮一眼,众小厮被寒光一逼,忙齐齐低下头去。

    唐玉琦这才转身对明玫道:“妹妹放心就是。”

    把明玫和唐玉瑭的小船直送到拱墙的近前儿,唐玉琦才由着明玫和唐玉瑭划过墙去,他自己却疾速转身掠上了翘翼亭去。

    明玫听他脚步匆匆而去,心中暗笑:这一垛矮墙之隔,便是内外院之分。唐玉琦这可是明晃晃的偷窥内院去了。只怕事后,他也会死不承认的吧……

    荣欣园墙外,卢佩仪和贾金兰站湖边。冬日湖景,实萧条,又和同伴相谈不欢,终无意趣。卢佩仪转身欲走,一边道:“贾妹妹,还是找找明玫妹妹去,也不知道明玫妹妹躲到哪里去了,也许又走回去找也不一定,姐姐还是先走一步了。”

    贾金兰嘿嘿笑道:“卢姐姐和那贺家妹妹倒亲热,一会儿不见就急着去寻,真是让妹妹羡慕。不过那贺家妹妹还小,卢姐姐倒和她有话聊?卢姐姐,妹妹和姐姐明明早就相识,如何倒不如一个刚认识的妹妹了,莫不是姐姐还为上次的事儿生气,不肯原谅妹妹?”

    卢佩仪笑道:“贾妹妹哪里话,都是一样的姐妹,自然一样的亲近。只是贺家妹妹刚才有找,所以姐姐才急着去寻她。既是妹妹如此说,便等等再去找她也无妨,反正等下宴席间也会见到”

    卢佩仪肯这里陪着贾金兰哈拉,不过是想着贾金兰跟她一向并不算要好,现忽然这么热情地粘着她,大概是怕她立时便去向谁告秘才故意缠住她,要等那假山后之掩迹遁行死无对证之后才放她吧。这么想着,便耐着心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随着贾金兰的兴奋劲近湖边去观看那游到岸边的黄尾巴大鱼,心中却自然不免暗暗寻思着那个到底是什么路数来,她会是什么地方听到过呢?

    忽然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那个声音,那个,那不是卢佩仪蓦然转身,眼神犀利地看向贾金兰。

    贾金兰正向湖边微探着身子点着那摇头摆尾的大鱼,兴奋地指给卢佩仪看:“卢姐姐快看,真是奇怪了,身子前面白中间黑,尾巴却是明亮的黄色。真的没见过黄尾巴的大鱼噢,姐姐见过吗”却被卢佩仪忽然的变色吓了一大跳,身子不由地晃了晃……

    才划出拱墙一船儿的距离,就听见前头传来一声女的惊慌尖叫,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无数水花溅起,一片涟漪荡漾开来。

    明玫看了眼仍岸边惊慌跳脚唧哇乱叫的贾金兰,不用说,卢佩仪掉下去了。

    她正好划过去救倒是可以,只是这划船太小,万一经不起扑腾翻了船,别说她的身子骨受不住,那唐玉瑭没事儿还咳几声呢,把他弄进这冰冷水里去那还得了,这小子冻病了,回头他那娘再一急一吓没准干脆就活不成了,好吧,这连锁反应,她可担不起后果。本来叫他同行不过是做个见证的意思,如今确是万不敢做他的身子开玩笑的。

    那卢佩仪自然当救,不过就她刚才信手拈来的移祸江东一举,完全可以把她排唐玉瑭后面没有心理障碍,何况这湖水也并不深,明玫看了下手中的撑竿,估摸着以卢佩仪的高度,只要站直了身子,应该没不了口鼻。

    明玫想着,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迅速把那小船划靠向岸边,一边严肃交待:“唐玉瑭,赶紧爬到岸上去,要去救。前头好象有落水了。”

    “一个怎么救?陪去。”

    “不行,万一小船翻倒,掉进水里可怎么得了。”

    “那若船翻了怎么办?”

    “会先将船靠着岸,若船不稳就上岸去。赶紧上去,听话,没时间磨蹭。上岸后远离岸边,呼救叫。”

    唐玉瑭也知道明玫说的没错,便听话地不再多说,等明玫把船靠到岸边时,他便迅速站起身来牢牢攀住岸边石沿。好湖岸离水面不过一臂来高,他上身趴住岸小腿一抬就上去了。一上岸就眼睛警惕如偷食的耗子似地四下里扫了扫,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对明玫道:“能救就救,救不了做做样子就行,可千万别让自己落水了,现就去找来。”说完迈开小短腿儿就跑,边跑边扯着嗓门一阵子呼号:“不好了~!有落水了~!快来啊~!救命啊~!七妹妹呀!别只顾救不顾自己呀”

35第35章

    拐过一个小弯,就看到卢佩仪已经脸色苍白,鬓发散乱,满面惊慌地张开着双臂胡乱舞招着划拍水面。起起浮浮间碧色镶金边绣折枝红花绿叶的浮光锦衣衫阔裙水里飘鼓开一大片,如一张撑开的织花锦伞,看起来画面很有些唯美。

    岸上的贾金兰已经不见踪影。明玫学着唐玉瑭的样子用着惊慌的腔调冲着卢佩仪叫道:“姐姐别慌,来救了。”

    其实情形没有多凶险,只是卢佩仪惊慌之下,想不起站直身就是了,只拼命拍水划水,虽然脚尖偶有着底,只是水底泥滑,加上她自己扑腾起来的浪来回冲打着,让她自己也不好站稳,这才那儿可劲地扑腾。

    明玫不由提醒道:“这湖水不深的,姐姐试着脚下踩稳,站直身子。还有,手别乱拍乱舞了,保持身体平衡。”

    卢佩仪看见来船两眼放光啊,虽然看到船上不过一个小儿又有些泄气,但倒是真不那么慌了。想起自己刚才确实曾有脚底踏着实地过,只是当时趔趔趄趄站不稳身,倒喝了几口水去。如今收拢神思凝气用脚探地,慢慢竟真踩稳了脚了。

    水面不过刚刚到她嘴巴位置,紧闭着嘴巴倒不至于就喝进水去。卢佩仪心中一松,刚稳了稳神儿,便遇一浪过来,鼻子便呛进水去,慌急之下张开嘴,便又喝了一口水去,于是又是一翻扑腾,激起无数浪花。

    明玫看她离岸并不远,便把小船划靠向岸边。那边唐玉瑭嚎完几嗓子,见远处影影绰绰有得了信往外跑去叫,他便回头边叫着边往回跑,到岸边见明玫正用一只手扒着岸企稳,用脚踩着船,用另一手把撑竿递过去道:“姐姐抓住!”

    唐玉瑭一个俯冲,全身匍匐着地,双手穿过明玫的腋下交叉于她胸前,把自己当作泊船的铁锚,用吃奶劲儿死死抱着明玫,嘴里一边叫道:“妹妹抱牢了,抱牢了!”

    明玫被挤压出一股粗气,这姿势,这到底是什么姿势啊。

    来不及多说,那边卢佩仪已经双手紧紧抓住子竹竿死劲扯着,那劲头,似乎海枯石烂,永远不离不弃。

    溺水之,是根稻草也会想要紧紧抓住的。卢佩仪一竿手,这才确确实实有了一颗心落地的感觉。水里无着无落无可抓挠无处攀扶太让心慌了。

    船儿一阵荡晃,明玫上身被固定住,脚下不稳,无法调整身形随船使力。眼看着船儿随浪离岸而走,明玫几乎全靠唐玉瑭那点子力气挂着了,不由一阵惊叫:“唐玉瑭,船跑了,快松开,拉着撑竿拉着撑竿!”卢佩仪已经往前试探着走了一步两步,唐玉瑭岸上拉住撑竿就可,明玫自己可以随船飘荡去。

    唐玉瑭听说船跑了,当然更不肯松手了,反而“吭吭”有声地用着吃奶劲儿抱着明玫。再这么下去,他瘦胳膊细腿儿的吊不住她,反而被她坠下水了,到时候,很好,大家一起游一泳吧。

    唐玉瑭说不动,明玫只好另想辙,一狠心,猛然一抖手,却没能把卢佩仪的手从竿儿上抖下去,她干脆自己一个手滑,撑竿脱手而去。腾出手来,明玫迅速攀着岸翻身上去。

    那边卢佩仪抓着竿子正借力,却不防竿子忽然掉入水中,一时间有些茫然,低头呆看着抓手里的竿,一浪过来,又灌一大口,又呛咳惊叫起来,只还知道抓着竿子不松手。

    “站直,闭嘴,头后仰,用鼻子呼吸。”明玫一上岸就大声吆喝着指挥起来。这古代女,真特么麻烦,明明就这么深的水,明明已经站稳了呀,没了帮扶就继续等死吗?“往前走一步,就走一步,把竿递给,递给就能拉了。有浪到就站稳闭气,慢慢走过来,走过来。”

    那卢佩仪浑身发抖,头倒仰了起来,却半步也走不动的样子。

    明玫没法,眼看撑竿就岸边水上飘飘荡荡,偏偏伸臂总也够不着。四处看了看,卸下手上一只镯子,再一把解下唐玉瑭腰带,把腰带系上镯子做坠儿,再系个活解扣,照着水里一起一浮的撑竿抛过去,如此三四次,终于套住撑竿,慢慢拉紧,轻巧用力,终于把竿子给钓上来了。

    于是岸上两握着竿子一起拉呀拉呀拔萝卜

    那边贾金兰小姐抹着眼泪一路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婆子丫头。直到卢佩仪浑身哆嗦地终于扒上小船再爬上岸,这伙子也终于赶到了,丫环婆子俱是吓得脸色乌青的,连连叫着阿弥托佛,又连连告罪,又连连表示感激,得得瑟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当头一位婆子立马解了身上的锦缎棉褛给卢佩仪穿上,一面安排就近入了旁边荣华院洗漱换装。

    冒着白烟有些烫手的热水里泡了半个多时辰,俨俨的姜汤捏着鼻子喝下了好几碗,旺旺的炭盆床边摆上了七八个,厚被子压上了三四床,汤婆子塞进去二三个。卢佩仪捂着头睡了一大觉,捂出了一身淋漓的香汗来。

    好水里时候不长,寒气侵体并不深,又一番给力的补救措施,算是内外俱热乎过来了。卢佩仪自己起身活动几圈,也觉得,嗯,很好很好,不能再好了。

    一位老太医来诊过脉,捋捋胡子点点头,曰:无恙。

    宣告了此次事故的有惊无险。

    明玫后来得知,深深感叹:好家伙,这身体果然够小强。从水里上来,卢佩仪虽然连牙齿都颤得咯咯直响,但似乎连个喷嚏也没听到她打一声。明玫觉得如果换她那冷水里这么一泡,没准又会躺半年也说不定。

    这些具体后续操作明玫并没有参与,一众忙于安抚照顾卢佩仪时,明玫便主事婆子反复交待不可多言后便撤了,回去复了命,吃了酒席,仍然没有半分关于落水的事儿传到前头席间来,明玫便知道,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只是唐玉瑭,跟着明玫往前面席上走,一路慢吞吞地磨蹭明玫身后,明玫站住身几次等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受惊了吗?刚才用尽了力气脱力了吗?怎么走这么慢呢?”一边做势去搀扶他。

    唐玉瑭躲着不让她搀,一边哭丧着脸道:“七妹妹,,提着裤子呢。”

    “呃?腰带呢?自己不会束吗?要不要帮系裤子呢小少爷?”

    唐玉瑭使劲摇头:“腰带湿了一段,万一把裤子染湿,五哥定又要笑尿裤子,才不要。”一定要等下和小厮换腰带系。

    明玫眨眨眼睛故作惊讶道:“小表哥,什么时候尿过裤子呀?”

    唐玉瑭惊觉失言,立马把嘴闭起来,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明玫瞧,似乎紧张会不会被她取笑。两片嘴唇都被吸进嘴巴里去,两侧腮帮子都鼓子来。嗯,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又现形了。

    明玫笑起来,故意羞他:“可是这个样子很象拉裤子里鸟”……

    关于焦恩赞,明玫实不喜,纵容着嫡子女跟前闹腾,庶子女跟着府里一众女眷屏风右屏排队拜寿。这差别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儿?或者分男嗣女嗣也行,总之要守规矩才行,明明也有大些的小辈儿排男眷后面一起拜,就非领着那俩一起,还那里站不住东晃西晃的。若是现代,好吧,亲子互动,没个嘛的,但妈别都不这样啊喂。还有那个女,不是他的默许纵容,那女就敢抛头露面那么一番念唱作打,那一曝光时间,足够她府里其他姨娘中得意上一整年的吧?

    不过也不是个聪明的,爱出头逞强,大厅广众之下越众而出,男客面前露脸,那是些歌姬玩艺儿才常干的事儿。但焦恩赞众面前给她好脸,就是纵容她这种行为气焰,这焦府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样一个没规矩的侍妾,给他焦恩赞教养嫡子女,又能培育出什么象样的奇花来?

    焦家待客女眷的内宅后院,有不明男子擅入。有客落水,仆妇下竟无一及时赶到。内宅服侍有死角,客长时间无照应,可不是焦府管理混乱之故么。等等情景,都说明这家子,不是什么有规矩家,便是曾经有,只怕也已经破败到不堪了。没准私下里,还更有得乱的呢。

    明玫是对这姓焦的没有说上半句好话,甚至昧着良心道:“二姐姐,那个焦家二公子焦恩赞,下巴长得象猴子一样,嘴唇尖薄,嘴巴蚌壳似的有些张不开,鼻子象个石头棱子一样尖直难看,眼睛眉毛长得却象个女,看哪都觉得不好看,就这样怎么还有传说他长的好?可见传言真不靠谱啊。这一直病秧秧的没精神,时不时的轻咳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有痨病。每咳还总是半垂着头半掩着口半扭着腰,那架式就象个唱戏的一样。只不停偷偷看左厢这边,看到了女子身影便眼睛发亮起来。妹妹瞧着,完全不象个好”

    贺明璐听了,心里凉了半截,然后便表示深深的怀疑起来。她不是只让明玫一个去战斗,她自己女眷中游走,也探听了许多此消息。她甚至接触了那混堆里的焦恩赞的姨娘,庶子女,焦家的夫太太,个个都说的是焦恩赞的好话,连众多宾客,提起来都是夸赞的,哪有象明玫说的如此不堪,连最为所称道的长相都入不了眼?

    “是不是认错了?”明璐迟疑地问道。那几个庶子女个个粉雕玉琢似的,老爹的品种能差到哪儿去呢,享誉京师的美男子,怎么可能是明玫说的那种形象,难道众都眼瞎不成。

    “哪有,专门问了五表哥的,还问了别。还有,这个一定很脏不爱洗澡,身上有虱子跳蚤也说不定——有个美貌女子当众他前胸后背又摸又抓的,他笑着直说好呢,可不是痒痒挠得舒服了?——不信问五表哥,厅里男客都看着呢。”

    明璐听明玫说的好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终于有些怔怔起来。没想到自己想象中无限美好的,竟是这么个品行?明明说都改了的,如何又肯当众如此?心中发酸了半天,忽然心思一动,明玫那小丫头哪懂欣赏什么成熟男的品貌举止,如此说法是不是纯为抹黑此呢?若真是如此定是得了大太太的授意吧。她想想越觉得就是如此没错,心里不由着急起来。再好的姻缘,大太太不点头也是枉然。她得想法子让大太太同意才行啊。

    宴席罢,那边厢好戏上场,锣鼓声声,一帮夫太太便转移阵地去喝茶听戏。

    明玫很忙的,先是被明璐再次拉着细细问东问西,然后交待她去找焦府的小盆友们玩耍去,“要和小主们好好交往才是正理,回头姐姐可要仔细问噢。”明玫暗暗翻眼,明明求办事,偏端着老大的范儿,既然是要交好主,下次便把焦老太爷的音容笑貌讲给她听好了。

    接着唐玉瑭跑进来,急急拉她去外间:“七妹妹七妹妹,五哥有找。”

    唐玉琦上午盘距假山亭上,正好看见两件事儿,拿出来细细交待明玫:“第一,那墙后男子名贾谨,是贾国公府一旁枝嫡子,和贾金兰是堂兄妹。”

    明玫一听,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唐玉琦,有些微结巴地问道:“,是说?”

    “*”两个字儿舌尖上打转,终是没敢吐出口来,唐玉琦已然接口道:“没错。看情形,他们兄妹二当时肯定正密谋着什么不过,一介外男,什么事儿需要跑进家内宅儿里商议呢,两兄妹什么时候说不得?”

    “噢是啊。”明玫摸摸鼻子讪讪道。也是,要乱他们不会自个儿贾家乱去,那里熟地熟岂不方便自,何苦还非跑家焦家来乱。

    “第二,那卢家姑娘是被贾家姑娘撞下水的。或是有心,或是无意,总之就是她干的。”唐玉琦道。

    “没准他们是正巧碰到的?”然后贾金额兰发现了自己的堂兄干出这等没脸的事儿,于是替他遮掩藏身,这才把卢姑娘支开,谁知心不蔫一不小心之下把家给撞湖里去了?

    唐玉琦的推测却很暗黑:“据猜测,他们兄妹正密谋什么的时候,偏巧卢家姑娘过来,他们便怀疑被卢家姑娘听了去,因此一心除去她也未可知。不论如何,那卢家姑娘能迅速把事儿栽妹妹身上,显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被撞下水也是报应。总之,此事内情深深,妹妹迅迅远离不可被挟裹其中。”

    这么严重?明玫傻傻点头。那意思,被杀灭口也是很可能的事儿?

    “不过”,唐玉琦最后说:“妹妹不必害怕。那贾谨与们不相干,对于卢家姑娘,妹妹于她还有救命之恩,对她也算仁致义尽,不论姓贾的也好姓卢的也好,谁硬来招惹咱都不饶他。”

36第36章

    于贾金兰,明玫早就绕道走,而对于卢佩仪,当初她出言帮她解围,如今她出力救她解困,也算两不相欠吧,再多打交道实不必。

    才准备遵姐命去做做和平鸽,象明璐小姐说的那样去和那焦家小主子们打成一片去,就有个婆子来传话,说荣华院里,卢佩仪正等着,定请明玫去叙话去。

    偏生不去,倒显得刻意了。

    这荣华院,就荣欣院边上,说是院,其实和荣欣院一样都很小。院里草木繁茂,主道也是林阴森郁,让不由觉得有些身上发凉。主屋是一座两层的楼房。一楼似乎原是待客的厅堂,二楼才是一间睡房和一间空房,另有一个不大的平台。卢佩仪就歇二楼这间睡房里。

    这里显然长久没有住,各种用品俱不备。但似是常常有打扫,屋里倒也算干净。明玫一路进来也不曾遇到什么,冷清的厉害。屋里屋外一应丫头婆子俱无,只有那贾金兰正坐床边的绣墩儿上,满脸羞愧地不住道歉:“都怪不好,都是不好,若是不提议去湖边玩就好了,姐姐也不致于落水。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儿,叫妹妹可怎么是好,只怕妹妹也没脸活下去了万幸如今无大碍,妹妹总算放了些心。只求姐姐千万宽宥妹妹这一遭吧”

    卢佩仪躺床上,气色尚好,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半天才开口道:“只是吓着了,歇一歇便好,妹妹不用难过。”一撇眼看到明玫进来,立马殷切地招呼道:“妹妹来了,快请坐多谢妹妹救。”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姐姐快别动,好生暖着,小心出来敞着风。”明玫快走几步到床边按住她肩膀,把掀开的被子忙捂回去。

    卢佩仪挣着身子从被子里把手抽出来,紧紧握着明玫的手,含笑道:“妹妹放心,虽被冻了一场,倒没做下病,太医已经看过了。这都多亏妹妹来救的及时。若妹妹来晚些,姐姐且不知怎样呢,妹妹真是的福星。”说着便撇了旁边贾金兰一眼。

    贾金兰被这一眼撇过,便自己对号入座自动列入灾星领域,脸上便有些讪讪的,看着明玫,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贺家妹妹就是腿快,又小胆儿大,连看着都被吓瘫了,心里急慌着去叫,偏生腿软跑不动。可不是多亏了妹妹了。”

    明玫陪着笑,连连道:“凑巧,凑巧。若是见了,也定然腿软的。好,是船跑不是跑”

    卢佩仪又道:“妹妹小小年纪,宽厚仗义,很得贺家家风真传,让姐姐不只感激的很,也着实佩服的紧。”

    明玫虚汗,傻傻道:“哪里,哪里。家仗义的家风么,据说传男不传女,妹妹没怎么被吹着”贺家家风?宽厚仗义?有吗?

