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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第76章

    斐家军威风抖起来了,但也只是震慑下京都而已,要真反他还是要观望的。现在不但各地军队观望中,连斐家军内部,也有不小的纷争。那些不满朝堂弄权者耍阴谋的沙场浴血的猛将比较多,但打嘴官司的也比较多,毕竟大家以前干的是保家卫国的活儿,辣气便壮,现在忽然改了风向成内斗,砍的是同胞,这事儿就有些需要斟酌了。

    更有政治嗅觉敏锐的当地驻军将领,虽然也在裴侯爷的领导之下,但一早发现事儿不对,各种借口暂不参与。

    所以现在比较铁杆的,还是那帮斐家最直接带领下的部队。所以西南军虽号称三十万,但真为裴家冲锋的,可能得去一半。并且,此次冲突中,也损了小几万人马。

    京城里虽然戒了严,但自从常家被灭之后,三皇子就如履薄冰:为毛各地兵将敢不听指挥,不积极主动呢?为毛竟是裴家得手?斐家想拥立自己外孙子那是自然,但若这外孙子没了呢,他们是顺是反?

    总之为安全计,手刃亲弟也顾不得了,三皇子便下了密令,将五皇子秘密处死,对外宣称:裴家军派人劫狱,五皇子死于混战中。

    结果此秘令被贺正宏带兵截下,并且将三皇子也一并拿下了。

    因为老皇帝又挺过去了,再次宣布复出接掌大权。

    三皇子有重大过错,不该囚禁五皇子。五皇子本人先有串联外将行为,亦是过错严重。总之此二人引起一起不小的内乱,各自得了申斥,全部让远离政事,面壁思过去。

    这样的处理实在是太过轻拿轻放,但没办法呀,皇上成器的儿子只有这么两只了,不好再大动了。

    这样的结果,让裴家不尴不尬的,虽然也得了申斥,但到底老皇帝没有对其动粗,他们也不好先动手落得骂名,只好低头认骂,然后马放南山。而先前入过冤狱的杨家老将军,被调任东南,去收笼常家旧军,重整当地防务。

    并且这次复出,皇帝表示自己服老了,要准备立太子了,命各司荐人选陈理由。立太子本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现在权力下放,愿意听听大众的声音,集思广益,于是各方人士都开始使出混身解数破题……

    西北最近也开始乱起来,盗贼横行。

    这些盗贼绑架勒索偷盗抢劫,来去如风。对象多是富有官商,连为朝廷准备的年课银子都没放过。据说有倒霉的富商家,粮库钱库,颗粒不留啊。象大姐夫孟家这样的人家,把许多铺子都关了门了。而开着的,也是每晚早早关门大吉了。

    细数下来,周边各郡各县,竟然无一幸免地遭过贼。

    有人说这伙儿贼子,就是前番从南部流蹿过来的。

    南部打起来了,这伙子人更是趁乱抢劫,赚得肚肥肠满,还灭掉过几拨正规军,就这么安然撤了出来。

    于是西南发生过的一切,正在西北重演着。

    后来见识过这些人手段的都肯定说,这是正规军,应是常家被打散后流蹿出来的游兵散勇,不肯再归于正途,准备就捞偏门儿了。

    总之为祸一方。

    剿匪依然很痛苦,因为对方没有明显根据地,是打一枪就跑的品种,剿来剿去不见成效。直到这伙人流蹿到某个千户所辖区内。该千户所也没出动多少人,某次是两个旗吧,据说兜住了一窝。

    消息传开,百姓振奋:兵哥哥好样的,总算看到生机了。于是,剿匪马蹄过处,浓尘滚滚,百姓闻声避道。

    连北辰打来都没有这么叫人烦的,因为人家是明枪持仗啊,敌我分明啊,你是要打要躲可以选啊。哪象这伙子人,和你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谁知道他忽然照头敲一棒子?太折磨人了。

    终于几个月后,西北消停了。那卫所连番几次,包剿过几个山头寨子,幽深老林,正规军和这种野战部队进行过很多场殊死对战,最后,野战部队全军覆没,而西北军,损失小小。

    龙颜大悦,命将所有匪贼就地正法。把缴回的物资银两拨给驻军当军饷和装备。——实际上,缴回的相当少,因为那些人虽藏匿于山,实则经常出门大厮消费,并且人员众多,装备剽悍。——这些,都是钱堆出来的。

    圣上不介意缴回来多少,总之绝了后患为重啊。

    事后论功请赏,其中有个旗长居功至伟,领旗下五十人,多次巧设陷阱,以少胜多拿下数百人的匪寇。不但足智谋,而且实战中身先士卒,奋勇争先,单人累计斩杀匪兵二百八十三人。不但清剿了这帮流寇,连原来已经在伏牛山中盘距多年的烈日帮正副帮主皆死于其手,而烈日帮在此次围剿中,也因此旗长的布置严密,全灭,据说众贼匪无一逃脱。此外还有其他山贼帮派的大小头目不等。

    哇,真是,个人专业素质和领导才能完美兼备呢。

    圣上大喜,金殿上细看此人,英姿美仪,少年英雄啊!再看名字:咦,京城名人啊:靖安侯霍靖平之子,霍辰烨。

    原来这些年霍辰烨离京在外,几番颠沛,最后在西北隐姓埋名从了军。入伍三年多时间,因为能文能武,有胆有谋,很快从普通士兵做到了旗长,手下兵卒五十人。此次的剿匪中着实立了大大的功劳。他的直系领导百户和千户大人都没有冒领他的军功,可劲儿地为他请封请赏的原因是:据说此人分别在实战中和匪类的报复性反扑中救过二人的性命。

    姓霍的本来不是隐性埋名吗,后来一看报上去的军功可是不小,才说了实话,自己本性霍,霍家世子爷。觉得这样的回归,也算不给老爹丢脸了。

    至此,霍辰烨华丽回归,算是以实际能耐证明了自己:我行的!

