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明媚庶女TXT下载明媚庶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媚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第91章

    “二姐姐既然还想好好过日子,有没有想过,这日子到底要怎么个过法?”

    明璐也不隐瞒:“原来的陪嫁,你是知道的,共有六千两银子。其中二千四百两买了三百亩的田庄。六百两在猫眼胡同买了个小院子。其他的才置办了各色物件。”明璐扫一眼屋子,悄声道:“我其实置办的很少,这些大部分是大太太的嫁妆。”

    说着看着明玫,担心明玫生气。

    明玫知道这事儿。

    大太太嫁入空门(贺正宏那时一穷二白,跟空的差不多),唐家大手笔办嫁妆,日常所用不但要置办自己的,还连老太太的和贺正宏的都置办了一份。结果重叠了很多,剩下来的就不少。

    后来唐大太太陆续整理堂补充,原是攒给明珠的,结果明珠要嫁入皇家,惯常的东西不用娘家置办,都是内务府统一备发的。所以便剩了下来。挑了些将来可留给媳妇儿的,其他的都便宜了明璐。

    只是给的太晚,直到明璐临出门子才把单子给她。——也是为着瞒住别的姐妹,免得叫嚣大太太不公。要不然,明璐也不会那么急吼吼地想分她的礼金了。

    明玫问道:“这些,后来都加到了嫁妆单子上吧?那就都是你自己的私财了呀。”

    明璐见明玫并不生气,松下口气来,点头道:“因此我便又省下些银子来,叫人在西直街置办了两个小铺子。只是刚开始接手那两年,铺子赔钱,田庄也没啥收益。后来偷偷把小院子租了出去,银子也有限。”

    “那如今呢?铺子、田庄的收益,加上房租,够不够用?”

    “嗨,啥够用不够用,以前呢,看着人家各房吃香的用贵的,不想让这二房低人一头,硬充胖子,可劲四处贴补着,弄的逢个年节的,心里就害怕。如今啊,算了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怎么会不够。至于他们,公中给什么用什么了。反正也饿不着谁。”

    明玫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这姐姐一向精打细算的,只要想开了,生活是半点问题也没有的。焦恩赞如今四子三女(提亲时二子三女,婚时那春姨娘就怀着呢,然后说生了双胎。其实是外室崽,到底抱回了家。),明璐以前全尽心照顾着,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句话让明璐又红了眼睛,道:“我倒要妹妹操心了。”

    明玫取笑她:“哎哟哎哟,怎么摊上个多愁善感的姐姐呀,谁要陪你掉眼泪啊?谁让咱们是姐妹呢,有什么办法。”

    明璐揩揩眼睛用力点头:“对,咱们是姐妹。”

    “所以,还是不分家好些对吧。”原来还想着既然婆婆嫂嫂压制得她这么可怜,不如想法分家算了。

    分家一般按人头分,公中会把女孩的嫁妆银子留出来,男孩就算分到的不多,多少也有份,除了春姨娘的两个孩子还小,其他五个都到了婚嫁年纪,麻溜成了亲,女孩送出去,男孩,嫡的有他娘的嫁妆使,庶的公中银子,多少贴补些,不过几年,各自自成一家过日子,也就完事了。

    只是以后这几年,一份俸禄养一窝,若不安贫更够戗。

    明璐见明玫还想着为她讨分家呢,便笑道:“不分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我再不想白操心了。”

    没错,不分家想不想操心更好办,到时各子女成亲,也只需装装样子出点力送个礼便罢。

    “那今天呢?你想让咱贺家人,怎么个闹法?”

    “我那婆婆和大嫂,最是爱嘲讽,打她们脸上去才好呢。”明璐道。

    “你不怕一时痛快了,之后再给你穿小鞋?”

    明璐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家里老太太,太太,你三姐明珠,都是府里最傲气的人,我还不都处的好好的。原来不过是为焦恩赞鸣不平,不肯与那些人交好罢了。”结果人家不领情。

    “那好,那咱们便聋子听戏好了。”……

    外间,二姨娘本来也不敢冲着焦家主子闹得过份的,她等了一会儿,见这么高腔大调的,内室明明听得到,明玫却没有出声喝止,心里明白了,便越发冲着大奶奶嚎起来:“谁撒泼了?不过是和大奶奶讲讲道理。莫非大奶奶一向不用讲理,只用身份压人的?怪不得了,你这又是世子夫人又是当家奶奶的,就能这么金尊玉贵一身排场的在这里,养得脸白肉多的,我们贺家的女儿,不知平时如何被你压制欺负呢,就只能这么瘦得皮包骨头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

    那焦大奶奶也不甚肥,天生的白净小圆脸,但微微的双下巴还是很明显的。

    焦三奶奶就忍不住悄悄瞄了她一眼。

    焦大太太青筋直跳,拍着椅背道:“混帐东西,你们贺家还有没有规矩,这么纵着奴才在这儿胡呲。”

    这是骂明玫呢。明玫在内室只管笑着不理。

    “奴才也是贺家的奴才,和你焦家什么相干,大奶奶莫不是欺负人惯了,如今连贺家的人也想管了。”

    本来今天焦大奶奶特意叮嘱了,这群人看着就是找事的,让身边的人不要惹这伙人,大事化小便罢了,所以才忍到现在的。如今一看,这还专冲着自家奶奶来了,当下便有婆子叉着腰跟二姨娘对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着我们奶奶无理。”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是东西的人家能有什么好东西”

    贺家一群婆子围攻焦大奶奶的丫头婆子,就这么吵骂了起来。焦大奶奶怒了,拂袖要带着人出门走人。两帮人交汇时,不知道谁先动手,她的一个嘴巴厉害的婆子被抽了一嘴巴。于是一群人打起来了。

    焦家老三是继夫人的嫡子,和大房二房其实隔着一层呢。焦三奶奶一看贺家人众,便是加上她身边的四个丫头,也讨不了好去。便并不靠近,只站在原处吆喝着让停手,一边让自己的一个丫头出去报信儿。

    她心里也明白,贺家人这么撇开她的人打闹,显然是专门冲着老大家去的,她才不要沾事儿上身。

    焦大奶奶气的发抖,她怎好跟奴才们动手互殴,传出去还有脸做人么?其实她一个娇娘娘,人家不动让她打还好说,真动手她也打不过谁,不免心里有些发怵,在两个贴身丫头的护持下,匆匆往外走。

    正闹着,外面一阵喧闹。原来焦家人得了信儿,焦国公夫人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和护院儿,汹汹赶来了。

    焦国公夫人身段还很轻盈,一点不象几十岁的妇人家。只是眉眼稍有点吊梢,人就显出几分厉害劲来儿。

    听见门外喧闹,贺家人早就住了手了。那几个被打得鬓发散乱的婆子见自家人来了,还想动手来着,贺家的婆子眼一横,又撩手要上。焦国公夫人立时喝止了。让大家分开两厢站好,扫一眼没见个主事儿的人,便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里,明璐面朝里躺着,明玫在床边趴着。

    两个人,睡着了!

    焦国公夫人气的呀,外面佛沸盈天的,这里,你给我装睡?

    旁边丫头就上前去叫,明璐不醒。明玫被拍了两下肩,抬头看着床,茫茫然朝后甩手就是一巴掌。

    丫头被打得愣住,委屈地看着焦国公夫人。焦国公夫人心里一突,幸好是让丫头去叫,若是自己,也挨她一巴掌不成。那边明玫打完了,继续趴着睡。

    于是几个丫头一齐远远站着叫起来:“七小姐,七小姐快醒醒。”

    明玫憋不住笑,抖了抖肩膀,不好意思再装睡了,便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哼哝着问道:“司茶,干嘛打扰人家睡觉呃,这是?”

    司茶在旁边愤愤道:“这是焦家的规矩,叫小姐起身连个湿帕子也不备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帕子来,把旁边桌上的水壶对着帕子呼啦一倒,然后拧了拧,把湿帕子递给明玫。

    焦家几个主子都是绷着个脸,瞪了自家丫头一眼。

    明玫装模作样擦了把脸,才算醒神的样子,对着焦国公夫人含笑招呼道:“亲家伯母,你来了,快请坐,各位亲家嫂子亲家小姐们也快请坐别客气呀。”十分自来熟的样子。

    坐个屁,坐哪儿呀,焦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呢,这么五个主子,内室里哪有那么多椅子坐呀。

    明玫都笑脸相迎了,继子房里,焦国公夫人也不好十分发飙,不过几个下人被打了一顿而已,还都是大房的,亲兄弟相煎,管她何事。

    她便也放缓了口气,对明玫道:“亲家小姐,这好好的亲戚,你怎么带着人打上门来?”贺家不给个理由就如此跋扈,便是告到御前,焦国公府也陪得起。

    焦家虽然大不如前,可到底有世袭的爵位,子弟也还有些官职在身,也向来不党不朋,并不招圣上的眼。贺家不过一个暴发户,想对他家耍野,还早得很。

    明玫一听,果然神色一紧,慌忙问道:“什么,谁,谁打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洒洒晴天捞鱼扔的地雷。~~~~~谢谢亲们~~~~~~

92第92章

    软腔弱调的,引得焦家女人们齐齐撇嘴。还以为多强势,原来就这么怕了呀。你就继续装吧你,看你能装到哪时去。

    一个贺家带来的婆子也是鬓发散乱的,闻言从后面挤过来哭道:“小姐呀,刚才奴才不过跟焦家下人拌了句嘴,谁知她们仗着人多,一言不合就将老奴打了一顿,老奴连主子的打也没挨过,这老脸算在焦家丢家了,这焦家分明瞧不起贺家”

    焦家女人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

    明玫十分满意,这婆子,给力,回头有赏。

    本来我强敌弱,现在焦夫人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当然变敌强我弱了。

    后面有几个婆子很快明白过来,也抓乱了头发,跟前往前挤,一齐哭将叫嚷起来。

    明玫见了,忙摆手压低声音道:“大家先别闹了,去外间说话吧,别吵醒了二姐”

    那焦家三女儿叫焦恩贞的就气愤道:“睡什么睡,不过装睡罢了,这里这么吵,不信她睡得着。”

    这女子是这焦国公夫人的亲生女,还有另一个行四的庶女叫焦恩贤的,都是十多岁的样子。她们两个是听到过一点儿关于明玫的传说,跟着来看热闹的。

    那焦恩贤就不说话,两眼亮晶晶地羡慕地看着明玫:一个庶女,带着这么多人来给姐姐撑腰,太大胆太好玩了。外间那些传说,没准都是真的?自己也是庶女,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跟着姐姐,让怎样就怎样

    明玫闻言噎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问道:“她?她是谁?不是该称呼嫂嫂的么?还有,病成这样都不能睡觉呀?该起来侍候谁吗?怪不得我姐姐说着话儿就睡着了,原来我姐姐在你们家,一向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啊?可怜的姐姐”说着一副伤心的样子,扭回身看着明璐,给众人一个背,就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儿。

    旁边二姨娘迅速接上:“可还真没见过这样体贴的小姑子呢。对自己的嫂子不恭不敬的,就这么她呀她的?你们焦家可真是好家教呀,咱们出去问问,看看这是谁家的规矩。”

    众婆子纷纷响应:“是呀,病成这样,睡会儿还说睡什么睡,平日里都受着怎样的作贱呀。”

    “有这样的小姑子,自然是有个好婆子教的罗,只怕平日里把自己家八辈了听过见过的规矩都用到了媳妇儿身上,才能把媳妇折腾成这个样子啊!”

    “还动手打娘家人,欺人太甚啊。”

    焦国公夫人气得直抚额,偏被拿住了道理,就只好怒斥自己的女儿道:“今儿个竟是混不顾礼起来,还不快回去面壁思过。罚你抄《女诫》”

    焦恩贞也气得不行,闻言大叫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纯口快罢了,没有多不尊重呀。并且她完全没有不让二嫂睡的意思,只不过真觉得这么多人喧闹多时,她根本是在装睡罢了。

    明玫听着,这女孩儿确实是不礼貌,对自己母亲也是如此,随便就打断人家说话,可见真没教调好。

    她也不想再听她们母女作戏,只扭头看着自家下人,带着点儿哭腔轻轻问道:“到底谁挨了打呀?我们来看姐姐,你们家怎么能打人呀”说着让明璐的丫头过来照看主子,自己带头往外走。

    毕竟是明璐长辈,以后还要相处,她若醒着,真不好面对。

    她打上门来是不对,可她敢混赖反咬,理由很简单,今天是内院私会,焦家主仆给自已个儿作证不算数。

    焦家婆媳几个一对眼,也知道这事儿只怕难扯白清了。

    焦大奶奶还试图挽回点儿面子,气冲冲道:“贺家这么多人马上门,哪儿是来探亲的”

    一句未了,二姨娘便道:“现在战时,不正戒严着嘛。我家太太怕京中不太平,多带些人安全些。怎么,焦家是怕管饭不成?”

    “谁知道外面大街上没出事儿,倒让焦家人给打了”有婆子接口道。

    明玫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慌忙打断道:“都快别说了,定是大家误会了,你们都没受伤就好了。”

    竟这么一句话,就把这场闹腾给揭过去?焦家婆媳全黑了脸。

    可人家主子不在场不知情,自家两位主子看着奴仆动的手,和人奴才对质也伤脸。

    继续纠缠吗较真吗撕破脸吗?三个人互相对看,各自心里计较

    明玫已经接着转头对焦国公夫人道:“我们这就走,不在焦家吃饭的。不过,”她看了看几个婆子乱乱的样子道,“这样出门,被人看着了也不象个样子呀,麻烦亲家伯母让丫头帮着梳洗一下吧。”然后直接点着焦国公夫人身边的两位丫头道:“麻烦你们二位帮手了。”

    是怕管饭的事儿吗?

    两个丫头也黑了脸,看着焦国公府夫人不说话。她们是国公夫人的贴身丫头呀,给贺家的粗使婆子去梳妆?

    “去吧,帮把手。”焦国公夫人艰难道,然后热情留明玫道:“我来时,已经交待厨上了,七小姐难得来一次,定要吃了饭再去才好”……

    直到开饭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焦家那一窝刑子。嫡长子焦延庭比明玫大一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眉目风流,长女焦延容小明玫一岁,也是美少女一枚。只是这两个嫡的都是清高冷傲型的,来不冷不热地见礼,说了声“七姨好”完事儿。旁边还跟着那香姨娘,说是跟着伺候的。

    其他三个,也和焦延容左不过差三两岁模样,都很青葱。另有拉着两个五六岁小男孩的,大概就是那春姨娘了,和其他姨娘一起走在后面。

    再后面还跟着些丫头婆子。有一个小小的三四岁男孩叫着“娘亲”噔噔跑来扑进焦三奶奶怀里,焦三奶奶急着大叫:“承哥儿,慢点儿慢点儿,小心摔着。”忙忙伸臂把儿子揽住。

    明玫心中一动,承哥儿?三四岁?三房嫡子?

    焦家这辈儿的男孙儿起名都是这么个意思:正庭延庭继庭的,如果想的没错,这个承哥儿应该就是这个“承”字吧?

    悄悄让司茶去问过明璐证实后,明玫不由笑了。

    ——本来已经想要收场了,得罪狠了不留面儿,怕以后明璐过不下去呀。不过既是这么着,便再得罪得罪吧。

    “三哥呢,我要找我三哥。”明玫轻声道,焦家太可怕了,咱找哥哥保护。

    焦府那四姑娘焦恩贤一直盯着她瞧呢,见她眸子不安地飘着,一副被这么多人的大场面吓到了的样子,脸上笑意更深。刚才大伙儿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吓到,现在忽然不安了,可信度真低。

    焦家女儿躲出去,明璋被叫进来,一桌开吃。

    吃得差不多,明玫在桌下踢了明璋一脚,明璋迟疑一下,明玫就再跺了他一脚。

    明璋就把筷子一摔,对着一帮刑子喝道:“饭也吃过了,我来问你们,你母亲病重多时,你们晚上宿在哪里,谁在身边侍疾?”

    舅公发飙,后果严重:后来,这一屋子的子女,都去跪在明璐床前认错。连最横的焦延庭,后来都老实了。

    大家排了班,认真轮值不得有误。

    百善孝为先,大汤以孝治天下。不孝,乃是大罪噢。

    明璋发飙时,明玫怯生生躲在他身侧,偶尔劝一半句。

    还有那些姨娘们,各种借口不立规矩不侍疾呀。经二姨娘严正提醒,焦国公夫人责骂,在院子里跪了一排……

    明璋很兴奋,都闹完焦家好几天了,还想起来就咧嘴傻笑。

    他很喜欢跟着明玫出门,上次回西北也是,这次去焦家也是,威风凛凛呀(这娃是没经历过西北回程的狼狈呀,不然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尿)。

    “你不知道,我责问他,那焦延庭就昂着头说他自有舅公,被我‘生恩养恩,你知小恩不知大恩’骂回去了。他尤不服气,冲我横眼来着。被我摔了个碗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我说他再有不敬,就摔到他头上去。”明璋兴冲冲地跟自家娘子道。

    贺三奶奶张氏,笑眯眯的,语气很浮夸:“夫君威武!可惜妾身没看到,噢,好遗憾!孩儿应该也想看看他父亲的不凡英姿”一大串肉麻话出场。

    明璋甜蜜蜜摸老婆的肚子,摸两下又兴奋起来:“焦家大爷跑来书房问我,为何贺家人单对着他大房发火。我就照着七妹妹的话说‘相比外人,大概我贺家下人,也最瞧不上那亲兄弟相欺不相帮的’,结果焦大爷就讪讪地不语了。”

    那可是国公府世子爷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呢,这感觉是如此地好啊。

    贺三奶奶连连点头:“夫君说得好,夫君说得妙!有理腰直,理穷气短,这样的人就该这样骂!”其实她还没大整明白焦家那几兄弟的具体亲疏关系,但这不影响她夸赞自家老公不是么。

    明璋道:“我看他不语了,想起七妹妹让丫头传话时,嘀咕的那些,就忙又道:‘也正好让大爷看看清楚,一向打压二房交好三房,可瞧瞧真有事的时候,那三房可会力挺你大房!’那焦大爷听了,脸色难看地走了。”说着哈哈笑起来。

    三奶奶黑线,这样的话不用说出口吧?

    看看自己男人正兴奋头上,就什么也没说。自家夫君一向怯懦又偏颇,没机会出头,没机会办事儿历练,好不容易出趟门逞点儿能树立点儿信心,还是被指导着照本宣科的,还是表打击鸟,日后想法慢慢引导吧。

    “二姐夫总是一副冷傲的样子,我以前看见他话都不敢说。”明璋道。明明是个姐夫,天天那作派跟人家爹似的,谁不见着绕道呀。“谁知他听说我发了火,竟然专门从衙上回来见我,还给我抱拳一揖呢哈哈哈!说几个孩儿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请我不要责怪。”

    说到这儿明璋含糊了一下,本来明玫说二姐最气恨的便是此物,反复交待让明璋无论如何想法儿找茬揍他一顿,只管往他那张俊脸上招呼,打得他鼻青脸肿的破了相才好呢。还特意找了个面相嫩生功夫老道的护卫扮作了他的随从,结果,他没敢出手。

    磕巴了一下,明璋继续道:“他这么说可把我气坏了,我就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也有责任。何况那焦延庭都几岁了还小?成亲早的都可以当爹了。我七妹妹更小时候都给老太太侍疾守孝呢,二姐夫就无话说了。”

    贺三奶奶本来不大喜欢贺家小姑子。

    她刚进贺家门时,紧着巴结婆婆嫂嫂和小姑,结果被明琼要去不少东西,而婆婆嫂嫂们谁都不管,还对她爱搭不理的。

    她父亲不过才进京不久的四品官,因着京城人脉稀少根基浅薄,才不介意找了贺家的庶子。那时候,看着明璋人老实,也肯求学知上进。谁知道却太过老实了些。

    而这四品官的背景,和婆婆嫂嫂们娘家,简直没有可比性。

    最后她发现自己谁也没有笼络住,还因此得罪了三姨娘,骂她分不清谁是亲人。差点儿,连自己夫君也生她的气了。

    她才发现,原来贺家内宅儿,嫡庶,很分明,根本不象一家的子女。

    可是后来,明玫回来后,她才发现又不同了。比如现在,嫂嫂们不在,婆婆有事,竟然没开口说过一句让她帮着主持家事的,全权交给了这个小庶妹。

    她就算有孕,又不是躺下不能起,又不是急等着生,怎么就连个下手都不能帮?怎么就没个人问她一声?嫡嫂比不过,一个庶妹,也强过她这当庶嫂的?