    “妹妹若不嫌弃,以后姐姐只把妹妹做亲妹妹看待,既报妹妹的恩德,也就近熏陶些妹妹的淳厚正直之气”

    贾金兰插话道:“是啊,也学些妹妹的胆气。”

    明玫道:“客气,客气。其实,其实各种气都不多,其实不爱生气”

    “不怕妹妹笑话,姐姐这脾气,原也是个不大会与好相处的。偏第一次郑府见着妹妹,就觉着妹妹可亲近的很,不象有些平白也会惹生厌,后来咱们姐妹果然相谈甚欢。可见这的禀性脾气谁与谁合,一早都是注定了的。今日又得妹妹出手,这真真是的造化了。”

    明玫讪讪道:“侥幸,侥幸,姐姐原就是个有福的。”

    提起上次,贾金兰彻底没话可插了,她也已经陪了软话奉了笑脸了,也就罢了,她歉已道过,可没有必要一直这里看冷脸。因此等卢佩仪话一落音儿,她便站起来道:“卢姐姐和贺妹妹有说不完的话呢。那便先告退了,回头再来看姐姐吧。”说着站起来微福了一下便往外走。

    明玫也忙站起身来:“姐姐好生歇着才是,也回去了,免得这里倒累的姐姐费神说话。上午便玩的太久了才回去,倒叫家太太好找。因此妹妹这下午晌也不能外留的久了,要早些回去太太身边免得太太担心呢。”

    卢佩仪拉着明玫的手不放,对贾金兰道:“贾妹妹且去忙的,不用再过来了,让和明玫妹妹清静说话。”竟是撵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只转头对明玫道:“妹妹陪说说话吧,不然一倒挺闷的。说到家太太,上次给的镯子极好看,极中意的。连祖母也说那镯子做工精美,图雕别致,很是夸赞呢。——也不累,只稍歇息一会儿也就出去了,到时便与一起去跟贺伯母道谢呢。”

    贾金兰停了停步子,看了眼明玫,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什么,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缓缓走出门去了。明玫身后道了一句:“贾姐姐走好。”贾金兰勉强点了个头。

    耳听着贾金兰的脚步声下楼去了,卢佩仪才悻悻开口道:“这个贾金兰,假惺惺来道歉,却不提她撞落水之事,只说她不该带去湖边。避重就轻,毫无诚意。”

    明玫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假假道:“她大概也吓着了。”

    “她哪会吓着,她胆儿大的很呢。张嘴闭嘴就是‘堂堂国公府小姐,堂堂国公府小姐’的,从来没把什么放眼里过,哪见她怕过。”

    说着撇了撇嘴看着明玫道:“什么国公府小姐,不过挂靠国公府个边儿罢了。谁不知道真正的国公爷不过是她爷爷的兄弟,她爷爷还是小年轻时就分家分清白了,如今说起来,不过同个贾姓同个宗族罢了,还处处以国公府嫡小姐自居呢,呸,当年欺负家,现知道扒着家不放了。不过家国公爷照顾自家兄弟,才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打着国公府招牌讨些便宜的,跟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有何不同,当谁是瞎子聋子呢。就这还谁都看不上呢,听听她上次当众说妹妹的话。”卢佩仪说着,看了明玫一眼。

    明玫笑笑,低头看手指。被卢佩仪抓着的自已的小手,瘦小尽骨如鸡爪子似的,而卢佩仪那纤纤玉手,指节分明,细白削长。配上那晶亮的玫红色指甲,当真好看得很。

    卢佩仪便接着又道:“后来劝她,贺家伯父征战沙场于国有功,贺家三小姐是御赐的姻缘,对贺家,如何能够轻慢无礼至此?她说什么,‘为臣子为国征战不是应尽的本份么,就敢居功自傲不成?们贾家还是开国元勋呢,也是御赐的金丹铁券,功劳不比她贺家的大?唐唐国公府嫡小姐,不比她贺府一小小庶女有地位,还说不得她一句不成’听听这话,象是个大家小姐该说的话吗,狂妄自大目中无嘴碎无德到了什么地步。有提醒说‘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传到贺家耳朵里,只怕贺老爷会生气呢。’家这位国公府‘嫡’小姐却是不怕的,还说什么‘贺家敢惹贾家,尽管来试试看。’”说着,重重咬了那个嫡字,眼中满是嘲樊色,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明玫的脸色。

    话说上次郑府宴上贾金兰的无礼言行明玫已经告知了贺大太太,若是大太太心生怨气,自然会和贺老爷吹风的,倒无须她再多言什么,对于明玫来说,那件事儿已经寿正正寝了,她不跟这贾金兰结交相处也就是了,倒没有必要和一个骄狂不知礼的小姑娘生气。

    有上次郑家宴上那不知深浅的话做底子,这种带着挑衅的没脑的话那女会小范围内说说明玫也是信的,不过这卢佩仪倒象是有意无意总想加深贺家和贾家的嫌隙似的,话里话外都很有些挑拨的嫌疑。拉上她倒也罢了,谁让她正好赶上呢。只言谈中不断提起贺大太太,提起贺老爷,提起贺家,莫非,这卢佩仪真正想结交的,其实是贺家的当家?她,想借力打力?

    一念至此,明玫不由皱直眉头,带着点愤愤的神色,慢吞吞接口道:“是啊,爹爹为直率,很不喜听这些不三不四的闲话。若爹爹知道了,只怕会生气呢。贺指挥使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哟。”

    卢佩仪笑起来,道:“就是呢,让她轻狂吧,有她倒霉的时候。”然后带着点儿急切地问明玫道:“会告诉贺伯父的吧?不给她点教训,那姓贾的,还当贺家好欺负呢。”

    果然如此呢。不过,这么快就露底儿了么?

    明玫有些好笑,眨了眨眼睛道:“早已告诉家太太了,可是家太太说,不过一个骄纵不懂事的丫头,不必理会呢。”

    卢佩仪听了,不由一阵失望。原本贺家和自家算是有些交情,只不知祖父为什么并不肯跟贺家来往,自己小字辈的,也不好就直接挟恩求报,那传出去还如何做。只是如今自己有了事儿无可依,祖父又病着,不好再去扰他烦心,祖母是个只知内宅事儿的,少不得自己筹谋一二了。

    那么刻意地结交了这贺家小姐,甚至因此平白得罪了那贾金兰,谁知今日之祸,那日事会不会就是因呢。原以为说动了这贺家小姑娘传个话给家长就可以了呢,所谓现官不如现管,那贺老爷贺指挥使正是现管,用什么大张旗鼓,随便哪里穿穿小鞋就够她贾家受的,结果贺家竟是这样的态度?

    那贺太太出身高门,听说婚前婚后都是个不受气的娇小姐,平时看起来也是个高骄的性子,那贺老爷更是横走京城的物,这贺家,竟这么能忍么?

    卢佩仪心思几转,不由有些怅然。想着自己如今的处景不知何解,竟有些怔怔出神。

    明玫看着卢佩仪面上表情变幻,竟有些悲怆的意思,不由也看的呆呆的。最后见她眉间终转坚毅,嘴角紧紧抿起,甚至轻轻哼了一声,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样子。

    明玫正看得有趣,却见卢佩仪已经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道:“妹妹给说,今天湖边时,这贾金兰做出身子前倾站身不稳的样子才碰着了,可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撞的。”

    明玫吃惊的睁大眼睛:“不,不会吧。”这种事儿为毛要讲给她听啊?她可不可以当没听到?

    “因为之前听到了她和一个男假山后面私会。”卢佩仪道,“这个女子心狠手辣,为些点儿小事儿就想置于死地。今日妹妹既帮了,就是碍了她,只提醒妹妹,便无害意,也要有防心。”

    明玫立马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惶恐样子,抚着胸张着嘴瞪着眼,然后着慌道:“那,那如何是好?”

    “是个无依无靠的,虽然感激妹妹,却有心无力,没法子帮到妹妹。好妹妹家并不是无名之辈,别说是贺指挥使的女儿,便是贺家的家奴被外着意欺负,蓄意谋害,贺指挥使也多的是法子处理。所以姐姐此时提醒了妹妹,便也放心了。”

    明玫听了,便也长吁了一口气,虎躯一震笑道:“是噢,还有爹呢。天塌下来高个儿先顶上,还是先不用操心好了。”

    卢佩仪看明玫一会儿就不慌了,还用一副调笑的口气说出此话来,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正一脸云淡风轻地笑,一副混不意的样子。

    不只她的态度,她的话也深深刺激了她。卢佩仪不由脸上便现出些黯然来,涩涩道:“妹妹才真是好福气,如此天大的事儿,也不用自己多费心,实令姐姐羡慕得紧。哪象姐姐,事事无所依仗。”

    明玫刚才轻松的语气刺痛了她,倒也提醒了她:从家世说起,便是个玩悲情牌的好话题引子。不过提起此话头,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身边的两个老,自己还得做他们依靠呢,哪象她,哪怕只是个庶女,哪怕就算并不得宠,但到底有个好老子,总不会置自己女儿于不顾。想着,倒真有些悲伤起来。

    这种事儿,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明玫不欲做她的知心妹妹,便不肯听她倒垃圾,笑着转了话题:“姐姐身体这样好,才真是令妹妹羡慕呢,只不知姐姐是如何保养的?姐姐不知道,妹妹原也冬天掉过水,足足躺了半年多,将养了两年,看看,现还是一副这样的身板,弱不禁风大概就说的妹妹这一号吧。”

    卢佩仪正有些伤感,生生被带入此轻松话题,脸上表情转换失灵有一瞬的窘迫。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仍然不急不燥一脸笑笑样子的小姑娘,道:“原不是身体好,只是祖父年轻时游历四方,偶然得过一张方子,方子上各药也都普通,只一味雪蛤却极难得。后来机缘巧合下祖父昆拿山得了此物,才配齐药,服之便可强身健身,不畏寒暑,倒确是好方子。姐姐可把方子抄录给,只是那雪蛤可遇难求,但看机缘,需慢慢寻访才是。”

    明玫连连点头道谢。

    终于出得门来,一路仍是空无一,穿过几片灌木丛,出得院来,才看到几个丫头婆子候立此。明玫不由奇道:“卢姑娘楼里歇息,们为何不到近前伺侯呢?”

    其中一个婆子笑着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是才刚被小姐遣出来,让外候着呢。奴婢们怕小姐有事要说,就这里远远候着了。”

    明玫笑着点了头,正想问为何要退出这么远到院外来,楼下守着不就完了,却忽然听见荣华院里那栋小楼上,传来一声惊慌尖啸的嘶叫:“来啊,救命啊!”

    二楼平台上,原来挂满了冬日里挡风的锦面草帘,一块帘子已被高高揭开,卢佩仪半个身子远远探出栏杆外,正满面惊慌地大声呼救。

    几个丫头婆子俱吓了一跳,互相对望了一眼,一个丫头颤抖着声音嘟囔道:“真是出邪了,大白天的竟然也闹鬼。”旁边一个婆子立马斥了一声,然后几个手拉着手,硬着头皮往院里冲去。她们负责的地盘,已经出了一次事故了,虽然卢姑娘好脾气不肯计较了,但若再出一次,她们真不用活了。

    明玫稍寻思了一下,也迈开小短腿儿一路跟后面。

    二楼上,卢佩仪花容失色,看起来实形容可怜。她缩着身子站平台上,用手颤颤指着房间,颤着声音道:“有,有,有”

    明玫跑过来时便注意看了一下,睡房里并没有什么,而另一间空房间,她下去时尚半开半掩着的门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卢佩仪自然没有闲心去关隔壁不相干的一扇门去,自然,定是另有。

    她走过去,握住了卢佩仪的手,也用惊慌的声音大叫着盖过卢佩仪的声音道:“有,有,有老鼠”

37第37章

    一众婆子丫头虽也挤护到卢佩仪的身前,却没有往房里去察看去。只检查着卢佩仪没有出问题,便都觉着安了心。要知道,这院子可是闹过鬼的,足足闹腾了好几年哪,都吓死好几个去。

    好现是大白天,阳光还好,尤其是二楼平台上,无树遮阴,明光光的一片。又听明玫叫着是老鼠,大家更把心放进肚里了。这些个娇小姐就是,一只老鼠也叫救命,知不知道吓也是会吓死的哟。心里抱怨着,两个婆子还是相伴着顺着明玫的手指去房里察看了一番:房里一目了然,一床,一墩,一小桌,两圆椅。那婆子甚至趴到床下看了看,老鼠?什么都米有啊。

    明玫和卢佩仪同两个丫头站平台上,卢佩仪已经慢慢放松下来,只把明玫的手抓的死紧。她扁贝似的紧紧咬着嘴唇,脸色难看极了。

    “没有啊,这房里没有看到老鼠啊。”那长脸婆子回来回话,然后疑惑地转着身子四处看,然后拉扯上另一个婆子相伴去察看另一间屋子。

    明玫觉得卢佩仪把她的手攥的生痛,想了想便低声问道:“姐姐要不要一起去那间屋里查看一下呢?”

    如果是个女的出现此处,卢佩仪断不会惊吓至此,喊破声地呼叫“救命”,那一嗓子出去,没有个说得通的解释,她那“德言容工”只怕要被打半折以下了。所以如果不是真见鬼了,就是有男出没。

    那男下楼不及,十有八`九就躲旁边的房间里。

    卢佩仪自然是不愿意让知道她曾和个男独处一室过的,不管她现有多羞怒。否则她清白不再,怕只有嫁他一途了,当然还有一法,渔死网破。——直接拉出那来,一顿暴啐打死,自己也跳黄河洗清白去。

    这些都不愿意干么,就只能哑巴吞黄莲,先把此此事遮掩过去再图他法。

    卢佩仪当然明白明玫的意思,她看她一眼,默默地点头,跟着婆子们一起往隔壁那房间去。

    这间屋子和刚才卢佩仪躺过的那间大致无二,简单的床桌椅几样家具,没有衣柜等物可躲,床上无被无帐,窗上无帘,比那间更加的一目了然。

    这种地方倒也干净干燥,但家老鼠来了吃啥呀,图啥呀。老鼠先生大概宁愿去钻肮脏的下水道吧。婆子们站屋子中间低头仰头转圈,最后得出一致结论:木老鼠。

    那长脸婆子似是觉得只这样看看有负察看之名,显得自己不够认真负责似的,便朝着拔步床走去,一边道:“来看看这床上床下可有那东西。”

    才弯下腰往床下看,就听明玫站门口笑道:“看来是真没有。想是看错了吧,卢姐姐看到老鼠是往哪边跑了呢?”

    那婆子闻声便直起身转头看向门口的两。

    卢佩仪紧张得快把明玫的手骨捏碎了,发不出声音都,只伸出手指指着平台地面。

    那长脸婆子便笑起来,道:“那就是了,想来屋子里也没啥可嚼的,那些东西只怕沿墙早溜了。姑娘不要惊慌。”说着便和另一婆子一起举步出了门,随手反身掩门上锁。

    明玫顺着她的头顶再看向屋内。光亮的楼顶板上,那张漂亮的拔步床床顶篷板映上去的阴影并不均匀,那更浓厚的一团有着隐隐的紫光……

    “那男子叫贾谨,是贾金兰堂兄。”卢佩仪恨声道,“是个猪狗不如的无赖。”

    与这个贾谨的纠葛,因着不久前的一次偶遇。

    前阵子卢老太爷病见好,卢佩仪便替祖父去庙里还愿。偏生出窄巷时,和那贾谨坐着的马车相堵。那贾谨倒是大度,命退出巷口让道,说话也恭谨有礼。

    卢佩仪当时觉得这不错,是个谦谦君子,临别时便隔帘致谢。“只是掀着帘缝朝外看了一眼,没想到却被那正盯着车帘的贾色鬼看个正着。从那以后,这无赖便开始缠上了。”

    当时这贾谨就悄悄尾随着卢佩仪去了庙里,若不是祖父派去跟随的家仆孔武有力,只怕当天就会出事。后来她便非必要不出门了,倒也相安无事。

    最近这几日,这贾谨却忽然撞了邪似的,变本加厉,天天去她家门前转悠,四处宣扬与她有故;甚至有一次外出碰到时,他还趁无时凑上来对着她叫她的闺名;还时不时托往卢家宅里捎书信物件给她,信上言语凿凿对她一见钟情情难自禁这样那样的胡言乱语。托的那些有街头小孩,有往卢家送菜送粮的商贩,甚至有胡乱隔墙扔进去的,还扬言说不接就直接放到门口去。

    卢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俱不好。老爷子躺床上很久起不来身。一向都是卢佩仪持家使役,招待客来情往的。她死死压着下不让露口风给祖父,自己让堵着那贾谨暴打了两回。

    谁知每次,都管不了多久,这家伙几乎是一好了伤痕就又出现,竟越战越勇了起来,也越来越难堵住他了,既知道多带,也知道离远些。

    可虽然离卢宅远些,也没明着说如何,总还是有会知道这时常那里转悠的所为何事,到时坏的终是她的名声。

    也幸好这贾谨表面的托辞是说欲与她结秦晋之好,所以才还算是无赖得低调,要不然,她的名声早臭大街了。

    卢佩仪说着,想起其中种种委屈憋闷,终于眼圈儿一红,就落下泪来。

    “上次挨打,不过七八天前,想来是打轻了,竟这么快就又跑出来了。这次,竟然,竟然更加过份。”卢佩仪咬牙道。

    刚才房间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发生了那样的惊心一幕。

    明玫走出去后,卢佩仪心情低落烦乱,靠坐床上闭目养神。

    谁知忽然听到有轻悄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卢佩仪以为是有丫头或婆子悄声进来端茶倒水的,就没有理会。谁知忽然胸前一凉,一只手竟然直接探入胸前取走了她挂胸前的挂坠。

    冬日衣厚,那玉坠并没有贴身带着,正挂里衣的外层,胸前露出一大段挂绳来,正被这无赖一把抓了个正着。

    卢佩仪一惊之下睁开眼来,竟发现那贾谨正站身边,手里攥着那玉坠,激动难掩地叫道:“娘子!自从见过娘子一面后,从此谨便魂不守舍,真真醒里梦里都是娘子的身影。谨此心此情可对天日,娘子定然早已知晓,怎忍心久久不回应,日日折磨谨至此?此坠儿就做了定情之物吧。”

    卢佩仪当时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胆大至此,竟然就这样施施然现身家内宅之中。

    反应过来就想呼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巴,那竟然很正义地对她说:“是真心想娶娘子的,娘子这样一叫,们就成了狗男女了。是不怕的,只怕娘子的名声就没有了。”

    卢佩仪“唔唔”了两声,点头表现自己不叫,那才松开手来。卢佩仪果然没有试图再叫,她翻身下床,指着绣墩道:“公子坐。”

    贾谨见她好声气说话,便笑着坐了,道:“此番冒险前来,正是想好好和娘子说说话,细细商议一下娘子如何退亲之事。以便可以早日请大媒上门重提亲去。”

    卢佩仪吓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抖索索去拿茶水壶,本来想砸他一下,见他一直警惕地看着她,也难得手,便放弃了,只倒了一杯茶递去。

    贾谨接了茶。卢佩仪佯怒道:“公子口口声声说是真心娶,既是如此,便不该坏名声,惹出闲话来。”

    贾谨见她嗔怪,倒象是完全稳了神,这才真正放心起来,仰起头来把茶水一饮而尽。——磨缠了这么久,步步试探到现,两个都知道,对方并不想把事情闹开闹大。只要不逼得太紧,就不会有渔死网破这种事儿。

    还是哄字诀要紧啊。

    贾谨道:“谨乃情之所至,遮掩不住,这才露了情状被外得知而传出闲话来的,定不是谨自己故意造谣诽谤。”然后便那里细诉衷肠起来。

    卢佩仪听得牙酸牙痒,却不得不周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了,才道:“丫头婆子就外面,随时上来端茶倒水的。公子不可久留,还是快挑要紧的话说吧。”