    老皇帝一看是京中贵子,出身高门呢,竟能以世子尊位,行兵丁苦役?高兴啊,说富贵场中,安享尊荣玩物丧志者多,知耻后勇积极上进者少啊,年少时虽荒唐无行,知错能改善莫大蔫呀。最后留下一句评:男人当如是。

    再综合评估了霍辰烨的出身和才干,最后钦封为西北军程将军帐下副都统,放假两个月休整事

    亲,然后回西北军营继续实习深造去……

    明玫听到消息,不由错愕。然后深叹老百姓啊老百姓,哪朝哪代都是被任意唬弄的一群啊。如果姓霍的当年隐姓埋名在军营作小兵,那两年多前她看到的灵前胡子难道是魅影不成?

    好在这不管她的事儿,这么许久以来,贺老爷也没有来信再催她回府,她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并且她一直打听着那位殿下同学的动静。就在不久前,那位终于就近择了老家亦在西部的毛阁老家孙女儿,求大病初愈的圣上赐婚。看来是要长守西部了,如此安封乐命,圣上赞好,赐婚圣旨已下。

    明玫于是收拾行装,在三年期满后,打道回府。

    大姨娘十分舍不得离开,她并不用守这么久的孝,只是陪明玫留下来的。如今和村上妇人们十分聊得来啊,在这里十分爽快啊。女儿也在这里,外孙子们时不时可以见上一面,多好啊。要回去京城干嘛,继续关小院里吗?临走时便忍不住哭了一场。

    其他人都十分开心,离开这么久,京城变了没有?贺家变了没有?好想回去瞧瞧啊。大家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小姐,咱们得快些,过了此山,后面的路便平顺了。”封刀靠近车窗道。明玫掀帘看着那巍然高山,真想上去游玩一番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声声急催,显见来势甚急。

    一队护卫便呼拉一声收缩队型,把几辆马车紧紧护住。车夫将马车赶到路边,以待避让。

    来者皆一身黑衣劲装,斗篷遮面,当首一人远远便冲明玫他们这帮人高呼问道:“前面可是京城贺指挥史家七小姐车驾?”

    封刀几人拦在前头,见对方语言还算客气,并且一语道破来历,便也直言道:“正是,阁下哪位?”

    对方却仍不露面,并且来势不减,当首那人大笑道:“可算等到了。在下主子找七小姐有话,请七小姐出来相见。”一边说一边一把掀了头上碍事的斗篷,露出下面遮面的黑巾来,一伙人也不理封刀的“你主子哪位”的问题,就这么举刀砍了起来

    好一场混乱。

    最后,明玫他们这群人七零八散的被分割开了。封刀紧紧护着明玫,且战且退,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了处陡峭的山坡上。

    显然他们这里是主攻战场,封刀砍倒了一个,便另有一个补上来,再砍再补,持续三比一地消耗着他的体力。终于封刀脚下虚了起来,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围攻的三人见状,互相打个眼色,便稍稍停顿后同时出击,一个从封刀前面劈来,另两个围攻封刀身后的明玫。

    封刀一手持刀抵挡面前刀势,一手猛扯了一把身后的明玫。明玫一下子被扯得坐倒在地上,屁股硌得生痛,封刀肩背上就吃了一刀。

    而另一个对着明玫当头罩下的刀光就怎么也挡不住了。

    封刀见状,硬生生撤去砍向前面黑衣人的刀势,急退一大步,身子向后一斜就罩在了明玫上空。

    他要用身子去挡刀。

    明玫倒在山坡上,情急之下抱住封刀胳膊猛拽。封刀姿势本来就倾斜不稳,再不防被这么一拽,便不由向后倒下。明玫便猛地箍住他脖子向下发力。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翻滚下了山坡。

77第77章

    “小小姐,你伤着没有?”封刀在草丛里坐起来,问身边的明玫。

    够幸运,这草丛如此地茂盛,竟然没有明显外伤。

    明玫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体,好象没有什么问题:“胳膊肘蹭破了,别的地方好象没有。”也除了胳膊肘露在外面,整个人被封刀护得好好的,摸摸脑袋,连头发都不算太乱,能伤着哪儿啊。“你怎么样?”看封刀就精彩了,尤其是胳膊,一道一道的划痕,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那就好。”封刀松了一口气,“我也没事。小小姐,我们快走吧,这里看起来挺唬人,其实不高也不深,那些人只消稍微绕绕道,只怕很快就找过来了。”

    明玫点头,可是往哪儿跑呢?