    她可是嫡女,从小跟着母亲帮手主持中馈的,她张家虽不是多大户人家,可这贺家,也太瞧不起人了些。

    她干脆对明玫理也不理。反正她住在致庄院里,嫡母不待见她这个庶子媳妇儿,她就安心养胎不惹人眼。

    现在才知道,自家男人最服气是这个小姑

    张氏也不多说,也没往致庄堂多行一步,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的吃食点心,总给明玫送一份过去。

93第93章

    焦家,连着三四天,贺家总会派个婆子去问病。焦恩赞很不爽。

    贺家一顿大闹,说贺家好好的女儿嫁进来,几年功夫落得这般模样,焦家得个说法。

    做婆婆的是否有恶意折磨,当家理事的嫂嫂是否有刻意打压,做弟妹小姑的,是否不敬不重,做子女后辈的,是否不孝不悌,做男人的,是否没照顾维护最后说,这次来焦家,只是个警告!

    这是奴才的口说的无责任猜测的话。

    而作为主子,七小姐笑眯眯在一旁听着,笑眯眯地道:贺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会找事实讲道理的。总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对服了软表示会侍疾的顾延庭道:嗯,她是你母亲,母亲好,你才好!

    总之,是合家都被警告了。

    明璐已经在好转中,身体最差那阵子也已经熬过去了。

    并且,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病过。上次怀上孩子流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想活了,也不肯看医吃药,病势比现在还重,也没见贺家上门来闹。——还是他哄了好久,才回心转意的。

    于是一番排查,才发现,原来,引发这场大闹的是,———陶妈妈曾在跟随外出时言辞不敬!

    焦家也好他也好,从没有约束过明璐出门,相反,她常常出去,串亲赴宴,去铺子查看什么的。不过最近贺家七小姐名头太响,才让明璐避讳些而已。没想到,那七小姐竟然带人打上门来了。

    那样的名声,都当没发生过一样的来了!

    于是,所有不敬过的,都被处罚了:大嫂把陶妈妈杖责几十棍关起来了;母亲将妹妹恩贞关在房里,现在也没放出来;几个姨娘腿都跪肿了;几个孩子还真在外间安榻侍寝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小题大作到了如此离谱的地步!

    他很有必要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所以焦恩赞,这些天一次也没有踏入过明璐的房间。

    可这么连着几天之后,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头。明璐从前总是嘘寒问暖的,不管他歇在哪房里,下衙吃了吗,上衙走了吗,这些基本款总是一天也不会少的。可是现在,竟是他不去她不来,当他不存在了。不但她,她的四个贴身丫头,竟是连正院儿都没出过。

    从最初的不闻不问,到后来忍不住打听了下,丫头说二奶奶好多了,有精气神儿说笑呢。

    可别说她自己,连丫头也没有差个来问侯过他半句。

    第六天,焦恩赞进了正房。明璐睡着,丫头说奶奶一直浅眠,所以药里加了安睡的成份,意思是叫不醒。

    连着四五天都这样。太医也说二奶奶无碍了,药可以慢慢减量。可每日他下衙归来,她总在睡。

    焦恩赞歪了歪嘴角。当年常驻花丛的他自然知道,她在给他使小性儿。

    以前总是软语温存,现在开始给他使性子了呢。娘家来闹腾一场果然厉害呀。焦恩赞心中冷哼,再不去正院了。

    第二天下衙,明璐靠在榻上。她一手扶着额头,看着他道:“我头晕,让香姨娘来服侍爷。”丫头转身就去叫香姨娘。

    她的丫头,连更衣都不更了呢。

    焦恩赞挑眉看她:“你身体总不好,我看让婆子送你回娘家小住一段时间去,换个环境养养,没准就好得快些。”耍小性儿?回娘家耍去,这样的毛病,不惯她的。

    明璐半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样子,闻言淡淡道:“那怎么好意思,爷又没跟妾身和离,这里就是我家,怎好生病了去麻烦别人,爷又不是付不起汤药银子。”

    无所谓的样子,第一次不正眼看他,第一次跟他回嘴,第一次说起和离,第一次提到银子。

    哪里哪里,都不一样了呢。

    焦恩赞从没想过和离什么的,就象他从前不想再成亲一样。不只是为焦家名声计,他自己也只想这么凑合着过,不想多折腾。何况如今孩子们都大了,都到了议亲的时候,他自己不在乎,不能不在乎孩子。

    平时哄两句还可以,但现在,焦恩赞也心里不爽,无心去探究女人的心思,他忍着性子,只道:“我来是给你说下,延庭和他彭家表妹的事儿,大舅兄给递了话来,说想把事儿定下。你什么时候去一趟彭家。”

    “我最近没精神,过阵子再说吧。着急的话就让香姨娘去吧,反正彭家她熟。”

    焦恩赞修身养性许多年,也忍不住额上青筋跳了跳,让香姨娘去,那是个奴婢好不好,还是彭家出来的陪嫁奴婢。

    “这样的事,是奴婢可以出面办的吗?这么多年你没有为焦家开枝散叶,我也没说什么,可作为一房主母,如今越发连为焦家子女出份力也不肯了?”

    说到开枝散叶,明璐霍地抬头,盯着焦恩赞瞧。那张脸,依然美颜如玉的感觉,任是无情也动人啊。

    行,面对这样一张脸忍,好过面对一个猪头。

    她瞧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半眯着眼,“没有不肯出力啊。爷要不急那就等妾身身体好了再说吧。”她声音弱弱地道。

    她不闹,她示弱。在这里熬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现在人变老了,身体变糟了,钱财变少了,清白没有了,可以去死了?

    想得美噢!吃了她的都得给他吐出来。不然,岂不成了赔本买卖。

    她贺明璐不做赔本生意。

    何况有娘家给她撑腰。——明玫说,让她只管养身体,过不了多久,就有他焦家好瞧的。

    “既然这么着,那我就自己和大舅兄商议下定了。”焦恩赞道。

    “好,妾身听爷的。”明璐道。

    “你那七妹妹,名声比较大,你少跟她来往,免得惹上是非。”焦恩赞临走时又道。这次,明璐没答他……

    内宅之事,怎么折腾也是小打小闹。

    而外面,战事正酣。

    皇帝休养了,太子爷调兵给力,各地的驻兵都迅速向西南挺进集结,意欲把裴家军陷在西南战场上动不得身。

    实际上这正中裴家军的意。他们虽然打着向京城进军的旗号,却一直在西南地界没有往北推移。他们想在这里尽量多地消灭掉皇军的有生力量。毕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每一条河每一道沟他们都熟悉,哪个山谷深哪里有洞穴,哪里可藏兵哪里可屯粮,他们都十分清楚。

    原本,将领们估算着,裴家私兵虽然号称有五十万众,最多有二三十万就不错了,其他的都是唬人的牛皮。加上西南军,总共也不会超过五十万。——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少了,总数已占大汤军队的三分之一了。

    各地也都要留军驻守,只能分一半左右的兵力去支援。

    于是,裴家军在兵力上还是占着绝对的优势。在正面的对阵中,让正规军们吃了好几场大的败仗。

    这么着战事进行了几个月后,一时惊传,南方战事失利!

    京城防御备战升级中,贺老爷连个影子也没再见到过。贺家的护卫,翻了好几倍之多,而贺家的大门,日常已经常关着了。别说闲杂人等,就是投贴拜见都免了。

    唐老太太百日这天,贺大太太一早就去了唐家。这天,西北皇商陶家家主持贴来访,反复叩门求通传,要见贺家当家主事儿的。

    选了这么个时候来,只怕是专程来见自己的。明玫听到传报,就吩咐将人引了进来。

    陶老爷子还是那样微躬着身子,一副恭敬的样子。说话倒直接:“冲着前缘,来见七小姐,实在是冒昧。”

    明玫笑着点头:“陶老爷有话请讲。”

    陶老爷便开门见山:“七小姐可知道,咱大汤朝,早已国库空虚多年?”

    明玫看他:“内宅小女子,如何懂这样。”

    陶老爷笑了笑,不懂他就讲给她听嘛。

    “仁宗帝早年发生了三王之乱,平内乱打了十多年。后来的休养生息不过数年,仁宗帝晚年,却又逢外敌来犯,国库几乎消耗怠尽”

    今上登基后,接手的也是一个空瘪瘪的国库,还抗住了西羌的入侵

    这么些年休养,国库有所缓和。可表面看马放南山,实际上外松内紧,贺正宏能这么成皇帝宠臣近臣,不是因为他多会撒娇卖萌,而是因为皇帝时刻需要重兵在侧。为防裴家,各地的驻军也都在悄悄地增加。养兵的结果是,钱袋子持续紧绷。

    这么多年,皇帝虽然对某些近臣,比如贺正宏之流多有赏赐,但也仅限于近臣而已。

    而各地的驻军,比如西北,明玫就知道,他们日常开荒种田来着。

    国家,养不起闲兵。

    除了裴家,还有外敌:南有西羌,北有北辰。这两个不安份又兵强马壮的邻居,小股的骚拢已经很让人头疼的了。但有松懈,举兵来犯都是朝夕之间的事儿。而现在,裴家举事,大汤内乱,西北兵马未动,所以北辰安静观望。而西南,西羌已经开始频频试探犯边了。

    明玫知道,如今的西南战场上,形势比朝廷公告出来的还要凶险。

    不但杨家军死伤惨重,各方陆续到达的援军也被压着打呢。虽将士们英勇,但朝廷军队还是死活极大。并且,那裴家军还常常出贱招:遭遇战绕着走,而把主力部分放出去抢掠或焚毁粮草啊。

    这一招对远途作战,供给不及时的朝廷军来说,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大问题。其中湘军五万晋军五万前去支援,都是因为粮草被抢劫一空,士兵饿了肚子而溃不成军的,最后被各个击破砍了个溜干净。

    如果朝廷粮草供应及时,这些悲剧本不该发生的。可远水不解近渴啊,户部那些负责粮草调集的官员,已经很想死了:各地筹措粮草,哪有那么容易呀。

    “我是来请七小姐帮忙的。七小姐也知道,我陶家有些浮财。可七小姐不一定知道,我陶家在各地都有粮行,更有粮库,存粮不少。如今国家有难,我陶家愿把这些存粮钱财贡献出来,助我大汤将士们抗击裴贼。”陶老爷道,一副铿锵的声调。

    送钱上门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isilaozhudeyu亲投雷

94第94章

    陶家之资巨,并且愿倾囊而授。有陶家牵头鼎力支持的好处还有很多,他家于商路上人面熟路子广,各地的商贾或是给面子,或是怕揭发举报,原来藏着掖着喊穷装无的,如今至少可以私下操作,开开那些隐蔽中的粮仓私库,或捐或卖。让朝廷军便是一时粮草不到也至少不会再沿途饿肚子。

    此乃大功也。

    只是,这样的好事儿托给明玫,明玫还是觉得不真实。

    “为何找我?”你直接找个户部官员啥的卖好去,包管给你磕头都有可能啊。

    “我们认识呀。”陶老爷笑道,“七小姐可还记得卢家老爷子么?”

    卢老爷子,卢佩仪的爷爷。

    原来,这卢家老爷子,当年的家财比陶家多了几倍不止。但是卢老爷子他爹,却在仁宗帝初的三王叛乱中被牵连进去。据说卢家有为湘王提供过财力帮助。

    仁宗帝平乱后清算前帐,盯上了卢家。这卢老爷子已经掌家了,还好他见风使舵快且当初卢家涉入不深,也只不过是被湘王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且其家财所留甚多,于是便以捐官为名,如数捐给了朝廷。

    仁宗帝看他识趣,便没有多为难,让他入了工部,又反反复复的抠了不老少银子去。那些年卢老爷子缩在工部,没干个啥实事儿,尽老老实实地伸脖子等宰了。直到自己儿子科举入了仕,卢老爷子才致仕周游去了。

    前些日子卢老爷子行到西北,见到了旧识陶老爷,还有陶老爷那被揍后左眉边留下一道浅疤的二公子。于是将自身经历,天下大势,一番纷说

    当初国库空虚,仁宗帝怎么度过难关的?取之于民呀。

    京城抄了多少大家,民间商贾,有多少被三王之乱牵连上获罪的?真有罪吗?谁知道呢,反正钱财被抄了是真的,偶有事后平反了的,钱财也是拿不回来了

    没有靠山,握不住钱财呀,尤其是他们这种财已外露的。

    最近西北匪寇闹得比以前还厉害。陶家有一半店遭过殃,被算摸得万分头痛。官府说打仗呢,天下乱时流寇多,历朝历代都如此。等仗打完了,也许就太平了。

    以前顺通的保护网都不好使了,竟是官匪明目张胆地一家呀

    要么,被这些匪类掏空吃净,要么太平后被朝廷算计去,没准还得被抹上个什么罪名

    陶老爷本就见多识广,闻言如醍醐灌顶,很快想清利弊,壮士断臂般来献财。

    当然这些前因他不会讲给明玫听。何况商人重利,陶老爷自然有所求。

    “天下乱,百姓不安,家财用于平乱也算正得其所。将来等太平下来,家里还想继续走走经商的家传路子,希望朝廷到时能眷顾一二。”陶老爷道。

    也就是说,陶家还想当皇商,觉得贺正宏将来新帝面前还有面子有能力给他谋到皇商资格。可当皇商图的是财,他这般捐出大量钱财来,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找补回去呀。

    明玫不甚理解,但表示,好事要多做,她会请贺正宏替陶家请功的。

    还有卢老爷子。卢老爷子做通了思想工作出来献钱献粮的,不止陶家。

    卢老爷子所求,是卢佩仪,是韩家。

    韩将军父子远在西南的唐拉城,是裴侯爷手下的将领。裴家反后,唐拉城早早竖起了裴家旗。

    卢佩仪生有两男一女,都在唐拉城长到如今。

    唐玉琦事儿出来以后,卢老爷子慧眼如炬,瞄出了其中的门道来。这才迅速联系上陶家,大家一起走贺家的路子。——于献财上,也许给谁都可以,但想把韩家捞出来,就非贺正宏出力不可了。

    “卢老爷子想保住韩家,这才四处奔走,说服我等的,如今已经悄悄回了京了。他说,事急,请七小姐千万帮忙。”

    明玫愣住了:“韩家父子怎么保?”她表示完全听不懂。

    只是给钱的话很好说,拿来就是。但卢老爷子竟然看出来唐家作假?

    韩家祖孙三代都在西南,韩家留在京城的,是一些女眷和另外二个庶子庶孙。

    万一他是来为裴家打探的呢?

    这个险不能冒

    她留下了陶老爷没让离开,迅速派人给贺正宏送了信儿。

    很快,陶家老爷被带走下狱,被按单抄家。——这真不是黑吃黑,这是赤果果的白吃白。

    卢家全家,韩家全家俱被下狱。罪名是,叛将家眷,意图打探军情……

    又两个多月过去,裴军依然遥不见影,京城依然太平。这天,明璐约明玫去留峰寺进香。明璐挺虔诚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许的什么愿。

    她病已经好了,精神也还好,不断服药调佬。如今出门也好,回娘家也好,只要大面上规矩不错,焦家也没人多理会她。

    那次闹腾,算是把焦家人都得罪了个遍。如今焦家人跟明璐,玩家庭冷暴力呢。

    “二姐夫对你如何?”厢房里歇午,明玫问道。有没有被虐呀。

    明璐不屑道:“切,管他呢。我算明白了,那些人呀,你把他当回事他就是个事儿,你不把他瞧眼里,他就连个屁也不是。”

    这姐姐,竟然爆粗口?也不怕教坏小妹妹。

    “那我呢,有没有被骂?”

    明璐笑道:“他们不敢!那些人,你不知道,欺软怕硬。象你这种连掳人家娃的事儿都传出过的人,他们最多没人时嘀咕嘀咕,谁敢明面上骂你半句?”

    明玫大笑。

    恶名在外也有意外的震慑力呢。

    “你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有的女子传出这样的名声,可是要上吊抹脖子的呢。”

    “反正如今,我的名声,不用说已经臭大街了。怕也不管什么用啊。”

    “邢茹萍那个缺德的,我看跑不了是她乱造的谣。怎么能这么坑一个闺中女子?你若是已订下亲事就好了”明璐叹息。

    “各人自有缘法,二姐不用替我担心。”明玫道。

    反正目前她前途明朗,以后归霍辰烨那名声更臭的了,还能更糟么?

    如果被退货,就继续砸贺正宏手里,归他生法儿去。

    反正这两个动物凶狠,她完全作不得主,何必多操心。

    看明璐打着呼欠,明玫便让她躺着歇会儿,交待丫头看护好,自己一个人出门走一走。

    留峰寺她还算熟悉。本想去看一看宣哥儿和定哥儿,快走到那偏院门口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跟他们以前又不熟,以后也不用熟。并且,这么贸然去见,万一引人起疑就不妙了。

    想着便拐了弯,信步走进一间偏殿里。

    殿内窄长,光线晦暗,空寂无人,只有各神佛雕塑宝相威严慈悲宽悯地杵着。

    明玫很快被左边一尊佛像吸引住了。这佛像非银非石,洁白无暇,看质地和色泽似贝壳的内层,却触手冰凉沁骨。

    是什么材料的呢,难道真是贝壳打磨而成?怎会这么凉呢?

    明玫好奇地摸了又摸,很想找块不结实的地方抠下一块回去研究研究啊。

    忽然门口有人影进来。

    明玫忙将手从佛像上缩回来。

    她这种行为,被人看清了的话,定算是触犯了神佛天威吧?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信男善女,这种不尊重行为被人看到不好吧?

    她得跪下祈祷几句,把刚才的行为洗白一下才好。

    ——等等,寺里本就没几个人,这里又清过场的,这几个殿里除了和尚,怎么可能进了外人来?

    那人影却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明玫仔细看着佛像表面映着的影子,知道那人高高的个子。

    竟然,真不是光头!竟然,是一身男子打扮!

    他走近了几步后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直看着她。

    明玫心里打鼓,却没有回头。她僵硬着身子,寻思着这人是谁,算计着那人与自己的距离,自己与门的距离。考虑着自己的护卫在什么位置守着,如果此人有不规行为,她大叫的话能不能引来人救助,如果她硬往外跑的话,能不能躲过。

    正心慌着,忽然听到那人一声哼笑。

    这声音,这声音!她霍然转过头去。

    正撞进一双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里。

    明玫瞧着那双曾经很熟悉的眼睛,妩媚,风情,依然那么迷人她不由愣住了。

    两个人傻了一会儿,明玫才结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人。”霍辰烨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他骑马一路急奔回京请旨,打听到她来这儿上香了,便又找到这里来。

    明玫拍拍胸口,才活过来似的想起来大口喘气儿,一边忍不住责怪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

    真被吓住了?霍辰烨看着她的动作笑:“一个人跑来这里,你还知道怕?”

    他又摆出一副促狭的样子来,只是那眼神里却少了些浮燥,多了些深沉。

    明玫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干巴巴道:“对呀。”这么空寂的地方,忽然发现背后有人,谁会不怕?

    霍辰烨却不再开口,只是看着她。

    明玫也打量着他:风尘扑扑的样子,嫩白脸变厚黑了些,胡子拉茬的,整个人跟以前比,嗯,质感上厚重了许多。

    两个人对着傻看了一会儿,霍辰烨忽然走到一侧的佛像前,挺直着腰背,一本正经地对着佛像跪了下去。

95第95章

    霍辰烨将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再放到鼻尖,再移置胸前,然后将双手在身体两侧平放,腰身俯拜下去。

    如是三次。

    待直起身来,复双手合十于颌下,仰脸看着佛像的眼睛,用着带些嘶哑和郑重的语气祈告曰:“佛祖啊,弟子心悦一女已久,欲与她结为连理。请你赐她一颗慧心吧,使她看清我的真心。”

    明玫本来被他难得的正经吓到,凝气半天。结果又听到他这番不伦不类的话,彻底傻掉了。

    她,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她,她可以自恋地对号入座吗?那心悦已久什么的,是对她说的没错吗没错吗?怎么如此地不真实?

    前面那人跪着不动,与周遭的雕像混然一体。青衣窄袖外一双大手,也少了印象中的白嫩,多了些粗糙。

    身侧那妞傻怔了半天终于醒过神儿来,然后,她才觉出,自己,被暗恋过?and,被求婚了?