    贾谨点头,心里更加放松了,觉得这女还算识趣,真要闹起来,谁又能落着好了,不过两败俱伤罢了。便笑着又开始说些酸话,“这些都是顶顶要紧的话,搁心窝里许久了,掏给娘子听了,心里才算安逸。”

    卢佩仪听得羞红了脸,半遮面娇笑着不断后退,一边道:“这些假话是一句也不信的,尽哄呢。既拿了的东西,那公子可有什么称意的东西回赠于呢。”

    贾谨听了,心花怒放啊,这不是同意了么,便连忙低头去解自己腰上的挂件。

    卢佩仪此时已慢慢退至门边,这才得以迅速冲到外面平台上去呼救。

    也是贾谨谅她也不敢声张,才大意了些。而卢佩仪,便是叫了来,也到底没敢当场将他拿下。

    说到底,谁都不敢真的破釜沉舟,否则姓贾的早得手,也或者,卢佩仪早就把这姓贾的给收拾干净了。

    卢佩仪顾忌深深不敢声张,一则,已许配韩家长子韩连城为妻。韩家父子身为军籍,驻守西南唐拉城,而留守京城的韩母,却对此桩婚事十分不满。如果卢佩仪真惹出什么大闲话被拿了实证来,只怕不等韩家父子回京,她都能强着头单方面把亲退了,便是不退亲,落话柄,将来那婆婆气也够她受的。

    所以韩家这边,别说家中只有女眷和尚小的弟妹,帮不上她什么,就是能帮上,她也不敢让韩家知晓。

    韩家父子不过年下就要回京述职了,他们的婚期就订明年五月间。到时若韩连城不能回京,她就作个南嫁娘,一路嫁到唐拉城去。这些,两家长辈都早已议好了的。只如今,眼看着未婚夫快要回来了,偏她这里就接二连三的惹出事端来,或者说,有事端惹上来。韩连城那样的血性男儿,若知道了此事,还不知会如何呢。

    而她自己家里,家父带着继母弟妹们也都外,只与年迈祖父母相依为命。

    “父亲赴外任,带着一家子同行,只留京城,说是待嫁。这些年不闻不问的,谁知是不是看不顺眼呢。当年走前,继母既怪祖父做主定下亲事,又怪先母大笔的嫁妆银子由祖父代为掌管,让她摸不着半分,一直气恨说祖父小瞧她,当她是会虐待继女的恶妇,或是贪嫁妆的贪妇,这么防贼似的防着她,平白坏她名声。这些年,连祖父母都不待见呢,连个请安的信都没有。有事去求,他们天远地远有的是借口不管,倒白白让那女看笑话。”卢佩仪道,“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祖父母顾惜些养身边,如眼珠子似的疼着,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药配给吃了,——祖父要喝过那雪蛤配药,怎么会这么容易病倒呢。如今已经成,如何还能让祖父病中再忧心。”说着又哭起来,悄无声息,只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面颊滴落,肩膀抖动不止。

    “也是姐姐太有身家了,惹眼馋。连自家都忍不住心热觊觎,何况外。”明玫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回去和她站一起,她明明那时还提防卢佩仪对她的算计。也许她呼救时变调的声音,那满满的惊慌无措打动了她吧?也或许,她只是感慨物伤其类?她的意识里,她与她并无不同,也只是个无所依靠的小东西吧。

    卢佩仪诧异道:“妹妹竟也知此事?”

    “姐姐难道不知道自己多么有名么?”明玫问道。

38第38章

    这卢佩仪的亲事,缘起于她家祖父,而卢佩仪的有名,缘于她的嫁妆。

    那卢老爷子虽然现病歪歪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但当年,可是叱咤过江湖的。据说卢家的银子多的填山填海。那时西南战乱,韩世雄将军领兵征战一方,据说军需不备缺衣少粮,后方供应不及,将士饿寒交迫。卢老爷子正好贩粮到了西南边境上。天下乱,百姓不安,西南土匪横行,甚至有兵匪一家,合伙打劫过往商客之举。眼看这趟生意做不下去,正好听说了韩将军缺粮一事。打听着韩将军治军有方,与民无扰,是个好官,便当机立断,主动捐了贩粮到韩将军处充了军粮,自此结下的情谊。后来卢老爷子还陆续捐增了大批钱物给西南军,自己洗手不干,捐官进京。多年后天下太平,两家重又联系上。卢佩仪美貌孝顺,韩连城少年英武,郎才女貌正是良配,才结下了这小儿女姻亲。

    而说到嫁妆,得从卢佩仪死去的娘亲说起。

    话说以群分物以类聚,当然卢家这样的家世,结交的自然也多是些同道中。从前卢家的儿媳妇金氏就是三江源巨富商贾金家嫡女,定亲时两家还都海里打捞呢,真真的门当户对,但等到嫁女时,这卢家已经上了岸成了官身,尤其是卢家子,科考入仕官封六品,卢家成了真正的官宦家。士子官身啊,那身份自然不同往日。所以成亲之时,金家便有意嫁妆上贴补,陪嫁之资甚巨。

    后来金氏入门,只生下卢佩仪一女后便病死。那金家见女婿仕途和顺,有心巴结,便提意说为照顾外孙女,愿送金家小妹做填房,并愿再备厚妆。通常,嫁女无男嗣,娘家要回嫁妆是应当应份的,如今家既不要回,还再添妆,这好事儿换上别家,自然顺溜就应了。

    偏卢家老爷子没应,说其儿子已应了上司家庶女,这再联姻之事不成了。——这事儿传出去,世又是一番惊叹:这卢家,只怕使不完的银子,所以金家多少财帛也动不了家的心啊。

    那金家便说既如此,买卖不成仁意,那女儿嫁妆就全留归外孙女吧。并且女婿既娶,自然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不好让外孙子叨扰,那外孙女往后的日常吃穿用度所有开销便全由他金家付了,也算是对亡女的一点心意。

    卢老爷子还是不愿。如何卢家女要让金家出钱养,养大了算谁的?家卢家又不是养不起啊。

    如此这般一番来往讨价还价,最后金家说,小外孙女儿不交给们养也算了,但这祖孙情份不能少啊,那便变成添妆吧。等将来小外孙女儿嫁时,所有嫁妆卢家给多少,这外祖金家就加一倍——再加上她母亲的陪嫁全给她,于是,小小的卢佩仪就成了一个大大的富婆。

    这件事儿当时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啊,所以明玫不过随便一打听关于卢佩仪的事情,唐玉琦和他一帮哥儿们头对头一阵嘘嘘,便整理报道出来了一大篇。

    当然,八卦没有那么严格的主题,唐玉琦还顺便扒拉了些相关事件:

    没多久,卢老爷子嫁了自家女儿之后,便顺理了自家所有资产,留了一份做养老之用,留了一份给小卢佩仪做嫁妆,然后其它的资财,全部捐与国库了——卢老爷子说:甚欣慰自家儿子已能安身立命报效朝廷,于国有用,是卢家的荣光好男不图爷娘财,如此好男,怎能耽于此许身外俗物——竟没给这卢六品留下半分家财。

    而这神奇地裸捐事件,据说还另有不可明言的原因:据说当初巡卢老爷子进京后,本想捐个无实差的官身罢了,谁知因为捐出的财物数额巨大,达了圣听。先皇亲自嘉奖,安了工部佥事——要知道工部本来没有佥事这么一职位,这硬生生多出来的一职员,做什么呢?皇上没交待,连工部侍郎都不大清楚。但这是好事啊,家不是有钱么,富可敌国啊,工部办事儿方便了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工部只要银子不凑手的项目,都塞到卢佥事手上处理。事儿要办好,银子不太够,咋办,自己贴呗。据说卢家因此填进去的水漂银子,比皇上的私房钱还多呢。那时国库虚空啊,有钱不给皇帝用怎么行呢。就这么着,卢家虽说官场行走,却很是当了些年的灰孙子。虽说腰粗气壮,行事还是有底气的,可到底经不住这无底洞似的挤榨。直到后来,这卢家儿子也终于出息了,卢老爷子才一狠心一咬牙,老子不玩了,全捐了出去,他自己也报病致了仕。说是关门闭户过起了安稳日子,其实是长年携老妻孙女周游四方去了,倒自了些年。只今年才长居京城,概因卢老爷子已年老多病,而卢佩仪也女大当嫁了吧。

    听得明玫感慨非常。古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卢老爷子,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怀揣的多,麻烦才上身,所以干脆脱壳求活了吧。

    而留给卢佩仪的那一份,到官府立了文书的嫁妆银子,不多不少,整整白银六十万两。六十万两啊啊啊,是想气死多少待嫁女呀?别明玫不知道,自家大姐的嫁妆预算是六千两啊六千两,从三品实权京官家的长女啊长女。为毛会有瞧不起商贾呢?好吧,就算瞧不起商贾,有瞧不起银子么?

    有这样的嫁妆银子傍身,是想低调便能低调的么?掩耳藏铃吧就。

    所以卢佩仪虽多年几乎不京城露面,到底还是没避过风头去,仍然有不少知晓她的往事身家,以致招来了白眼狼。——这世上有多少为财死啊,这么个晃眼的富婆,招来只狼有何奇怪的呢,若不是她近期才露这么三五面,只怕引来的狼群更壮观呢。

    “树大招风,财多招眼,”卢佩仪咬牙道:“妹妹既能知道,那无赖自然也能知道。还以为事隔多年,记得此事之已甚少,也早已长大不再是当初的小姑娘模样。要知道,连韩家妇幼亲眷回京时候较晚,都所知不多呢。那无赖也只说对一见倾心也是迷了心窍,竟不曾多想一步。想来那无赖是早有预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一笑:“可叹还以为是自己长相能入眼才引来的祸端呢,幸亏妹妹点醒。”

    明玫扑哧笑出声来:“姐姐原就是花容月貌的,叫着迷呢。第一次见姐姐,不就被姐姐迷上了么?所以妹妹大胆猜测那不只图财,定也图貌。美巨富,财两得的事儿谁不想呀。”

    关于那贾谨,据唐玉琦说,此也是读书,读书倒也算踏实,为一向老实谨慎,生活朴素,各方面作风并无不良风评。如此很正常的一个,却行出出意料之事,这才让费解。

    明玫便想起贾家早已分家的事儿来。大族世家多有此种情况:早已分出去的旁支同族依傍着本家的名头,能外行事方便些,能里外揩点油,能装装面子都不假,但日常情往来生活作派大概也得硬挺着赶着家的气派走,入息少派头大,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并不奇怪。所谓朴素,是囊中羞涩的一种表现形式吧?那贾谨大概是真想娶卢佩仪回家呢——话说这样的巨富美,谁不想娶回家去?

    可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呀亲,邪门歪道坏姻缘是可能被切小*的哟。

    “财两得?那无赖凭什么想这好事儿?凭什么天上给他掉肉。”卢佩仪气愤道。不是他的,财不是他的财,凭什么眼馋。看似她银子来得容易,哪一分不是她祖父当年辛辛苦苦赚得的。她祖父为此早早疲累过度常抱病身,如今还缠绵病榻。她姓卢的不心甘情愿,想白得她的银子,美死去吧。

    “那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卢佩仪闻言心中一喜,她既肯这么问便是肯参与了吧。祖父说过,与有智者斗狡乃下下策,唯诚可动心。自己之前觉得这小女子不过懵懂,才会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她和贾家对立起来,谁知家左推右挡,竟是片叶不沾身啊。

    想着,脸上便露出些赫色来,对明玫苦笑道:“原想借贺家之势,才起心思把妹妹绕进来的,想着有贺指挥使的名头,那贾无赖应是不敢再乱来的。还以为自己聪明不露痕迹,不想竟是早早被妹妹识穿了,姐姐真是无颜以对。”

    贺指挥使镇着整个京城呢,是那么好请动去给谁家镇宅儿的么?

    明玫也苦笑道:“姐姐不用介怀,也是妹妹正好遇上了。不过姐姐既找上,便也实话实说吧。跟姐姐比,景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贺家女儿众多,妹妹只是个小庶女而已上次郑府宴上,那贾金兰说妹妹的话虽是难听,其实说的也是实情,但她更捏造辱及了唯一嫡姐的姻缘品这样的事儿家太太老爷都能忍下不理,更是微言轻姐姐还是另外想法才是。”

    卢佩仪才生出的一点希望又被灭了,不由有些沮丧,但还是点头道:“如今玉佩被他拿走,有物证手,只怕更有口难辩,那无赖只怕更嚣张了。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走了,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便到走途无路,也无非挣个渔死网破罢了。”

    卢佩仪这方面倒真是让佩服。身陷困境,也哭也怨也伤心,甚至使手段动阴招,但总归是力争,不轻言放弃,不寻死觅活。

    明玫看着她面上的坚毅之色,轻轻摇头:“他不过一个轻薄浪子,姐姐好好的女儿家跟他渔死网破,不值得。”

    是就有弱点,知道了弱点就易攻破。

    那贾谨于好色上有限(既然独处都没有用强搂抱亲摸的话),自然是为贪财(大家公子见多了或过惯了锦衣玉食,想摆脱朴素之风很正常),几次遭遇战都没有得手(胆小谨慎一定的,只怕到了优柔寡断的境界,不排除背后有唆使怂恿),外风评好被揍便窝着(大概也是个极好面子重名声的,或有不得不好面子的理由,比如被家长知道外惹事会被狂扁等)。综上所述,此所看重者排排队,无非一财二名三色。

    色上么,妞既不愿献身,便表现决绝即可。

    主要于前两项上,诱以利,伤其名,主动出击,双管齐下,便能解决他

    等明玫如此这般缓缓说完,卢佩仪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把她的手握的死紧,感激得很声情并茂:“妹妹呀,姐姐真是多亏有妹妹提点呀。妹妹就是的亲妹妹呀”

    又亲妹妹一回,把嫁妆分亲妹妹一半成不成啊。明玫腹诽。

    不过家亲妹妹也是不兴分嫁妆的。所以这要求还是太高鸟。

    有的被逼到绝境会自杀,有的被逼入绝境会杀。如果一定要分,明玫觉得,卢佩仪一定属于后者。并且她还是一开杀戒便毫不顾忌池鱼的狠角色。

    当然,她们闺阁女子,尚狠不到那个杀越货的程度。而明玫觉得,亲不亲妹妹的就算了,她有好多姐姐呢,她只盼自己能清醒些,不要做了那冤死的池鱼就阿米豆腐了

    后来,卢佩仪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妹妹是如何看出来的?”

    问的明玫一愣。

    “想利用妹妹的心思自私归自私,却自认各种说法倒也合情合理,实不知破绽哪儿呢。”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明玫,“妹妹快告诉吧,好让输得心服口服。”

    明玫笑起来:“姐姐言重了,这哪有什么输赢之分。只是郑府宴上,姐姐一副眼里不揉沙子的暴脾气模样为妹妹出头,妹妹感激的很。只这次落水之后,却大肚能容许多,连仆妇下都不曾责怪。前面席上,更是半点关于落水之事的传言都没有。焦家一而再地出状况,可见管理相当疏漏混乱,便觉得,能让落水一事水过无痕,只怕是姐姐的意思和手段。才想着当日似乎看错了姐姐,姐姐并不总是那种冲动易暴的脾气,而是会思虑周全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方法。之后姐姐叫过来,当着贾金兰的面对示好,之后又对妹妹又哄又吓的,便越发觉得姐姐是想拉入局了。”明玫终是没有说出自己翘冀亭上看到听到的一切,或许潜意识里,她对这位卢姐姐真有了戒心吧。

    卢佩仪听了,叹道:“祖父说,诡异诡异,行诡者必会有异,果然不错。家里一向当家理事,习惯了用些心思,让妹妹见笑了”……

    明玫猜的,虽不中亦不远亦。那贾谨,虽读了许多年的书,偏考试不第,举业不就,就这么晃荡着。闲是非多,挺乖一孩子无所事事着无所事事着,就也动起了歪心思。要说吧,他也不是个大恶,家教没有教他邪门歪道,腰包也难支持他去一些邪门歪道的大场合去学习深造,自己又抻不下脸去让看破那欲走这条路的心思,这么遮着掩着自己动的那点儿念头,造谐上就有限。

    所以他的心思很简单直接:贾家门第高些,卢家钱财多些,正是最佳搭配啊。他们就该配一起,郎情妾意过上富足的生活。实施步骤也条理分明:先这么和她混着,状似无意地传出些不良名声来,惹得韩家退亲。韩家不肯退,就再散播些韩家贪财的谣言出来。女家身份特殊,这种话传出来,自然可信度相当高。然后自己再以不嫌弃和负责任的理由求娶,最多再辅以绝不动用女家嫁妆的声明,于是成了,财名齐收指日可待呀。

    细数起来,这个无赖流氓流氓过谁呢,也就是卢佩仪一而已。可偏这可怜的家伙走霉字儿,一惹就惹错了。他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第二日,卢佩仪便着递信儿过去:玉坠若被知晓手里,的名声就完了。于女子而言,名声重过生命。愿用纹银五万两来换回玉坠儿。

    五万两啊,换成现银甩的话会把砸晕的噢。也就卢佩仪这样腰粗的才敢开这样的豪口,于那贾谨而言,无疑于中头奖啊。贾谨闻信儿大喜,虽然他曾无限想象过自己与这女子结成神仙眷侣后过得多得意,都没有现让他觉得那银子离他如此之近啊,就前方唾手可得的地方等着他啊。

    财两得自然是想啊,可如果强扭不成,先得些财当然是好啊。心里美着,还扭捏着措词:“卿有些美意,谨安敢不从。实本诚心求娶,竟致误会至此,吾甚惭愧。不过听闻,此坠儿价值十万两纹银,卿以为何?”

    贾谨加价,卢佩仪自然加条件: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自此后再不许纠缠于,关于玉坠儿也再不许提起半分,否则

    如此这般一番交涉,最后敲定:三日后午时,城南留峰寺,后山七株榕处

    不见不散哟亲。

39第39章

    焦府回转,二姐明璐和贺大太太分别亲切召见明玫一次。

    明璐的谈话内容很婉转,引导式交流,主打问题是焦恩赞那两个嫡子女焦延庭和焦延容的情况。

    关于焦老二的孩子,明玫领了命后原是准备跟踪报道的,不过后来时间有限,其实接触不多,也只侧面观察了下而已。无非下午远远跟着那几个小孩儿同园子里玩耍而已。那边围着一大群的仆妇,把那小主子一个个当瓷儿般地护着,明玫便没近前去。不过貌似那两个嫡的很皮很嚣张的样子,还惹得一个小家伙儿哭。她更懒得讨没趣往上凑。

    “那个焦延庭是老大,很猛的,一拳就把那个小个子叫焦熠庭的弟弟打翻秋千下。有个丫头过来劝,焦延庭踢了那丫头一脚,说大爷高兴如何就如何,要贱婢来管,便没敢吭声了。那焦熠庭鼻子都流血了,糊了一脸血和土灰,就这都没哭,倒把焦熠庭的姨娘吓得直哭,满脸是泪的把焦熠庭抱回去那女孩儿叫焦延容的流了鼻涕,不肯用丫头带的巾子擦,偏要用妹妹焦延香的新裙子擦,焦延香哭的什么似的,然后焦延容就哄妹妹叫她别哭,说给她剥橘子吃,结果挤了焦延香一身一脸的橘子汁儿”

    明媚干脆买一送一,讲了孩子的情况,再顺便给她抖漏抖漏那个香姨娘。

    “妹妹刚到园子里玩时,看到那个给焦二抚胸摸背的女也那里,正吆五喝六地指挥着众哄那两个小孩儿玩,然后自己旁边亭子里喝茶吃点心,也是有捏肩有捶腿的,派头极大的妹妹原以为那只是个丫头呢,原来那是焦家二房的香姨娘啊。所有都对她言听计从的,连后来同样领着小孩走过的其他姨娘都低头敛声恭恭敬敬的呢。妹妹觉得很奇怪,就问焦延容,‘她明明很年轻啊,为什么那些年长的姨娘都要听她的?’焦延容就很得意地对妹妹说:‘那是娘的贴身丫头,和娘的性子最相象,行事也象,哪个姨娘能和她比!爹说了,不只现的姨娘,将来不管哪个女进门,也都得听她的!’”