    这是一条狭长的深山谷,上面看起来陡峭,其实到坡底的位置却缓了少许,沟里杂草丛生。因为他们翻滚而来,将草丛压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明玫看一眼封刀,见他形容狼狈,战斗力微弱状态,现在再被人追上,大概真得完蛋。

    不如,就平安险中求吧。

    “封刀,不如”明玫指着地上的压痕,又指了指山沟的出口方向,再指了指半坡上的大树。

    封刀很快点头表示明白,迅速脱了外衣包了一颗大石头在草地上拖压过去。这么着两趟,弄了一条长长的草辙出来,衣服便彻底烂成布条了。然后他又在草辙结束位置翻滚碾压了一片,表示两人在那里停留过,然后站起身来往山谷出口方向跑了两趟,沿路顺手折了些草枝扔掉。明玫取了头上一支玉钗敲断,又取下半副耳环,封刀沿路先将钗头扔了,跑前一段再将钗尖扔了,再往前又扔了那只耳环。

    等他折回到坡上树下,想用那布条把明玫绑在背上,却见明玫已经手脚不停奋力地往上爬了。

    两人在树上猫了一整夜,搜寻的人来回跑了五六趟,天亮后又经过两轮翻查后,终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小小姐,你还会爬树呀。”封刀问道,疲惫的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是噢,竟然爬上来了?”明玫也觉得很惊奇。封刀身上有伤,让她趴在那鲜血淋淋的背上爬树,她当时根本想也没想过。明玫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两个指甲裂了,却一直没觉出痛来。“你背上的伤要不要紧,我们再等等还是现在下去?”

    此树枝杈阔大,她还在上面小睡过一会儿呢,估记封刀就够戗。“皮外伤,不碍事的。小小姐呆着千万别动,属下先下去瞧瞧去。”

    封刀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带了些野果,说还有些来路不明的人在附近搜寻。那些人未着公服,自然不是官差。

    两人吃了些果子裹腹,又在树上呆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有人搜山。

    这么着呆到第三天半夜。连日只吃点子野果,明玫下来方便后已经无力再往树上爬了,而封刀背上的伤已经发炎了,红肿得很厉害,也无力把她往树上拖了。他们决定趁夜离开。

    天上只有三两颗星星,而山谷里漆黑一片。明玫很害怕这样在黑暗中行走,好象周围草丛树林里都有什么鬼怪潜伏,随时可能被拉了过去似的,一路紧紧攥着封刀的衣襟不松手。

    跌跌撞撞才到山谷口,忽然封刀周身一紧,脚下一顿,明玫立马觉出不对来,不由抬头顺着封刀的视线望出去。

    此处的光线比山谷里面微明了两分。昏暗中依稀可辩一个高大人影正从山谷旁的树影里走出来。

    封刀全身戒备,低声对明玫道:“快跑!”一边手中长刀出鞘,向那人影迎了过去。

    明玫撒腿就跑起来,却听见那人影轻喝道:“回来!”

    明玫闻声顿步回头。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打扮,昏暗月光下,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可是这声音十分耳熟,分明就是,霍辰烨!

    霍辰烨招呼了明玫一声后,却忽然出招攻向封刀。封刀也认出这霍世子来,本来已经收了势,见对方一招攻来,忙举刀去挡,脚下却连退了四五步。

    明玫刚刚生出的见到熟人激动得想叫娘亲的喜悦迅速散去,冲封刀大叫一声:“快跑!你向左我向右。”转身便没命地向右逃去。

    霍辰烨见明玫跑了,便再顾不得封刀,跟着就疾掠过去,一边急怒叫道:“你跑什么跑?”

    明玫见他很快追过来,脚下一顿,便转向阴影里钻,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口喘出气来,呆在草丛黑暗处一动不动。一边寻思这货是个什么意思,听着还挺关心她?可他分明要杀封刀。

    那边霍辰烨却很快过来,一把扯住她胳臂将她拉到眼前,冲着她低嚷道:“你认不出我了?”

    认不认得出有关系么?熟人杀人不会疼吗?明玫惊魂不定地看着他。

    霍辰烨看她似乎吓坏了,正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便不再吵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慢松开她,带点儿戏谑道:“跑得还挺快,看来没受伤。”

    既然跑不掉,明玫便不再做那无用功,只老实站着大口地喘气调息。

    后面封刀也追了上来,警惕看着霍辰烨,试图把明玫抢回身边。

    霍辰烨却扬刀指向封刀,冷声道:“三天三夜,她的名节尽毁你手。封护卫?”

    封刀一愣,才明白刚才霍辰烨对他出手,是想要处理了他,以维护明玫的名节。

    他看了眼明玫道:“等小小姐无虞,在下自会有交待。”他知道霍辰烨的意思,但他不会三言两语就相信他。

    霍辰烨哼了一声,对封刀道:“前面向左。”然后让封刀在前,他背起明玫便走。

    明玫挣扎:“让我下来,我能走。”

    “小心有蛇!”……

    等几个人几番辗转终于安然歇到客栈里的时候,明玫直觉得梦似的,疲累不堪的她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悠悠醒转。

    “你怎么来了?”明玫问。

    切,现在想起来问了?霍辰烨半天才道:“路过。”

    路过?“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么?”

    “不管是什么人,我来处理。”

    “你怎么守在山谷口的?”

    “我们找了一天,在草地里捡到这个。”他拿出那个耳环来。慌乱中掉落的耳环,总会有哪里损坏,可这个耳环却很完整,他便猜她还在山谷里。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被搜寻的人一惊,更躲着不出来。他便让人搜查别人,自己守在山谷口。

    “守了多久?”