    一点点的疑惑,一些小小的得意,一丝微微的慌张明玫,很凌乱。

    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怎么能一见面,就这么表白?让人适应适应嘛。

    霍辰烨久等不到明玫的回应,便又缓缓开口道:“此女偶尔聪慧,时常呆愣,爱装傻,很猖狂,嘴巴坏,心眼小,只顾自己,不管别人”

    明玫回神,喂,你够了啊。

    她四处瞄一眼,转身跟霍辰烨背对背,扑通跪到一尊不知道谁的像前,祈告说:“佛祖啊,请你赐我一双慧耳吧。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真的。”说完迅速爬起来,便欲蹿出门去。

    只见人影一闪,霍辰烨已经堵在了门口,明玫差点没扑进人家怀里去。

    急急收住脚后退两步,明玫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然后眼睛左右扫瞄着各位神仙爷爷们,坚决不与霍辰烨视线接触。

    霍辰烨就看着她继续道:“此女心肠软,很温暖,我喜欢”

    尼玛,这么直白?这么对面?老妖害羞鸟。

    明玫飞快撩了他一眼,俊脸上肌肉紧绷,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下巴上青色的胡荐很显眼。她匆匆一瞥,眼神不敢触及对方的眼睛,又慌乱地躲开。

    对战时也没怯过场,被表白时却怂了。

    “我心悦你!”霍辰烨不容某女躲避般大声道,“我心悦你,常有思慕,欲娶你为妻,托付中馈,事亲行孝,繁衍育嗣,携手终老,你可愿意?”

    被这样突然问到脸上,明玫脑袋蒙蒙,嘴巴嚅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干脆背转身去,在一尊什么像前蒲团上跪下,默默调整呼吸。

    霍辰烨紧随其后,也在她旁边蒲团上直直跪下来,看着她又一次问道:“你可愿意?”

    从一见面,她的气势就弱爆了。明玫闭眼歇过六息,到八息,好吧,九息,终于能够摒弃些杂念,拉回些清明。

    把他的话在脑海里慢慢过了一遍,再过了一遍,再再过了一遍。

    亲事反正已经定下无可更改,现在再来补个求婚,也不错。除了刚才最初的一点儿沾沾窃喜手足无措外,她也没必要再多矫情。

    没有愿意不愿意,她必须愿意。所以,何不愉悦地愿意?哪怕他的携手终老不会是用和她想的一样的方式。

    但他能和她说说小情话,表达表达深情什么的,这已经是很好很好很难得的了,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并且小情话什么的,最好能保持日更啊亲,她保证照单全收噢亲。

    想着,明玫不由就绽出一丝笑来。

    霍辰烨盯着她嘴角的笑,看着她淘气地皱鼻子,好象那就是答案似的。他就把那绷着的肩膀一松,泄了些紧张的气势,自己也悄悄歪了歪嘴角,当年,她瞧不上他,他这么跑来找她,就是想听她亲口说。

    明玫睁开眼,抬头看着菩萨那慈悲的脸,决定不能随着他的节奏走。

    她眨了眨眼睛,却迟疑地问道:“我可以,不愿意么?”既然你用带着征求的语气。

    “你不愿意?为何?”霍辰烨沉声道。

    “当然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明玫道,“怎么能自己个愿意不愿意?世子爷这样太乱规矩了些。”

    霍辰烨还以为怎么不愿意呢,闻言心里一松,又忍不住腹诽:少来,你知道规矩是何物吗?口上便道:“父母有命,媒妁有言,你就全心全意吗?”

    “那当然,我最听话了,保准到时,每根头发丝儿都愿意。”明玫昂首道。

    霍辰烨看了看她的头发,乌黑亮泽,三两根偷跑出来的柔柔垂在鬓侧,轻轻摩擦着那粉嫩的耳朵,他不由轻咳了一声,顿了下才轻笑道:“你我早有婚约。”她会不知道才怪,装样吧就。

    她是以这种方式,表示她愿意呢。霍辰烨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深了起来。

    明玫果然皱眉道:“有吗?”

    完全没有惊讶,装得一点儿也不像好不好。

    “嗯,”霍辰烨点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有了你的八字儿。”

    “呃?可我却没有你的!”话说她连自己的都弄不清白。

    “已经合过了。”霍辰烨道,语气竟然带着点儿温柔。他爹和她爹,尤其是他爹,各找高人合过的呢,还用她操心?

    “这不公平!你快说吧,你的八字!”明玫用着土匪劫财的语气道。

    不公平?霍辰烨觉出不对来,试探着问道:“你要八字做什么,想自己找人合吗?”

    明玫摇头,轻笑道:“才不是。父母之命之后,若有坏人干坏事,我就扎他的小人儿!”

    “贺小七!”霍辰烨咬牙切齿。千里万里的赶回来,说不了几句话就这么想扁她是肿么回事儿?

    “施主息怒,菩萨看着呢。”明玫道,也悄悄松了口气。

    好吧,终于正常了……

    正常了就好正常说话,交流也变得容易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让人怪异的暧昧。

    霍辰烨盘腿儿坐在蒲团上,明玫看着很眼馋,那样坐着比跪着舒服好不好。跪太久她腿发麻了呀。

    霍辰烨看她一眼:“你也这样坐吧。”

    他和她之间,便是多年没有来往联系,但谁不知道谁呀。在他面前装淑女神马的,纯属白搭,他不会信的。

    所谓三岁定八十,谁能改得了多少?最多长大了,变得会装了而已。

    明玫从善如滚,在蒲团上倒腾,把腿后伸改为前伸,揉了揉膝盖,就盘腿坐下了。

    霍辰烨看着就直发笑。

    两个人打坐在蒲团上,各自望着前方的佛像,讲经悟禅的姿态,开始讲人生的重大命题。

    “霍辰烨!”

    “嗯。”轻声答应,声音温柔。

    “谢谢你?”

    “嗯?”尾音上扬,夹杂着丝诧异。

    “谢谢你愿意娶我。”果断从现在开始放低姿态,刻意讨好巴结未来老板啊

    “嗯!”当仁不让,得意地笑。

    果然需要顺毛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玫问道,象所有被表白了的女子一样,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啊:你喜欢我啊,真的吗,我不知道啊,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啊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让我多YY一下啊哈哈哈。

    实际上她真想知道。最初听贺正宏说与霍家订了亲,明玫还以为是两个老头子作怪,把这两月老先生骂了好几遍,觉得他们既然这么中意对方,不如自己去搞搞基啥的好了,干嘛乱牵红线。

    她从来,喜欢温情的男生。象霍辰烨这种,她一直莫名有点儿怵他,从小就是。长得太好,身份太高,人太霸道,以及后来的,花边儿满地。

    可后来她知道了,不是霍老头,是霍辰烨自己,东不成西不就,和谁提亲都翻脸,却同意了她。

    于是她便把她和霍辰烨交往的点点滴滴在心头过了又过。也没捋出个神马来。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书墅里读书?”霍辰烨问道。

    明玫点头:“那时候,总是被人拍背揪头发。”

    其实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有西院里,那一片卧倒的竹子。

    自从知道被订亲后,她去过那片竹林好多次。她细细回想,已经记不起争吵的细节了。——但她深深地记得,他介意她提他的女人问题!以及,他介意她的男人问题!

    那些断竹让明玫深深地苦恼过:尼玛,他们要成亲了,可这两大问题肿么破?

    霍辰烨闻言轻哂,这么久了,还在记恨这些事儿?他轻声道:“那些头发,我都有收着。”

    呃?

    明玫不由看了他一眼,男人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如燃着簇火苗般。

    明玫将头轻轻扭开,有点扭捏道:“那时我还小!”

    可你心不小,早早开窃了。霍辰烨心道,怕她象小竹林被揭穿时那样又暴了,就忍着没有说出口。只轻笑着,用霸道的口气道:“我愿意等。”

    “你,一直不定亲”真是在等她么?明玫不太确定。这事儿,有些诡异,她不太敢相信。一往深情的好男人,被她撞到了吗?

    “不错,就为了等某个小丫头长大!我等到了。”霍辰烨道

    气氛很好,明玫面露感动。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不然留个疙瘩,日日刺挠,后患无穷。

    “可是,你知道的,唐家五表哥”曾对她有意,曾闹腾的很厉害,这些都瞒不过霍辰烨。

    “你俩没缘份。”霍辰烨淡淡道,脸上的肌肉又绷了起来。

    是啊,都是缘份。她和唐玉琦相识很早,如果能早早订下名份,便是他早生庶子,她也会等他吧。可是终是连这样都做不到。

    “可你为什么会愿意等?”明玫问道。他脸上的不悦很明显,明明就十分在意,并且,就算他从很早就对她有意,有唐玉琦在前,他怎么会愿意等。

    霍辰烨却不回答,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反问道:“那你对他是什么心思?”他一直都知道琦哥儿的心思,从前的真情流露,现在的念念不忘。可是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摸不透她对琦哥儿的心思。

    明玫知道,这才是霍辰烨最想问的。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那尊观音大士的眼睛,用着定定的语气道:“我对他,没有一点儿心思!”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可以与人卿卿我我任自家女人旁观,他可以不以为意甚至以风流自诩。但女人与人你侬我侬被自已男人看着,就大大不妙了。哪怕只是心里想着或想过别的男人这种事儿,也打死不能认。

    男人从来就比女人小心眼儿很多。

    所以她会告诉他,她曾经真的喜欢过唐玉琦,觉得他老实厚道,温润绵软,好相处,易扑倒,只要他能把家长摆平了,她就愿意和他和和美美过日子吗?

    NO!她一个字都不会承认。虽然“喜欢”只是两个字。

    便是他万分猜忌,便让他猜忌好了,只要不能给她座实了,就至少有50%可能不是吗。

96第96章

    “可你和他,曾经很,要好”霍辰烨道,他本来想说得更难听点的。

    明玫发现,自己否定得太快了,倒显得有些假了。

    她慢慢补充:“他是隐晦地表示过,想等我长大,娶我进门。我也懂他的意思,我默认了。”她道,语速加快,“所以他会拒婚,会离家,都是为了我。”

    霍辰烨盯着她看,两眉紧皱,表情阴沉。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地认了。

    明玫干脆扭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道:“你以前骂过我的。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小小年纪便有很多龌龊心思。”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家世好,人品好,对我也很好。我只是个没了生母无足轻重的小庶女,如果是他,我想我能过上比在贺家好很多的日子。如果是别人,有他这么好的条件,我一样也会愿意。”

    “他对你真心真意,你竟只是看中他的家世条件?竟然是换别人你也一样愿意?”

    “不错,我只看中他的家世条件,我只想过好些的日子,我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不顾别人,我就是这样的人!他办得到最好,他办不到,就各走各路,两不相干!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至于深情厚谊非君不可这样的事儿,在我儿,半点儿没有!”

    霍辰烨瞪着她,她也定定看着他,如一场较量般,毫不相让。

    把自己说成个贪图富贵,薄情寡义的人,可他根本不信。

    因为承福郡王有意,躲在西北守完三年孝,知道承公子是殿下,便把自己扮得傻兮兮的,这是贪图富贵?为了琦哥儿,自己如今的名声都成什么了,也毫不顾惜,这是薄情寡义?

    “那我呢?也是家世条件被你看上了吗?噢不,你没看上,是我看上了。”霍辰烨自嘲道,声音有些疲惫无力,“我的名声远不及琦哥儿,所以你更没半点儿心思了对吧?”

    她所言不尽不实,他没有拆穿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很生气。说了的那些,尽是他已知的事情,而关于她的心思,他还是没弄懂。

    所谓解释就是掩饰,所谓过犹不及。某女要知道自己言多而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现在,她不知道,所以她还很硬气。

    “所以,你还娶吗?”明玫问道。

    “当然!我等了这么久,岂能浪费!”霍辰烨冷声道,胳膊在旁边一撑,人就跳了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你不一样!”明玫没有回头,轻声道。

    现在被他跑了,以后还不被他虐死啊。

    霍辰烨果然就止住了脚步。

    明玫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对别的男人有点儿意思,他可能不爽,会怪你多情。对别的男人一点儿意思也无,他也会不爽,会怪你无情。男人到底来自什么星球啊?

    “因唐玉琦之故,唐大太太直接闹上贺家。那时我还小,面上套上盔甲,装傻充楞到底。而她拿不出实证,所以我家太太最终也没有拿我如何。否则,也许今天,我是坐在这样的地方敲木鱼也未可知。后来,唐玉琦迅速成亲,唐五奶奶也对我言语鄙薄,当众讥讽,我依然只能装傻充楞。

    我自己起过心思,有这种种遭遇也是活该。可我还是会怨,会憋屈,我只是起了心思而已,我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把我拉进来?这么说起来,似乎该怪琦表哥办事不力,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我只能怪自己不该有那点儿心思。自己要不起的东西不能要,连想都不能想!我早就不对任何人起心思了。

    在西北的时候,唐玉琦来找我,说他想带我走。——谁知道只是你们一场利用。幸好我早无心思,否则,便成了一场笑话儿了。就这,还招来了小汤山之祸。你说,我还敢有心思么?”

    那时,唐家到底得了音儿,知道了圣上意属六皇子承郡王。

    承郡王表面是在西部焦作城乖乖就藩,其实是在跟裴家不时传送来的刺客躲猫猫。彼时正在西北某大山里演练私兵呢。唐玉琦代表唐家前去拜新主币心领使命,她成了唐玉琦西北行的最好借口,那时候,做为私兵头子,就有霍辰烨掺的一脚。

    “那时,实不该利用你,我后悔也后怕至今,对不起。”霍辰烨站在她身后,沉声道。

    实际上,当时也不是非她不可,可他就是想看看,若唐玉琦愿意带她走,她会如何。

    她不走,很坚定。宁可去将就什么陶二。

    然后他洗白身份,在她孝满时定下亲事。一切都刚刚好。

    明玫点头,既然说了,便都说清吧,那些沾过边儿的男人,都拉出来过堂吧。

    “承福郡王人品不好,我三姐折在他手里,谁肯再去填坑?而承公子,所谋者大。他们都非我所愿。我原本只想,找个富足人家,安稳度日就好,所以会选陶家。可是,我自己做不了主。陶家不成了,我回京,心里是不高兴的。回京才知,蒙你青眼,竟立婚约”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从来都没说过,可你等了这么多年。原本你和唐玉琦一样,我高攀不起,更不敢再动心思。可小汤山之事你明明亲身经历,却不退亲。那事好歹没传出什么,可如今我名声比泼过墨还黑了,你也没有嫌弃。如果我还不懂这种爱护,如果我还不会感动,那我还有心吗?”

    不知道这种答案可不可以得高分,总之霍辰烨神色放松了些,他看着明玫,还是很欠扁地道:“知道就好”

    明玫抹汗。她才是赤果果被过堂的那一个啊。

    所以,关于唐玉琦关于男人什么的,此类问题pass了吧?不会再玩秋后算帐什么的了吧?

    一辩总结陈词:“所以,若是以前,你说些奇怪的话我只会当你哄人,但是现在,我信!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你,愿不愿意?”霍辰烨看着她道。尾巴明显又翘了,看看那四十五度角的下巴。

    明玫起身,把盘着的腿跪好,整了整衣襟,举起右手,拗出副严肃的表情,对着菩萨道:“贺氏明玫,愿尊亲长命,嫁与霍氏辰烨为妻,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霍辰烨被那严肃的表情感染,迅速同样跪好,依样学样道:“霍氏辰烨,愿娶贺氏明玫为妻,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亏。”得寸进尺什么的,明玫绝不会承认她有这属性。

    “嗯?”

    “我的经历很单纯啊,在家上个学,西北守个孝,就没了。你样样都清楚。可你哩,我都不了解。”交待完了我的问题,你的问题咧?要不要交待一下?

    经历单纯?经历单纯的是那些没出过二门的深闺小姐好不好?霍辰烨暗了暗切了声,可她这种带着微微矫情的语气让他很受用,便眯眼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明玫问道。

    其实明玫也不是真想现在知道什么,她只想表达一下她对他的关心和兴趣。

    自然不用说,作为将嫁的男人,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还有她最关心他的女人问题。可这些,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并且,他可以问她的男人问题,她能置喙他的女人问题么?

    “那个,落草的感觉好吗?”

    霍辰烨笑起来:“爷像做土匪的人么?”

    “像。”

    被瞪。“也就一小段,还得蒙面。后来皇上嘉奖之后,这张脸谁都认识,还做什么做。”

    就转做幕后了吧。曾经西北各种匪类横行,不过某落草公子带队扫粮草罢了。——真的匪类都□掉了,假匪却横行其道,西北人民过的多么水深火热呀。

    关于战事,明玫只听说到朝廷各路援军溃败,斐家军终于离开西南向北进发,一路打入徽地了。

    没想到两个月而已,裴家军就主力全灭,只剩个别小股势力逃窜,已不足为患,交与地方即可了。

    “各路大军都回师了吗?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没有,我跟着军情处走的马。”三骑同行,逢驿换马,他这大龄青年终于要完婚了。

    “怪不得,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明玫道。

    “你看出来了?”他在外面还整理了一阵子,看着精神不错才进来的。

    “此番立下大功了吧?”这么兴冲冲急着回来,大抵都是有功之士吧,不然还有什么脸先行一步。

    “幸不辱命。”霍辰烨歪了歪嘴,带上了一抹笑意看了看身边的人:总得给某人挣个诰命,免得瞧不上他。

    想起来又来气:当年,胆敢瞧不上他呢。

    明玫不明白霍辰烨脸色的变幻为哪般,只道:“堂堂霍侯世子,无功无过便大好的前程已定,安全第一就好,拼命什么的就省省吧。”这是明玫的真心话,没办法,她的觉悟就这么点儿。

    还有就是,她真的觉得,也多少应该给别的将士留条路呀。你们什么都占了,门第,功劳,让人家怎么办,比如封刀之类的寒门。

    谁知霍辰烨听了这话,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最后点着头,柔声道:“知道了。”

    那语气,有着深深的男人对女人的宠溺。让明玫不由寒了一下,悄悄念了声“哈尼豆腐”。

97第97章

    “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很辛苦吧?”谁在照顾你呀,这么老大不小没有成亲,有没有先生俩娃呀?

    霍辰烨却只打着哈哈道:“还好还好。”然后便不多再说。

    明玫悄悄横他一眼,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还是不想说女人问题是吗?她的历史问题可都交待清楚了,你却一句不讲,太不道理了吧。

    可她自己问不出口那种你和几个女人滚过荒坡生过孩子之类的话,反正就算他有,现在也给他塞不回去呀。算了,大局已定,兵来将挡吧。

    总之,谁也休想挡住她好好过日子,明玫暗暗握拳。

    想了一下,找了个保险点儿的话题:“此番立下大功了吧?”这么兴冲冲急着回来,大抵都是有功之士吧,不然还有什么脸先行一步。

    “幸不辱命。”霍辰烨歪了歪嘴,带上了一抹笑意看了看身边的人:总得给某人挣个诰命,免得瞧他不上。

    想起来又来气:当年,竟敢瞧不上他呢。

    明玫不明白霍辰烨脸色的变幻为哪般,只道:“堂堂霍侯世子,无功无过便大好的前程已定,安全第一就好,以后拼命什么的就省省吧。”这是明玫的真心话,没办法,她的觉悟就这么点儿。

    还有就是,她真的觉得,也多少应该给别的将士留条路呀。你们什么都占了,门第,功劳,让人家怎么办啊,比如封刀之类的寒门。

    谁知霍辰烨听了这话,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最后点着头,柔声道:“知道了。”

    那语气,有着深深的男人对女人的宠溺,让明玫不由寒了一下,悄悄念了声“哈尼豆腐”。——其实她又发现了一个好处:这货易暴,貌似也易哄?踩对那个点儿,他灭火其实也很快的嘛。

    明玫决定还是先打个预防针吧,她思忖了一下,正色道:“可是我心中惴惴,怕自己做不好一个好妻子。你知道我的,身上七七八八的毛病数不胜数,既不贤惠大度,也不温顺乖觉。你有没有慎重思量过,你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人?”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老婆,心里有个谱没有,说出来让人有个进修的方向啊。

    谁知霍辰烨的思路跟她压根不在一条线上,闻言挑唇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毛病多啊?”语气调侃,“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圣旨都请过了,只能自己生受着了。”

    明玫:我在说正经问题啊喂。

    霍辰烨瞟她一眼,见她难得吃瘪不语,自己呵呵乐了一阵儿,才正经说话道:“你这样的就很好,谁要改变你不成?”

    简单说,此题答应是:他的标准就是她!完美,满分,不用再纠结了。

    啊哈哈这太好了!他既这么说,她就按自己的性子来。只要男人不说什么,别人谁给她指手划脚她也不鸟他,没准以后还能横着走?

    他们霍家,比他们贺家可复杂多了,又不是他能一言堂。并且他只是在说小情话还是真的这么想的啊?小小存疑。

    接下来,请听题:

    “那,我性子不好,以前也常惹到你,这么些年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能改多少去。以后万一又惹了你怎么办?到时能不能请你多多包涵些?”这个问题她真是十分担忧,急待保证啊。一言不合转身就走还好说,扫扫竹子也随他,会不会对人动手呢?