    明璐越听脸越沉,最后没好气地送了客。

    而大太太也不直接,脸上笑笑的,语气缓缓的:小七呀,那焦家好不好呀?

    明玫皱皱鼻子:“悄悄告诉太太,一点都没有咱们贺家好。”真的,不是纯拍马,好个头呀好。

    然后把讲给明璐听的各色物事件再讲一遍给大太太听,还加上一些有的没的:“后园子里玩去,老远都看不到一个下的影子,还野猫什么的横行,冷不防吓一跳。偌大个园子只门口守着个下,还只负责守着,也不伺侯也不引路,弄得找茅房都难呢,他们家下可真少啊跟表哥他们从外院僻静处走过,还听见一位老爷骂小厮:‘蠢东西,让管事处看着他们登记礼单,倒跑什么跑,几家重要客的礼单登记都没看着’,那小厮说他不过管事处喝了杯茶,结果跑肚拉稀呢。太太,他们家饮食肯定不干净回来找太太时,却见园子门口处围着好些个丫头仆妇,个个伸着脖子朝着戏台子方向看,还说看不着戏听个音儿也好呢。怪不得别处找不着,原来都热闹处围着呢。他们家怎么都是些爱听戏的下呀回来后到最前排去听戏,可是后来戏唱完了,几个太太都说派了自己的丫头回去取赏钱了,却左等右等总不见回来,后来一位太太生气了,说她亲自去取来,偏回去也不来了。后来戏班子加唱了一出,才见有丫头托着赏钱盘子过去了。可见这地方太大了也不好,大家住处离那么远,来回一趟多不方便啊”

    贺大太太听了,沉吟着没说什么,明玫走后,对身边姜妈妈道:“看看,连个小丫头子都觉得不好呢。这小丫头讲的虽有些是孩子话,却心里明白的很呢。还是再看看吧。”

    至晚间,二姨娘又掂着自制的点心满脸堆笑地来看明玫,一番“闲聊”后,二姨娘的态度变得与大太太一致:再看看。

    心仪对象被再看看了的明璐很是着急上火,暗暗把明玫埋怨了N多遍,本来只是想借助这丫头去近距离观察多掌握些情况备用的,怎么最后觉得这小丫头很搅和事啊?

    实际上别说明璐觉得明玫是被授意夸大其词,就是全部真有其事也没多大要紧的。不就是个得宠姨娘么?贺家姨娘还少了,谁动得了太太的位置啊。一个陪嫁丫头出身的姨娘,没有子女傍身,亲近的主母又不了,她靠什么长久拢住男?二姨娘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啊,何况二姨娘本精明,又有自己这个脑子灵活乖巧听话的女儿一力帮衬着大太太跟前奉承,可二姨娘府里的地位还不是不过如此?再说那几个子女还小,又痛失母爱,教养不到之下,顽劣不懂事也是有的。

    明璐觉得她完全可以打扁姨娘,掰正子女,这些都不是问题。总之一句话,行事要向大太太看齐,搞不定子女姨娘的主母不是好主母啊。明璐二姐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真的,最关键还是舍不下那个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多情美男当是好找的么?据说,那名叫焦熠庭的庶子就长得很肖其父,那是怎样玲珑的一副眉眼啊,偏明玫把家说成那样,这妞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啊。(玫妞:那还找来问?璐姐:反派声音也要听听才好应对嘛。)

    实际上,不只他们要看看,唐二舅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是一样:焦老二本的态度甚是没态度,说一切由他家老爷太太安排。

    明璐得了此信,更加着急上火,恨不得能面见良,细细述说一番心意才好,要等她啊,要认定啊,要专一啊,要象对前头夫那样啊(焦老二:谁呀,认识吗?还没见过面好伐?)。便是初时没能那样也没关系,只要能缔结良缘,给她机会给她时间,她总能让他知道,她是懂他的,他们,会很幸福的……

    明玫第一次接到贴子,卢佩仪正式下贴邀请她同赴留峰寺烧香。明玫拿着贴子沉吟子半天,去了致庄院请示。

    “是从没单独出过门儿的,太太看当去不当去?”

    大太太笑眯眯的,夸了句“们小七长大了,开始有交际了呢。”然后也略略沉吟,便命备车,指派了几个办事得力的婆子押车,几个身手高强的护院护驾,再备二百两香油钱,此许零碎银子买零嘴儿莅日,风和日丽,明玫带上整个西厢的,浩浩荡荡出游留峰寺去了。

    明玫总觉卢佩仪今日有事,一到山上她就尿遁而去,临行前交待明玫此等她。明玫心里没有谱,下意识地四处瞧。庙里冷冷清清,大雄宝殿前也只有三三两两几个。看看跟身边的雄壮有力,明玫心下略安。

    殿里师傅听到她是贺家小姐,对她态度很热情,等她捐了香油钱,态度更好了。实际上明玫很想昧下些个银子,年关到了,花钱的地方多啊,捐个二十两意思一下也就行了。偏生跟来的婆子寸步不离啊。

    吃了斋饭,小和尚领她去一处偏殿歇息。明玫歇息不下,想着久去不回的卢佩仪,她今天身边跟着的也个个很劲道的样子,出去两个时辰了还不见踪影,出了什么事儿她会不会被叫去官衙录口供啊。

    本来她领着众出来撒欢儿的,结果连个后山都没去,尽这儿窝着等了。明玫坐不住,想起那日卢佩仪说的愿用银子换回玉坠儿的话来,这里后山清静幽暗,正是杀放火作奸犯科和做各种阴暗交易的好地方啊。

    出门闲走,行至一清净侧殿,对着那门边柱上对朕细看,上书:

    无来无往无极无量

    有因有果有经有佛

    看着很大白话,其实横读竖读不领悟,想来家玩得玄虚,而她慧根不到。明玫摇摇头进得门去,门旁蒲团上,一个老和尚眯着眼晴念经敲鱼打瞌睡,什么都不耽误,而他旁边的小和尚是彻底着了,时不时嚅嚅几下嘴。

    明玫上面跪拜烧香,纯烧香而已,她也不知道求什么,反正生的事儿,也不是求求就来的。最后想起卢佩仪说是为她祖父康复来还愿的,想起自已身体来,便双掌合十向天大声求拜:“佛祖啊,求您老家保佑信女身体大安吧,佛祖啊,请赐信女雪蛤入药吧,信女体弱畏寒,瘦小干瘪,须此药为引喝来长成高大健啊。”

    声音过大,幽静的侧殿里余音缭绕,旁边那老少僧便皆睁眼看她。

    “心诚不大声,施主心语即可,佛听得见。”小和尚被惊醒,很“善意”地提醒道。

    “佛祖们听得见,师父们听不见啊。”明玫看着他笑……

    留峰寺后山山腰,有一片茂密的杂树林,树林中央有七棵遮天蔽日的百年老榕树围成一圈,们管这个地方叫做七株榕,来留锋寺的香客多听说过此处,男们也多爱到此一游。

    此时节,七株榕这里落叶满地,地上虚虚铺了有小半尺厚,一脚踩上去软软绵绵的,比波丝长毛地毯还带感。

    贾谨如约而至,不敢到七株榕正中那里设着的石桌石椅上去坐,遮遮掩掩躲其中一棵大榕树的后面,一边再次细想着等下的光景。

    最坏的情况,不过钱没要到,再被打一顿罢了。而最好的,自然是拿钱之后,他还能劝的卢家女回心转意,摒弃前嫌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沙沙脚步声响,悄悄探头出去看,果然见卢佩仪正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边往这边走来。贾谨心喜,从树后露出身形,刚想招呼一声这边,忽然发现已被团团围住。

    随着卢佩仪一声“就是他”,身边几个大汉麻溜出手,三下五除二把贾谨捆成肉粽放倒地上,全身一阵摸索。

    贾谨初时害怕,暗叫一声不好,今天要遭遇“最坏的情况”了,后来被摸着摸着反倒光棍了:幸好咱聪明,一早想好了后路,玉坠儿压根没带身上,随便摸吧,最多能摸出个鸟来。

    “小姐,没有玉坠。”一个大汉道。

    卢佩仪十步远处站着,闻言柳眉倒坚,问道:“无赖,玉坠儿呢?”

    贾谊竟笑起来,道:“娘子这是做何,既预信物,如何又要收回?让谨情何以堪啊。”

    卢佩仪气得额上青筋暴跳:爱妈怎么堪怎么堪,不堪还给老娘笑?老娘让笑吧!想着朝那大汉一使眼色。那大汉表示收到,于是哥儿几个手打脚踢动作起来。

    贾谨笑不出来了,除了呼痛连连,便说不出话来,想抱住头,手被捆的结实,无奈何只能被踢打成了猪头,斯文落了地,也不再拽文的了,直接呼号着叫骂起来:“贱妇,那玉坠儿上可是刻有闺名小字的,如此招呼爷爷,爷爷立时叫身败名裂尽可夫”

    卢佩仪听得怒极反笑,大汉们继续辟里啪啦。

    中途被打得狠了,贾谨还知道硬顶不行试图讲道理:明明是姑娘自己说要给银子的,也没有主动要啊,为何把诓到这里打呢,太不厚道了呀

    道理讲不通便求饶,求饶也不理便改接着骂得到的回应都是辟里啪啦。

    看着打得也差不多了,那贾谨骂的声息都弱了许多,再打估记就骂不出来了。

    卢佩仪让住了手,道:“再问一次,玉坠儿呢?”

    贾谨大口喘息一会儿,心里倒还清明,知道这玉坠儿虽然惹来了祸,现却也是自己的救身符呀,现让她得了坠儿去,只怕立马把他消尸灭迹了都有可能啊。

    他咬紧牙关,道:“玉坠儿托管一茶馆里,不是本取不出来,今日酉时正过时不取,店家就会店里宣读留下的亲笔书信,书信里有写明的此物来历——故事很香艳美妙噢,保证全京城,不,全天下的都爱听。然后玉坠儿赐于店家自行处理。”

    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安排甚妙,心里有些得意,便丢给卢佩仪一个挑衅地笑。才一龇牙,脸痛难忍,动作便生生卡那里,脸上的表情便古怪地扭曲着。

    发现自己说话还利索,贾谨明白这些看着使劲招呼,到底也没敢把他自己样,想想那唾手可得的银子又要拍着翅膀飞走了,贾谨还是不甘心,便威胁道:“姑娘若说话算话,贾谨也说话算话,银子拿来,即刻去取坠子来,姑娘也可叫跟去取亦可,今日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若不然,渔死网破!”

    卢佩仪见这货死不悔改,被打成这样了还装硬气,不由笑起来,还想要银子是吧,渔死网破是吧,还真他妈迷的沉深啊。

    卢佩仪示意汉子们退出林子,她走近几步站贾谨跟前,笑道:“是哪只手抓的玉坠儿?”

    贾谨正不解其意,却见她蹲下`身子,看着他被绑身侧的手,道:“噢,想起来了,左手是吧。”说着,便见她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寒光一闪,手起刀落,贾谨左手小指被生生削去。

    情形这么陡然急转直下,贾谨什么反应都来不及有,只残叫一声,晕死过去。

    贾谨能感觉到血正顺着他的脸流到下巴,脖子里去,他连挣扎都忘了,傻傻地茫然地看着眼前那女子面上含着一丝笑意,用树叶把那血淋淋的耳朵捏手中,他眼前轻轻晃过.一滴血缓缓滴落他的鼻侧,竟针钻似地痛痒起来。

    意识真正回笼的那一刻他又再次昏死过去。这次,是被这女子吓昏的最后一丝神智里传来卢佩仪若有似无地感叹:“还是贺妹妹的主意好,就得这么收拾这种渣”

40第40章

    回到庙里的时候,卢佩仪的表情有些抑不住的不同寻常,明玫说不上那是哪种情绪,有些亢奋?害怕?惶恐?舒心?或者各种情绪纠结着吧。

    看看时辰,该打道回府了。明玫招呼着大家做准备,第一次出门,要早早归家,给家长留个好印象啊,下次方便再放羊啊。

    卢佩仪却不急,她缓缓坐下,喝了杯茶稳了稳神,然后斜靠圈椅上,闲闲地问明玫道:“妹妹就不问问出去做什么了吗?”

    明玫便问道:“姐姐出去做什么了呢,妹妹担心的不得了呢,午觉都没睡着。姐姐不是说去小解了吗?这么久肯定是变大号了吧,是不是后来又变不停拉稀来着呀?们快回去快回去,姐姐快回去喝些汤药治治肚子才好。”

    做为一枚资深八卦女郎,天知道她心里多好奇,可是再好奇也不能问当事啊,如果事牵暗黑行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同谋啊。明玫想着,这事儿回头还是找唐玉琦打听比较靠谱。现就忍忍吧。

    卢佩仪听得嘴角直抽抽,门口却有忽然“扑哧”笑出声来。

    原来是侧殿那个叫“不了”的小和尚,他师傅叫“不提”,师徒二其实都挺有趣的,明玫侧殿跟他们逗了半天闷子。这不了和尚提着食盒而来:“师傅让给两位小施主准备此许斋菜点心,请两位施主路上充饥。”说着走进来,把手里的食盒一边一个推给两个。

    小小的不过十岁左右年纪,还小施主,卢佩仪斜他一眼:“谁小?”

    不了中午叫明玫小施主叫顺口了,这下反应过来,忙道:“小小。”一溜烟儿出去了。

    卢佩仪便笑起来,只是笑声透着些不知道是深沉还是虚浮的味道,很刻意的样子,总之感觉怪怪的。她长长吐一口气,挥退身边闲杂下,对明玫道:“跟那无赖后山交换玉坠儿了,他要十万两银子,答应了。”

    当初,明玫出主意的方法之一就是许他以银子,先稳住此事,然后再想法子谋他。若量少,行街头一霸泼皮无赖行事风格,扁一顿要回来就行了。若所求者多,忽有巨款上身,总会有些异常,或安个盗窃或弄个抢劫各种设局法糊他身上讨回来就是了。当下,不是顾忌名声嘛,换回玉坠低调处理要紧哪。

    当时卢佩仪幽幽道:“玉坠价值不过百两,但是先母留给的念想,又刻有字,断不能落外手里。若能快些拿回来,出一万两银子也是愿的。”

    明玫当时就咋舌。一万两换块小石头呀,她瞬间又想起大姐六千两的陪嫁来,一万两凑合凑合她这样的庶女可以嫁两回了呢。可看着结果,是商家不敌世家,讨价还价中落败了吗?竟然变成十万两?

    “那,成交了么?”十万两啊,如果她有十万两,啊,赶快算算,可以嫁多少回来着?

    “哼,”卢佩仪笑的有些诡异:“他变卦了,他根本没带玉坠儿来。也变卦了,不想把的银子给一个无赖。”……

    这天,腊月初九。

    腊八祭天后,贺老爷沐休一天。这天,贺老爷又带了一帮大兵哥回来,贺家练武场呼呼哈哈练将起来。

    通常这时候,女眷们都是被要求留东院这边的,今天也不例外。一早明玫就被通知不用上学堂,但她也没敢睡懒觉,最近身体见好,天气转暖,她也不好赖床了。年节已到,贺大太太忙翻了天,大三姐妹被叫着天天跟贺大太太身边学着主持中馈,几个小的也不好太过散漫,不上学的时候也乖乖到致庄院坐着,表示一下愿意效劳,实际只是凑个场。

    明琪大姐很少跟大太太跟前,如今要坐离大太太最近的位置上,还有些怯怯生生放不开,听着大太太和一干回事婆子们说事情,分派任务,很少能插的上嘴,有时露出疑惑的神色,显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安排,但看得出很认真听学记。

    明璐同学继续迷焦姓美男那一窍上,被焦男不热乎的态度,对婚事悬而不决的状态撩拨得心浮气燥忧思深重,看什么都有些不顺眼起来,看见石头也想踢三脚的样子。她坐明琪下手心不蔫地拨弄着指甲,有些意气消沉的意思。

    早前承福郡王府就派来了个不会笑的司嬷嬷,说是从宫里出来的,贴身教导三小姐规矩礼仪。弯腰的幅度,起身的速度,迈步的尺寸,讲话的语速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俯仰皆是规矩,所以三小姐明珠这段日子过的十分苦逼,一言一行都有讲究,算是提前适应了一把郡王妃的生活。她正襟危坐大太太的左侧,无法象先前一样可以斜靠一下娘亲身上,连说话语气都不敢稍显随意,才一有差那司嬷嬷就微咳一声拉正,还要小本本上记下何时何地犯了何错,然后当晚一小结,几天一大结。于是这妞是进步鸟退步鸟认真鸟消极鸟一目了然。据说这小本本要呈上头的。至于上头指谁,明玫至今不得正解。

    三姐明珠要正经八百,大家也不好太过随意,总不好一见面姐姐问:“妹儿,昨夜蹬被磨牙没有?”那边妹儿缓缓福礼,规矩应答:“昨夜妹妹睡得甚是安好,劳姐姐挂心垂询。”想想都不搭调。

    大家都顺着明珠的范儿,个个走淑女路线。何况有司嬷嬷,连大太太也斯文有加的端着架着,其他等更不敢高声起调。主子如此,进入的仆妇便更踮着脚尖儿走路,这办公场面便有些静静悄悄。

    忽然有传唐五少爷与霍世子到访,于是众姐妹都起身避到了屏风后面去。

    唐玉琦和霍辰烨一起进来跟大太太见礼,主宾一番让座上茶,客气寒暄。

    那边唐玉琦唤着姐姐妹妹的跑到屏风后面打招呼去了,这边大太太含笑抿茶,一边不动声色打量起对面端坐的这少年来。

    这个霍辰烨,老爹靖安侯霍靖平乃贺老爷好友,西南战场上一起同过床一起扛过枪的铁实交情,当初贺老爷跟贺大太太几次提及此,说他虽有些顽劣名声,但很有些能耐出息,假以时日必成气候。总之此子深得贺老爷芳心,欲将三小姐与他结成姻缘。奈何明珠她心有所属,再容不下旁,贺大太太这才替她回了。

    差点成为女婿的选,如今见着了,大太太少不得心时揣量比较一番。果然此子长得面目如画,棱角分明,下巴尖削,双目斜长,真真是个极其标致的儿。这外型,只怕郡王爷是远远难及呢。如今虽还透着嫩生青涩,已是非常能及的俊美妍秀,再长大些,多点儿苍桑经历,岁月积淀,还不知道是何等的迷光景呢。

    大太太心里多少有点复杂。

    想起那不苟言笑的司嬷嬷,那目光能将绑架似的,跟着明珠她身边呆这些天,让她都有些混身骨头痛。这样的日子只怕明珠要过成常态,想想都觉得辛苦。好女婿是她自己挑的,再苦便也不觉得苦了吧。大太太想起自己当初选贺老爷的时候,都说贺家无根基婆婆难伺侯,怕她低嫁辛苦。可是这些年,贺家便是没唐家气派,她也从没后悔地。何况女儿还是高嫁,只会过得比她更好。

    大太太想着,心下略好受些。只是看着霍辰烨,竟是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了。

    此子可真不错,长相俊美,礼数周到,行止大方,气派混然,若能成为女婿,定然也是美事一桩啊。

    思及此,大太太不由抬头扫了屏风一眼:明璐虽大他一岁,也不算过,也是相貌出挑,心思机灵,若非庶出身份,倒也甚配。偏着霍家门第高贵些,此子又是世子尊位,不知这霍家是否十分计较

    大太太一时许多念头转动,那边唐玉琦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姑母,侄儿与霍世子先告退了,俩约了姑丈,恐姑丈练武场久等。”

    这两,据说是听闻贺老爷沐休,特意相约来贺家练武场和众“耍耍的”。

    大太太亲昵地嗔怪道:“这孩子,就知道不是来看望姑母的。罢了,去吧,让跟紧些,看时离远些,可别被那起子混伤着了。”

    唐玉琦高兴地应了,又忙辩解:“侄儿这不先来看望姑母您了吗?姑母若不嫌弃,侄儿天天来看姑母可好?”