    “两日夜。”

    “辛苦你了,谢谢”

    “恩。”

    “听说你当官儿了?恭喜。”

    “消息还挺灵,那你知不知道”算了,还是先别说了。他正是去西北途中,特意打听了她的行程。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们可能只会在某客栈里偶遇罢了。听到消息,他带人快马赶到,见到了众人,独独不见她。

    “其他人都没事,被围在一起,不让去报信儿却也没追杀,当地卫所赶到时他们都很安全。我会交待卫所众人口供说法的,你的丫头护卫你自己安排可好?”

    明玫点头。能这样真是太好了。

    “封刀不能留了。几天独处,传出去不是玩的。”霍辰烨道,一边看了眼门口。

    “什么?”明玫震惊道,还不待再说,就见封刀已从门外大步进来,对着明玫扑通一声单膝跪倒,低头道:“小小姐,属下无能”

    “不管”明玫伸手去扶,“你事”两字尚未吐出,却见封刀忽然手一扬将刀向脖子上抹去。明玫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迅速反手一把攥住。

    有血顺着手指滴落。

    封刀一惊忙松了刀柄,刀刃在明玫手里晃了一下,又吓得他忙去捏住刀刃稳住,一边大叫着:“小小姐,快松开。”

    霍辰烨脸色难看极了,见明玫已经松了手,便忙忙掏了止血药给她上药包扎,一边怒声骂道:“疯了不成!”

    明玫却只瞪着封刀,她实在是很震惊:明明有功的巍然男儿,就这么自己要寻死?半天才缓过表情来,也只怒道:“你疯了不成!”

    封刀只低低道:“是在下失职”

    千金小姐被掳,还野营三四天,这事是有些大条,但真怪不着封刀。

    本来守满一年孝后贺老爷就让明玫回去,是明玫自己悬心婚事,坚持在那里守了三年。三年满,也没和贺老爷打商量,便自己带着队伍出发了。私心里,她并不想贺老爷再做安排,也没有和沿途卫所府衙打招呼,一来她年纪大了不好再出头露面见人,二人这一趟之后,她大概再没有什么机会出门了,想再多自由一阵,沿途稍微游玩一下什么的。

    西北现在已经太平了,并且这里已经出了西北老远了,谁想竟会出这样的事儿来。

    封刀他们已经很尽职尽责了。但如何能抵挡别人的预谋。

    “若有流言,也是对我,我尚活着,你寻什么死?”……

    “报告霍大人,人都带来了。”门外一声报,然后便是许多脚步声。

    司茶司水她们急得什么似的,见了明玫,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拉着直掉眼泪,尤其司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明玫对外的说法是,她和封刀与大部队走散后,被一路追杀,逃得慌不措路,结果遇到几个猎户,那些人帮忙,把那追杀的人骗到了布设的捕兽陷阱里他们藏在猎户家几天,才敢出来找人住店,才遇到世子爷,知道你等行踪”

    具体情形,三人一致口径,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明玫连司茶司水她们都没告诉,倒不是不信任司水她们,主要是封刀的表现太吓人,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万一谁说漏了嘴,她可不想封刀再玩一回割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没看的某节目,昨天和今天狂看了最后一期N多遍,主要是不断重播某片段,为那踢馆哥的闷骚黄激动鸟还是人家吧里混什么的,还搜了许多相关视频来看

    我是肿么了

78第78章

    贺府,贺老爷看着霍辰烨报回来的消息,皱着眉头半天,然后出门去了霍府。

    霍侯爷看着那简报直拍桌子,对贺正宏道:“那唐家娘儿们也太大胆了些,还什么诗书传家,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她不只是坏人名节,那什么连老树洞都翻找过,可见真是想要人命啊。

    “我看不是娘儿们的事,一个内宅儿妇人,她便是有这心思也没这能耐知道琦哥儿的行踪,更别说派出一队剽悍的人马去,连我的一阵护卫都栽了。”

    “你是说别人假借她之名行事?”

    “不是假借,是怂恿,是出力。圣上这么着让臣子们推荐,一些暗中站队的现在也表明了姿态了,那姓邢的老货装的清高,如今已经明确站在裴家阵营里了,这是逼我们出手的试探。”

    霍侯爷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们和五殿下对上,便正说明圣上之意不在五殿□上,这样裴家便不用再等了。听说五殿下去找过你?你怎么推的?”

    “我说圣上不许近臣私下推荐。”

    “看这样子,那裴家显然是不信,不过裴家玩这手,连内宅女子也算计上,真是下作。这样毫无章法的行事,难怪这么多年成不了气侯。”试探是没错,却也把中立者得罪狠了,还拉笼个什么,自然倒向别的阵营了。

    “裴家敢这么得罪,不过一方面觉得圣上中意五皇子的把握非常大,更一方面他们自觉手握三十万精兵,也不怕这些人另投别处。”

    “三十万是没错,可三十万守边将士是朝廷的军队,又不是他裴家的私兵。”

    “可斐家的私兵数虽比这个少,却更精良。这次五殿下去找我,还提起我也曾是裴家军的旧事呢。”贺正宏道,说着笑起来。当年西南边患,十三岁的他一腔热忱南下投军,却不知该投向何处。听人说裴家军最厉害,他便四处打听,最后真入了裴家军。