    “你能不惹人生气么?”霍辰烨咄咄反问道。这丫头,哪次不气得人哇哇叫啊。

    扫到雷了,明玫弱气压低声道:“我尽量。”其实心里叫嚣的是:你不惹我生气我会惹你生气吗?何况我说了是万一啊万一。

    保证木得到,收获冷哼一声。

    明玫暗暗告诫自己:此条红色警报。

    继续追问:“还有,要是你家人瞧不上我觉得我不合格怎么办?”对抗一个家族,咱不那本事啊,给点支持啊哥们儿。

    “你会在意?”霍辰烨颇为不信的样子。其实他本也对别人喜不喜欢的不大以为然,爱喜欢不喜欢,他爹的话也是耳边跑风过,还管他别人谁,“谁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你就用对付你五姐姐的方法对付他们就行。”

    呃?

    有一段儿贺明璐专跟明玫过不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也指责那也训斥,听得琦哥儿都忍不住了。但每次明玫都老老实实缩着头听了,然后转身就该怎样还怎样。于是贺老五再训,又老实答应了,还是我行我素。

    温顺,很温顺,是个坚决听话死不悔改的性子。

    某次明璇作势把书往她身上甩,她歪身左躲右躲。早就烦了,偏忍到看见琦哥儿到门口了才忽然做叉腰不服状。引得明璇真甩了书,还拍桌子撂袖子要接茬动粗。结果扭脸看到唐玉琦进来,自己羞红了脸。——在人家喜欢的人面前败坏人家形象,最没品了。

    明玫撞掉了琦哥很宝贝的精装书,估记少不了被赏一顿暴头栗子。偏那时候明璇也离琦哥儿桌边近,为去嫌,明璇就让明玫去承认是自己撞的。于是明玫脑袋垂到胸前,一副老实呆头样,站在唐玉琦桌边认错道:“五姐说,让我来跟你承认是我撞掉的。所以我跟你承认,是我撞的。”

    唐玉琦自然立马想到那丫向来就爱欺负明玫,是强逼妹子出头认错?于是自以为掌握了事实真相,罪魁被安慰,无辜者被悄悄嫌弃。

    总之,太坏了这丫头。让人防不胜防啊,连他,也没少着她的道

    可偏,他就是喜欢!喜欢她的坏,喜欢她的好,喜欢她带给他的些些趣味儿和烦恼。不管被她惹得发笑,还是被她气得暴跳,他统统都喜欢。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刻意去想象过,却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嘻笑怒骂,一言一行,总那么灵动清晰地浮现眼前,时时牵动他的神经。

    什么身份地位,世俗规矩,于她,都象她对明璇的教训一样,似乎全都遵守介意,实际心里,都不过粪土一堆。

    身份地位男人去挣,世俗规矩她爱守不守,反正,是他和她过一辈子,又不是和别人。

    “可是”明玫道。并且她还有些迷茫,不知道对付五姐姐的法子指什么,她没有怎么样明璇呀,她甚至总是受气包角色没有大反击过她。

    霍辰烨已经打断她了:“你怎么那么多担心?你什么都不用担心,霍家又不是龙潭虎穴。”

    可是,她本来想说的是,居家过日子,自然另有路数,并不是和上学一样可以打打闹闹的呀。简单说,她哪怕不在乎霍家,但她还得适应霍家本土生存环境不是么,难道真能把霍家当个屁?

    他怎么还拿儿时学堂生活做比照?那里的方法根本不适用好不好。

    莫非这个疑似男人,其实还停留在男孩的阶段?那种对喜欢的女生有着一厢情愿的期待,希望她永远是这样一副样子这样一种性情不会更改,永远有一种少年的热情不会泯灭?

    他到底知不知道女人的后宅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陡觉未来压力山大。

    明玫垮了脸。

    霍辰烨见了,便安慰道:“好了,一切有我在呢。谁不喜欢都不重要!反正我喜欢就行!”

    这语气,还是一样的霸道。

    明玫回恢了一米米信心,调笑道:“那,你可不可以偶尔让你喜欢的我揍一顿不还手?”

    又被瞪。霍辰烨叫道:“贺小七!”

    调查报告结束,没有解决什么问题,没有得到什么保证,也没有问来什么结果。之后更是都沦为废话,倒是约了早日成亲,拜见夫子之类的话。明玫几次想走,霍辰烨都不肯。后来终于放行时,他说,其实他一路奔马回来累坏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把几个垫子一拼,就那么缩身就地躺下了。

    他装模作样地跪拜,其实压根不信吧。明玫看了看那佛像前卧倒的身影,心道。

    当年的贵公子,如今可以随地横卧了,他其实,和当年相比,有很多改变。

    小时的那一点热忱,能支撑他们携手走完长长的一辈子么?

    出得门来,才发现不了和尚在等着她,传话说师傅不提要去云游了。“师傅说,施主日后若要烧香,请到正殿即可。他的偏殿如今已经锁门不受香火了。”

    明玫笑起来,这不提太有意思了,是专门提醒她别去找他吧。

    “请转告师傅,但要布施,请知会我。其实我一向不烧香的。”

    明玫两姐妹从留峰寺回府的时候,京城大街上已经热热闹闹,张贴了许多的斐贼已平的公告了。老百姓们很热情地议论着,夸赞着。

    第二天,宫里高内侍来传旨,贺老爷乐得什么似的,着正装摆香案,领着一家子跪拜接旨,山呼万岁。完了给高内侍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封。高内侍捏了捏,笑容满面地去了。

    这是贺家接到的第二个赐婚圣旨了,就这份荣耀,都称得上京城一段佳话了。

    圣旨里一篇骈四骊六,明玫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说她恭谨端敏,温良敦厚、贤明合仪什么的。然后把她和霍辰烨说成是天设地造的良姻佳偶,总之,赐婚玉成佳人之美,另择良日成亲什么的。

98第98章

    合府喜气洋洋。贺老爷贺太太说了些类似教导的恭喜话,明璋两口也盈盈道贺。回了院子,姨娘军团和一些认得清认不清的有脸下人,都先后来了。大家恭喜声一片,热热闹闹了一整天,让致胜阁众人都晕晕乎乎的。

    终于送走最后一帮客人,致胜阁早早关门打烊了。

    明玫默然趴坐在榻上,把脑袋半偎进靠枕里,眯眼看着身边人走马灯似地转。

    其实也不知道她们转什么。比如司茶和司水,收拾完了招待客人的茶盏点心,本来没啥事儿了,不过还是跟个忙张小蜜蜂似的,把衣柜拉开整理了又整理,把桌上的茶壶多试了几次温凉。然后两人各转一圈找事儿做,中途遇上了,亲密密四手相拉,甜蜜蜜四目相望,然后也没说点儿什么,就又分开了手再去转圈。

    范妈姨和蔡妈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把各个干净不干净的地方都可劲地擦呀擦呀,大晚上的干得那么起劲儿。然后不小心看着了谁的眼睛,就绽出一个忍也忍不住的笑来,然后各自带着笑继续擦呀擦呀。

    素点和素心最欢脱,两个多大的人了还偶尔用小虎步跳跃着走路。

    相比之下,做为当事人,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冷淡平静了些,成了府里的非主流。当然,大家都以为她害羞来着。

    这样不好,大家都有的快乐她没有,可见是她少了发现美的眼睛。

    明玫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叫司茶:“你是觉得赐婚很有面子呢还是霍家非常好?”

    司茶一愣,摆上一脸的欢快,试图用她的情绪感染明玫:“都好呀小姐,府里也就三小姐得赐婚,小姐你也是赐婚,和嫡出的小姐一样呢。还有霍家,可是侯府呢。”

    明玫点头:“是噢。”也就是说,既有面子也觉得霍家好。

    司水面带娇羞感慨:“霍世子长得那么好看!小姐以后是世子夫人呢,将来的侯爷夫人呢。”

    觉得霍辰烨好,还有升职潜力。

    范妈妈也进言:“既嫡又长,以后霍家呀,最后总会是小姐当家儿的,小姐要带些得用的人手去,免得被人拿捏。”她一家都在贺家当差,她也想跟着小姐去霍府当差呀。

    明玫点头:想得很实际很超前,现在已经开始为将来掌权考虑了。不过么,那霍侯夫人貌似很年轻呢,小媳妇儿有得做了。

    蔡妈妈有不同意见:“霍世子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再说只要有规矩在,小姐总能捋顺的。”

    明玫笑起来。这是展望未来信心满满派。

    她自己也凝神想了会儿霍辰烨的好处来,很快便想到了好几条。

    第一,低户,庶女,得嫁高门,引羡艳目光无数;

    第二,跟着他有俸禄吃皇粮,生活有保障;

    第三,据说霍世子巨有私财,物质生活可以奢靡一下也没问题。——就算不给她用,也至少不会用她的吧;

    第四,这货有做土匪的经验,将来万一混不下去还可以落草。那谁的话,大抢四方有钱花。

    第五,跟他很熟,虽然脾气暴,但偶尔玩笑还是可以松松土拔拔须什么的,不用象别的贵妇那样一天到晚绷着吧?

    第六,目前为止,这货对自己,看着很有真情谊?嗯,这条巨有意思。

    第七,如今这般,霍辰烨军功自然是会增加;而自己,名声大响,很有赶超他的架式,才是正在贬值。总之,条件各种配不上啊配不上。却就是配了!嗯,大便宜。

    第八,貌似,那霍辰烨比以前显得成熟稳重了?总之有成长啊,前景喜人。

    第九,长得美。

    第十,他爹貌似听他的,没准她也能不受公公气甚至有一个疼爱她的公爹?

    其他,呵,再想想

    总之,你看,这么一会儿就想出来这么多。

    嗯,她要开会,请大家积极举手,踊跃发言,她要总结归纳,集思广议。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定能挖到更多的妙处噢。没准能列出一个嫁给霍大少的100条好处来。

    就是这样。

    日子不但要过,还要过好!贺明玫,雄起!……

    裴家能这么快完事儿,自然和霍辰烨有莫大的关系。

    当年,霍辰烨被撵出府,蹿出京,流浪了一阵儿,便“巧遇”了一些义气的江湖客,当然,都是安排好的。后来,便去了西北窝进深山,为六皇子养私兵,做护卫,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杀,自然多次立功。

    后来身份洗白后被圣上亲封为西北将官,其实领的私命仍然是将队伍发扬壮大。这支队伍本来就是为抗裴作的准备,此番临乱受命,成了此次剿裴的主力,图的就是出奇制胜。

    事实证明,这太子爷还是很有眼光手段的,至少此次灭裴之战,指挥得当,将士给力,大获成功。

    那时,霍辰烨率军从西北沿江直下,进入裴家军警介线内的三江口附近才上岸,然后夜奔三十余里直捣黄龙,准确无误灭了指挥中心一干主要将领。

    同时各路援军一齐发难。裴家军被截成几段,首尾难顾,将令不通,乱成一团。

    斐军中又有人乘机制造混乱,内部自相残杀与外敌包抄撕斗中,被人砍瓜切菜死伤甚众。

    一夜间,斐家军被去十之七八,至天亮,裴家军大势尽去两辈人的谋划筹备,一夜间头颅抛地,血流成河。

    能一战制敌,一大原因是霍辰烨出了奇兵,胆大冒险,这支队伍又混过黑白两道,战斗力惊人;一大原因是因为在裴家军里有将领提供详细情报,有人马充做内应。

    说起来简单,其实当时,还是极凶险的。行兵打仗,不是你砍人就是被人砍,能不凶险吗。

    霍辰烨就得了他老子霍侯爷的好一顿训斥:“竟然跑到人家鼻子底下去登岸,你也不怕个万一?你这兵行险招也太险了些!”

    霍辰烨笑嘻嘻道:“三江口水势陡然转急,极不宜行船,更难靠岸和登陆。但接近口岸的水底却有一处多淤泥,我们有熟识水性的人细细勘察过,又找了当地老农仔细询问,用了粗网横拉拦船护船,又用水梯深深锚进淤泥里泊船,再用软梯登岸看似凶险,其实万无一失。”

    “岸上防守呢?”那岸上不过三里地处就有大营驻扎,一般四周都是护守极严的。

    “裴家世代居西南,那里山地丘陵居多,裴家军不识水战不懂水性。以为那里肯定上不去人,所以那段口岸上防守松懈,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很快被我们先行上船的人制服了。”

    “可若是军中有懂水性识水战的人出谋划策呢,若岸上就是有重兵防守呢?你们于水渡之中被居高临下包抄,可半分退路也无了。”

    并且,因为要把裴家军拦截在外,各路人马都调往西南。京城兵力有限,防御并没有往外推进。一旦打过来,京城就一道防线,可是太险了。“太子十分依重你这支人马,若有闪失,你如何交待。”

    “没有退路有进路。”霍辰烨道,“我们备的都是小船,一来顺流而下轻便快速,二来如果这里有守兵,我们就分小船向三江口下流而去。这里水流湍急,一日千里的地势,追是难追的,我们便在下游上岸,从裴军后部包抄。至少先灭掉他后方的粮草辎重,一样拖住斐军不能继续北上,然后再慢慢打即可。”到时便用土匪善用的游击战术。

    斐侯爷仔细想了想,知道儿子当时是算计清楚并非蛮干的,心中欣慰。压下那股骄傲劲儿,还是喝道:“都要成亲了,以后可得稳重些。”

    “知道了。爹,我的院子赶紧再整理整理,我想月底就成亲。”

    “这么急?你的院子早给你备的好好的了。可一个月也太快了,总得让人家有时间能备齐嫁妆和通知远路亲戚吧,何况贺家还有个六小姐没嫁呢。”

    “爹,你不急?那圣上那身体如果到时再拖过个国孝,你别怨我啊!至于那六小姐,我早拖人给李家带信儿了,估记这两天也该来人了。”

    霍侯爷一愣,竟是都安排好了。仔细想了下问道:“你听太医说了什么?”

    “嗯,赶紧安排吧。”

    圣旨下后的第二天,霍辰烨就上门来送聘礼了。和贺正宏关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连婚期都私定下来了。

    带来的聘礼堆了明玫一院子。

    明玫看着那一院子的聘礼嘴角直抽抽,谁说只有养女儿的人家才要从小攒嫁妆,这姓霍的这么快送来这么多,自然不是临时搜罗的,只怕这些年,霍侯爷没少用心思攒吧?

    司茶司水带着小丫头子们忙着对单清点,有人笑着嘀咕:“这可真多呀,这不是很快还要送去霍家吗?送来送去会不会太麻烦了呀。”

    范妈妈道:“那可不一样,送过来这么一遭,再进霍家门它们也改姓贺不姓霍了呀。”

    明玫在门内听到,嘴角绽笑:东西改姓贺了,但是可怜的,人却得改姓霍了呀。

    第二天,霍辰烨再上门,仍然大礼随身,前来请期。

    事后简单点算了下,竟可折合约两万两银子之数。

    人家给两万,贺家自然不能陪少于两万了。贺大太太倒没说什么,她在孝期,加上娘家前番多事,她也很低调。作为知情人士,明玫帮了唐家,她也不至少心痛这点银子钱。

    倒是贺正宏发了话:“姐妹们都是六千两,你也不能特殊化。”板上订钉,就六千两了。这个抠门货。

    明琼姐姐也过来了一趟,看着那些聘礼直眼红。李家自然也是送过聘的,但哪有这么多呀。

    这姐姐最近被圈养着绣嫁妆,是远离政治中心的大多数,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波澜横生。她听人说,是贺老爷这次又立了功,圣上才给面儿赐婚的。

    明琼依着门,瞟了明玫两眼道:“你也就是运气好。若是那时是你替五姐去嫁李家,这赐婚没准就是我了。”

    明玫惆怅状:“唉,要是圣上能赐些财帛做嫁妆好了,嫁期订得这样急,据说连嫁妆都置备不齐呢。”然后羡慕:“李家还没来请期呢吧,到时另有一份大礼呢,只不知会是多少呢?”最后佯怒状:“爹爹说多给六姐姐四千两嫁妆银子,怎么不给我呢。”

    于是明琼姐姐被治愈了,哼哼两声走了。

99第99章

    这边大事已定,那边各路亲戚也陆续得了信儿。

    明璐吓得什么似的,忙忙地回娘家安慰明玫。天神呀,遇上霍辰烨那小子,怎么活呀。

    这么好一个妹妹,怎么命比她还苦呀。少不得埋怨贺大太太:她是自己瞧上的,本怨不得别人,可是若大太太真心给把关,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呀。看看七妹妹这事儿,还弄个赐婚。有了面子,以后退货可是不成了。

    一路思忖着,待及家,看到致胜阁那满院子的彩礼,觉得什么都了解了:估记贺大太太是收礼收到手软,便跟着心一软,事成了。

    没奈何,只好安慰自己妹妹:到时候嫁过去,吃食上千万要注意,一口水也不能经过外人的手。自己的丫头,也要牢牢握着身契,但有异动,杀无赦。

    明璐就是吃亏在这点儿上。后来细查之下,发现是她自己的一个贴身丫头做了粽子,事情才会这么多年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丫头呢,怎么处置的,卖了吗?”明玫问。以明璐的性格,估记卖了,好歹换几两银子使。

    “卖什么卖!不久前,我随手捏了个理由杖毙了。”

    乖乖!身体弱了,手段却越来越不含糊了呀这二姐。

    明玫默了默,想想了一下自己如果遭遇这种事儿,有没有可能下此重手。最后暗暗叹息,自己就是个标准草包呀。

    “那你和姐夫现在如何了?还互不搭理?”

    明璐冷哼:“他又不缺女人,只是,他缺钱。延哥儿要下聘,需要彩礼,他没办法,又来找我了,问我铺子里的收益如何。如今,别说我自己的铺子,便是府里给二房的铺子收益,我也不给他拿出来用了。”

    “子女亲事不是公中的嘛,也要你二房单独出?”又没分家呀。

    “是公中出。可公中出的,只是个例钱。大房儿子订亲,就是自家房头贴补的大头。延哥儿订的又是他亲娘舅彭家的闺女,那彭家并不甚宽裕,但也过得去。是那焦恩赞想要出手厚些,多备些现银去,这才操起心来。说也要比照人家大房,这样延哥儿也有面子。可人家大房贴人家是亲娘,我又不是,我干嘛贴。至于铺子,没收益。”明璐愤愤道。

    明玫笑。这姐是真看开了,以前不是自己上赶着和大房比的吗。

    “那焦恩赞也是可笑,竟然关心起你来。就前天,我们从寺里回来,我回府不是晚了些嘛,就问起我去哪儿了。——上次你上门之后,我出门再没有谁罗里八索的了。我就说了和七妹妹去留峰寺上香去了。结果呢,那焦恩赞就问起你来,说恐你为名声所累不好订下人家,要替你介绍亲事呢。”

    明玫笑起来:“如此倒要多谢二姐夫了。”这冷面大叔如今竟然知道关心岳家了,进步不小啊。

    “哼,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就那破落贾家三房的儿子,说因早年遭遇暴徒身落残疾一直定不下亲来。还说那贾家好歹有个国公府的名头,让我回娘家提一提呢。”明璐哧道,“如今这般也好,倒让他瞧瞧,当我妹妹真嫁不出去吗,用他给找个残疾。”

    明玫听到贾家,不由心中一却,忙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象是叫,对了,叫贾谨。妹妹不知道,那贾家和焦家同是老国公府,比焦家还破败,只主枝焦国公一家子还行,其他,人家焦国公爷都不理会的”

    明玫却没听明璐的喋喋之语,只喃喃道:“贾谨?他回京了么?”当初,卢佩仪的大手笔之后,失踪多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和她有没有关系呢?

    “没有,说是少了一耳,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养着。据说如今也立了些功名,就快回来了。是我们三房的娘家堂弟你认识贾谨?”明璐说了一半回过味儿来,诧异地问道。

    明玫忙道:“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当年焦家拜寿时,我见过他。”……

    唐家大太太本来在孝期,不应该上门的。但得了信儿,却还是素服来了。好在这是妹妹家,大太太同孝期,贺正宏个战场拼杀出来杀人无数的,遇鬼佛挡道也敢砍一刀去,也不在意。

    唐大太太拉着明玫,又是感慨又是感激:“真是多亏了你了老太太留下话来,等你成亲时,她的私房都给你。”

    明玫愕然,又留遗产?原来她这么招老年妇女的爱呀。——那谁,未来婆婆要年纪也大点儿该多好啊。

    忙忙推辞:“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

    唐家那一窝子远的近的子辈孙辈,如今还个个给老太太披麻戴孝着呢,她算谁呀能轮到她,这不招人恨嘛。

    好一番你来我往的推辞,唐大舅妈见明玫推的诚,心里明白明玫的顾虑,便道:“我的嫁妆也有许多,如今,都给了你吧。”

    明玫又是一番推辞,唐大舅妈不允:“原本我想着,老太太的东西已经不少了,我只添三两样自己的就成了。你既不要老太太的,我的嫁妆就不可再推辞了。反正,留着也是留着,我也没有女儿可以添妆。”

    可那是该给唐玉琦的,如今抬到霍家去,日日刺霍辰烨的眼么。明玫说什么也不肯要。

    唐大太太给的诚,但明玫推的绝。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添妆礼时,到底送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物件,还在明玫的嫁妆单了亲添了许多现银,还有两个庄子,两个铺子。

    “小七你知道么,你五表嫂她,在西南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

    那时战事未平,消息难通。唐玉琦也不敢来信儿。后来大捷,才捎回信儿来。

    明玫吓一跳,从来没听说呀。闻言只喃喃道:“怎么会?”