    大太太笑道:“天天来?那感情好。干脆住过来,天天看着更高兴。只恐老子娘见不着自己个儿子,会骂上门来不依呢。”脸上一副“哄谁呀”的表情。

    大家便都笑起来。

    唐玉琦走到门口,忽然回身道:“叫七妹妹回去抱的尼尼过来练武场吧,也想的尼尼了。”

    大太太笑他:“就这么等不及要过去?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的。”又催明玫,“小七可听见了,还不快去吧。”……

    这个霍辰烨,明玫是见过的,就那个焦老爷寿堂里那个高个儿狗眼的家伙呗,长得,嗯,简单说,男生女相。精辟两字:狐媚。明玫抱着尼尼和二往西院走去,唐玉琦又郑重给两介绍了一番,从此算是正式认识了。

    明玫偷偷把尼尼和霍辰烨比较了又比较,除了脸,这双眼真是太象了。其实脸也大有相似之处,除了毛。——原来唐玉琦喜欢同款,是爱屋及乌吗?脑中某些不良画面浮现,不由一阵暗乐。

    霍辰烨早觉出这小妮子偷瞄他,长成这样,他被偷瞄的多了,也不意,只是他不大喜欢跟明玫互动,说话刻意保持着距离,走路走唐玉琦另一侧,也不象对其它小姑娘似的,见了就拿话逗家。

    为什么呢,因为这货早就看出唐玉琦十分喜欢这个小表妹,举手投足间总不经意露出些宠溺的味道,比如多时他张开双臂护着她怕她被挤着了,比如她离开时他目光流连家背景许久,比如吃饭时不经意间提起她好几次,比如饭罢就抛下他们一众伙伴去跟这小萝莉玩去了。

    男孩儿的心思也是敏感的,半大的小子心里满满都是些已经破土萌芽的奇妙意识。他心里莫名就觉得:这女孩儿归他兄弟的势力范围,他干嘛插一脚啊,要保持距离保持距离。——男孩子的心思女孩别猜,猜来猜去只会觉得很古怪。

    明玫也觉得这货有点儿沉默,反正大家也不熟,便也没大意,只是家是客她是主,她便不好拿乔不理,便多挤出许多热情来待客,没事便找些一两个话题出来免冷场。她哪知道家心里的曲曲弯弯别扭心思。

    入西院门,转入一片竹林夹道。唐玉琦早不耐烦明玫客客气气的调调,遣了身边的仆妇不许再跟,便拉着明玫顺着僻静处走,说有新鲜事儿跟她说。

    事情便是关于贾谨的梦幻遭遇。

    明玫听了唐玉琦的描述,吓得只叫乖乖。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是那样的惨烈。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怪不得卢佩仪那天身上各色佩件俱无,连个耳坠子都不戴,头上也无各色珠簪钗环,只用彩带束发,打扮得那么干净利落,原来是扮江湖女侠客啊。记得那天问她,卢佩仪说:“求祖拜佛,以素表心。”

    让明玫一度觉得自己太过花枝招展了些,有些愧对佛祖啊。

    明玫是卢佩仪失踪时间里才想明白,她可能只是被拉去同行,一来背靠贺家好壮胆,二来备用于做不场伪证的呀。也为此,明玫也为自己找了不场证啊:她缠着那不了不提两和尚哈拉了一整个午晌时间,直到庙里又多起来。

    天地良心,当初她只是提点了几句:那贾谨既然挨了打就窝段时间,等伤过无痕才出来,若有个明显的不能恢复的伤痕岂不是会窝久久。比如给他打那么三两个显眼醒目的大耳洞,让他蹲久一点没颜出门好了。

    穿耳洞变成割耳朵,啧啧,玩得够大的。而削手指,跟她真的没有关毛钱的关系啊,她从没提起过半分呀哈尼豆腐。

    明玫觉得这样确实有些过了。手指被削,有时还可遮掩一二,可耳朵被削,却极难掩饰。如此残肢,是不能入仕的,这太断生路了。一个读书,虽然他没考上过,但总得给家留下希望啊。现让彻底于此途上歇菜了,虽然可防他考成范进,但会不会太阴损了些呢。

    卢佩仪,果然不是一般啊。

    唐玉琦纠结于他听到的传言:“据贾谨说是那卢家姑娘亲自操刀动手的,妹妹信么?”

    明玫不响,她信这妞干得出来,但更让她郁闷不安的是:当日,她与她同行,有没有惹到什么呢?这件事里,她会不会被要求负什么责任啊。

    明玫下意识地不停揉捏着自己的小手指:虽然纤细瘦长,但好歹还是有根骨头的,刀落指断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用的什么神器啊这是。

41第41章

    明玫直不明白,卢佩仪当初不是极怕名声问题的么,为何短短一两日间,就忽然变身辣手超女了呢。

    原来,那日焦府宴上,卢佩仪游园惊叫,远远传出去有许多听到。不管别是不是信了老鼠之说,反正有位妇是不信的。被吓着了,一般都是一声尖叫“啊,呀”之类的,谁会去喊“救命啊,来啊”这些?这般遮掩,分明有事儿嘛。若是别有事也就罢了,事不关已,看破不说破嘛,偏这位妇正是韩家太太的好友,觉得很有必要提醒韩太太一声:家准儿媳妇貌似出什么状况了呀。

    便是没出大事儿,闺阁小姐大呼小叫,也是很失仪的事儿,何况韩太太也算甚知卢佩仪心性,说她捉老鼠她还信些,被老鼠吓着,哼哼。于是韩太太问上门来了。

    见遮掩不住,卢佩仪便答说独自一楼上时,似听闻身后有粗浊鼻息声,疑有男子藏身,并且能感觉到向她靠近,才惊慌到栏边喊叫。结果婆子丫头众来并没有发现异常,她只好说有老鼠。

    此说法也算圆满,韩太太虽怪她落话柄,但想如此凶险之下是该求救的。好并没有吃亏,说她两句以后注意些也便罢了。

    可是此事再不能善了。卢老爷子何许也,闻了星点儿风声,见微知著,亲自派把事情给查了个底掉。得知真相的卢老爷子当时就气得吐血:老子病了,当老子死了么。再把孙女骂几句:亲自带到这么大,就养了这么个任欺负的熊货么?擦了嘴边血迹,就要披挂起来去主事儿。

    卢佩仪本来最怕的,就是祖父病体受不住,还有韩家知道了给自己难堪。既然哪儿也没瞒住,她也什么都不怕了。于是拦着祖父:您老放心,孙女儿搞的定。

    卢佩仪不怕得很彻底,连她削姓贾的时都不堵口,就要听他叽哇残叫的说

    于是七日前,贾谨满身是血地七株榕被游发现,后被留峰寺僧止血施救,一边递信儿去贾家府上。

    贾家也很不明白,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娃,晚上便成此种模样,贾谨家自然痛心疾首,又是找族长,又是找国公爷。长辈们深夜齐聚怒不可扼,叫来日常跟着贾谨的下仔细拷问一番,事实真相让他们集体沉默了:韩家父子领兵外,卢家出身很江湖,还牵三挂四地带出很实权地贺家,更重要的是,还是自己招惹生事先。娃呀,到底是闹哪样啊。

    老族长已经很老了,脾气也很老辣,对着国公爷笑得很不软和:“既有国公爷此,自靠国公爷给咱们撑腰了”

    国公爷不笑,将拐杖地上顿了顿:“族里子弟,不是一向听族长的嘛。大哥不会没事时做指挥,有事时不出头吧。”

    顶牛归顶牛,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这踩的是整个贾家的脸。

    没等议出个是堵门要说法还是击鼓上公堂,卢家老爷子拄着拐杖漏夜上门来了。那气势,竟不是来请罪的样子。

    不知道关起门来几个老东西说些什么,最后的结果是,两家合力压下此事,不许任何再提起。贾谨被密而不宣医治着,不得与外相见了。

    当初被发现时贾谨已经清醒,一路叫嚷着卢佩仪的大名,满口污秽之词,将卢佩仪辱骂的十分不堪。只说她当街掀帘,故意勾引,对他三笑留情,约他独处厮见。幽会时此女言词何等露骨,形骸放荡如娼寮□,引得他□难耐,两抵死缠绵。现她未婚夫要回来了便慌了神,又打了退堂鼓催逼退还定情信物,不是她掀衣露胸意图勾引,他如何知道她雪白胸脯上有挂东西啊,贾谨不断叫嚷。总之言词极尽恶毒毁谤。

    那发现他的是个文弱书生,本来去七株榕寻找浪漫诗意的,却找回这么个血淋淋的大活,当下吓得抱头鼠蹿到寺里,才由寺里僧去接应下来的。这书生稳住神之后三缄其口,只说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抽空迅速匿了。

    留峰寺主持见惯阵仗,应变机敏。随即封锁消息,隔离众。所幸听到之极少,被两家各种收拾,市井中倒没有多少流言飞语。

    但总瞒不过有心,比如唐玉琦。那天之后,他隐隐总觉还有不妥,便多少有些关注着湖边那几个。他有两个好帮手,贾国公亲孙子贾谊,亲外孙霍辰烨,都是他的好哥儿们,贾谨之事,他有详细的第一手材料。

    贾谨事发后没几天,韩家父子回京。同样做为有心,韩连城面对从自己渠道收集来的自家准媳妇那最新消息既惊且怒,至卢家问询。

    卢佩仪毫不隐瞒,答之详情,承认都是自己所为:“名声已坏,要退婚便退婚,后果一力承担,绝不拖累韩家名声半分。”

    韩连城气急:“什么一力承担,谁要一力承担?祖父母年老,那韩家是摆着看的么,不能给依靠么?若早来信儿,便身外地,想不出法儿摆平一个无赖么?要自己去独自煎熬?把当什么?当图钱财的草包饭袋么。们少年相识,虽处两地,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吗?”

    英武汉子,怒发冲冠,直骂得卢佩仪泪花涟涟,泣不成声。

    韩连城余怒未消:“万事有,遇事自有男作主。这样以身犯险的事以后再不许有,不然便退婚!”

    卢佩仪失声大哭,泪雨滂沱

    随后韩连城亲自上门探望贾谨,留下话说让他好生养着,过往不咎。只不过若还管不好自己乱说乱行,上割舌头,下切*。

    随后贾谨从贾家消失,据说被打包送去乡下某庄子上种田去了。而韩卢两家更改婚期,就定腊月二十四。

    这件事告一段落,卢姑娘结局美好,那个想掐一把鲜花嫩草的折了指,也只怪他眼光不济,活该倒霉,把一战斗力直达五颗星的大野狼当成无害小蘑菇。

    只明玫,后来连着好些天想起来便一阵心里发虚,此是后话。

    且说当下,唐玉琦说完,才发现明玫大眼忽闪,缩着脖子半天不说话,似乎被吓着了,忙拍着背哄:“没事儿,别害怕,有惹咱,咱也收拾他,有表哥呢等下到练武场,看表哥给露一手。”

    旁边霍辰烨很不以为然。他不远不近站着,这会儿明玫不瞧他了,他倒不停瞄起她来。见她小小年纪,听后竟然没惊没惧,只是脸上略有些思虑之意,偶尔还露出些趣味儿来,心中很有些诧异。

    这件事情他也曾偷偷编造成别的故事讲给过别的女子听,那女子听说如此血腥暴力后,心惊不已,据她自己说只觉得舌头发麻,眼睛发涩,手脚无不冰凉。当时她呆愣了半日,似乎呼吸都忘掉了,喃喃不知说些什么。哪象她,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自己手指头玩,根本不甚意的样子,哪有唐玉琦说的什么吓着了的影子?

    霍辰烨不由暗哂:被惹上了,这个只怕也不是善茬吧……

    贺老爷带的这帮子大兵,是昨天皇家腊八祭天时全天值勤的一队马,恪尽职守岗位上连碗八宝粥都没喝上。怎么说呢,就是:咱们喝不上八宝粥,是为了更多的能安然地喝着八宝粥。

    贺老爷爱兵,大太太贤内助自然相挺,早已吩咐府里厨上火力大开猛熬八宝粥,以便一帮兵蛋子练一圈后热呼呼的喝上一碗。

    于是议事早早解散,小姐们各自从致庄院退去。

    五小姐明璇带着丫头,一路穿花拂柳,施施然向西园而去。小七可以去,她当然更可以去,那里还有最宠她的老爹呢,自然罩她。话说她可是贺家唯一泡过练武场的女儿呢,还一次也没见过那些兵哥哥们练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呢。

    贺家练武场其实是室内的,此时四面落地门窗齐开,看里面极是清楚。

    明璇站门口细看,正见场子中央有一正练着。那身穿轻袍,手持长枪,剑眉微锁神情专注,身体挪转腾移间,枪头上下翻飞,白光闪闪横扫如练,抖动时如梨花纷纷,皑雪点点。腾转间白色衣袍鼓浪翻涌飘逸如仙,墨发飘扬如缎,丝丝缕缕缠绕抚擦过高鼻红唇飘落肩颈

    这是,多么俊美的画面啊,明璇屏气凝神,看得眼珠不转。

    这套枪法明璇是知道的,见过贺老爷耍过很多次了。眼见最后一招使出,明璇便跨步进门,跑向场内,准备挤到坐一旁的明玫身边去。

    谁知唐玉琦练完一套枪法却不收招,忽然抖了一个枪花,然后长枪一回一吐后骤然转向,直直朝身后的明玫刺去。

    唐玉琦只是跟明玫开个玩笑,耍了一招回马枪,想吓吓这丫头。

    若是明玫挺得住不乱动,那枪尖就会停她鼻尖儿上,若她乱动也没关系,唐玉琦把握着速度力道,他有万全的把握能及时收回不会伤。

    谁知唐玉琦把握得了自己,把握不了变化,就这一枪刺出之后,眼看明玫坐那里一动不动,枪势已用老,斜刺里忽然插入一个明璐小姑娘来。

    正挡枪的来势路上。

    唐玉琦大惊之下,硬生生侧倒撤枪,地上一个翻滚后迅速跃起,拉着傻当地的明璇一阵拍摸,一连叠声问道:“妹妹痛不痛,有事没有,哥哥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用多少力道,当是不会伤着,只是枪尖明显已经触到,戳痛了还有有可能的。

    明璇只愣愣的不说话,左侧衣袖上,赫然已现破孔。

    唐玉琦焦急地拉着她的手腕,另一手隔着衣衫上下揉搓着她的胳膊,一边盯着她的脸色细瞧,一边一声声唤着她:“妹妹,五妹妹,觉得如何?痛吗?痛不痛?”

    其实一点儿都不痛,明璇完全没有感觉到痛,她只觉得被如此浓厚的雄性汗味和粗喘声包围着,让她整个有点儿晕晕的,蒙蒙的,飘飘的,很想要沉溺其中的感觉。

    大家都围上来,贺老爷拉着明玫胳膊看了看,对唐玉琦道:“琦哥儿别担心,五妹妹没事儿,只是吓傻了。”然后对明璇轻喝道,“发什么呆,这点胆量也敢来练武场,还敢场子中间混跑!”

    明璇被老爹一骂,醒回神来,见琦表哥正半蹲着身子近眼前,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那雄壮的体味儿还是不停往鼻子里钻,一下子小脸儿绯红,抿了抿唇,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奇异表情来,轻声曼调道:“痛~~!”

    贺老爷哈哈一笑:“知道痛就对了,不然就真成傻子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让用点药酒揉搓两下就好了。”

    明璇不想回去啊,早知道不说痛了,正想撒个娇不依,却听唐玉琦道:“和七妹妹送五妹妹回去吧。”

    明璇立马觉得圆满了。

    贺老爷却道:“琦哥儿留下,看看和烨哥儿练练。段师傅等下就过来了。”

    段金师傅是贺老爷的授业恩师,是真正的江湖高手,贺老爷当初只是为强体,却练出了火候,他走的就是江湖硬手功夫的路子,不象唐玉琦霍辰烨这些武将世家弟子,一上手练的就是大刀长枪,端的是武将招式,为沙场杀敌做准备的。

    武将招式使得娴熟,不见得硬手功夫能练好。硬手功夫练到家了,各种招式使出来便威力不同凡响。这二位少年,早慕段金师傅大名,想得他指点久矣。

    明玫枯坐良久,先看唐玉琦练了大刀,然后又看他耍了长枪。说实话练得真不错,都是真功夫,霍霍有声的呢。不过明玫看了很久了,有些眼晕,早嫌闷了。此时忙乖巧道:“那便陪五姐姐回去吧。”说完转身往外走。

    明璇没法,只好跟后面。才到门外,便狠狠瞪了明玫一眼,悻悻而去。

42第42章

    第二天,姑娘们仍然集合议事。有报说唐家遣人过来了,还带了些锦锻衣料来。贺大太太忙叫迎进来。

    进来的婆子给贺大太太见了礼,叫了一声抬进来,便有几个媳妇子抬了好几匹颜色鲜艳的锦锻过来。

    那婆子道:“是家里老太太,想各位小姐们了,打发老奴送来给各位外孙女儿们做衣裳的。”

    贺大太太笑道:“劳动妈妈了。”又对姐妹们笑道,“托你外祖母的福,这下你们可都有新衣裳穿了。”

    大家便一齐说着:“谢谢外祖母挂念。”

    那婆子又指着一匹粉红牵金线绣暗花的缎子来道:“老太太特意交代,让这个料子给五小姐明璇多做一套呢。”然后笑着问道:“不知哪位是五小姐呢?”

    明璇小姐昨夜整晚睡不着,心情激荡想入非非,久久不能平静。如今听到还专门给自己多做一套衣服,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琦哥哥果然回去了还想着自己呢,一套衣服而已,还这么巴巴地让人转程送过来,不过,要是他亲自送过来就更好了。

    想着,忙上前了一步。

    那婆子笑着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贺大太太道:“老太太还专门让老奴送了瓶药油过来给五小姐,嘱小姐好生将养着。老太太还让老奴亲眼看一看小姐胳膊上的情形,好回去禀告呢。”

    贺大太太听了微微点头。

    明璇听了,一时只恨为何只是衣裳被挑破,偏胳膊上没伤没痛的呢,若胳膊上留有印子,只怕五表哥还会不时送东西过来慰问呢。

    她想着,边用另一手轻轻搭在胳膊伤处,装着轻抚的样子,便乘机狠狠抓拧了一把。可那死婆子偏见了贺大太太点头也不赶紧瞧她,只拉着她的手说了些老太太交待询问的这样那样,半天才撩袖起来看,结果胳膊上没青没红的,只白痛了一回。

    正懊恼,那婆子道:“五小姐身体安好无损,我家五少爷也可以放心了。”听到果然是五表哥在担心着她,明璇被瞬间治愈,又满满的都是开心。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琦哥哥呀?