    他那时从新兵开始练起,剿匪打仗,作战勇猛,立功无数,可惜总是被人冒领。隐忍了近十年,终于在对西羌的最后一战中,让他得遇贵人。

    那时眼见和西羌的战乱来来回回打了那么些年,终于慢慢收复失地,要把西羌人彻底赶出去了,正值壮年的皇帝意气风发,新临西南督战。结果,却引来了西羌最疯狂的反扑。

    那时候,贺正宏已经做到旗手,领着五十个大兵,当时正被派去对敌。那是贺正宏遭遇到的最艰难的一场战斗。都说西羌兵力已经日薄西山,但那次却好象有杀不完的西羌兵涌现,前赴后继,陆续竟有七八拨之多。

    最后他的部下死光了,圣上的亲随死光了,杨家三兄弟死光了,而他护着圣上逃了出来。

    圣上赞其勇猛,问起所属军队,贺正宏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军队没有正规番号,而兵部黄册上,也压根没有他这号人物。圣上亲授他副将职,安置在杨老将军部下。

    有圣上亲自过问之下,当时的裴老侯迅速处置了手下冒领军功的人,把他的往日所为细细陈上。再后来跟着杨老将军凯旋归京,圣上论功行赏,才有他现在的这般地位。

    如今,他自然知道,他当年参加的,不过是裴家的私兵。

    而当初救驾,也绝非因他一人之勇。圣贺回京途中,路上多次被追杀。后来他带人护着圣上乔装小道而行,杨家军另有人扮了圣上引去追兵,死伤惨重不过最后,圣上只嘉奖了他一人。而杨老将军,救驾之功隐下,更在战后,退到了不显眼的位置上去。

    平西羌之后不久,圣上娶了裴家女进宫,直封为贵妃。裴贵妃宠冠后宫,连生三女,几年后才终于有了皇五子。后来,五皇子也是皇子中最得圣宠的。

    如今,皇五子长大了,竟然开始跟他提起旧事呢

    霍侯爷也笑道:“他才多大,知道个什么,还有脸提”

    “西北那边也算成了,只希望烨哥儿这次快点儿。老子快忍不住了。”

    霍侯爷又拿起那简报看了一遍,对贺老爷苦笑着安抚道:“烨儿既说了他自己处理,便让他自己处理。你也不用太生气了。”

    然后又啐道,“这小子,活该他自作自受,谁让他出主意让唐家老五跑西北的呢。”

    “这主意原也不错,只是干嘛拿我家闺女作幌子?这下好了,差点出大事儿。”贺正宏愤愤道。

    霍侯爷道:“是啊。这两个小子还得练,事有不密,倒扯上女子去。”……

    贺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一别三年,大家都长大了些。

    请完安,明璇明琼两姐妹就拐到明玫院里来。

    “七妹妹长高了,也长漂亮了。瞧瞧那双大眼睛,可迷人得很呢,配上那尖尖的下巴,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现在老太太不在了,没人给明璇念经,这姐姐在府里越发活跃了起来,还没进门儿就开始嚷嚷。

    “孝女可算回来了。”明琼也道,“你这么孝顺,也不枉老太太会把私房都留给你。”

    这两姐妹也都是老德性不改。一个依然嚣张,一个依然三句不离敛财。

    明玫把两姐妹让进屋里,笑道:“姐姐们才越来越漂亮了呢。啊,还有啊,现在老太太的孝期也过了,我把老太太当初留下的私房帐单拿了出来,正好两个姐姐帮我参详参详,咱们姐妹怎么分才算公平。”

    “真的要分吗?”明琼问道。

    “那当然,老太太的东西,自然咱们兄妹们一起做个念想才好。”

    明琼立马取过司茶送上来的帐单认真看起来。

    明璇不在意这个,她如今心烦着呢,看见什么都不顺眼。

    当初,明璇在练武场被练着的唐五表哥那一身英武弄得芳心醉成一团,一颗心从此为他扑通乱跳了,后来闹春,无果。如今此事过去多年,唐五也离京多年,此事也算过去了。

    自从明琛和明琨两个哥哥中了榜任了官,简夫子的名头自然又大了许多。那些预备参加春闱的各地进京的举子们,便时常来贺家向简老夫子讨教。如今,大嫂的娘家江南程家的一个堂弟和外祖家的一个李姓表哥进京赶考,便不住自家在京别院,单住进贺家来读书。

    也许有人是觉得沾上了贺家的地气就能高中?也许就为着与简夫子的师徒名份?总之如今有五六个学子住在府里呢,贺老爷把西院书塾专门辟出来给了几个学子住,大哥二哥也偶尔去和学子们谈论一番。

    明琼明璇两姐妹当然不再去书塾读书了,只跟着越师娘学些女红针凿,偏不知怎么的,就让明璇遇见了那个大嫂的堂弟程公子来。这个程公子,幼时习武,半道改文,一身好身板那是没的说的,并且大家出身,人也风流倜傥。本来专门读书备考的,偶然一次练武场玩票出来遇上了明璇,于是这姐姐一见钟情了。

    可是却晚了。因为由大太太作主,已经把明璇提给了赵公子的表哥,同在贺家住读的那位李公子。虽没有过明路,但大嫂已经往李家去了信儿了,李家也回信儿表示同意了。只当过明礼了。

    明璇不干了。

    她要抗争。

    于这件事上,五姨娘十分支持。看看贺家几个女儿嫁的,大女儿嫁个商户,二女儿那么奉承得宠,结果陪嫁少,男人老,二手货带拖油瓶,三女儿嫁前命好,可惜婚后命不保,四女儿如今又填进去了,嫁过去后,连三天回门都没有,从来没回过一次娘家,过的好的女儿有几个不回娘家趟趟的?如今轮到五丫头了,五姨娘深怕自己女儿更不堪,十分心急女儿婚事,到了这个年纪,正该操心了,别人靠不主,只能靠自己手段。

79第79章

    “五姐姐说,我要和谁斗?”明玫皱眉问道,什么外面的女人?