    唐大太太叹道:“咳,都是命。那时明明西南乱着,她偏跑去南襄城找琦哥儿。后来琦哥跟着裴家大军往北行军,担心当地的乱民和西羌扰边的小股游兵作乱,便让她去唐拉城躲躲。结果在唐拉城,偏就遇上了西羌蹿过来的蛮兵”

    唐拉城地处西南边陲,是个犄角之地。不管是裴家大军北进,还是西羌破关入侵,都距此甚远,且又易守难攻的地势。这样的地方,一向不是西羌眼中的菜,以前西羌大军进犯,都没有绕道去动唐拉城半分,所以,这里向来安全。

    但当时韩家在京的家眷被收监的消息传出后,韩将军悲愤,已申请带兵随大军北上了,那里只剩下些许兵将守城。

    就因为韩将军家眷都留在唐家城,于是依然有不少在西南的将领家眷往唐拉城去避乱,其中便有邢茹萍。

    偏就因为这么多家眷都往唐拉城跑,竟然引起了西羌兵的注意,那蹿过界的蛮子兵头就带人偷袭了唐拉城。

    邢茹萍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明玫深深叹息:“还那么年轻,宣哥儿定哥儿还那么小。”

    想起当初她找不到孩子,气急败坏的,又想冲她发飙又不敢得罪她的纠结样子还历历在目。那虽然只是个局,但看着她焦急,自己还是觉得很解气。可如今人真没了,却只余慨叹。

    终于事过天晴,孩子平安,老公载誉,该她受用的时候,却撒手了

    唐大太太也深深叹息:琦哥儿随信,说了明玫被他带累名声,他这次定然是非她不娶的结果,偏就差这么一步,他那边随军还没到京,这边赐婚圣旨已下了。

    都是缘份。

    当时接到琦哥儿的信,唐大太太就想上贺家来,致谢,安抚,再给她透个音儿,顺便问好孙子去处,赶紧接回来。

    结果偏公公和男人说要等一等,等琦哥儿凯施回京后,圣上下过褒奖明旨了再接回孙子,这样更保险一点儿。结果,那里一迟疑,这里已经有了明旨。

    唐大太太想起儿子的来信不由头痛。自己儿子多年的心思自己怎么不知道,如今这么辛苦去挣了军功回来,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他们母子已经分离这么多年,难道还要母子分离下去?

    两个月后,已回京的卢佩仪去霍家见明玫,细细说起了这段唐拉城往事。

    明玫才知道,当算计女遭遇狠毒女,似乎结局已注定。

    那时卢佩仪做为地主,招待邢茹萍住在韩家的将军府里,相处甚欢。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某天竟然被围困府中。

    卢佩仪紧急中将她两个孩子藏入了墙壁的夹层中。

    那西羌兵拿住了她们一干妇孺,围在院子里逼问谁是韩家主妇,韩将军子嗣藏在哪里。

    说只要说出韩家子嗣去处,便不取谁性命,并当场杀了两个不肯说的下人。——西南人都知道,那些西羌蛮子作祸是作祸,却甚是硬气守信,说到就能做到。

    邢茹萍闻言便意动,指着卢佩仪说她是韩家媳妇儿。

    卢佩仪当场反咬,韩家各丫头仆人俱指认邢茹萍才是主母。

    于是邢茹萍便说她知道孩子躲在哪屋里,她看到孩子进屋后便没出来,定然在那屋里某处藏着,便要领着人去。

    ——于是,卢佩仪拔了袖间匕首

    卢佩仪没死据说是因为她手刃一女后面现决然,持匕以待,大有谁逼近谁死的架式,让那领头的西羌蛮子大为赞叹,说她够有胆色,倒没有再逼问,只让看押起来,然后让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搜孩子。——最后,等到了援军救助得以脱困。

    她说,此事唐家已知,但我不愧不悔。人若害我,我便害人,天地公道。

100第100章

    嫁妆清点后,长长的单子上大件齐备,庄子铺子银子和各色的物件,喜坏了致胜阁一众人等。司茶管着家当,知道底细,悄悄问明玫:“那小姐手里的银子要什么时候加进去?”

    现在加到单子上去,数额巨大未免太招摇了些。不加吧,女儿无私财,到了霍家后无故多出来这许多银子来,被霍家人讹了去可没法说理去。

    明玫知道司茶的意思,但她不担心:要都要来了,怀里揣这么久了,还怕守不住不成。霍家再怎么样,那是个继母婆婆,能嚣张到去继子媳妇屋里翻捡东西的地步么?那霍辰烨看着也不是个那么好说话的软弟。

    “不用往上加。”明玫道。留着慢慢花用吧,这个怎么能暴露出来。

    “那万一,被霍世子翻找出来拿去用了呢?”司茶怯生生道,婆婆还好说,到底也得要脸面,可男人要用怎么防呀。“男人出去混,总得需要钱吧?”

    呃?明玫一愣,司茶竟然想到这儿来了。果然霍辰烨那小子花名在外得深入人心啊。

    “他不会。”明玫道,慢慢抿了口茶。

    司茶见自家小姐信心满满地样子,就长舒了口气笑了起来。小姐说霍世子不会出去混那就肯定不会,反正她信她家小姐。

    明玫却在想着霍辰烨的过往事迹。

    哪个穷老帽混青楼人家姑娘肯赏脸呀,他能连青楼老板都混出交情来,把个洛月给他当清倌人调养着备用,还不就是因为清楚他出得起赎身银子嘛,难道因为他脸长的美就行么?

    “他有钱。”明玫肯定地道,那些他娘当年的陪嫁银子巨海的传言应该不假。

    司茶听完这半句,脸一下子吊上了,急道:“那还不如没钱呢,这样要找小姐要银子使,也好歹有个由头拿捏着些。要不然,可怎么办呢。”

    明玫没有作声。司茶说到点子上了,霍辰烨有钱有权有胆子有脾气,若两人闹翻了,她连一点儿翻盘的机会都没有,太危险太不可控了。

    在致胜阁一片喜悦中,难得她这般清醒。

    默了默,明玫道:“你去问一问咱们院里大家,或愿意跟去霍家或想留下的,问明白了别勉强。另外,有老子娘已经给订下亲事的,我出份嫁妆。还有舍不得离开家人亲朋的,我们也送些银子放去别处当差。”总之,大家好聚好散。

    陪嫁人也不用太多。原来西厢的六个人自然都带走,还有司红家,要了身契,做为一房人带过去。再就是挑四个小丫头,这都没关系,好用就用,不好用便重新再买也使得。

    只是如今多了些田庄铺子,要有得力的掌事的才行。总之一切不强求,愿意跟着她混的便来报名,不行她高价外聘啊,姐有钱,姐将来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瞧着吧,咱谁也不求。

    这些都好办,只有司水,让人有点头大。

    司茶显然也想到了这个,有些不自在地问道:“那司水姐呢?今天范妈妈还跟我说呢,说司水姐年纪不小了,别耽误了,叫我提醒小姐不能由着她的念,指个好人家赶快嫁出去吧。”

    “你呢,怎么想的?”

    “奴婢?奴婢不是说过了吗?将来给配个霍府的管事儿,做小姐的管家娘子。”司茶性子爽利,也不甚羞涩。

    原来那冷婆子的二儿子,正好和司茶的爹娘在一个庄头里干活,见司茶回去探过一回亲,便说看上了,找人上门去提亲去了。

    司茶爹娘看着那小子能说会道的,关键是还识字儿呢,家里又都是在府里有头有脸儿的,便有些意动。

    捎信儿让司茶回去了一趟。见过才知道长得也挺干净的,原来脸上黑紫,不过是冬天时候跟着外管事儿出远门运货,脸冷伤了,如今全好了,哪还有烂红薯样子。

    问过明玫,明玫十分腻味这么能见风使舵的人家,便告诉司茶,她若愿意,她就愿意。只是,她不愿意使唤这样的人,以后你们就一起在贺府当差吧。

    司茶一听,立马就回绝了冷家。

    很干脆利索啊,哪象司水,让一整个西厢的人都跟着担心。

    这些天司水每天忙着绣嫁妆,手不离线线不离针的,比明玫这个准嫁娘尽力多了。大的东西都上单了,哪怕一个脸盆一个梳镜都买得齐备,现在就是少些针线物件,有些东西还得必须亲手做才行。

    但明玫已经彻底放弃这一项了。一共不到一个月,她呕血也做不出来多少,全都交给府里的针线房省事儿。还有府里的丫头姨娘,针线好的,也大多主动请缨帮手呢。

    能做多少做多少吧。主要的有了就行了。霍辰烨总不会为了这个休妇吧。

    女儿这么大了,大太太竟然真是大大小小的物件一点儿准备没有。

    明玫已经不意外了,从大姐明琪开始,就没有什么准备嫁妆之说呢,除了三姐明珠。

    明珠嫁前也尽在忙些礼仪训练什么的,针线一针没动吧,但她的嫁妆是一早齐备的从马桶到盒食到胭脂盒,一应俱全。

    好在大概为了表示对圣意的欣然,大体的嫁妆到底弄得很象样子。霍辰烨一早就打造好了一整套家具,拔步床,桌椅扛箱什么的,让贺家去订下就是了。其他的摆件什么的大件也不少了,单子上满满的,就是这些小件麻烦。什么火炉,盆架,酒埕,提桶

    让外面管事儿尽力拼凑就是。至于东西好不好的,都有那一样就对了。

    而这些内里的一应物件,大太太完全撂手不管了,明玫跟着持家理事时日也多,自然象别的姐妹一样,都交给她处理。何况大太太身在孝中,这段时间以来都不大欢实。

    ——只是,明玫自己个儿出嫁,好歹也得装装害羞的样子吧。

    倒是三嫂张氏,拖着个大肚子布置张罗,跟明玫商量着,比照着自己嫁时的小件,一样样地安排落实。

    某次还拉着明璋掂着自制点心一起过来了。

    明璋看着抢着尝点心的明玫,难得地开了次玩笑,说妹妹你不要吃太多啊,如果太胖太重了,小心到时我背不动你上轿。

    这哥哥次次送嫁,也没背上过谁,很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明玫看着三嫂看明璋的眼神,深深觉得这是个能人啊,那么一句话说得合宜,她都能用那种崇拜到死的眼神瞅上半天,怪不得这三哥如今看着说话行事大方了不少。

    明玫院子里走了几圈,然后沐浴罢,倒在榻上。

    “司水,歇会儿吧。”明玫叫道。

    司水应了一声,抬起头来问道:“小姐要什么啊?”她以为明玫要她侍侯呢。

    “司水,你年纪不小了,这些年,给你寻的人物你没一个满意的,你是有什么想法呢?”明玫直接问道。

    司水脸红红的,半天不吱声,捻着手里的线,含羞低头的样子很好看。半天才道:“奴婢不知道,奴婢都听小姐的。”

    又是这套说辞,就象那道叫做“随便”的菜,要吃什么“随便”,最后吃什么都有意见。

    小厮不满意,管事儿不满意,护卫不满意。

    那时在西北,明玫托了明琪大姐给她寻了户人家,有房子铺子,很经济适用。但司水不肯,只是听了人家的条件,连人都不肯见一见的。理由是,这些看着生活过得去的富户,扛不住任何一个风浪的。比如现在的匪乱,被抢个净光甚至被杀人放火,最后也不见得就能求个说法,太不稳定了。

    她儿时,一个村的富户,她向往羡慕的有厚棉袄穿有肉吃的闺女,最后和她一起被卖的。这丫头被儿时的印象吓怕了,极没有安全感。随着明玫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有主意,又很罩着她。她披着大丫头的外衣,便是性子绵得提不起来,也没有人敢再欺负她半分,她便越来越把明玫当长辈一样的依赖着,什么主意也不拿了,什么心思也不操了,指哪儿打哪儿,跟着动手干活就行。

    明玫让她管着新来的小丫头规矩,她也训斥不服,自己还受了气,还得司茶再调,教一遍。

    自西北回来以后,明玫也没有再刻意给她寻女婿了,她自己也没有遇到合意的。

    沉默了一会儿,明玫开口道:“你见过霍辰烨的,你觉得他如何?”

    “霍,霍世子,自然是极好的。”司水脸红透了,磕磕巴巴地开口。

    “是对我来说极好还是对你来说极好?”明玫问道。

    司水白了脸:“小姐!自然是对小姐极好。”

    “可他若女人很多,还会不会对我极好?”

    “奴婢,奴婢会帮小姐的。”司水可怜巴巴道。

    “怎么帮,说来听听。”明玫淡淡道。

    “自然是,自然是,在霍世子面前讲小姐的好话呀。”帮着小姐服侍霍世子这种话,她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明玫那种不怒而威的劲儿抑不住地外溢,让司水觉得压力极大。如果刚才是羞得磕巴,现在就是吓的磕巴了。

    “你觉得你会讲的好话,我不会自己讲么?”明玫问道。

    司水不安里低头扭动了一□体,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小姐也有,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奴婢,奴婢会帮着小姐,把霍世子留在房里的。”

    明玫挑眉。司水很少能顶住她几句话,只要明玫一沉下劲儿,她就来一句“我都听小姐的”结束,这是第一次,能反复对辩这么久。

    她很想问一句,“我不方便的时候,要把男人留在房里做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古人大约都这样想,也怪不得司水一个人。没办法,后宅之中,男人是女人的一切,在哪房里留的时候多,便象征着面子,地位,恩宠,实惠等等。

    司水有这样的心思,原本也可以理解,她本来就喜欢打扮漂亮,喜欢漂亮男人,又是自己的大丫头,也到底留到这么大了,似乎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可是对明玫来说,便是找自己的通房丫头,司水也不合适:孤零零一个人在身边,没有个拿捏的办法,只靠往日的情谊和良心这种事儿,太过玄幻了。

    她看着司水,漂亮,会哭,霍辰烨貌似就喜欢这一款。当初那楚惜惜,不就是三两下就哭进他怀里去的么。

    如果霍辰烨还是对女人来者不拒的毛病不改,她便真抬了司水做姨娘吗?

    明玫捻捻小手指,思忖了一会儿道:“最近霍辰烨还会来贺家一趟。到时我带你去见他,你可以近前去给他端茶送水。如果他对你有意,将来我便为你安排。如果没有,你能就此收起这心思么?”明玫问道。

    司水脸红得什么似的,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软着声音道:“小姐奴婢都听小姐的。”……

    那李穆华家得了信儿,父母人尚没到京,就急急先托了媒人上门来请期。贺老爷深觉李家知情识趣,很是满意,到底把明琼的亲事定在了中旬。两姐妹婚期就差十天。

    李家就近接亲,就接到李穆华在京住的那小院子里,如今已经在紧着张罗了。

    这么潦草的安排,女儿家是会被人哧笑的。同僚问起,贺正宏的对外口径一致:“六女儿是为了配合七女儿的婚期,七女儿嘛,赐婚圣意,霍家又求的诚,便好事成双安排了。”上意嘛,天威嘛,扯上圣旨,便没人多说什么了。

    等明琼归整完了自己的聘礼和请期礼,来过看着明玫那满院的彩礼又犯病,倒不说什么酸溜溜的话了,直接开口要东西。弄的致胜阁里一众人等见明琼色变,见到她来,便几个人停下手上忙着的一众事物,寸步不离地盯着她们主仆。

    明玫觉得明琼是个悲催货,婚事为明璇顶了缸,现在婚期又得为了她赶个早,多少给点补偿也好,但也不能随便他狮子大开口,便道:“这些东西绝大多数是霍家送来的聘礼,到时还要抬过去的,若少了,只怕霍家人会以为是贺家要女儿家东西,到时大太太脸上只怕不好看。”

    明琼听了,果然乖了。明玫便表示到时整理完了,看哪些不是霍家的,找几样从单子上去了,给她添箱。

    明琼于是精神一振。

    她见明玫一副好笑的样子看她,便道:“你不用笑我,看看李家送来的东西,也知道定然是没有霍家有钱的。我不手里攒些,如何过日子。好歹霍家的排场大,看样子也不用你为些针头线脑的操心。”

    明玫笑起来,摸摸鼻子没说话。

    但明玫却道:“别看你现在风光,到时候,我定不让你瞧不起我。你看看大姐姐,虽然出嫁后就没见过,但光听那一个接一个报来的生子喜讯也知道过得怎么样了。大姐夫过来岳家,对谁都殷勤,自然是大姐的面子。别的姐妹,你自己看吧。”

    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细口长颈彩绘荷花锦鲤玉瓶抱怀里了,“这个给了我吧,我在大太太处瞧见过,不是霍家的东西。”

    明玫笑道:“只是这么急着送嫁,倒委屈六姐姐了。”

    明琼道:“是啊,都是为了你,这个掐丝珐琅的美人香炉也给了我吧。”说着把怀里的花瓶递给丫头,自己再拿了那个香炉,才接着道,“不过李家能这么紧着巴贺家,我也不怕他们对我不好。”

    明玫很佩服这姐姐呀,原来明白人在这儿呢。看她们又满载而去,才在明琼背后道:“咱们姐妹院里,便这么混拿一回吧。以后去了婆家,就是大人了,顶的是李贺两家人的脸呢,走亲戚串门子,六姐姐定然不会再眼皮子浅了对吧。”

    明琼脚步顿了顿,也不回头,也不理她,自顾走了……

    从来没归省过的四姐明瑾第一次上了门,直接到了四姨娘的杏园。

    四姨娘最近忙着养胎,养得珠圆玉润的,见到明瑾面色枯黄,形容憔悴,把个四姨娘吓得什么似的,直接抚着大肚子哭将起来:“四丫头,四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是这样一副样子,人可都脱了形了,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明瑾闻言就恼了,火气十足地道:“得罪什么得罪,我能得罪谁。你从小就教我,要老实要守分,要四不招惹,连丫环仆妇也有可能有脸的一天,谁都不要得罪,这些人到时候都可能成为助力,也可能会害你。可是,为什么我谁都没招惹,却没有一个助力,还偏有人害我。”

    四姨娘听了,吓得嘴直哆嗦,忙抓着明瑾的手问道:“谁,谁要害你,你可是哪里得罪了他自己不知道?赶紧去赔礼道歉去啊,你是不是身边没银子,姨娘这里还有点儿银子,你快拿去使吧。”说着也不叫丫头,自己挪着笨重的身子就去翻箱子找体已。

    一边翻着一边教导道:“你看姨娘就是,以前生活苦难,贺家又败了,我长得又不好看,年纪又大了,人牙子都不挑我走。好几次都差点被赶出去无处容身,还不是因为谁都没得罪过,得了几个老仆人在老太太面前说好话才留了下来。后来老爷回来了,结果还是有仆妇向老太太进言,说我老实厚道,可以去侍侯老爷,老太太便选了我去。大太太不喜我,没进门就想处置了我,还是那些妇仆说的好话你看看这些年,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有的吃有的穿。那些仆妇就是不能得罪,别看平时用不上,到关键时候,你人好,便都用上了。”

    明瑾靠在榻上,听她絮叨那些陈年旧事,一言不发。这些事儿她早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后来见四姨娘终于掂出来一个装银子的荷包来,献宝似的拿给她,便笑了起来,也不跟四姨娘多说了,站起身道:“姨娘还是好好歇歇吧,我一个侧妃,一个月例银有四十两,你那一个月二两的份例得攒多久啊。我不缺银子。”说着往外走,“我还没去跟大太太见礼呢,我过去致庄院了。”

    走到一半停住,看着针线罗筐里的一个做了一半的荷包问道:“这大红的荷包做给谁的?”

    四姨娘看着,忙拿起荷包道:“给七丫头帮帮手,快出嫁了,到时候赏人用。”

    明瑾恼道:“你身子这样还在帮她做荷包?谁让你干的?”

    四姨娘忙笑道:“不是不是,不是谁强要我做的,只是七丫头日子急,大家都在帮手做,我不做怎么好意思。反正好歹做两针,也累不着什么。”

    明瑾却看着那个荷包越看越气,猛然抓起罗筐里的剪刀,三两下剪碎巴了,往地上一扔,跺了两脚,嘴里愤愤地叫道:“我让你嫁去,我让你嫁去!”然后猛摔帘子出去了。

    致庄院里,大太太早知道明瑾之前病了一场,瘦弱些也是可能,一阵殷切地关心询问身体之后,要让人去库房寻那两株五十年的山参给明瑾带回去:“瞧着这脸色不大对,好好补一补才是正经。”

    谁知明瑾淡淡道:“郡王府里不缺这些个。”

    大太太第一次闹个脸红,掩饰着笑道:“你这丫头,便是不缺,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咱们合府里的东西,哪有郡王府没有的?也是你命好,能进去那府里。允哥儿最近怎么样?”