    送走了唐家婆子,又迎来了贺家婆子。真的,满面的黑红褶子,也不分个纵横地布着,皱的跟核桃壳似的。贺家的最低等仆妇里,都找不出这样的人物。

    这所谓贺家婆子,其实不是下人。这位是真正的远在西北的老贺家的本家媳妇,真正身份是贺二太太。

    这贺二太太风尘扑扑,脚上的鞋被灰尘埋的都看不清了颜色了。身上外罩的衣裳大概是刚刚临时换上的,满身凌乱的褶子,只里面的衬衣,也不知多少日没换了,那领子,已经黑乎乎硬橛橛的样子。偶一抬袖,里衣的袖子露出来,也是一圈凌乱的黑。

    贺大太太也有些意外,她从来没见过这些老家的亲戚,只不过接到过三两封老家寄来请安的信,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想到明琪明年出嫁,要在老家那里安置,所以才去信客气了几句,让这位妯娌到时帮衬着些,前些日子刚接到这位满口答应的信,怎么忽然又上门来了。

    贺二太太缩着脖子躬着腰,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大概被贺家的气派吓着了,偷扫了一眼,满屋子都是花儿一样的人物,也不敢多看,知道正中坐着的那个气派高贵的妇人便是贺大太太了,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被旁边通报的婆子一把拉着了。才想起这虽是官家太太,倒也不用跪的。她堆起满脸谄媚的笑,深呼吸几声努力了一会儿,也没敢把嫂子两个字叫出口,拿捏着腔调福了身叫了声“太太。”

    贺大太太嗯了一声,微皱着眉看着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啥事儿都没出,家里好着呢。只是想着多年不见,也该上门来问声好,也跟太太合计合计大姑娘的事儿具体该怎么办才好。”

    贺大太太一听,便没什么兴致跟她客气,只噢了一声,便吩咐旁边婆子道:“把二太太领下去梳洗更衣,吩咐厨房安排饭食,然后你看着安置个地方先住下,等二太太歇息好了,跟二太太聊一聊看有什么事情没有。”

    然后对二太太道:“你先下去歇息,我这里正有事忙着,得了空便去瞧你。”

    二太太就松一大口气,连连点着头,转身跟着婆子往外走,走了四五步忽然又想到什么,忙转身叫到:“太太,太太,我带了你侄儿来,在外面侯着呢,求太太看看你侄儿吧,可上进一孩子呢,求太太照应照应,给你侄儿好歹安排个差使做也好啊。”说着就想跪下来,旁边婆子忙又拉着。

    这就是了,贺大太太微微一挑眉。

    嘴上却只道:“既如此,一道领去梳洗吧,先吃饱饭要紧。”于是婆子便上来拉着贺二太太,笑道:“二太太随老奴去吧,歇息完再说也一样,太太这会儿正忙着紧要事儿呢。”

    短暂的本家会面,众女连个招呼都不曾打,就这样结束了。

    明玫一直就奇怪,贺正宏老爷不过兄弟一人而已,为什么贺大太太还要加个“大”字呢,原来老家还有这么个二的。

    原来当初贺老太爷西升之后,贺老太太带子女回老家去,最后憋了满肚子气灰头土脸回京城,吃了不少年的苦。

    吃苦倒不怕,反正没人看见,一辈子要面子的贺老太太十分皆意人前丢脸。那时候,奚落她最利索最给力最捅心的,就是几个堂妯娌。于是这些个堂妯娌的小辈,统统不在她待见之列。

    贺老太太当初就表示,看不起我是吧,老子就是要饭也绕过你们这些人的门前,以后穷也罢死也罢,总不与你们相干。所谓一刀两断,再不亲戚了。这些年,她果然不跟老家那伙子人来往。

    但老一辈儿的恩怨毕竟过去了,那些人或老了或死了,说过的话哪还跟你作数呀。这些年眼见贺正宏出息了,自然有些脑子灵光的不记前嫌的厚着脸皮求上来了。

    当然这些人中,主要有两部分,一种觉得自己如今尚年幼所以与往事无干,一种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当年并没有实际参与到对付贺家母子的正面对决中去。于是这些人便到贺正宏面前来求罩。

    贺正宏这点随他娘,毕竟当初一块遭遇了老家那伙子极品亲戚,甚至比她娘还烦恨那些人。所以对这些人从来不客气。

    认识的记得的,挑出他当年的行径骂回去。

    没欺负么?也没相帮啊,那我为何现在要帮你啊。

    要么,你谁呀,不认识,你爹谁呀,不认识

    到贺大太太这儿,唐家大族世家,多的是旁支穷亲戚登门打秋风,所以对此倒不以为意。贺大太太很有家族观念的:现今这世道,讲究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如今贺老爷出息了,不扶持族人是会被诟病的。

    毕竟她也没有实际感受过被奚落谩骂推搡驱赶扔杂草叶到头上的感觉。所以贺大太太虽不交好这些人,却也没有贺家母子那么绝对。因些当初收到老家的来信,也回过一两回那么几句话。平时也愿意让人称她为大太太,也是表示贺家族人繁盛的意思。

    本来也只不咸不淡的此微联系,那些老家人一向觉得,如果贺正宏靠不上,靠别人更是不靠谱,哪怕是他媳妇。可是没想到啊,贺家竟然要从老家发嫁女儿,贺大太太竟然来信相托。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抓着那就是个真瓜。

    虽然贺大太太就是纯客气,贺二家也不是看不出来,但她更愿意没看出来啊,贺二太太选择忽略,只对着信激动的什么似的,忙忙的写了回信满口答应。让他们帮忙安排出嫁事宜呀,这是多大的交托呀,贺二家里连夜召开了家庭回议,最后一致决定,应该亲自进京,当面商榷,一来把此事儿办好,二来务必把两家的关系给整瓷实了,还有带儿子出去见见世面,没准从此飞黄腾达也不一定总之,机会来之不易,入京之事十分必要。

    那贺二太太被婆子半扶半拽着往外走,一边尤叫道:“真的是个好孩子呀,又听话又懂事,太太呀,让他来给你磕个头啊”

    贺二太太刚出去没多会儿,冷婆子进来了,附在大太太耳边悄声道:“太太,三姨娘的娘家母亲带着她姐姐的女儿来了,如今在我家里呢,求着我婆婆去给老太太通传,好让她们奶孙进府来给老太太磕头。我婆婆被缠磨得没法,让我悄悄来请太太的示下。”

    冷婆子的婆婆,就是当初从西北跟过来的老家人之一,如今早已养老在家。那三姨娘的老娘,就是老太太的亲表姐,认识冷家老婆婆,因此堵上门去就不罢休。

    这老表姐当初卖女而去,如今再来求,只怕仍是没好事儿。

    大太太被撩的心烦,啪的一声把手上的簿子扔到桌面上,道:“那是个泼皮没脸的老货,不让见她堵门跪哭的把戏也做的出来。随她!”

    冷婆子答应一声,小心地退出去……

    熙和堂里,老表姐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地诉说着凄苦艰难:“自从家里出过事儿后,这些年一直不顺。原先想靠着先前的人脉做生意,东拼西借凑了些本钱,结果路上货被抢了,欠了一屁股债。老老实实种田吧,家里没有成年劳力。招的那上门女婿,见天儿不肯干活,只说当初招他说是来享福的,结果落了个这破落日子,还让自己被世人嘲骂,连累家里也被人指脊梁骨笑话。闹腾着诸事不管,只管自己吃好喝好,稍有不顺,就要带着孩子回本家认祖归宗去,说这苦日子有什么过头儿。”

    “家里这些年,靠着大妞儿一个,耕耕种种,侍弄着一大家子人。只苦了大妞,那么金尊玉贵养大的孩子,现在跟我这老脸一样的黑瘦皱巴了。本来好好种田虽苦些,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可不知道招惹了谁,这些年不是被偷就是被抢。今年就是这样,才入秋打了粮,只留了勉强够糊口的一点儿,其它全卖了,却不知被那个死爹死娘的,一下子全偷了个精光,弄得连过冬的棉衣都堂不上。又有往年的债主来催逼,把留下的口粮也给抵债强拉走了。若不是邻里接济些,只怕饿死冻死了也有可能如今东家西家的借点粮糊口,可连明春的种子在哪儿还没着落呢。女婿一天到晚叫嚷着要卖地,卖了地带着钱回老家去,可这卖了地我们娘儿们就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真的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哭着推推身边那女子,那女子便连磕了几个头,道:“请姨奶奶可怜可怜吧,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女孩儿说着,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羞赧,贝齿咬着嘴唇儿,满脸通红,泪水成行地滴落,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是老表姐大女儿的小女儿。长的身量高挑匀称,凸翘有致,大眼睛盛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白晰的皮肤和她身边糙黑干瘦的奶奶艰直象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贺老太太看着蜷伏在自己脚下的表姐,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这个表姐匍匐在她脚下哭了。

    贺老太太深觉痛快。

    只是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妹,虽然从小就爱攀比,虽然后来让她吃尽了苦头,但如今,她垂垂老矣,看她一个老妪还不远千里地过来,求自己给口饭吃,为自己子孙给她下跪磕头,贺老太太痛快之余,又止不住地心酸。

    当初她为了找儿子,也想给这表姐磕头来着,可她到底没有磕着,而她,却磕的实在。

    这些年,也够了了。

    老表姐看老妹面有不忍,知道有门儿,继续哭道:“我想来想去没有法子,只有想着表妹慈善,这些年二丫头才得以在府里过的安逸,不得已才腆着脸再求来,也不求别的,只求让三妞儿能留下来,象二丫头那样有点体面日子过,也是我这做人祖母的一片心了。妹妹你行行好,就让三妞儿留在府里吧。府里丫头仆妇那么多,定不会在意多这么一个人来。府里的几个哥儿都到了该知人事的年纪,房里却都还没有个正经姨娘侍侯。不是我夸,三妞儿最是会照应侍侯人的,真是周到又细心,全家乃至街坊邻居再没有不夸的。若不是个好的我也不敢往妹妹这儿领。妹妹只管看看二丫头就知道了,这些年在府里,可曾给妹妹惹过什么事儿没有,不是一入府就给妹妹添了男孙么。来之前我请了相面的看过,都说三妞儿是个有福能生养的,妹妹你看看这臀这胯,可不都是合生养的长相。没准进门就给妹妹生一个小重孙儿抱,妹妹四世同堂的福气可就立时到了”

    那三妞儿原本跪在地上,此时听了奶奶的话,更是面红如霞,头再不肯抬起来了,于是身子慢慢前倾着地完全俯下去,那腚就反而撅将了起来。可不是,好大好浑圆一个大屁股。

    贺老太太身后侍立的丫头红花听这老表姐说的不堪,让人听着都觉得脸红,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轻咳一声。

    那老表姐忙收了那推销自家优质物品时不觉流露出的得意之色,趴到地上又哭将起来:“妹妹呀,表姐一把年纪了,活不活得到明天都不要紧,只求你给这小辈子孙一条活路吧,求妹妹就收下她吧,只要孩子们过得下去,表姐我便是立时死了也甘愿啊。妹妹啊”一边哭着,一边又咚咚磕起头来。

43第43章

    贺老太太终于没抵过吴表姐这只更老的姜的哭嚎,就打算着收了算了,这妞的确长得胯大屁股翘,开枝散叶也是好品种啊。想着,便让搬了圆墩子给这两位坐,一边斜了吴表姐一眼,道:“知道的,做了姨娘,便没有自由可言了,也和家再不亲戚。”

    吴表姐连连答应着:“嗯嗯,知道,都知道。看二丫头就知道了,这些年,哪有给她找过麻烦,也没有上门来跟她胡乱攀扯过。表妹尽管放心,尽管放心。”心里稳下来,拉了三妞儿坐到圆墩儿上去。

    贺老太太本来想问问是不是还要签卖身契呀,想了想也算了,签不签的,贺家,她还能翻了天去?老表姐老成这样,便是现天上掉下富贵荣华来,她也没多长命享受了,仍这么说下跪就下跪,说哭求就哭求,不过是为了子孙少受些苦,自己何苦定要作贱那孩子。

    想着,便没提这茬,只叫门口的小丫头子去传话:“看大少爷不忙就让他过来一趟。”

    不知是要让大少爷相看还是要直接配对一步到位。

    门口小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很快贺大太太便得了信儿,也直接叫丫头去传话:“告诉奉笔润笔,就说赵夫子让大少爷闭门做三篇文章,什么时候做的赵夫子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不让传闲话到琛哥耳朵里去,免得扰了哥儿用功。”

    奉笔润笔是大少爷贺明琛的小厮,得了大太太这嘱咐,便院子大门外守着,谁来也不好使,一律不让进不通传。

    本来吴表姐很笃定,这老表妹儿死要面子,是个死也要拉硬屎的,唾沫既然已经吐出来了,自然不会自己再舔回去。大事既定,便有些气定神闲起来。

    连日里奔波,一身乏累,两姐妹也无话可说,吴表姐坐那圆墩上甚是无聊,没一会儿竟打起盹儿来。头一点一点的,猛然身子往前一闪,竟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贺老太太坐那里自顾喝茶,也不理她,被她忽然一跤“咣当”声响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货给她玩猝死呢。后面虽知道不过虚惊一场,却也是真真的心酸不已。老了,都老了,自己安享尊荣,她还千里奔波,再泼辣再能干又如何,还计较什么呢计较。

    如果贺老太太之前还有三分不愤,二分怨怼,此时也全烟消云散了。便是和她不亲戚,一起长大的情份又怎么能抹掉。那些记忆,老了老了却越发鲜活起来了。

    想着,贺老太太便让丫头去安排这祖孙两个去厢房歇着去。

    那吴表姐一跤摔过,把瞌睡倒摔没了,那里万般推辞不肯跟丫头去呀。就这儿现等着吧,把此事落定了才好呀,万一梦完醒来这事儿再黄了,那一觉的代价可就太大了。不能去,万不能去,就这儿死撑着等。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天见黑了,也没个影,吴表姐坐不住了,感觉越来越不妙。正自心焦,只听外面丫头一声传:“回老太太,见不着大少爷”

    吴表姐心里就嘭的一声。当下扑倒贺老太太脚下,又哭将起来:“妹妹呀,这是忽悠老姐姐的吧,怕老姐姐沾上就直说呀,不要真的不管这小孩子死活呀。,既是这么着,这孩子就交给了,交给妹妹姐姐是一百个放心呀”连语带嚎一语未了,扶着贺老太太腿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忽然加速冲了过去,朝着那高案腿上就是一撞。

    一缕鲜血就从额角流下来,吴表姐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丫头拦挡不及,连呼带叫地救。三妞儿旁一声尖叫,放声恸哭。现场一片嘈杂。

    贺老太太傻当场

    其实也没有撞多厉害,只是那案几腿儿有棱,吴表姐冲过去时连撞带蹭的才破了块皮儿而已。那吴表姐早就想好了,今儿这事儿不成,是绝不囫囵着出贺家门儿的。

    只是本来想多晕晕的,被丫头又拍又掐的受不住,便早早醒了过来。

    贺老太太却大受震动。老惜命啊,这表姐竟这么拼死不顾?想当初,她儿子不见踪影时,她也曾求神发誓若让她儿子好好的回来,她愿意立时死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活的好好的,并且还越活越有滋味了,儿子且不说了,若说让她为哪个孙女儿泼命这么闹腾,她还真说不准做不做得到,至少到目前为止,木想过此问题呀。

    不比不知道,这么一比高下立现,心生佩服的贺老太太当即拍板:“三妞儿给大少爷收房。去叫大少爷屋里的丫头过来把领回去。”

    三姨娘带着三少爷贺明璋冲进来的时候,贺老太太话音刚,吴表姐还坐地上,几个丫头托着扶着,刚擦洗完伤口上了药,正往头上裹白布。三姨娘看着自己的娘亲,不由泪眼婆娑。母女抱头痛哭。

    三少爷贺明璋把拳手握的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响。

    大少爷屋里最终也没有来,原因一样,那边关了院门无应答。当晚,老表姐祖孙歇了三姨娘的菊园。

    菊园里,梳洗罢,母女坐榻上聊天。三姨娘连连问着她老娘家里的情况:“姐姐如何了,侄儿侄女儿们都如何了,家里是个什么境况,每年不是都会捎银子衣裳回去么,可都收到了,如何还是不够用?”

    三姨娘每月月例银子二两,三少爷每月月例银子二两。吃穿都用公中的,两母子几乎不乱花钱,每年总有三二十两银子连着每季的衣裳不破不旧的,都一起打包收拾捎回老家了。一个庄户家,十两银子可以用一年的,如何还不够用?

    吴表姐见女儿问,支支唔唔的,只说那女婿好吃懒做,胡吃海花,孙儿孙女也大了,花销多些。

    三姨娘只不信:“银子不是都捎给娘了吗?娘自己攒着的,姐夫哪儿找去。姐夫那个性还不知道么?哪里能磨缠过娘的?”

    吴表姐看女儿不信,嘴呶了呶三妞儿,叹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们姐妹都是没吃过苦的养大的,还好现还是细皮嫩肉,可不知道姐,如今跟个苦菜花儿似的,那层皮子,跟这老脸也不差啥了。姐只说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不叫她的孩儿们跟着受这种罪看看,儿女们都是娇养着的,所以难免花费大些好两个侄儿也都大了,眼下都到成家的年纪了,可是手里没有银子钱,出不起象样的聘礼找不到象样家的闺女。姐姐又舍不得将自己女儿再许进农户家里,最后过成自己那样的日子。就三妞儿这模样身段,进大宅门儿里完全不带露怯的。这才一商量,干脆送了过来,自己有好日子过,也可以补贴些家里。”

    三姨娘点头道:“吓死了,还以为真到了冷死饿死的地步。既如此,便放心了,侄儿们一成家,各自挑梁单过,姐姐也就可以歇下来了。等孙儿一生,姐夫再要闹腾回老家,便叫他一回去,自己又不是个有本事的,还想携儿带孙的走,他养活得了谁?”

    吴表姐点头,道:“家里生计不艰难,他倒不闹腾,不过好吃好穿的尽着他罢了。只是想给儿子结门好亲事,如今难些。”

    三姨娘便问道:“那大妞二妞呢,长得如何?”

    吴表姐道:“模样倒不丑,就是没有三妞皮儿白身梁细挑,也读过书呢。别看她闷不吭声的,脑子可不差的,以后,是的好帮手呢”

    那边熙和堂里安静下来,但贺老太太怒了,对空开火:“的话没听了吗?这贺家,做不得主了吗?们这些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实际上她做不了主,给贺正宏纳姨娘时,贺大太太都没有多说过什么,但这件事上,贺大太太出奇地坚持。

    当时知道这边的闹腾已告一段落,正施施然往熙和堂而来的大太太路上得信,略一思索,转身回去了,当晚报病没来请安。

    第二天一大早,那吴表姐深知情况可能有变,反正贺老太太已经发过话了,管它呢,她就当那是令箭,于是背了一个大大的行囊,留下三妞儿,悄么声的走了。

    三妞儿就这么不尴不尬地住了贺府菊园,一应用度没有,连三姨娘的饭食,也是原来的份量。

    亲戚?没这一门儿。不明不白的住进来,谁要给白吃饭。

    三姨娘一开始很硬气,一应用度从她分例里分一部分去。可没几天她就不干了。她的月例银子还要攒着往家捎呢,三妞进府来,本来是想多挣一份钱的,现分她的一份,这属于内耗啊。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三姨娘哭到老太太跟前去。

    大太太已经推病不来请安好几天了。贺老太太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后来想起来琛哥儿琨哥儿明春就要下场了,如今闭门苦读呢,哪能这会儿子往房里塞,万一惹的哥儿于此途上迷了心,那可是老贺家家门不幸啊。如今老太太也有些后悔,虽然事成定局更改不了,却也多少有点儿心虚,不太敢到致庄院去找媳妇儿问罪去。

    于是贺老太太便说从自己的月例银子里每月拨出来一两来给三妞儿用,反正好歹的,先凑合到琛哥儿春闱过后。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跟明玫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是后来,唉

    原因是三姨娘觉得自己这侄女儿住她那里实不象样子。菊园是个偏僻小院子,就那么三正两厢,一个大门出入。贺老爷虽说许久不到她这儿来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姨娘的名份,哪天贺老爷万一转悠过来,那三妞儿可是避都没处避的。这可不成个体统呀,于是就想给三妞儿挪出去。

    单独一个院子那是不可能的,那也太抬举她了,只能和合住。把府里的小姐们想了一圈,大的三个是不成了,个个当婚备嫁的,院里要放嫁妆什么的,小的几个呢,五小姐是爱欺负的,六小姐是会算计的,和她们一起住没好处,何况这两不爽了是会告到贺老爷处的,贺老爷若心烦了

    然后就圈定四小姐和七小姐。四小姐,怎么说呢,倒老实,但她姨娘和三姨娘向来如陌路,一起跟着去过西北的,对贺吴两家旧事所知甚详,对吴家属于反感派。所以,排除了。就剩下七小姐了。

    七小姐如今,眼见越来越有面子,各种仆妇都想往前凑,万事都不吃亏。她又好性不欺负,最好的选择了。

    三姨娘便打包把三妞儿送到了老太太院里,顺便把这意思跟她提了提。

    儿子埋怨,媳妇不爽,这事儿弄的窝囊,老太太嫌三妞儿惹眼,自然不会把她留自己院子里。左右一寻思,也就只有小七那里了。她的丫头少,东西少,还有个后罩房用,腾得出地儿来。

    接到通知的明玫愁了半天,去了致庄院。大太太一听,拉着明玫的手很郑重:“这样也好。小七机灵,多看顾些那位的行径。两位大的哥哥正费心读书,和不相干的就不必有来往了。有想要扰着两个哥哥,尽管来报。”

    两个哥哥?她有三个哥哥呢。

    明玫眨巴着眼睛,见大太太一直盯着她看,想了想说道:“大太太放心。三妞姐姐原和三哥哥是两姨姐弟,定是只会和三哥哥多亲近些的吧。”

    大太太笑起来,说:“正是这样。”

    然后赏了明玫一套首饰:“小七一年年大了,也该有些好东西打扮起来”那些好东西果然都很好,金光灿灿的,估记值不少钱。明玫道了谢收下,心里舒坦了一点点儿。此后她把两个小丫头素点和素心拨过去跟着三妞儿,那两个小丫头十分听话,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贺二太太因为自己儿子被贺大太太接见,并同意留下,便没多待,说是来时跟了一家当地镖行急行,那镖行各地都有据点儿换马,定好了要赶回家去过年的,还跟着他们走来得及。得了些盘缠银两,留下了儿子贺石根,于第三天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该走的走了,不该留的也留了。简夫子依然懒懒散散,明玫继续把学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那天唐玉琦带着一帮哥儿们又来了贺府,自然还是去练武场来找段金师傅练身手的。他跑了一趟私塾,给明玫送了一只小狐狸来,兴冲冲说是出去山上打猎亲手猎到的:“妹妹快看,这狐狸的皮毛,跟尼尼的比怎么样?这种雪狐狸可难猎呢,隐雪中也难发现身影,还好现山里雪化了,总算捉到一只。”

    明玫不要:“那狐狸和狗狗怎么一起养,他们互掐起来帮谁呀?”