    明璇却不欲多说了,反正别人急了她就痛快了,便做出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子来,昂着头道:“你爱和谁斗和谁斗去。”

    呃?明玫再皱眉,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其实明璇也真不知道多少,只是上次她和程锦鹏的事儿闹破之后,被贺老爷叫去骂了一回,贺老爷说她认识程家公子才几天就敢这么往上贴是个没长脑子的,明璇就说她知道程锦鹏以前也是花花少爷,只是如今不去外面鬼混了成了好男人了,错过了就不容易再遇到了。

    贺老爷于是提到了明玫,贺老爷说:“姑娘家要先修了好名声才能修来好福缘,看看你七妹妹,远远地在西北守孝,还是有世家公子上门来提亲。男人在外面再花红柳绿的,也会想要找个孝顺贤淑的女子成家立室。”

    所以,明璇知道有人来提亲了,只是不知道贺老爷答应了没有,不过明璇想,向明玫提亲的男人,一定是个外面多姿多彩的就是了。

    还不待明玫开腔再问,便听那边明琼抖着手里的单子问道:“我说小七,这单子真是老太太留下来的么?怎么看起来,老太太的东西不多呀。”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老太太位份摆在那儿呢,看上谁的东西谁敢不给呀,便是贺老爷得了好东西,也总会第一个孝敬给老太太吧,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私房怎么也得更丰厚些才对。

    司茶看着六小姐这个样子,不由插嘴道:“这是主管老太太物件的红花姑娘写的单子,当初老太太清醒的时候,亲自检点过呢,那时一家子都在熙和堂看着呢,怎么会有错?”六小姐这话的意思,好象她们小姐昧下了多少似的,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啊。

    明琼却道:“当初是老太太看过没错的,可是难道不会是有人重新眷抄了一份拿出来示人吗?或者根本就把原来那份拿出来部分,谁知道完整的是个什么样儿呢。当初我们可是没人仔细看过单子原样的。”这做假也太容易了吧。

    司茶听了更不爽了,这六小姐如今这么大了,还这么个样子,脸皮都不要了吗,还当是小时候,要个衣裳玩艺儿什么的,也没人说什么,如今可是到了议亲时候了呢,传出去,跟亲姐妹这么算计,也不怕误了好姻缘不成。

    便辩道:“六小姐当时既然有心,为什么当时不要求看清楚呢?当时不看,现在怎么能怪我们小姐呢。再说红花的字迹府里不少人识得,能是谁随便写个单子就算数的吗,上面还有画押呢。再说这单子上也没有撕烂或缺少的痕迹不是。六小姐若指个实处,具体是哪一项不对,我们小姐也好辩解一二。我们小姐好心拿出老太太的东西与众兄妹分享,六小姐却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寒心。”

    明琼被说得无话,不由恼了:“闭嘴!寒心什么寒心,轮得到你寒心吗?不过一个奴婢,我跟你们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

    也只有司茶司水年纪大些还没嫁人,明琼身边的大丫头早配出去了,如今是小丫头如烟跟着,资历年纪都不及司茶,原本不敢打断,如今见自家小姐着了恼,如烟立马小腰一掐,大着调子和司茶吵了起来:“是呀,小姐们说话,我们做丫头的是一句不敢说的,司茶姐姐插什么嘴。我们小姐是长姐,七小姐还得敬重着呢,司茶姐姐也是做丫头的,竟敢对我们小姐不敬?是不是姐姐奴才做久了,觉得自己脸面大了想欺负起主子来了不成?”

    这丫头也是个厉害的,一张嘴话就一串儿,还一副问罪的架式呢。

    明玫在旁边听得差点笑起来,没想到有一天,也有人会说她的下人奴大欺主呢。

    司茶本来也的确不敢跟明琼对着来,刚才已经很压着性子小心说话,尽量把话说得婉转好听了些,但对如烟这样的小丫头她却不带怯场的,当下便冷笑着道:“如虹妹妹不用给我戴大帽子,对小姐们不敬重我自然是不敢的。可我们服侍小姐的,太太老爷一再交待着,小姐们若行事有差池要我们提醒着些,可不是让我们当老好人不说话的。如烟既然奴才当得好,自然不会不提点自家小姐,那就是说,你也觉得你家小姐刚才说的都在理?那你觉得这单子上是着实少了什么,倒是拿出实证来,咱们和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核对一番才是,若真有缺自然是你有理,若不然,你这要是空口白话乱污赖好人呢,去哪里说理我也是不怕的。”

    占便宜没够,谁见谁烦,小姐就不应该拿出来分。

    如烟没想到司茶把话全引到她身上了,一时有些气急,看了眼自家小姐,扭头对着司茶“你,你”了好几声。

    明琼见状,便冷笑着道:“东西物件自然好说,反正大多是摆出来过的,大家总有人见过,想来你们也不敢就白白没去了。只是那银子银票呢,这上面数目可对?又怎么核证?”

    明玫实在忍不下去,便接口问道:“六姐姐这么缺钱?”