    明瑾拨着茶,漫不经心地轻笑着道:“好得很。嫡长子,谁敢怠慢了。”

    大太太见明瑾态度有些不甚恭敬,内里的火就有些往上蹿,她耐着性子道:“你虽失了孩子,也要多顾惜身子才是,好在还有允哥儿在。你三姐姐如今不在了,你将他抚养大了,他自然就会最亲你孝顺你,跟你自己的亲儿子一般样。”

    跟亲儿子一般样,怎么会跟亲儿子一般样!明瑾听着,忽然心头一动。

    想起侧妃薛意芳的话来:“你以为自己的孩子掉了跟我有关系?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告诉你,你的孩子便是生出来,也没我的孩子大,我何必在意你?我若有心,我还不如直接往允小子身上招呼呢你自己想想你的孩子连番流掉,到底谁是受益者。你跑来问我,不如回去问你家嫡母好些!”

    莫非自己孩子流掉,真有这位的功劳?她想着,心里就一寒,硬撑着道:“是。”便不肯再多说话。

    大太太关心外孙,便继续找着话题:“他生日快到了吧,今年我有孝在身,怕是不能给他贺生辰了,四丫头你多操些心吧。”

    明瑾道:“是呢,生辰呢,每年生辰大家都很紧张呢。”明珠的小儿子就是过生辰的时候出的事儿。

    大太太听了果然心里难过,就拿出帕子抹眼泪来。

    明瑾便也掏出帕子摸眼泪儿:“我可怜的孩子,连个生辰也没得过。”她第一个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从福建任上回京待产,却没了。那时候,大太太就去看望过她。

101第101章

    对泣中的两个人,明明该是休戚与共的关系,因哭的对象和原因不同,莫名有些擂台对打的感觉。

    大太太先用帕子按按眼角,不哭了,开始讲有用的:“你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四姨娘,她到底生你一场,如今又有着身子,小心气着了吓着了,伤着了胎气倒不好了。”

    薛意芳说得没错,她入门较早,资格较老,儿子又大,允哥儿虽是交到自己手里,但若她想害允哥儿,也多的是机会下手,哪里会让允哥儿平安长到现在

    疑心总能生暗鬼,明瑾心里觉得大概就是大太太害她没错,便越发觉得大太太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害她的玄机。

    这句话若是其他时候说倒也罢了,如今,明瑾直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嘴角的肌肉越绷越紧。

    这是威胁么?从一开始,四姨娘忽然被调理身体,被拱上了贺老爷的床,就是有原因的对吧,现在拿着那个肚子来要挟自己,真真是好算盘啊!

    怪不得那时候明明听到传言说是明玫会入郡王府,那承福郡王明明看中的是明玫,最后却偏偏是自己。——后来郡王爷私下羞侮她,说过多少次她呆板木讷不解风情,不及明玫活泼明艳的?

    原来因为那个小贱人没有姨娘,不好拿捏呀。

    明瑾越想越气,不过一条贱命,人人都不要我好活,我不会戳你们的心么。

    她也用帕子揩了眼睛,淡淡道:“知道了,我先去看看妹妹们。”

    说着起身往外走,大太太忙道:“着人去叫小六小七过来就好了。”

    “不用了,我也想各处走走看看。”

    明瑾进了致胜阁院子,拿眼四处瞟了瞟,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红就一阵大不爽,一路走着一路顺手撕扯了好几个物件上的挂红。来迎的丫头婆子看着,胆颤心惊的,不知道这四姑娘是啥意思,陪着小心通报着让进了屋里。

    明玫看到明瑾也吓了一大跳。

    贺家的姐妹中,大姐心胸宽胃口好,长得最圆润。然后就是这个四姐姐,也是不论什么场合都尽量多吃少说,闷头长膘型的。

    可是如今,明瑾却一副脸色蜡黄,弱不胜衣的样子,跟她这个姐妹中最瘦弱的小身板儿有得一拼了。

    明瑾入郡王府后,曾两度传出有孕,可惜最后都没保住,但明玫本来以为,有这样的频率,至少说明,还是很承宠的吧,怎么竟是这么一副可怜相。

    二姐明璐也憔悴,但明璐出门还知道妆容精致,衣饰合体,除了瘦,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明瑾是完全不化妆,就顶着那蜡黄的一张脸儿,她身上的衣肩松松耷拉下来,腰身也过分宽大,显然早已不合身了。

    一个侧妃,就这样的着装出门,还是回娘家?当初那步步规矩的司嬷嬷之类呢?这是,故意往贺家脸上啐么?

    才上了茶,明瑾就道:“小七就要嫁了,我们好好说说话。”然后转对丫头们道:“你们都退下。”

    她跟来的婆子丫头都退了出去,司茶她们看着明玫,明玫看着明瑾,不知道她要唱哪一出儿。

    明瑾冷哼道:“你如今果然威风,丫头都只听你的话呢。她们怕什么,怕我掐死你不成?”一语出,司茶她们陡生警惕,刚才在院子里,看着明瑾一副不忿的表情就觉着不对了。

    明玫也大感意外,这还是那个踢一脚挪个地儿的斯文八百的四姐姐吗?

    这么一副明摆着问罪的架式?她都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位姐姐了呀,从哪儿想,她都没有得罪过她呀。

    “自己的丫头又不是外人。”明玫道,“都下去吧,我们姐妹说说话。”

    素点素心早就开始在屋里伺侯了,几个人对望一眼,一起往外走。到了门口,还是让武力值最高的素点紧挨着门口侯着。

    “你现在得意的很吧?到哪里都威风凛凛。”看人退下,明瑾就冲着明玫道,“可既然是姐妹,为什么你能威风凛凛地去西北我不能,为什么你去给二姐姐撑腰不去为我撑腰,哈,姐妹,你甚至不知我死活对吧。”

    明玫哑然。她的确是不知她的死活,她不跟娘家通半分消息,大太太偶尔去看外孙子回来,也只提一两句都好就罢了。何况,明玫真没想念过她,面子情维持着就行了。明瑾这番指责,她可受不起。从以前到现在,她又帮过谁?

    “小庶女高嫁如意郎,做梦有没有笑醒啊?”明瑾又道。

    郡王府果然是个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地方,这个少言寡语的四姐竟然会讲笑话了呢。

    “遵圣意罢了。要说高门,郡王府更是高门啊。”明玫道,心里嘀咕,这姐姐怕是还在介怀霍辰烨吧?

    果然就听到明瑾恨声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谁让你养只什么死狗,把我的荷包叼回来。若不是你和霍世子大吵大骂,霍世子也不会再不来学堂。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明玫大声打断道:“四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明白!我问你,为什么我嫁了你不要的男人,为什么我喜欢的男人你去嫁!”她指着明玫,脸上带着怨恨,“我从很早很早就喜欢他,我一直喜欢他,为什么我嫁不成,你却要去嫁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欺负我,你们凭什么欺负我?”

    明玫听着寒的慌,正色道:“缘份天注定,女儿家婚嫁谁能自己作主?妹妹如何能抢你婆家,四姐姐何来欺负之说?”

    “天注定?不能自己作主?以前我信,现在你唬弄鬼去!当我还不知道么,你们个个的婚事都是自己愿意了点头了的,可是我呢,谁问过我的意见?二姐姐三姐姐还有你五姐姐,都是自己作主找的人家,凭什么我就不能?为什么,你们到底为什么全都欺负我一个?”

    明瑾语气愤恨,脸色有些扭曲变形,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明玫吃惊之余,暗道除了霍辰烨跟她有点儿关系外,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儿?

    这样对着她吵完全是不讲理嘛。莫非这姐姐,脑筋气糊涂了?还是受了太多的气,不过是跑回家来发泄一番,象明璐曾经做的那样?所以她这只出头鸟,很不幸又成了受气鸟了么?

    想着,她试图平抚她的情绪,缓下声调,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四姐姐,姐姐们怎么嫁的,妹妹原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已经嫁了,怎么过好日子才最重要啊。四姐姐往好处想想,你还有允哥儿啊,以后允哥儿大了”

    允哥儿,毕竟占着嫡长。不管新任郡王妃是谁,不久之后,等裴家和五皇子的事儿尘埃落定,若郡王府得保,贺正宏自然是要帮着为允哥儿请封的。只要把允哥儿教养好,以后日子也能过出来啊。

    谁知一提起允哥儿,明瑾更是暴跳起来,她指着明玫的手指直哆嗦,然后,她咬牙骂了句明玫完全不懂的话:“原来你也在背后算计我,你们这起子黑心烂肝的”

    “你疯了不成!”明玫也恼了,“我为何要算计你,你到底是从何说起?”心里暗暗吃惊,莫非允哥儿也出过什么事不成?

    “我就是疯了,才会信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对的,都是好人。”越说越上劲,顺手摔了手边的一个茶杯,一边一阵风似地朝明玫扑过来。

    明玫慌忙躲避,门口的素点迅速跑进来拦着明瑾,被明瑾一爪子抓在脖子上,立马好几道红印子。

    “来人。”明玫叫道。其实不用叫,司茶她们都在不远处,听到动静不对已经跑进来了。

    话说自从打过冷婆子之后,范蔡两位妈妈打架总冲在最前面,新加入的素点素心跟着护卫们混的时候最多,更慢慢成了主力。司茶也还好,倒是当初甩过人巴掌的司水胆量依然没有练出来。

    总之几个人进来,迅速将明瑾挟制住了。

    明玫道:“四姐姐还是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欺负过你,哪里算计过你?明明是你上门来欺负我,欺负我的人。四姐姐若讲不出个理由来,妹妹可是不依的。”

    说着,她又道:“也别让人以为我们人多欺负你人少。我们去找人评评理,你说找谁就找谁。我们去请爹爹来,去请太太来,去叫四姨娘来”

    明瑾本来怒瞪着明玫,听着要去找四姨娘,就撇着嘴冷笑道:“好啊,果然一个个,都拿四姨娘要挟我啊。”

    她笑着,脸上挂上狠戾的神色,瞧着明玫道:“应该抓在你脸上才是,我叫你有脸去嫁人,有脸去抢别人男人,去抢别人婆家!还有你们,给我放开!”

    素点素心挡在明玫前面,范妈妈蔡妈妈松开了明瑾的胳膊。明瑾冷哼着往外走,站在门口理了理仪容,忽然转身对明玫道:“你就继续得意吧,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明瑾出了门口,还是维持着该有的仪态去了,她放了几个暴点,什么说法也无,自顾自走了,让这场闹剧无疾而终。

    跟人杠上莫名的私怨,让明玫心里堵了好几天。

    本来明瑾应该过得不错的。有明珠的事儿在前,郡王爷便是长个猪脑子,也不敢再让明瑾折他手里了,若连折两女,与贺家定成大仇。

    所以郡王爷母子不管喜不喜欢,绝对不敢过于虐待她,免得虐出个好歹来。看看她能连怀两胎就知道了。

    现在裴家势败,郡王爷在给五皇子助威中,不大不小打了个酱油。现在大军得胜,眼看着裴党五皇子党要被彻底清算,郡王爷前途未卜,应该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

    而明瑾身后的,却都是又红又专的几家人,贺家,唐家,甚至霍家,都借得上势,目前不是正应该横着走的时候吗?

    明瑾却混成了这样,还怪到她的身上来。

    她又该去怪谁?

    霍辰烨!!……

    几天后,贺府西院书塾。

    简老夫子正在给弟子授课。好吧他的授课,其实是在摇椅上躺着慢慢晃,旁边桌上依然放着茶盏点心。

    一个总角小童恭敬地执壶将茶盏倾满,那袅袅的热气就升腾起来。放下水壶,只听简夫子说声“去吧”,那小童就撒丫去院里玩去了。

    真让人怀念啊。

    课室里,只有一位学生,六岁的小明玉。她端坐在课堂中间,小脸绷着,正一笔一画认真地在宣纸上描红。身边围着一群丫头婆子,随时准备着给小主子接笔递纸,擦汗理书。旁边桌上的大托盘内,同样摆着些点心奶果,比简夫子的丰盛多了。

    霍辰烨从窗口看了一眼,然后便跨进门去,笑眯眯地叫了声:“夫子。”

    他穿着一身冰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用宝蓝色的丝线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镶玉锦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和一个荷包。

    不用太多的佩饰,贵公子的气质随形而至。而那张据说堪与美女比美的脸,此时却多了几分文雅几分邪气,很矛盾地糅合在一起。

    他站在门口,半歪着头看着简夫子,斜长的眼睛半眯着,脸上是暖意融融的笑,带着几分淘气:“夫子,我来看你了。”

    简夫子抬起眼睛,看清是他,也笑了:“烨哥儿啊,长大了嘛。”

    霍辰烨听了夫子的评价,裂嘴仰头无声大笑,然后挑眉道:“那当然!”人家已经长大很多年了好不好?

    他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阳光斜斜照在身上,一头乌发用与衣服同样的蓝色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耳侧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蓝色丝带交织在一起轻轻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明玉抬起头来,便看到了门口的霍辰烨,“霍哥哥!”她叫着,抛下笔跑了过来。

    霍辰烨蹲下来,笑着打招呼道:“小明玉啊,写字很认真呢。”

    “那当然,娘说一手好字就是面子,要好好写才有面子。”

    简夫子吹了吹胡子,他是夫子啊,干嘛不提他的教导提你妈。

    霍辰烨笑道:“小明玉长得这般好看,已经很有面子了,现在跟着丫头们去玩会儿去,今天的课到此结束了”

    说着示意丫头们收拾东西走人。

    “那霍哥哥跟明玉玩吗?”明玉眨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问道。

    “哥哥今日找夫子有事儿,明玉乖就改日送你香砚写字好不好?”

    打发走了明玉,简夫子看着霍辰烨直翻眼儿:“来我的课室,赶我的弟子,你想干嘛?”

    “弟子来拜见夫子嘛。当然,还有别的弟子要来。咱们好好说说话,不让小屁孩儿打扰,你不想啊?”

    “我想不想有用?”简夫子看着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继续哼哼,“借地私会,提前清场而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切!

102第102章

    明玫带着司茶走进简夫子书房的时候,简老夫子和霍辰烨两个人正对坐饮茶。

    简夫子看着明玫,一脸瞧不上的样子:“你也是来看我的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明玫没脸没皮地笑着称是。

    霍辰烨却一本正经地拆台:“小七是来看我的。”

    明玫看了他一眼,这货更没羞没骚,一双眸子直管火辣辣盯着她瞧。最后明玫撑不住半低了头,霍辰烨就吃吃地笑起来。

    简老夫子见了,用鼻子哼哼着道:“我消化不良,我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明玫忙给他倒茶:“夫子夫子,多喝点茶吧,也消食。”一边恭敬地将茶盏端起。

    简夫子鼻孔朝天:“可是这么坐着有点儿傻,你们到底有没有话说?谁要陪着你们当对眼儿傻子。”

    明玫还没说什么,司水已经很知趣地上前,给霍辰烨的茶盏也满上,缓缓端起,盈盈含笑:“霍世子也请喝茶。”

    霍辰烨接了,看了她一眼。

    司水慢慢缩回手,那长长宽大的袖管从霍辰华的手臂上扫过。她站在那里,美目看着霍辰烨端着水杯的手,脸上含着微微笑意,离霍辰烨一拳之隔。

    好象只是殷勤等着公子喝完茶好伺候着续杯的样子。

    明玫扫了司水一眼,她似乎挺娴熟于这一套啊。不知是女大自巧式的领悟还是有用心观察揣摸过。不过明玫觉得要崩,她掌握了与男人近距离发酵情绪的一般式,却忘了揣摸男人。这霍辰烨,他喜欢会哭的远大于喜欢会笑的。

    果然,霍辰烨啜口茶,慢慢抬头看了离他如此之近的司茶一眼,笑着问明玫道:“小七怎么这么狠心,将你的丫头用了这么久还不放人家嫁人?”

    司水听了,立刻脸色绯红,臻首不语,但也没有退后半步,更没有羞赧掩面而走的场景。

    明玫道:“以后会安排。”

    “以后?噢,”霍辰烨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那就也是霍家人了,将来是找个霍家人成亲吧?良辰!”他大声叫。

    门外良辰应声而到。其实良辰已经很少跟着他了,现在常跟的是比较小的小厮。

    良辰规矩地冲大家抱拳笑,然后躬腰问道:“少爷,什么事儿?”

    霍辰烨一指司水:“这丫头你看看,长得多漂亮,回头把我们家不错的管事儿介绍几个给七小姐,帮这丫头挑个好人成亲,老大不小了,不好再耽误了。”

    “呃?”良辰迟疑一下,迅速扫了司水一眼,又看了看明玫,才忙点头应道:“是。”

    司水已经眼圈泛红,连羞带臊的,带着哭腔叫了声:“世子”一波三折的语气,眼泪跟着成串地往下落,然后连肩膀也抽起来,鼻子一皱一皱地吸着,一副可人怜的模样。

    她也不用帕子掩面,就那样风情万种地抽泣着,很委屈很娇弱很美看。

    嗯,这个样子,才可能有戏嘛。明玫不由悄悄看了霍辰烨一眼。

    果然霍辰烨看见美人垂泪儿,就挑眉看了司水一会儿,然后静静开口问道:“叫司水是吧,你哭什么?”

    司水抽噎半天才道:“奴婢,奴婢不愿嫁”

    “不愿嫁?早有婚姻还是已有心上人?”

    司水怯生生看着霍辰烨,不住摇着头:“没有,都没有。”

    “噢,都没有?那你是怎样,想去尼姑庵长住么?”霍辰烨问道。

    司茶听了这句,吓得愣住了,满面泪痕看着霍辰烨。

    霍辰烨不耐烦道:“问你话呢。丫头不愿嫁,是想限小姐于不义还是想出家,早点说清楚。主子还没好好说会儿话,被你先来一场哭,你倒是跟着来伺候的还是跟着来添堵的?”

    司水眼泪掉得更凶了,抽噎了半天不开口。

    明玫头痛。一直以来,她时常带着司茶走动,司水多在院里做针线,干活儿是勤快的,对她是很用心很好的,但凡事有西厢其他人出头,司水空占着大丫头的位子,下面的小丫头甚至象小姐一样的待她,司水也养得跟个大小姐似的,虽不骄纵,但很娇弱。

    对她更是全心地依赖,包括那些奇怪的心思。

    也许是雏鸟情结吧,刚刚醒来时,便是司水趴在她的床头。后来一饮一饭,也皆是司水伺侯着。如果说家人,司水更象家人,。明玫便怎么也对她狠不下心来。

    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和她共享男人。

    尤其是司水,和她感情深厚,在看得见的未来,可能因为宠,因为子女利益,各种原因争斗起来,她更不愿意看到。

    所以姨娘什么的,司水尤其不可。

    带她来见霍辰烨,是明玫自己的坏心眼儿。

    霍辰烨绝不会现在就对她的丫头表示有意的,所以司水注意失望。——她需要被狠狠敲打,需要当头棒喝,自己做不到的,让霍辰烨这暴炭来吧。

    明玫也低着头不开口,直到司水哭不下去了,怯怯地叫着“小姐呀”来求援,她才开口道:“快别哭了,先下去吧。”

    “是你的意思?”司水出去后,霍辰烨问道,带着三分恼意,“你在试探我?你这么对我没信心?”

    明玫诧异地看着他,这都,看出来了?

    “可以,有信心么?”明玫也怯生生道。

    “你说呢?”霍辰烨怒。

    明玫讨好地笑道:“呃,不过,我现在有信心了。”

    简夫子睁开那耷拉了半天的眼皮子,力挺明玫:“你自己外面乱七八糟地人不收拾好,让丫头如何有信心。”又悄悄对明玫道:“丫头别示弱,象以前那样收拾他。”

    明玫轻轻点头,偏霍辰烨听到了:“夫子,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当然了,你不就是送上门来被欺负的吗?”简夫子道。

    霍辰烨又不干了。

    明玫赶快道:“哎哎,霍辰烨,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霍辰烨翻眼,一个护着一个,哼。不过想起正事儿来,忙道:“我来是想跟你说声,这么短的时候,嫁妆备不齐就算了,不用讲究那么。我娘有整套的嫁妆,都在我这儿呢。你把你置备不齐的列个单子给我,我将我娘的送过来就行了。急慌间置下的,总有些是不中用的。”他知道明玫自己在备办嫁妆。

    六千两银子,能置办多少去。

    说着,干脆递了一个单子过去:“这是其中一张单子,东西都在库里收着呢,你看要不要送过来?”