    唐玉琦呆了半天,笑起来:“不然干脆俩一养一只,养一个月再换着养如何。”

    明玫不知道狐狸要怎么养,虽然长相也挺可爱,可是它会放臭屁呀,谁敢抱出去。“可是喜欢狗狗的忠实,不喜狐狸的狡猾呀。”

    唐玉琦有些低落,他为活捉这只狐狸,山坡上还摔了一大跤,正硌石尖上,现腰上还有淤青呢。半天才强撑精神道:“只不过是想换回尼尼,这丫头,竟是怎么哄都哄不过来呢,可不是跟狐狸一样狡猾。”然后又道,“那既这么着,这狐狸便不养了吧。”

    旁边那一身圆领书生白袍的霍辰烨就冲着明玫瞪眼睛:好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枉琦哥儿对她那么好。

    这货身材高瘦,一套普通白袍也被他穿的有模有样的。

    被他一瞪,弄的明玫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唐玉琦不解道:“妹妹笑什么?”

    明玫勾手指,唐玉琦就把耳朵凑过来。只听明玫悄声道:“尼尼,狐狸,世子,三兄弟。脸型,颜色,眼睛。”

    唐玉琦一愣,几样东东看了看,放声大笑,抑郁一扫而空。

    霍辰烨旁边继续斜眼睛:这两只可真爱咬耳朵呀。

    接着的两天唐玉琦每天都来。然后第三天,唐家大舅妈来了,贺大太太传明玫去相见。

    “大舅妈是单叫了呢,还是也叫了别的姐妹?”明玫问传话的绿枝儿。

    绿枝儿笑道:“是单叫了姑娘。可见唐太太偏疼姑娘呢。”

    明玫点头。让司茶拖了绿枝儿去坐着喝茶,让司水把她头上的两个小丫鬏鬏再往头顶梳梳,绑上花儿,显得可爱些,然后抱了尼尼,跟着绿枝往致庄院而去。

    唐大太太因见儿子总往贺家跑,想来想去便把原因锁这小七身上,这才叫她来见。看见明玫进来行了礼,就笑着叫到身旁:“快过来让舅妈瞧瞧五表哥往日里总是提起,所以想着们定是处得极好的,便叫来说说话。”说着便盯着明玫的脸瞧。

    明玫听了微噘着嘴,把尼尼往唐舅妈怀里送,道:“五表哥就是小气,当初说好先给养两个月的,看两个月后尼尼还认不认识他。结果他三番两次来找尼尼,如今这又是让舅妈带话来了吧?舅妈快把尼尼还回去吧,可不敢再养了。”

    唐大太太自然侧面问过儿子,唐玉琦那时说:和那丫头打了赌,两个月后尼尼要是不认了,就归她养不能要回来了。得多去几趟,和尼尼混熟一点,好让它别把给忘了。这么听来,儿子原是没有说谎的。

    唐大太太推开小狗不收,又道:“既是表哥说的,那便养着,可不管们的细帐。再说表哥都快成亲的了,哪能总弄这些小猫小狗的。”

    明玫听了,脸上笑开花,忙把尼尼又收进怀里,笑道:“舅妈可看好了,千万别又寻个小气表嫂才好,不然还得追着要。”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唐大太太见提起儿子婚事明玫不气不急,能讲能笑,再见这丫头还是一团孩子气,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毕竟年纪也太小了,因笑道:“果然是个招疼的好孩子,将来表嫂自然也疼。”

    明玫连连点头:“对呀对呀,这么招疼的好孩子,表嫂若不疼,肯定是她的不是,到时可找舅妈告状去”

    说笑一会儿,明玫过关出门,两姑嫂里面说话。

    唐大太太道:“妹妹也是,就该态度强硬些打包扔到那城门外去,还由得她府里撒野,还撞头寻死,找谁晦气呢,要死也该死别处去。如今倒好,不管不问的,倒留个祸苗子家里。”

    贺大太太道:“嫂嫂还不知道家那连忤逆都出口了,何苦去招那没趣,要留着便留着吧,家里又不是只有琛哥儿琨哥儿两个哥儿。”

    唐大太太听了便笑起来:“倒机灵。就该这样,算计别,最后自己落上了才知道滋味呢。”然后叹口气道,“倒好,府里事物件想怎么调派怎么调派,总能让事儿按自己的想法走。可咱府里,唉!”

    贺大太太知道娘家情况,便问道:“怎么,嫂子遇到什么难处了不成?”

    “还不是那个四嫂,纵着那个姓楚的缠着琦哥儿不放。府里那么多老少爷们儿,说她哪个不缠么就眼瞅着琦哥儿。就这一个哥儿,会让那种沾上么。可才说她一句,四嫂就不是气死过去就是哭死过去。这死的活的的闹腾,要真气出个好歹来,只怕四哥就真把恨上了。就这,也传到哥哥耳朵里去了。哥哥对说,‘不过一个女子’。说的倒好听,那种作派的女子家里一个就够够的了,还再来一个,谁爱要谁要去,坚决不让琦哥儿沾上。说实话真是,宁可哥哥纳了去也不生气。”

    “不如就扯下脸来送回家去吧。”

    “怎么没说过,娘说楚丫头府里照顾姨妈辛苦了,这快过年了要回去合家团聚才好,不能老耽误咱家。车都备好了,四嫂哭着不让。说让外甥女这里陪着她,陪着瑭哥儿,她心里放心自些。要等立了春她身体好起来才放她家去呢。多说一句,就说看不起她娘家,又是一通哭天抹泪。也不想想那样上赶着拿亲生女儿做妾的家,有几个能看上眼?”

44第44章

    明玫觉得唐玉琦可能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唐玉琦仍然往贺家跑。腊月二十二,百官封印,二十三祭灶神,然后从二十四开始,唐玉琦几乎天天都贺家练武场呆着。贺正宏老爷,武师傅段金,还有几位雄壮大兵,以及唐玉琦等少年,贺家练武场天天嚣闹非常。

    自从上次两姐妹现身练武场后,贺老爷也觉得没什么了,倒不禁着小女孩儿往那边跑。

    听说五姐明璇时常跑去偷看。后来被贺老爷揪着后衣领提进了练武场,斥道:“看就看,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别再忽然冲出来吓。”

    明璇虽得了训,之后却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训练了,很是开心。

    可是听说没几天,唐玉琦又不来了,当然他的哥儿们帮也不来了,练武场又安静起来。

    明玫是再没有去过练武场的,大多数时候,都窝西厢里,跟司水她们一起做绣活儿。连尼尼也被拘西厢里,除了固定时间出去遛,其它时候不许出门。

    因为明璇最近变身怪姐姐,见到尼尼的表情越来越奇特:有时对着尼尼搂抱抚摸亲昵怜爱得好象尼尼是她养大的孩子似的,让明玫很想赶快把尼尼抢回抱走;有时又对着尼尼咬牙切齿揪耳薅毛地蹂躏,愤愤之色明显,让明玫也很想赶快把尼尼抢回抱走。

    因为尼尼,让久已不对她眦牙的明璇又开始对明玫不爽起来,看见她不是冷哼就是瞪眼,和亲妹明琼如出一辙。

    明玫不大理她,专心攻绣活。前阵子明玫帮明琪大姐绣了一些小荷包供她到时装赏银送,从早期产品到最终成品依次排开,明晃晃的进步看得见啊,明玫看着自己的手艺很开心。

    明琪姐姐也很开心,不住声夸她:“几根水草绣的已经能看出来是水草了,才学了这么短时间女红,已经不错了。妹妹继续加油噢。”

    司茶司水不厚道地旁边笑。

    明玫郁闷,那明明是竹子好不好,还带着竹叶呢,怎么会是水草呢,太没眼力了。后来明玫干脆再绣上几道波纹,反正是水草嘛。结果明琪大姐也郁闷了:怎么水草长山上去了?这不科学。

    明玫泄气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管了,新年到了,她给各位长辈长姐长兄一做一件活计吧,没准练着练着,她也就练出来了。针线嘛,有什么呀,唯手熟尔。

    贺府去年的新年明玫不大有印象,那时病病歪歪的,赶饭点去吃碗饭表示一下团聚过然后就撤了,没有表现能力也没有看到别表现。只是今年的新年么,好象也有些沉闷。

    从摆桌子开始就没明玫什么事儿,那张桌子被一堆姐姐和一群丫头包围着,她基本只能站圈外。

    大姐明琪做安排:“给祖母父亲母亲三用那套冰纯白玉碗,咱们兄妹就用那套新得的四时瓜果甜白瓷碗,一套正好十个,一一个正合用,那瓜果造型甚是有趣,咱们正好赏玩一番。”

    二姐明璐立时否了:“那瓜果造型虽有趣,却造型各异,姐姐这么用法,岂不是显得有别了。这大年节的,合家团聚,自然要用一色的碗碟,才显出合乐融融的意思。要看,就用那套惯常大年节用的花开富贵套碗倒好些。”

    三姐明珠跟明璐要好些,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支持明璐。只是如今她没心思于这些事儿上,只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规矩别错了。司嬷嬷说的好,这些事儿也就做做样子,到时总有下安排提醒,怎么安排都有说法。于是她只是随意“嗯”了一声。

    司嬷嬷一直影子似的贴身跟着,明珠要端着范儿一端一天,疲累不堪,原也觉得自己的规矩已经学的很好了,现才知道差距啊差距,想想宫里的女,尊贵的也好,宫女下也好,那规矩不比自己大么,偏家都能做到。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规矩给练得习惯成自然浑然天成了才好。

    几个小姐妹习惯性不必表达意见。于是明璐胜出,按明璐的意思安排。

    姨娘们另开一桌,只有贺家十三口主子的一大拼桌上,老太太正襟危坐着。贺大太太跟婆婆冷战中,不愿意跟她凑趣儿。老太太发话说这样的大节下不用她站着侍候,由丫头们代劳。大太太淡淡道了谢入了座,仍然时不时地轻声吩咐着,这个菜放老太太这边,这个菜是老爷爱吃的,这样那样,就是不看老太太的脸色。

    大姐明琪想活跃气氛的样子,可惜不会卖乖讲笑话诸如此类的,只会把声音提高些,却也无应和,丫头婆子都轻言曼语的,她的高调反显得有些突兀。二姐明璐有时烦燥,有时郁郁,静静打坐。有司嬷嬷,三姐明珠自然也是正襟危坐着。其他也都老老实实的,场面冷清。

    然后每规规矩矩说句祝福词吉祥话,就开了年夜饭。一顿饭吃的寂寂无声,连大声的咀嚼都没有,只偶有碗筷交撞的声音,毫无过年的意思。撤了席摆上瓜果,就成了茶话会了。姨娘们也过来三大BOSS身后侍立,大姨娘讲了个不太搞笑的笑话,二姨娘讲了件市井新鲜事儿的故事,然后三个公子哥儿分别站起来背功课一样地吟了诗背了文章,然后,集体沉默了。

    明玫见各位小姐没有接上去搞气氛的意思,便勇敢地站了出来:“来给大家出个谜语猜猜。”

    谁知五姐明璇倒迅速接上了:“又不是上元节,猜什么谜语!”

    今晚除了吃饭第一次张嘴,就跟她呛上了。明玫瞟她一眼,笑眯眯道:“五姐可以暂不参与呀。”

    明璇仍欲说些什么,见众都看着她,大太太脸上还维持着点儿笑意,可老太太神色已经明显不善了,便识趣地闭了嘴。

    谁是谁非不重要,这样的大年下,这样的大BOSS面前,衅滋闹事儿,找啐吧就。

    明玫已经开始讲起来:“说是有一个馒头和一个包子成了亲,拜完堂馒头去给宾客敬酒,送完客回房却找不到新娘了床上躺着一个肥肥圆圆的肉丸子,正羞达达看着他道:‘小样儿,家脱了衣服就不认识了么?’”

    众笑起来。

    笑完了老太太问道:“丫头,那要们猜的谜语哪儿呢?”

    明玫继续掰:“往下听往下听。第二日,新媳妇早早起来洗漱打扮,馒头一觉醒来,又找不着新娘子了只见一个饺子正端坐梳妆台前,羞达达地道:‘小样儿,家换身衣裳就不认识了么。’”

    大家又笑起来。

    明琪起哄:“那谜语到底哪儿呀?”

    明玫不跑题:“谜语就是,大家猜一猜,快猜一猜给各位尊上,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众一阵哂笑,明琪叫道:“快拿出来瞧瞧,看是什么好东西,这关子都被卖了二里地去。”

    趁着这热乎的场子,明玫开始献她的宝。

    无一例外,明玫的新年礼物是一一双袜子。

    她本来还想给老女们一做条抹额的,取意“从头暖到脚”嘛,多贴心。可是她那针工绣工,估记要家戴头上很需要勇气,想想便罢了。袜子多好,舒服就行,鞋一遮裤一盖谁也看不着。

    女士们全部绣上含苞待放的荷花,步步生莲嘛。只不过,荷花有点象,呃,看不大出来象什么,算了,挨着再绣片荷叶,这总能看出来了呀。干脆荷叶下再绣上简易卧8字型小鱼,这下很好很好,连年有余,更吉祥了。

    男士们,全部绣上竹子。寓意更好了,步步高升啊,高风亮节呀。

    女士们都很赏脸,连明璇都没挑刺儿,默默示意丫头收了。偶有没开眼的夸赞几句,明玫很得意:这可是新产品啊,这都过关?

    谁知明琪忽然笑道:“小七呀,这绣样可真新鲜,桃子,盘子,小蚂蚁,太可爱了。”

    那没有看出绣的是什么东东的便拿起袜子再看看:嗯,是新鲜。

    司茶司水笑的直抽抽。明玫嚅嚅无声。这大姐,眼神一贯地不好,太“不”可爱了。

    贺大太太倒火眼金晴,一眼瞧见司茶司水不对劲儿,一声询问,司茶就给她兜了底儿:“小姐绣的,这是鱼戏莲间图。”

    众女默了默,各自再拿回袜子细看:有莲嘛?有鱼嘛?再瞅瞅。

    然后嘛,然后全场笑了。

    明玫撅了会儿嘴,鼓了会儿腮,然后直楞起脖子,把男士们的送上去。还好她对自己重新练过的竹子很有信心。上次嘛,不过是绣的竹杆细了些,这次可粗壮了。

    就听贺老爷问道:“小七,绣的这甘蔗是个什么说道?”看众的眼神,就知道男士们同问。

    司茶司水这次收敛了,个个低头挠鼻子。明玫咬了咬唇艰难道:“那是,那是那是小七祝父亲和兄长们,吃甘蔗行大道,步步高升节节甘甜”

    司茶肩膀抖得太消魂,又被大太太点了名,最后又给她拆台:“小姐说她绣的,是修竹来着”

    然后嘛,然后全场又笑了。

    明玫干脆脖子仰高高的:“绣的这个呀,打眼一看是甘蔗,仔细一品是修竹,甘蔗之形,修竹之韵,能绣出这样双重意味儿来的天下独此一家。”附送谄媚笑脸,“爹爹呀,女儿厉害吧,的红包可也要给双份才行噢。”

    贺老爷大笑着,食指小烤肠似的她脑门前一阵点,一副瞧不上的她的表情,最后却豪爽道:“好,给双份!”

    有这么一份风头垫底儿,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嗯哼,场面便全被明玫hold住了。

    一整场晚会由明玫蹿场主持。大家先是一起猜了灯谜,然后明玫就开始讲笑话,七七八八讲了一堆,引得贺老太太喷了两次茶后,然后英明地整晚都不碰茶了。

    后来笑话暂停,宵夜上来,贺老太太吃着汤元,不知怎么忽然自个儿发笑起来,囫囵吞了一只汤元去,咳嗽着被拍抚了好一阵儿。等气顺时,眼泪都憋出来好几滴。

    明玫问道:“要不要孙女儿再讲个笑话,让您老好把呛进去的汤元喷出来呀?”

    一语了,就被贺老太太用那尚有些粗的声气直骂猴儿,一边催着她尽管快快讲来,喷不出汤元来可要重罚。还被旁边好几只猪手胡乱啪了。

    明玫笑道:“那您老可不能耍赖,得保证那汤元还原封不动喉咙里。若肠肚消化得太快,如今已经跑去下三路了,那您老就只能去茅房里喷了。”

    语不尊老,又粗俗不雅,这次被众连斥带啪,明玫抱头鼠蹿。

    然后便改玩保险点的,免得笑死老家,因此后半场全是“请听题”。

    比如盘子里共十个桔子,们兄妹各得了一个,为什么盘子里还有一个?答案:因为最后拿的是连盘端的。

    比如您知道鹤为什么常用一只脚站立?答案:因为它跟您一样,两只脚都抬起来是会跌倒的。

    比如格格有名的什么东西头顶天脚踩地塞得乾坤不透气,答案:什么东西头朝西尾朝东塞得乾坤不通风?——把前面那个放躺下了就是。

    比如大叔有名的树上骑个猴地上一个猴

    还好搞这些娱乐明玫完全无压力,这玩艺儿,现代都被浸淫着。

    只是,为什么满屋孝子贤孙只有她彩衣娱亲呢?要搁现代,她这种撑全场的腕儿得收多少出场费呀呀。

    明烛高挑过夜半,外面催了几次该放烟花了,众才移架屋外

    当然,明玫得了贺老爷难能可贵的夸赞,明玫便毫不犹豫地表示:夸赞不要形式主义啊,得真金白银落到实处啊,台柱子她强烈要求收取点润喉费呀。

    然后,又被啪了……

    过了十五到十六,是吧没说错噢?

    学堂正式开课,明玫一看,嗬哟,多了两枚新同学。

    新同学还是老相识,一个唐玉琦,一个霍辰烨。

    唐玉琦穿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暗纹飘金线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雨过天青色绣素色团纹倭缎交领长衫,整个飒爽风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的紫金冠,齐眉勒着条镶椭圆状绿翡翠的抹额,更显得面如冠玉,英挺俊美。

    霍辰烨穿着件墨绿色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腰系一条镶白玉素色腰带,一头乌发用嵌宝石青玉冠松松束住,齐眉勒着一指宽的金抹额,上面一块水滴形红宝石熠熠有光。也是越发的面如桃瓣,狐媚风流。

    这两个货,老大不小了,混进贺家的女儿堆里合适么?