    “谁缺钱了?不过是把道理讲明白,吃亏要吃在明处知道不?”明琼气愤道。

    明玫闻言好想骂她娘,个养女不教的货,转身道:“司茶把单子收着吧,回头捡三两样给各位姐姐和兄长们送过去摆着做个念想吧。”老子不分了,省得惯得你毛病大。

    司茶就迅速把单子收了起来。

    “怎么,不是说平均分么?”明琼立马想炸了,这是在调戏谁呀,她认真看了那么久,已经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了。

    “妹妹本来想平均分的,可细想想如果同一件东西,这个姐姐也中意,那个哥哥也想要,倒是给谁好呀。”明玫道,“就是每人分同样多的摆件,估记价值也不会一样,怎么平均分啊?又不能都卖了去大家分银子。没的倒闹得姐妹们反而不和。回头,我把单子给大太太过目,请她分给众姐妹倒好些。”

    明琼一听要让大太太分,她也好想骂娘啊,大太太分什么时候能让她占到便宜啊,便悻悻瞪着明玫。

    明玫见了,便笑道:“既然六姐姐先看了,便先给六姐姐挑两样吧。”转身又交待司茶道,“六姐姐要哪两样都成,先给了六姐姐。至于其他的姐妹们,反正也不是为图财,便随意送两样去好了。剩下的再交给太太去。”

    司茶应了是。

    明琼多少得了个安慰,走时,又拿走了明玫桌上摆的一个玉葫芦,然后对司茶吩咐道:“还是两件知道没。”意思是她拿的这一件不算数。

    司茶也好想骂娘呀,这六小姐这德性真是她强笑着道:“我家小姐说好自然是好。”

    明琼便不理她,也不理明玫,好象一让她确认就会变卦似的,只管叫上明璇就走。

    最后自然少不了也给了五小姐一个精致小玉瓶,也答应到时候也让她另外再挑两件东西。其实明璇压根没好好听她们说话,只顾自己发呆着。有意外收获自然也高兴。

    送走两姐妹,院里几人立马就热闹起来。

    素点素心就在旁边,都表示:“刚才六小姐顺走玉葫芦时,我真想硬抢回来。”只是小姐一直没给信号啊。

    这俩丫头,也都长大了,这些年明玫也没认真让她们学过规矩,从第一次回西北开始,她们便爱跟着护卫们混。行事身手,比司茶还野道些。

    范妈妈也道:“这样的小姐,真是少见。没准将来就靠这个过得好日子呢。”

    司茶无语,她已经不想置评了。而司水,一个人在偏厢里呢。回来后她便说明玫大了,该准备嫁妆了,没事儿便在那里认真绣着。自从搬了院子,大太太又给了两个小丫头,一个叫丹青,一个叫丹凤的,个个漂亮可爱,又都被□得规规矩矩的,做事机灵麻利。反正屋里事儿也不多,明玫便由着司水绣去。

    送走了明璇明琼两姐妹,明玫在屋子里默默坐了一会儿,便又让司茶她们去府里打听了一圈,仍然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貌似,府里关于她的婚事并没有什么传言吧。可她老觉得不对劲儿,明璇那姑娘其实是个心直的,倒不会瞎编派,定是听说了什么,才会讲出那样奇怪的话来吧。

    如果确有此事,却如此保密,似乎更奇怪吧?

    明玫直接去问贺老爷。

    贺老爷也很直接:“霍家来提亲了。”

    “什么?霍霍家?”

    贺老爷看着惊讶的小女儿,十分得意:“我就说霍辰烨那小子不错。多好的亲事,门第,人才,现在也有功名了,一回来就向你提亲,你也够有面子了。”然后还调笑道:“你这次路上遇险,直把他吓个半死。”

    “霍辰烨他,他愿意娶我?”明玫傻傻问道,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贺老爷道:“那是当然。不然霍侯爷早给他订下来了,还能等到他现在?也不看看他多大了。”

80第80章

    这话儿说的,好象人家这么多年不成亲是专为了等她似的。他外面弄一堆子破事儿,自子个儿搞贬值了,关她什么事儿啊。

    据霍侯爷说,霍辰烨一回来,便前后有几个人为他提亲了。结果那小子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婚事就没好气。

    于是霍侯爷便道:“这个你不同意,那个又不同意,你到底中意那个?看看你那一帮小兄弟,哪个不是成亲了当爹了,只你还在这儿晃悠着。”

    霍辰烨不理会。

    霍侯爷便试探着说道:“当初你的好友同窗中,贺家那位小七,是其中最小的了吧,现在也有十四了呢。那边老家戴着孝呢,这边已经有人家在打听了,只怕她一回来也很快要订下来了,只剩下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霍辰烨一听提到霍家姑娘,那往外迈的腿就顿在了那里,呆立半天,最后虽也没摇头或点头,却面带郝色地快步出去了。

    霍侯爷于是明白了,这小子心思果然在这儿呢。

    “等了这么多年,竟是在等你家小七长大。”霍侯爷这样对贺老爷道。

    贺老爷不知道的是,虽然是老朋友,霍侯爷为了自己儿子,所说的话也是不尽不实

    当时实际情形是,有人来重提亲事,霍辰烨也旧话重提,说要把外边儿那个小戏子弄回家里去,就是那个被他赎僧后养在窄鱼巷的洛月。他说那洛月一直等着他呢,这么好几年,很有些对不起她。