    明玫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虽然说有的小东西,比如说一个脸盆架儿,讲究的人家也是从选料做工到雕花镶嵌,繁琐得跟要用来传家似的,并且因为是手工,都有自己的特点,哪能随便给了谁去。

    霍辰烨心思是好的,但万一传出去贺家女儿用婆婆的东西做嫁妆,只消被一个人发现认出,传扬出去,不只贺家的脸,没准关于霍辰烨和她的私下关系,有没有私相授受什么的,都得好一番传扬。

    她再传出名声问题,可不知道要拿什么灭火了。

    “我这里不用操心,已经备得七七八八了,不差什么的。”明玫道,把单子依旧递回去。

    霍辰烨就从怀里抱出一沓银票递过来:“那也行,这里有一万两银票,你自己收着,看什么需要买的便买吧。”

    明玫迟疑:“呃,这不合规矩”这也算私相授受吧。

    “少罗嗦,你是讲规矩的人么。”

    明玫还是很迟疑,银子这东西,问题她也不缺呀。

    霍辰烨却想岔了,以为明玫不好意思,便道:“是我的私房。”

    明玫便只好接了收起来。“其实我来见你,是想请问你,以前有些旧物,不知该如何处置。”既然光棍了,就光棍到底,琦哥儿和瑭哥儿送她的小玩艺儿不少,都装箱放在简夫子的房里呢。不然,早早就被唐大太太翻捡了去了。

    霍辰烨看着那箱里分别包好装好的东西,用绸布分隔在两边。听明玫指着说左边这些是琦哥的,右边那些是瑭哥儿的,不由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大度地道:“儿时情谊,送你的东西你便好生收着。”

    “可是,”明玫故做苦恼道,“这些东西又不好当成嫁妆抬进霍家,退还回去也觉得太刻意,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

    “怎么不好当嫁妆,就抬进霍家去。等下我就帮你先带过去。”

    正说着,忽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小童跑进来传道:“唐家五公子和十一公子前来拜见夫子。”

    “到了吗,这么快。”霍辰烨笑起来,然后自己起身出门迎去了。

    竟然是,他约来的?

    两天前,大军归来,城门外献人头无数。太子代表圣上犒了军。如今各部正忙着落实各将战功,拟封赏旨诏呢。

    明玫笑着叫表哥。

    琦哥儿一身铁血味道,喉咙滚动,沉声叫了声“七妹妹”后便不多言语。

    瑭哥儿皮肤白嫩可人,叫了声七妹妹,竟然也开始沉默。

    倒是霍辰烨搂着琦哥儿肩膀在那儿问东问西好一阵兄弟情深。

    明玫看着霍辰烨,这个混蛋,他故意的。

    气氛一阵尴尬之后,简夫子开腔打断他们两个男人的喋喋不休,提起当年来:“小萝卜头们都长大了,建功立业了,成家立室了。”

    明玫干脆厚着脸皮道:“五表哥,十一表哥,过不久我就要成亲了,你们还没恭喜我呢?”

    唐玉琦看着她不说话。

    还是瑭哥儿笑道:“哪有女孩子自己说这些的,七妹妹好歹装点羞涩出来呀。”

    明玫噘嘴:“我在人前都很害羞来着。可在自家表哥面前实在装不出来怎么办呀?”

    瑭哥儿笑起来:“那我可不会,七妹妹不是应该问未来妹夫吗?”

    明玫忙用袖遮脸:“噢,人家好害羞。”

    瑭哥儿便呵呵笑了起来。

    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飘荡在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明玫恼了,放下袖子虎着脸,先瞪霍辰烨,再瞪唐玉琦,怒道:“你们也太不赏脸了吧,人家讲笑话你们都不笑?”

    霍辰烨切了一声,唐玉琦一径沉默着不出声。

    简夫子笑道:“遇到你,他们哪笑得出来。”明玫刚想瞪他,便听他接着道:“还记得以前吗?是谁站起来背书,你在下面悄悄对着他做鬼脸引人家笑场,最后被我打了手板。”

    “有吗?”明玫表示不记得了。

    “有。”唐玉琦终于说话了,还举着手道:“是我。”

    明玫道:“可是夫子,你明明知道你还打人,最不厚道的是你对吧。”

    夫子不理他,继续道:“还有谁站起来背昨天学过的书,结果你把书翻到前一页让他偷看着照背,结果背错页也被我打了手板。”

    呃,那是唐玉琦。“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要背哪一页啊。”本来吗,各人进度不一样啊。

    唐玉瑭笑道:“可是被打了手板我就叫手痛,七妹妹只好自己给我剥桔子吃,还帮我抄书。”

    明玫叫道:“所以么,你才是占便宜那一个啊。”

    霍辰烨主动道:“还有我,夫子让我交诗作,谁自告奋勇替我誊抄,结果却胡乱空格断句让诗意变得面目全非。害我最后被夫子喷口水。”

    明玫道:“夫子你太偏心了,为什么只是喷他却没有打手板儿?”

    简夫子道:“因为他最惨,我不忍心。”

    霍辰烨向来作案手法单一,但拍背揪头发却总是让人很痛,太气人了,于是明玫也没少使坏。——在他脚下丢瓜皮让他摔跤;在他桌沿上抹石蜜粘他一身;在他背上画乌龟;在他吃中饭时偷偷放进半条虫子视他惹她的程度轻重,各施手段大惩小戒。

    实际上,那时还是少年的他,玩不过她这只挂着嫩花的老瓜。可后来,自从他和女人玩得越发风声水起,她已经越来越不敢招惹他了。就这样,还是忘了形,被削,被骂。于是终于,他们再也不联系。——所以小时候,到底是哪卦套牢了他?

    “什么,那半条虫是你放的?我还以为真吃下去了。丫头你知道吗,我恶心得直想吐”霍辰烨横眉竖目叫道,“怎么一个小姑娘家,连虫子都不怕,还撕一半”一脸的嫌弃样子。

    大家都笑起来。

    明玫松口气,气氛终于活过来了。她摸着鼻子往夫子身后躲半个身位:“夫子呀,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带污赖好人的噢。”

103第103章

    连日来,朝廷对一干有功之士大加封赏。

    贺正宏布防给力,虽然没有跟敌方正面接触,但积极主动,让民众心里踏实,让京城没有哄变没有惶恐,也有功,也得了赏。当然他的功劳,还主要在于他上缴了产陶家巨额财产,以及与圣上配合,拉拢了部分西南大将等。

    霍辰烨大功,官升为西北军程将军帐下三城都统,正三品,依旧驻守西北焦岳城,三月后上任。

    与论功行赏对应的,是对五皇子党和裴家旧势的一顿痛打落水狗。

    皇上继续下狠手,裴贵妃自缢,五皇子圈禁。邢家男丁流刑,女眷没入教坊司。

    趁着这股严打风,明玫给人明璐捎了信儿去

    焦家,明璐和再次来对她提什么收益问题的焦恩赞正说着话。

    “对了,上次和嫂子们去童家吃酒,听到一件事儿,总忘了提起。那天有人问起承哥儿名字,知道是个‘承’字吓了一大跳,急忙就避开我们去了。后来打听才知道,承字是当今太子名讳”

    “那又如何,不是改为诚字了吗?”焦恩赞皱眉道。

    大汤惯例,皇子并不取生僻字,也不介意与百姓同名。但皇上和太子的名字,一定是要忌讳的。所以立了太子之后,讳了名的就改为别的名或用别的字就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承哥儿不到四岁。三四年前,还是太子未立,各党纷争时候。于是就有人悄悄来问我们家原来支持的是哪一党。”明璐道。

    焦恩赞吓了一跳,骂道:“混说什么,我们家哪一党也不参与,只听皇令。”

    明璐点头,却道:“可别人说,这至少说明焦家是不支持当年的太子爷的,不然也不会那时候还讳承郡王的名了。”

    “你到底,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不要紧,只要太子爷也相信这是胡说八道就行了。听说太子如今正忙着清算之前的党派纷争的,也不知道焦家会不会被牵连其中噢。”

    也就是说,这件事儿可大可小。

    闹过焦家之后,明玫让人查了查焦家几房。集中追溯到党争那几年,竟真的发现,很早以前,那五皇子还送过这焦老二一个歌舞美姬。

    所以说怨家结不得,只要认真查了,有几个人屁股干净。名士风流是吧,风流也得适时付出风流的代价。

    明璐道:“我娘家着人来问我,那女人如今如何了,如果留下首尾,只怕御史们不会放过。”至于焦家有没有给五皇子通个风报个信出点力什么的,也端看当今太子信不信了。

    问题严重了。既然贺老爷听说了此事,万一捅出来,那些御史言官们现在正各种想法巴结太子爷呢

    焦恩赞看一眼明璐,怪不得到女人现在十分难搞,原来是有把柄在手啊。

    他迅速上报焦国公爷。

    焦国公听得耳朵一抖,迅速召集众儿子开会。

    先骂焦老大:“我老了,懒散些,才交给你管家,你这管的好家啊,这么严重的事儿竟然要靠媳妇儿娘家传信儿来才知?”

    焦老大一声不敢出。他真一点信儿没得到啊。当然,他怎么得信儿啊,没影的事儿。只不过他也不敢真的出去打听就是了。

    再骂焦老二:“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很快也做得公公做得爷爷的人了,玩啊玩啊,先是把媳妇儿玩死了,如今更好了,快给合家玩来灾祸了。是我作孽,养了你这么个空有一身皮囊的孽障。”

    焦老二跪地叩头,不敢有辩。

    焦国公骂痛快了,责令他讲那女人的来历。

    焦恩赞:“那时五皇子只有十二三岁,正是玩得欢的时候,并且皇上对他圣宠正隆,谁肯逆他风头。不过那时在楼子里偶遇了几次,相聊甚欢,某日随手赏了我一个正跳舞的女子而已。后来,我和五皇子也并没有多来往。”

    那时圣上龙体康健,二皇子又是后出正统,便是没有立太子大位,也没有人会考虑什么党争之乱,尤其是他们这些贵公子哥儿们,又不操心政事。

    可你交好的不是别人,偏是五皇子。五皇子还不比三皇子那些,只是朝政上互相攻讦,他是外家叛乱啊叛乱。

    焦国公爷心里明白,只怕就是这逆子太不象话惹恼了人尚不自知,还高仰着脸以为自己四平八稳,谁也用不着巴结呢,人家就给你个需要巴结的事由来了。

    焦国公让人叫来明璐细问,明璐只道:“家父只说,说这话的人已经被压制住了,只不知别人还有没有人知晓。”

    就是说,人家不给你留死口。你不收拾干净,惹出了事儿人家概无责任。

    焦国公押着焦恩赞给明璐施礼,言辞恳切请她拜托贺正宏老爷,再听闻这样的言论也要帮忙一力制止才是。

    明璐走后,焦老三很不服气地道:“爹爹,就这么点儿事儿而已,往哪边靠都牵强。凭这就想把我累世的国公府拉下马不成?何况灭了这事儿也不是非他贺家不可,爹爹何必”

    “你住口!”焦国公喝道,瞧着明璐那单薄的背影,又把焦恩赞剜了好几眼。

    人家现在还只是友情提醒,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你若没个好态度,两家杠成明敌也不是不可能啊。最怕就是,贺家现在只祭出这么个无足轻重的由头来,谁知道下面留着什么后手。

    “你们以后,待二媳妇儿全都给我客气有礼些,尤其是老二你”

    明璐领了命,装模作样地又回了趟娘家。

    “承哥儿改名叫重哥儿了,发音相似,意图蒙混过关,连族谱都连夜誊抄,想把个承字不留痕迹地去了呢。”明璐坐在榻上,浅浅地笑,“如今一家子都对我温言细语的,好象一直多亲近似的。”

    明玫也笑了:“二姐夫对你如何?”

    “他还能如何?夹着尾巴温情款款呗。”明璐道。

    “二姐姐以后过日子也留点儿意,这么多年了,你未必就拿不住他一点儿把柄。等媳妇儿进了门,你若不想操心就把家事让媳妇儿管着,自己养身体要紧。”

    “是啊,媳妇儿要进门了,焦恩赞皮相再好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我这身体还能不能好,这辈子还有没有儿女缘。”明璐道,“小七,我听丫头说,你跟前儿那个司水一心想做大家姨娘?你看焦恩赞如何?”

    呃??明玫诧异。

    “我知道是你舍不得处置的丫头,”明璐道,“你别担心,反正现在我也看淡了。若她跟我一心,我自然对他们母子好,养在身边好好教着。若不与我一心,嗨,焦恩赞那么多子女姨娘,我就当多一个无关的人吧。”

    “我知道二姐姐是为了帮我。可二姐姐不用这样,司水她空有心思而已。”她成不了什么事儿的。

    “你就是心肠太软。你看看我,我不就是着了身边那个燕草的道么?跟了我这么多年,问她为什么,说怪我没有为她操心,只好自己找出路”明璐摇着头,不赞同地道,“我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明璐拍拍她的手道,“不如问问司水自己?”

    司水被叫进来,问了她的意思,她竟然十分感激地给明玫磕头。大概她觉得,那个姓霍的不成了,立刻又给她提了个姓焦的,还都是高门长得好看的,是真心为她考虑了吧。

    明玫十分心虚,道:“焦家姐夫姨娘不少,到时你可能会被别的女人排挤甚至陷害,你也不怕么?”

    司水道:“嫁到哪儿都少不了有别的姐妹的,担心也没用。”

    嫁给平头百姓就没有别的姐妹啊。这么说她还是想做姨娘。

    “如果生了孩子,二姐姐想养在自己身边,你也没关系么?”

    “能被主母养是孩子的福气,奴婢自然愿意。”司水道,眼泪汪汪看着明玫,“小姐,你连这都替奴婢想到了。”

    明玫抹汗。借肚生子这种事儿都可以欣然接受?

    “那我会将你的身契交给二姐姐,以后你就是她的人了,没问题吗?”

    司水连连点头,趴在地上给明玫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着道:“奴婢谢谢小姐,奴婢没有白跟小姐一场,奴婢会永远记得小姐的大恩大德的。”

    司水的感激涕零深深刺痛了明玫。原来,竟是她一直错了?也许,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才是真正的对人好么?……

    这天霍辰烨去了刑部大牢,看望被羁押待徒的邢阁老。

    “唐玉琦是你孙女婿,你千挑万选的,为什么现在要反咬一口,说唐家脚踩两只船?”贺辰烨问道。

    邢阁老冷笑:“孙女婿?孙女婿能让我孙女儿身处险境性命不保?他不仁我不义,何况他唐家脚踩两只船是真。”邢阁老道。

    “是真?你有证据不成?”

    “证据?霍世子还是太年轻,这世上,并不是什么都需要证据的,只要上面信了,有没有证据有什么要紧。”邢阁老嘲讽道。

    “所以你是诬告?可是你知道吗,圣上本来觉得你这些年在内阁也算兢兢业业,于国有功。便又让细查你几个儿子可有涉入,不欲灭你全族,使你邢家绝后。结果你大儿子早早跟着裴家,证据确凿,全家获罪。你二儿子身在秦州,却为裴家提供钱银,也是戴罪之身,可是你家三儿子,远在石米县,又只是个小县尉,并无多大权力,目前也没有与裴家勾结的证据,最后却白白获罪,真是可惜了。”

    “没有证据为什么会获罪?圣上不是说过要重新详查的吗?”邢阁老怒道。

    “如今正在详查中啊。若只是政见不同,则只罪本人。但是若是谋反,就是灭族。这中间的差别,阁下想必很清楚吧。至于证据,邢阁老也是太年轻之故吗?”霍辰烨笑道。

    邢阁老怔住。

    “本来琦哥儿还说,邢家毕竟是岳家,想把邢家老三捞出来的,可是如今琦哥儿被诬告,圣上意向不明,唐家是使不上劲儿了,所以邢家老三,要看他造化了。至于邢家女眷,因要没入教坊司,你夫人带队,上吊的上吊,下药的下药,自绝于门内。倒是你家老三,还有个嫩生小妾和一个女儿还活着,被我买下来了。”霍辰烨道。

    “谢谢霍世子仗义。”邢阁老道,眼睛盯着霍辰烨瞧。想他与霍家向无交情,霍家如今来出这个头,自然是另有所图。——这很好,只要有所图,就可以谈条件。

    “仗义?我不是什么仗义。知道我为什么买下她们吗?”霍辰烨瞧着邢阁老笑问道,然后忽然笑容一收,冷声道:“贺家七小姐已与我为妻,圣意下达之前,我们早已订下婚约。”

    邢阁老一震,脸刷就白了。原来不是有所图,而是报旧仇。那叫做指望的东西瞬间就拍着翅膀飞走鸟。

    “小汤山之后,听说你还曾放话让我妻与你为妾?呵呵,那时我远在西北,知道我怎么想吗?”霍辰烨淡淡笑道,“我霍家妇与你为妾,不如你邢家女与我为奴。”

104第104章

    邢阁老眯眼看着霍辰烨。无论如何,与人为奴也好过沦落在教坊司。只不过这姓霍的似乎不是为了拯救。他到底什么意思?

    霍辰烨轻轻道:“阁老知道那个小妾么,叫什么来着的,在教坊司吐呀吐的,原来有了身孕。”

    邢阁老一震,有了身孕,那邢家岂不是有后?如果眼前这位肯保下他的骨血的话。邢阁老心思电转,知道正式谈判开始了。

    “你,想要什么?”邢阁老问道。

    “你有什么?”霍辰烨反问道。

    “若我,承认自己诬告琦哥儿”邢阁老道,想起霍辰烨一进来就问唐家的事儿。

    谁知霍辰烨只是撇了撇嘴角:“琦哥儿的事儿,不用你担心,就象你邢家老三的事儿,你担心也没用一样。我来,只是看你有没有用。”

    也就是说,霍家并没有什么事儿求他。他若想求人家帮他大忙,就得拿出象样的筹码来才行。

    “我知道唐家犯了什么事儿引得皇上忌讳,是有人让我提告唐家的”邢阁老道。

    “我说过了,唐家的事不劳你操心。”霍辰烨等邢阁老细细说完,才慢吞吞道,“因为我可以告诉你,圣上不会处置唐家的。”

    “为什么?圣上明明已经信了呀。”

    “可信了并不代表会处置。”霍辰烨道,一边起身往外走,“看来我多余来这一趟。”

    裴家会造反,圣上信了多久?还不是这时候才动手。邢阁老很快想明白此点,急急叫住霍辰烨道:“我知道裴家在京城还有层网”

    此言一出,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参与策划造反

    霍辰烨出了邢部大牢转身去了东宫,将这次交谈一五一十转告太子冠承嗣,末了道:“臣想将这揭发裴家之功,算在唐玉琦身上。他身在西南多年,多知道些裴家的事儿也算合理殿下意下如何?”

    两个人依栏杆而立。霍辰烨一脸恳切地看着冠承嗣。

    “嗯,这样也好。他再立大功,求父皇赦免唐家才说得过去。不过,你为什么不将此功据为已有?”

    “咳,”霍辰烨苦笑,“那时我明知唐玉琦喜欢贺家女,偏快速跑回来请旨,是我对不住他,这样算是弥补吧。自此之后,我便不欠他什么了。”

    冠承嗣闻言面露浅笑:“嗯,如此甚好,卖他一个大人情,也免得人家骂你不顾兄弟情谊贺家对你这女婿可还满意?”

    霍辰烨苦笑道:“你知道,贺指挥史向尊上意,圣旨到了,他自然只能欣然接受。只是那贺家女,对我似有不喜。”

    “咦?竟然看不上你?长成这样的,不是京城贵女凭你挑么?”冠承嗣大为意外,:“再说那贺家女我见过的啊”也就那样啊,太子心道。

    不过这倒挑起了他八卦的热情,顿了下又问:“你就如此喜欢贺家小姐?”