    明玫瞧着这两个公子哥儿,皆通身华服,腰挂美玉,手带扳指。很好,过新年穿新衣,尼妈还戴抹额,抹额唉,这俩货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卖弄风骚的啊。

    唐玉琦看明玫打量着他们不说话,上来就拍她脑袋:“丫头,是不是看到哥哥欢喜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霍辰烨倒规矩上来见礼:“七妹妹好,和琦哥儿来贺家就学,望妹妹多多关照。”

    明玫还没挤出个笑来寒喧一下,那边唐玉琦已经单脚离地站好,笑着问明玫:“妹妹猜,为什么要一只脚站着。”

    明玫:尼玛谁那么多嘴呀喂。

45第45章

    这俩货其实不是来读书的,确切的说,是来习武的。只不过先在书塾这里跟大家见个面,读这么半天混个脸儿熟先。

    然后,唐玉琦住到贺家了,大部分时间跟着段师傅耍练,间歇才跑来书塾跟着夫子读那么一篇半篇。天暖了,简夫子精神抖擞起来,讲书开始认真详细,只是对明玫,进度有些快,囫囵吞枣的过着。

    明玫:“夫子呀,这些东东我的丫头不会呀,你得讲详细点儿。”

    简夫子翻眼:“你还想考状元不成?”

    然后大部分时间,在跟明玫讲些奇闻怪谈,七老八十的人了,有时讲着讲着,竟然连某些名流的闺中秘事男婚女嫁等八卦也扒出来乐一乐,真是,有辱斯文哪。

    唐玉琦和霍辰烨坐同桌,还是老样子坐在明玫的后面。唐玉琦还是时不时地敲敲她的脑袋,几次把她头上的小鬏鬏拍扁揉歪。明玫十分无奈。自唐大太太来访后,明玫已经不大肯搭理唐玉琦了。何必呢,人家不愿意,她也不必上赶着招惹。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这小胳膊拧不过任何人的大腿儿。

    明璇同学殷勤备致,天天儿给表哥带些亲手做的糕点亲自切的水果啥的,有时唐玉琦没来,还巴巴送到练武场去。每回唐玉琦与霍辰烨两人分享完,总还会抽空对明玫进行一番责问:“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就不会给表哥带些好吃好用的么?”

    明玫多数时候趴在桌上眯着囤膘,不参与别人的游戏和话题,散学后若简老夫子不留她,她就迅速闪人,继续回去奋斗针线去。

    她实在不明白,唐玉琦有什么理由来贺家读书习武,唐家既有自己的私塾又有自己的练武场,执教者也必定都是专业人士,何苦舍近求远呢。唐大太太既然防贼,干嘛又把肉送上门来?这到底是要考验谁呀。

    唐玉琦问过她:“妹妹为什么没有精神啊。”明玫答他几个字:“春困秋乏。”

    这么着过了几日,明玫在学堂也呆的有些烦闷不爽,想着要不要“病”些日子才好。然后这天,午晌时简老夫子叫住明玫和她讲什么书本山海经和他自己念的经,唐玉琦就跑了过来。

    唐玉琦问明玫道:“妹妹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贺家就学么?”

    明玫摇头。

    “我娘让我来的。”他说,“不是我要求的,是我娘让我来贺家认真读书,好好习武的。”

    明玫笑着点头:“噢,贺家欢迎你噢。”

    “我娘说,七妹妹很懂事可爱,责令我对表妹好些。”唐玉琦笑道,“所以呀,表妹见着我娘,可千万别说哥哥的坏话呀。”然后又叹气,“唉,为什么我娘对妹妹比对我还好的样子,我才是她亲儿子呀好不好。”

    简老夫子默默吐糟:什么熊玩艺儿,好假啊。

    明玫:呃,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愣了会儿明玫便笑起来:“那当然了,这么懂事可爱伶俐聪明天资奇高活泼乖巧的表妹哪里找去啊,表哥你可不能违抗母令噢。”

    唐玉琦哈哈笑起来,也一脸的爽朗,他拍了拍明玫的脑袋,笑道:“美的你!”

    真的,这才是他那淘气可爱的小表妹啊,郁郁深沉什么的真的不适合她呀。

    其实明玫反复想过她和唐玉琦的问题。觉得两家人把他们凑作堆的可能几乎为零。

    为妻?只怕唐大太太死也不会愿意。为妾,哼哼,贺大太太大概宁愿把她关进阉堂里一辈子,或者直接灭了干净些。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若是唐玉琦有水平能搞定她老妈,最后让她登堂入室,那老娘捡个便宜有什么不好啊。

    所以,既然唐大太太现在这么说了,那她何必纠结,就着坡儿赶快下来吧,反正她已经做过姿态了……

    西院这边的房屋虽不多,却基本都是空着的。唐玉琦就住在离练武场最近的凌云轩里,霍辰烨却是每天都要打马回府的。于是在寂寂的夜里,凌云轩便只有唐玉琦美男一人居住。也于是,月黑风高夜,或暖风熏人天,总之吧,五姐明璇散个步啥的,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凌云轩附近去。

    这天晚上便在那里偶遇了唐玉琦一次。

    唐玉琦大恼,很说了几句重话,从名节清誉到礼仪廉耻,长篇大论又高腔大调,引得粗使下人和奴仆皆驻足细听。

    除了贺老爷,贺明璇还没被哪个男子说过重话,一时气得直跳脚。她还天天给他送好吃的呢,怎么竟得他一顿训斥?明璇心中恼羞,回去大哭了一场,逮着尼尼揪了一把毛,惹得尼尼后来见着她就一顿狂吠。

    第二天,明璇两眼红肿着来上课了,然后看到唐玉琦和明玫玩闹,便气势十足地把明玫训斥了几声:“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行事要懂规矩讲礼仪,不可以跟野小子似的没教养。”

    一句话把明玫和唐玉琦都给骂了。明玫笑嘻嘻地应了是,乖乖站好。唐玉琦不干了,一把将明玫拉到身后,对着明璇歪着脖子道:“七妹妹还小呢。”明璇冷哼着被明琼拉走了,旁边霍辰烨抄着手坏笑……

    却说唐玉琦住到贺府不回,急坏了两个人,唐四太太和她的外甥女儿楚惜惜。

    唐四太太身上那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天冷犯咳犯喘,天暖好转无虞。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身体也确实好起来了,可楚惜惜的事儿,还是没有着落。

    唐四太太觉得不行,让外甥女儿白白在唐府住了这么久,白白得了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奚落,现在却悄悄退走,那怎么会甘心。唐四太太看着在旁边乖乖巧巧描画的唐玉瑭,叹口气。儿子乖巧可人,偏身子瘦弱,又无兄弟姐妹依傍,自己身子也是个弱的,哪天撂开手去了,这孩子要怎么办?这府里,将来可是要交到琦哥儿手里的,在琦哥儿身边有个自己人,那瑭哥儿的将来她就放心一半了。

    唐四太太原打算着搓和的让楚惜惜跟了琦哥儿,将来也是瑭哥儿的臂膀,在府里总能支应一二。再说为人妾室,被正室打压那是少不了的,到时候楚惜惜会不反过来需要借助瑭哥一二?这么互相有需要,才是最牢靠的盟友。

    可谁知以楚惜惜这样的人才样貌,竟然不能打动那琦哥儿半分,这次住去贺家,什么求师就学,分明躲她。

    等她好爽利了,老太太若再提让楚惜惜回去,自己也不好再找借口推托,不然可真会被老太太骂到脸上来了。只能趁着这段时间。

    唐四太太想着,叫了唐玉瑭:“瑭哥儿,你五哥去你姑母家练功就学,你想不想去姑母家私塾读书呢?”

    “可以吗?娘同意吗?”唐玉瑭惊喜地大叫。

    “可以,”唐四太太柔声道,“现在天暖了,瑭哥儿的身体也早好了,去读书是正道,娘当然同意。”

    唐玉瑭使劲儿点头:“好呀,我想去,现在就去嘛?”说着就放下画笔,一副现在就走的样子。

    唐四太太看着儿子喜不自禁的笑,心思动了动,笑着说了句“明日吧”,便起身去了唐老太太正屋。

    “娘,琦哥儿如今如此知道上进了,我这心里真替大嫂高兴。可是又着实担忧瑭哥儿,若也能象他哥哥那样知道用功才好。”

    唐大太太闻言心里就突了突。唐老太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果然唐四太太就道:“听说贺家私塾最是有名,那里坐馆的老夫子教出过两个状元公。媳妇儿也想让瑭哥儿去贺家就学读书去,若瑭哥儿能象他五哥那样上进,便不求他真的金榜题名,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唐老太太心里直抽抽。这个庶子媳妇,动不动不是自己真死过去,就是表白自己死了也甘愿。她又不是人家正经嫡亲婆婆,也不好总给她脸子瞧,可是这作派,真是,当初怎么就听了老三的,选了这么个人回来。

    “说什么死呀活呀的。这大正月的,也不怕晦气。”

    唐四太太就连忙“呸呸”了两声,道:“都是媳妇的不是,是媳妇儿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不过娘,媳妇儿说的都是心里话。媳妇儿想,明天就送瑭哥儿过去。娘帮我跟小姑说一说吧。”说完也不等老太太回话,转向旁边侍立的唐大太太道,“还有大嫂呀,我想拜托琦哥儿帮着照应下瑭哥儿,免得他小孩子家在外面好了歹了的。”

    唐大太太尚未及开言,就听唐四太太又道:“大嫂不会怕瑭哥儿累着了琦哥儿吧?我放瑭哥儿去贺家,可是全指着有琦哥儿这哥哥在那儿呢才能放心呢。大嫂可别立时又不让琦哥儿去贺家了,那可是我的不是了。”

    唐大太太心里冷哼,我们琦哥儿好好的有家不能回,已经躲到姑母家去了,你还想怎样,不过是爱个寻死觅活,拼个不顾脸耻,懒得跟你们搭上就是了,还当我怕你了不成。

    当下笑了笑道:“弟妹说哪里话,哥哥照应弟弟还说什么累不累的,兄弟正该守望相护,彼此照应才是。”

    唐老太太听了唐大太太的话,看了她一眼,才对唐四太太道:“你直接把瑭哥儿送过去就行,你小姑那里不会不乐意的。”

    唐四太太得了话,笑开了花,便回去给唐玉瑭收拾收拾准备明天送过去了。

    当然,因为刚入贺府怕唐玉瑭不适应,已被她照应习惯了的楚惜惜同学也暂时随之同行同学……

    于是这天,学堂里又迎来了两个新同学,唐玉瑭小盆友和楚惜惜童鞋。

    唐玉瑭小盆友很热情,进来和简夫子见了礼,便直接跑去和明玫同坐。

    坐下就小嘴儿嘎嘣脆地说话:“七妹妹七妹妹,听说你上元节出的题可有趣了,你全部说给我听听吧。”

    明玫趴桌上看他,手臂张开占了大半张桌子,前面后面都有地方啊,你干嘛坐我这儿呀,挤不挤呢。一边随意道:“听谁说的?不有趣。”

    唐玉瑭得意地笑:“反正我知道了,你快说给我听听啊。看我答不答的上来。”

    后面霍辰烨插话:“请听题,什么瓜不能吃?”

    唐玉瑭果然想不起来,迟疑道:“苦瓜?太苦了,跟药似的。”

    霍辰烨笑:“是傻瓜。”

    唐玉瑭想明白了也笑起来。

    “请听题,有一个字,有学问的人人人都会念错,请问是个什么字?”

    直接摇头。

    “是个错字。”

    唐玉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他问明玫:“这也是妹妹出过的题吧?”明玫点头。

    唐玉瑭便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昂头看着霍辰烨,很骄傲地道:“这是我七妹妹出的题。”

    楚惜惜跟唐玉瑭差不多错了半个时辰才到书塾。她进来的时候,穿一件桃红色薄绫小缎袄,藕荷色撒碎花马面长裙。上面小袄恰到好处的束腰,显得身段楚楚,纤腰一握。下面长裙却随步摇曳,仪态万方。

    那只唐玉琦说“不养了”的小白狐狸,正被楚惜惜抱在怀里,桃红衬着白毛,更显艳丽可爱。明玫听到她软声细气地抚着它的头道:“小气,乖噢。”声音糯糯粘粘,腻腻甜甜,课室里众人就静了静。

    楚惜惜也找了位置坐下,嗯,她坐了唐玉琦后桌。

    于是,目前八人在位的课室,他们这边六位。人口密度不要太大噢。

    简老夫子眼神连闪,后来下了课叫明玫说话:“你说为什么你们那排地气儿旺呢?”

    明玫:“我个子矮,要不要去坐第一排呢?”第一排左桌,三哥贺明璋长期坑着,右桌空座,她可以填上去啊。

    简老夫子本是玩笑,见明玫这副神情,立马一副嫌弃的样子道:“这点出息,坐什么第一排。后来居上,要坐也是后来的坐过去。”……

    唐四太太亲自送这两位来的。明玫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四舅妈。

    身段窈窕,美丽犀弱,眼若盈波,楚楚可怜,风吹就倒的病美人模样。也许因为老,也许因为病,单看脸,并没有楚惜惜那般的妩媚动人。

    唐玉瑭乐呵呵拉着明玫的手来见他娘亲,唐四舅妈也拉着明玫的手,把她看了又看,看得明玫脸都笑酸了,才缓缓放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来,笑道:“听说玫儿会绣花了,还会绣荷花,正好舅妈这儿有这块玉佩,送给玫儿玩吧。”

    那玉佩色泽很好,上面刻着一支绰约莲蓬,莲子粒粒饱满,雕工很是精细。

    唐玉瑭叫道:“妹妹,我也有。”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佩来给明玫看。同样的玉质,只是那玉佩上雕刻着的是一径莲叶,下面还连着几节莲藕。

    唐四太太笑道:“正是一对呢。”

    明玫心下诧异:她和唐四太太素未谋面,她竟见面就给她这种会引起误会的东西来,反常即为妖呀。

    明玫挡住小唐玉瑭要把那莲蓬佩往自己脖子上套的手,推辞不受。贺大太太也道:“小孩子家家的,那能拿这样的好东西玩,摔坏了倒不好了。”

    唐四太太笑道:“小姑越来越小气了,这算什么好东西,咱们唐家缺这个不成。咱们唐家只缺聪明伶俐的可人儿。”

    贺大太太陪笑着没做声。

    明玫看着贺大太太,见贺大太太抿了几口茶才放下茶碗道:“既是舅妈疼你,你便收着玩吧。”

    唐四太太又轻轻笑起来,那身姿的确动人:“果然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还单等着母亲发话才肯收呢。真真招人疼。”

    现在才知道乖巧懂事招人疼,那么早就送礼物干嘛?

    明玫后来自己取下来收起来了,唐玉瑭有些闷闷不乐。中午晌的时候,明玫便和唐玉琦霍辰烨他们玩猜谜,猜输了就两个人搭轿让唐玉瑭坐。就是那种两个人都胳膊交叉再与对方互握,四只胳膊形成一个8字形那种。唐玉瑭坐在两人胳膊上乐得大叫,终于不闷了……

    学生多了,进度又参差不齐,简夫子每人都教一段,散学便有些迟了些。

    上元节出风头的后遗症之一便是,连老夫子都对那天她的一言一行知之甚详,这么老一人了,没事儿还跟她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明玫跟简夫子扯了会儿闲话,出得门来,却不见一向等在抱厦里的司茶。

    正准备到院门口去瞧瞧,走过偏厢小书房廊下,却忽然被一双手拉住。

    明玫吓得差点惊吓出声,却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住了嘴巴,一个柔柔的女声道:“别叫,是我。我有话跟你说。”

    楚惜惜。

    蒙蒙黑的天,无人的偏院里无人的房间,明玫心里各种怪异。

    楚惜惜很直接:“我知道你人虽小却很聪明,你帮我,我就帮你。”

    “指什么?”

    楚惜惜冷哼:“别装蒜,难道你不是对琦表哥有意?连与瑭哥儿成对的玉佩都不愿意戴,你心思不小啊。”

    明玫反感:“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打开窗户说亮话。瑭哥儿还小,虽然现在喜欢和你一起玩,但长大了是怎样的性情心思谁也拿不准,所以你不全押宝在瑭哥儿身上也不错。反正现在琦表哥也对你有意思,能抓住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你不要忘了,就算琦表哥喜欢你,你也只是个小庶女。唐家,是绝对不会让个没有根基的从三品武将家的小庶女进门做世子夫人的,未来的唐家交到你手里,你也接不起。所以,便是你们互相喜欢也没有用,你最多,也只能为妾。不管你乐不乐意,你也最多为妾。”

    明玫心中火起,冷冷道:“所以呢?”

    楚惜惜不顾明玫板起的脸,自顾自笑道:“聪明人就是好说话。这些,你自己也早已想明白了吧。”

    然后话峰一转,语气便变得激昂起来,“所以我要说的是,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到你能嫁人成亲时间还早,到时候,琦表哥早成了亲,新主母是什么家世性情谁也不知道,所以到那时你想入唐府做个贵妾,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呢。而我,也等不及了,眼见天暖,姨妈身体好起来,唐家就要把我送回家去,到时候身处两地,如何成事儿。所以不如我们联手。”

    她看着明玫,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我父亲官阶不过七品,况又是外官,我有自知之明,不去肖想那正妻之位。但我好歹是嫡女,况我又是这样的人品样貌,所以算下来,我们各有优劣。只是偏我姨妈和唐大太太是妯娌,妯娌之间,总少不了些磕绊,倒拖累了我,如今唐大太太不喜我,处处防着我,让我接近琦哥儿也不得。现在我不怕败坏名节,只想与琦表哥既成事实。只要你帮我和琦表哥既成事实,我进了唐家,以后定然也帮你进唐家。咱们以后就真了真正的姐妹,互相帮衬扶持,什么样的主母也不怕”

    明玫皱着眉头看着楚惜惜那张美艳的脸,再没有平时楚楚可怜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然之气,很有些妖风狠劲儿。

    她看着明玫,尤自不停道:“你可想明白了,帮我就是帮自己。你虽有瑭哥儿可以退而求其次,可是我姨妈只有瑭哥儿一个儿子,她当然希望你入府,有贺家帮衬,瑭哥儿也不孤单。但你入府也最多为妾。姨妈明明白白跟我说过,她不但要给瑭哥儿找对得上唐家门第出身的嫡女,还要给瑭哥找能帮扶他的贵妾。瑭哥儿在唐家势孤,但样貌出众,姨妈定然不会在他的婚事上放松半分。姨妈办事儿,也定然能办成,你等着瞧好了。今天姨妈给你玉佩,你以为是定为正配的意思?那是姨妈瞧着你的门第出身和聪明劲儿堪当贵妾的意思,有这么个东西在手里,你少不得想入非非,到时候再闹出点儿什么来坏了名声,就只有给瑭哥儿做妾一途了,而姨妈一定会趁着你坏了名声之际,正式定下一门正室。姨妈那里还有一个玉佩,也是一块玉上取下来的,上面雕刻的是荷花莲藕,你觉得你这一支莲蓬是什么?堪当正配么?所以你也不用肖想瑭哥儿嫡妻了。既然都是妾,做瑭哥儿的妾当然不如做琦表哥的妾。你自己想想看。”

    明玫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女子说出来的话这么猛,还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这么个舍得下脸面名声的女子,所求又不高,成事应该也不难吧?

    楚惜惜看了眼窗外,便继续开始她的具体步骤:“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将琦表哥引来此处房间,然后引些丫头下人过来看到我们就行了。只要此事嚷嚷出去,我自有道理。你可做得到?”

    “我做不到。”明玫半天才开口道。

    “你做得到。”楚惜惜道,“你只要想得明白,你就做得到。去吧,我在此等着。”

    明玫呆愣愣的出得门来,心里还咚咚直跳,几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院门外,司茶侯在那里。

    明玫还是愣愣的:“你怎么在这里等,为什么不去里面?”

    “那个表小姐的丫头来传话,说表小姐和你有话说,让我远远地在这里等着就是。”然后看明玫脸色不对,问道:“怎么,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玫站着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道:“我自已回去,你去书房院里到处找我,弄出些声响来。”然后悄声交待了一番。

    司茶就进了书塾院子到处找明玫。找到小书房,看到楚惜惜,就焦急地问她:“表小姐可看到我们家小姐了?五表少爷回唐府去了,十一少爷也在大太太处,可偏我们小姐不见了,到处找不到。表小姐可见着了没有呀?”

    楚惜惜一听,心里一阵失望。琦表哥回唐家了,那自己还在这里等什么。一边又暗赞找了明玫做帮手果然不错,这么不动声色地就让人来通知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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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胎不贵,能怨阴间阎王腐败,处事不公吗? 遇人不淑,能怨天上月老昏馈,识人不明吗? 人生奏是一场戏。明媚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媚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媚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