    霍辰烨道:“争一口气罢了。少时我就学贺家书塾,此女曾嫌弃过我胡作非为的名声,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冠承嗣闻言扬声大笑,手指点着霍辰烨到:“烨哥儿,烨哥儿,你也有此一遭”

    霍辰烨道:“我就不信了,不过一个女人,我总能让她心甘情愿”

    冠承嗣连连点头。他知道不久前,霍辰烨还不顾礼法将孝中唐玉琦叫去贺家面见自己准新娘,大概就类当面对质的意思吧。

    冠承嗣摸着拇指上的扳指笑。这小子,果然跟唐玉琦卯上了劲儿了……

    当霍辰烨把这两次见面的情形细细告诉了贺正宏后,贺正宏连连点头:“不错,君臣之道正是如此,尤其是近臣。不能表现得太完美周正,让人捉不住把柄”

    霍辰烨点头细听,偶尔补充:“偶尔示弱,露怯,提点要求,露点尾巴”

    他很愿意听这准岳父的教导,虽然他父亲靖安侯也得圣上重用,但他父亲一来身份原因,受的向是正统教育,做不来贺正宏这样既能正经八百办大事儿也能嬉皮笑脸耍赖皮的样子,二来他不是近臣,本也不用跟主子套太多近乎,只需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了。

    他不同,他和冠承嗣相处日久,冠承嗣也时常会和他聊些闲天儿,相处之道,还得请教岳父大人才行。

    贺正宏道:“我被圣上指派辅助新主,原是该当该份的事儿。不过太子显然想动用年轻人,组建自己的队伍。唐玉琦未来,或许比你还得圣上重用。”身有瑕疵的年轻人更是方便控制使用啊。老皇拿捏打压,新皇施恩提拔,被重用的臣子自然感恩戴德。

    “你的优势是这些年在西北,和太子长久相处下的功劳和情谊,但你若还分不清当年势弱的承郡王和如今大权在握的太子的差别,这些情谊就到头了。”

    “如今我们几家关系这般交好,只怕引人忌惮。你和琦哥儿的嫌隙算是有了正当的理由,我们两家以及贺家和唐家,只怕也要有点动静才行。”……

    朝堂上大事频发,可除了鸡犬升天的表彰或逃不掉的灭门外,基本和内宅小女子无甚相干。波及到明玫之处,就是她第二次被叫进了西院的书塾。

    “小七,要委屈你了。”霍辰烨看着明玫道,眼睛里是百分百的歉然。

    明玫慢慢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因:这段时间老皇帝的动作很大,收拾了一批罪臣之后,如今疑为新一轮的清算开始了。

    这一次的开炮信号,直指倒霉的唐家。

    “琦哥儿这次带军归来,居功甚伟,皇上却既无责罚更无封赏。这种敏感时候,无功便是过。你知道,象同样身陷西南,一城守将的韩将军父子,先有判敌情节,后有立功表现的,都能将功抵过后另行赏赐了,何况琦哥儿。我们瞧着不对,细查之下,发现是有人向圣上告密,说唐家曾经心怀不轨,两边观望。”

    “此人先说动邢阁老诬告琦哥儿,言论传到圣前后,自己被圣上提见,才交了实底,也是有些心机的。这个人,就是贾谨。”

    断指贾谨。

    贾谨因此立功,正大光明地显身京城。

    “贾谨可有实证?”

    “贾谨倒没有实证,但他所说,和皇帝的猜测合。所以,皇上信了。”

    那时,卢老爷子借陶家献财求上门来,让贺正宏帮着摘出韩将军父子来。他为了事情办得牢靠,说动献财的,还有贾家。——当初陶家是找上了明玫,而贾家,有自己的关系和渠道,直接向皇上陈情。

    正因为当初献财甚巨,皇上才同意配合卢老爷子,将韩家家眷和卢家家眷如数下狱,唱了一出苦肉计,让韩将军最终得裴家信任,也最终,立下功劳。

    卢老爷子游说贾家时说,他江湖朋友甚多,不巧他正好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贾家有地库,且地库存银甚巨先帝晚年,裴家欲反,曾来信力邀贾家加盟

    空口无凭,贾家自然不信。于是卢老爷子便口述了先帝晚年抄家的几户,和那另外半张纸上的,唐家。

    贾家现任族长自然知道此事,如今见卢老爷子摆出棺材来,出由不得他不跟着掉泪。

    本来这是绝密,都是世家大族,很难拔根而起,拼起来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尤其如今形势,唐家自然盛过贾家百倍,又没有可口的利益引诱。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想,贾家都不可能把此事漏露出去的。

    可谁知,却被贾谨得了信儿。

    贾谨从前被削,族里竟然没有人给他主持公道,愤恨不已。如今有此机会争取立功,他怎么可能放过。

    明玫想着她见过的那半张纸。贺正宏说,那是唬人的玩艺儿。

    “既然没有实证,圣上要动世家大族,也不能靠莫须有的罪名吧?”明玫问道。

    “很多事,并不一定都要实证。圣上年纪大了,太子年轻又没有多少理政经验,圣上担心权臣们抱成一团”霍辰烨道。

    明玫明白了,如今大事定,到了该收弓收弓,该杀驴杀驴的时候。但有不妥,圣上是不惜向有功之臣下刀的。

    “贺霍两家也需要摆个不睦的姿态是吗?”明玫问道。

    霍辰烨歉然地点头。小七,是很聪明很聪明的。

    还以为是什么呢。既然来找她,显然是要拿她作伐罢了。

    “既如此,圣上为什么还会为贺霍两家赐婚呢?”当初就应该破坏阻挠才对呀,多此一举嘛。

    “我随裴家被全灭的战报而入,圣上身体不健,有时并不十分清明”

    明玫明白了,简单说,就是圣上那时候,乐混了头,对有大功的战将一点儿个人问题,有求必应了。只是如今冷静下来,未必还会乐见其成。

    怪不得霍辰烨那时候跑死马地跟着军报走

    尼玛

    做为武将家的闺女,又是个被牵扯进这些朝堂混水里的武将家闺女,真心苦逼。

    “如今要如何做?退亲么?”明玫问道。

    “贺小七!”霍辰烨怒喝。竟然还想着退亲?

    这就恼了?

    明玫忙一脸戚戚:“若被退亲,我还有何脸面见人。”然后装着拿帕子去抹眼泪。

    霍辰烨嘴角一弯,又忙收了笑,仍带着怒意道:“你倒转弯得快。快别装哭了,你又装不象。”

    明玫放下帕子:“真的,我也觉得我不擅长此项那现在倒底要如何做?”

    “成亲时,我会做安排,到时如果当众说你几句难听话,你可忍得?”我好好的成亲礼呀,就要这样被毁了呀。

    “我为什么要忍?我们不是最好当众吵起来才对吗?”

    “我们若真吵起来,最后互不相让,那怎么收场怎么成亲?何况那是赐婚,表现得不乐意也不成,那是抗旨知道吗?”霍辰烨道,“所以,委屈你了小七。”

    他要面子不肯委屈他自己,便要委屈她,那换她吵他行不行啊。

    明玫自己不敢问他面上去,想了下道:“其实我们不用吵啊,直接很简单,你不来亲迎不就完了。”随便霍家来队人家,把亲娘接回去。

    “那怎么行,不曾亲迎,不合六礼绝对不可以。”

    未亲迎的女子,夫死可以改嫁。亲迎的女子,夫死得守寡。尼玛

105第105章

    没几天,唐玉琦按照线报,带人查抄了京城一家私宅,据说那是裴家在京城的主要据点。从那里查出不少裴家与京城某些人物来往的书信和物件证据若干。

    朝堂上又一轮的狠手清算,带着对逆党斩草除根的决绝。

    最近京城的空气里,若有若无飘荡着一股血雨腥风的气息。顶着这样的大气候,贺正宏一边加强京城治安,一边气定神闲连嫁了两个女儿。

    婚礼,必须得叫婚礼,闹得人头昏眼花的大礼。

    明玫被早早叫起床来,熏香沐浴。

    几个被选上要随嫁的小丫头子们整理着那等下要上身的一件一件的里衣,一阵阵地与有荣焉。她们幸运,竟能跟着七小姐去侯府呢。

    别的小姐出嫁她们没见着,但也没少听说,尤其是最近。各路丫头婆子提起来就是各种啧啧。

    最显赫的三小姐,如今人没了不说,当初是按的内务府规制办的,半点不能逾越,在皇家的仪典里,郡王成亲用的是尾巴上的品级。——这个不可置评。

    同样嫁入高门的二小姐,焦国公府送来的衣料是往年的陈货,虽然也高端,但到底不美。——当年没有人提的事儿,如今大家集体记起来了。

    其他小姐,不用提了。有送就是好的。

    如今七小姐,一个月的备嫁时间而已,衣料竟是最新的蜀锦贡品缎子,新姑爷亲自送来的。小姐定是,十分得姑爷喜爱吧?小丫头们憧憬着。小姐日子好过,她们就有好日子过呀。

    其实送衣料并不是必须的,讲究的人家,会自订亲起,便逢年过节的给女方送衣料点心,表示是我家人了,暂时在娘家住着等大礼成,但吃穿由我们负责了的意思。

    当然娘家会表示我家的宝贝儿,吃穿咱家还是管得起的。于是婆家的衣料做里衣,娘家的衣料做正装。——比如出嫁,嫁衣就必须是娘家的衣料。所以有时候,会变成一种攀比和较劲。里衣料子都那么金贵了,你好意思给女儿穿些便宜货做正装么?外人看见里衣的领子袖口什么的,再比较外衣,差太多不是打脸么?

    明玫裹了大巾子出了浴桶,一眼看到几个丫头围着几件里衣悄声说着话,一脸的兴奋样子,有的还用手轻轻摸摩着那衣服料子,便知道这些丫头们又在嘀咕什么。

    里衣而已,却被一众丫头婆子拿来和众姐妹们横比坚比了。怎么比都是赢面,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恭维罢了。明玫让司茶说过几次,可管得住她院里的丫头不乱说,管不住满府的下人胡乱传。

    ——霍辰烨那个不靠谱的,就这一回事儿,就能让她莫名得罪上所有姐妹吧。

    穿了里衣,围了巾子,一众丫头婆子围着,全福妇人过来给明玫道了贺喜,然后利落动手,给明玫拔毛,涂油,上粉,梳妆,各种倒蚀。最后明玫终于脸如白面馒头了才罢手。只是那瘦瘦的脸颊瘪瘪的不太鼓,有点象没发酵好的样子。

    明玫没敢照镜子,见识过发嫁了的五个姐姐,个个被抹得认不出本尊来,实在可以想见自己的囧状。明玫唯一的要求是,脸上的胭脂抹厚些,红么,今天的主旨就是红。到时候盖头一揭,因着一片红,害羞什么的,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不让吃东西,明玫也没有什么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止不住地紧张。她也说不清紧张什么,和霍辰烨这么熟了,和他的未来相处也想象过千百遍,好的坏的,各种走向。而且,一向无力改变的事她都坦然接受,却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丫头婆子们要跟着的,也都穿红着绿梳妆一新,热闹喜庆劲儿就全出来了。

    司茶司水忙着再一次整理明玫的随身物件,素点素心负责跟在明玫左右伺侯,蔡范两妈妈负责照看外面的大件箱笼。

    素点捧着食物匣子,给明玫含上一片参片,明玫无意味地嚼着,象嚼一片口香糖。

    素点见状以为明玫饿了,悄悄告诉明玫她那里装着好多吃的,“到时候我跟在花轿旁边,小姐随时招呼一声奴婢就给小姐递进轿去。”明玫笑着点头。

    素心最有趣,她也悄悄附耳对明玫道:“我抱着一个大首饰匣子,其实里面是个大口带盖的痰盂。小姐若真内急也不用憋着,在轿里就可以解决了。奴婢到时将身上带的浓香精打开来遮味”

    明玫听得忍不住傻笑了一会儿,看着在她身边忙张的众人,好象找到了依靠似的,心里倒慢慢平复了下来。

    等那繁华精致的大红嫁衣穿起来,她才觉得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这还远没有完。接着是梳头妇人进来,专门弄那一头的毛发。这样那样拔得头皮发麻,再在上面插满这样那样的首饰,晃一晃就有各种东西摇三摇,轻微的响动声不歇,明玫只觉得脑袋重了许多。——这步骤,本来是早该先做完的,但明玫明智地可以预重这难受,坚决放到了最后。

    接着有许多远近亲朋来看亲娘的,品评相貌的,品评衣着首饰的,品评夫家的,单纯恭喜的明玫一概低头装害羞。

    随着院门外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响,外面越来喧闹起来。大家知道迎亲的来了,这屋里挤着的各色女人才退散,各自去找角落瞧热闹去了。

    新郎上门,照例是要难为一番的。

    大哥二哥不能离任,分别派了嫂子为代表。两个嫂子也是连天赶路,明琼出嫁是无论如何赶不上了,但到底赶上了明玫的喜宴,厚厚添了妆,也算给足了明玫面子。——当然,少不了也补上了明琼那份礼。之前见明琼挺娇羞挺开心的样子,大概与此不无关系。

    大姐家离的最远,加上一串大大小小的葫芦娃要照顾,大姐明琪离不开身。只大姐夫骑马赶奔,昨天才至京城。——亲戚离的远还要礼节周全,就得大姐夫这样的才行啊。

    可惜他示好很会,强硬就不足了,因此守院门十分不给力,好歹出了个上联,被轻易对上了下联,便叫了声好,果断缴械投降了。

    焦二姐夫也是旁边站着应个景而已,端着一派斯文,吟了首诗,外面对一首撂进来,也PASS了。郡王爷带着允哥儿倒是现身了,不过人家自恃身份,并不参与,孑然一身坐在偏厢里喝茶呢。倒是新姐夫李家公子,文绉绉跟霍辰烨从歌赋说到税赋,都被霍辰烨身边的枪手给秒了,——他带着御林院侍讲,早一届的状元公詹励勤前来迎亲,无论作文章还是作策论都是高高手,若是大哥明琛在,没准可以对几个回合。

    最可恶的是明璋,见到状元很兴奋,便不顾自己妹妹了,悄悄挪到门边,忽啦打开了门栓。他要和状元公好好讨教一番,顺便也不忘把新郎官递上来的红包早早收了。一帮子文人学子把臂言欢去了。

    贺家院门从内部告破。霍辰烨出动一个詹励勤全歼敌军,身边还有两文两武没有动用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长驱直入。

    可怜贺正宏,一腔铁血,终于找了个自己满意的一样有着铁血精神的女婿,奈何无旁人应和,恨不得自己上阵难为上一番才好。

    贺大太太一身素装,端坐上方受了拜见礼,说了几句场面话,递过一个大红包便罢了。

    倒是贺正宏,看看新女婿,英姿勃发,意气飞扬,恍然觉得自己少时也是如此呀,只是不得不承认,这新女婿比他那时候还帅上几分啊。满意啊,欣慰啊。

    再看自己家女儿,盖着个红盖头,一身大红礼服。其实也看不见个啥,但可以想见嘛,那聪慧的大眼睛轻轻一眨,就盈出满满的笑意来,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舒坦啊。

    总之,好啊。

    贺正宏捋着那看不见的胡茬,直到看着亲人双双向他们夫妇叩首拜别,才终于收了那满脸的笑意,表现出一副慈父模样,交待几句“夫妇一体,相扶相携”的句子来,送新人出门去了。

    明玫盖着盖头,不大清楚接下来的流程,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都算和谐美好。接下来,大概走到垂花门,然后换明璋把她背上轿,她就算彻底告别了贺家了。

    只是,那说好的闹场呢?明玫咬咬舌尖,暗暗提着神。

    手里紧紧攥着根长红绸的一端,被丫头左右扶着,慢慢向外走去。

    从正堂走正院中间甬道过一座七间的厅堂,再过一个五间的厅堂,再过前面又一个七间的厅堂,便是垂花门了。

    前面招待男客的敞院,就在最末这个七间厅堂的左侧院,因为宾客众多,这个院子也摆了几桌酒席,坐上的,据是自家近亲男客。比如姐夫们,比如外家唐家,比如迎亲队伍。

    霍辰烨拉着红绸,一步步走近些几桌酒席,脚步便有些缓下来。扶着明玫的丫头便也缓不来。

    唐玉琦此番又立大功。皇上终于有了封赏,任西南军杨将军帐下参将,从四品,另赏财帛无数。因西南军半数叛乱被灭,如今新军紧张组建,急需人才,唐玉琦被夺情,三日后便要奔赴西南走马上任。

    唐玉琦脱孝服,着便装,临走前来参加了明玫的婚礼。此时,正赫然在座。

    霍辰烨站定,看着唐玉琦笑道:“琦哥儿,多谢你前来贺喜。不知霍家酒宴,你等下还来得及参加否,咱哥儿俩好好喝一杯。”

    唐玉琦站起身来,拱着手道:“不了,送了妹妹便回了,还要整理行囊,得空再向烨哥儿讨杯喜酒喝吧。”

    旁边跟着的全福人便催道:“姑爷,吉时到了,是发亲时候了。”

    哪有新姑爷迎亲途中跟人寒暄上的,这还带着亲娘呢,站在这半道上算怎么回事儿嘛。

    霍辰烨闻言便喝斥道:“急什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这全福人是个圆脸妇人,红光满面的看着就是个厚道有福的。闻言脸涨的通红。

    她没少给人做全福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什么叫迫不及待?大姑娘临上轿了,新姑爷嫌她急?到底该谁急啊?这可还在贺家呢,这脸打的。新娘子一憋屈,贺家一发脾气,婚事黄了也有可能啊。

    全妇人也就负责全个礼而已,见新姑爷恼了,便眼睛四处张望着找贺家人出面灭火。一边打个哈哈道:“姑爷说笑呢,老妇急什么呢,这不是怕姑爷急吗,过了吉时便不美了。”

    旁边左侧的外客院子里,与此院相通的侧门大开着,听说新娘出来了,已经有不少人在侧门后面围观了。如今见有戏开锣,便有人干脆走出来,后面人便也跟着走出来。

    众人看看霍辰烨,看看唐玉琦,看看新娘子,结合前番京城的传闻,各种恍然大悟。虽有圣旨压着不能说,但多明显的三角关系嘛。

    霍辰烨闻言对那妇人冷哼道:“心里美便什么时候都美,心里另有所好,便如何也美不了!”言罢不再理会全福妇人,只冷着脸扫了下琦哥儿,便转身问站在两步开外的明玫:“敢问七小姐,你是否乃心甘情愿嫁与在下?”

    一语出,那些悄然的议论声便全止了,全场一片静悄。

    明玫深呼吸了两息,才淡淡答道:“圣上有旨,父母有命,媒妁有言。”

    小女子甘不甘愿又如何。

    便有不少人点头。

    霍辰烨显然对此答案极不满意,他黑着脸用力甩了下袖子。——他手上拉着红绸的另一头呢,差点把明玫手里那段扯掉。幸亏她拽得够紧。

    宾客自然是贺家的宾客,便有嘘声传出。孟家大姐夫看事儿不对,知道也不该自己说什么,再说他好象怎么说都不合适,早一溜烟往垂花门跑去了。明璋一身新衣正等在那里,要背妹妹上花轿呢。

    也已经有小厮小跑去报告了明璋,明璋正急冲冲赶来,两人路上碰了头。孟姐夫给明璋鼓劲儿,又面授机宜,应该怎么说把事情圆过去又不落贺家面子什么的,然后二人一起往里走。

    这边霍辰烨也不再多话,又举步往外走去。明玫觉得她多少要拿矫一下表示不满,便开始迟疑着不肯动身,红绸越拉越紧,霍辰烨只好又顿下步来。

    明璋到底没经过事儿,孟姐夫又交待得太过三言两语言简意赅,明境同学领悟十分不到位,他一跑来,便伸手去抢霍辰烨手里的红绸(他其实很想抓领口来着,可惜一来高度差不便,二来也不太敢),一边带着怒道:“姓霍的我来问你,你是否乃心甘情愿娶我家七妹妹?”

    霍辰烨当然不给他抢到,举起一臂稍一用力推挡,便挡住了贺明璋这个文弱书生,嘴中淡淡道:“圣上有旨,父母有命,媒妁有言。”

    “哎哟,如此心有灵犀,可见真真是佳偶天成!”孟姐夫扬高着调子接口道,向他们的方向双手作着揖:“恭喜七妹妹,贺喜七妹夫。吉人吉事,正逢吉时,愚姐夫在这里祝二位白首携老,子孙满堂啊!”

    说着端起酒杯自饮一杯。

    明玫反正也看不见,也不用表示什么,霍辰烨也站着没动。——明玫觉得,他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手攥着红绸呢,也不好自个儿走去桌边端酒陪上一杯吧。

    孟姐夫也没等他们回礼的意思,放下酒杯便转向众宾客揖手笑道:“在下有幸与诸位贵客一起见证一对新人成礼,不胜开怀!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啊!”

    李六姐夫早反应过来,便也四处向宾客揖手,说起了场面话。贺家的宾客自然是真心向着贺家的多,马上纷纷响应,或笑语答话,或揖手回礼。微僵的场面又活泛起来。

    诗书满腹,有时抵不过人情练达,这便是最好的实证。明璋十分佩服地看了看大姐夫,有样学样,也招呼了几声客人,还抽空扫了焦二姐夫一眼。焦恩赞被瞧得十分坐不住,终于也站起身屈尊绛贵地招呼客人去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420/ 第一时间欣赏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作者:古锦所写的《明媚庶女》为转载作品,明媚庶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媚庶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媚庶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媚庶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媚庶女介绍:
投胎不贵,能怨阴间阎王腐败,处事不公吗? 遇人不淑,能怨天上月老昏馈,识人不明吗? 人生奏是一场戏。明媚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媚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媚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