    洛月当初从戏班子里出来时,不过十五岁。霍辰烨一走这么四年多快五个年头了,音信全无,那洛月无依无靠的,早过不下去了,两年多前便又自卖自身入了青楼了。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依然有十分的好姿色,并且戏子出身,念唱作打俱佳,倒是比单有姿色的年轻女子更有味道些。

    那家青楼主子因为跟霍辰烨很熟,知道这洛月和他的关系,因此对洛月十分优待,养在楼子里调,教了许久舞技,不久前才正式出道,以清倌人身份卖艺不卖身来着。

    直到霍辰烨回来,果然就去找了她。

    霍侯爷一听又是这女子,气得不行,指着他鼻子一顿骂,说他历练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个糊涂东西:“这么多年你在外面玩玩倒也罢了,如今你竟然还是想要领回家里来?你还未订下亲事呢,你真想跟这样的女子混一辈子不成?”

    霍辰烨道:“有何不可?她等我多年,有情有义,吃了许多苦,比那些高门贵女强多了,我早已答应她了,必是会叫她入府的。”

    “你这样,哪家高门嫡女会肯跟你订亲?”其实霍侯爷十分了解自己儿子,他若真放不下这洛月,一早行走江湖时便带了去了,如何能留下来这么久,不过是气他以前给他安排的婚事罢了。

    霍辰烨冷哼道:“没有嫡女,找个庶女不就行了?要那么高门做什么。”

    霍侯爷道:“你是世子呀,你以后要带着整个霍家呀,这么任性怎么行?你看哪家庶女能当得起世子夫人?”

    霍辰烨便恼了,嘲讽地看他老爹一眼,道:“我看月儿就当得起。”

    霍侯爷也恼道:“我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再不收敛性子混行无道,我便请旨夺了你的世子封号,另择他人,别说还有辰烁在,便是这位子给了别的子侄,也不会让随便个什么人来做宗妇的。百年后我自去你母亲面前领罪去,是我没本事把你教养好,才让你最后落得不堪”

    这种话以前也不是没说过,以前父子的争吵更激烈,霍侯爷只是想着儿子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练,能沉稳成熟些,顾全大局些。谁知霍辰烨如今倒是沉稳了,也不跟他多废话争吵了,也不等他苦情戏演完,直接转身要走人。

    于是霍侯爷才提起了贺家小七来而那小子不爆走了,他就那么默了一会儿,最后傲娇道:“那就她吧,凑合了”

    把霍侯爷气得直骂:“你小子要早说有意于贺家小七,我家便早早去提亲好了,如今偏弄了这么个货色来,倒让人家闺女憋屈。”

    结果霍辰烨反唇相讥:“什么早早有意,那时她才几岁?再说你会愿意?”她不过十岁不到,他已经离家混江湖去了。从前,她可是十分瞧不上他呢。还有那帮兄弟们怎么交待,还有洛月怎么处理,真尼玛各种烦心啊……

    当然关于这个洛月,于贺正宏来说,也从来不是秘密,只是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罢了。

    那天,霍侯爷过府来,两位老爷喝茶聊天,定下儿女一世姻缘。

    贺老爷也很傲娇:“原来你门第高些,儿子又是嫡的又是世子,我小女是个庶的,多少有些配不上。但如今你瞧,我女儿也是不愁嫁的吧。”

    霍侯爷陪笑道:“那是那是,我早就觉得你家小七是个好孩子呢。”烨儿那个样子,象是早对贺家小七很有些意思,可这么多年了,他对那小戏子只怕也有几份真情义呢。这死孩子真是愁死人了,如今也顾不得别的了,那么大了,肯成亲就好啊。好在这小七也是个能拿得出手的,但愿这小七能够降服得了他啊。

    “算你有眼识得金镶玉,便宜你家臭小子了。”贺正宏脖子仰得高高的灌下一杯茶,美道。

    其实这还不算得瑟,更得瑟的他还没说出来呢。贺正宏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别看你门第高,世家吧,侯爷吧,实权人物吧,你儿子有军功吧。可我家小女你看到了吧,我大舅哥家独子哭着喊着想娶呢,可惜我女儿那时小啊。后来,那承福郡王爷也有意啊,口风都给我留了呀,位份也给她留着呢,还是我女儿小呀。现在,我小舅哥家独子三番两次地打听啊。还有那殿下,若非我家小七自己不愿,可能性便十分地大呀。真是行情好得争破头啊。再加上你家小子,看吧,我女儿身边也就出现过这么几个外男,个个被吸引呢。啊,我万人迷一样的宝贝女儿啊。

    然后贺正宏回头倒去把六姨娘祭奠了一回:宝贝儿你有魅力,你女儿也不差,真不差。如今订得高门,女婿是个出息的,你可以安息了……

    明玫坐在老爹的书房里呆愣着,脑子空空的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过了大半天才开口问道:“霍家来提亲?那爹爹,同意了吗?”

    贺老爷笑起来:“为什么不同意?霍侯爷亲自来提的亲,他家可是三媒六聘都准备好了的。不过你不在,便暂时没有公开。”

    小女儿的表情有些奇怪,倒不象羞怯,更不象欢喜,贺老爷不由皱眉道:“怎么,你还是不满意不成?”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爹爹,这种人好过日子吗?听说他外面彩旗乱飘,你是让我去欣赏的不成?”明玫喃喃道。

    还以为在意什么呢,还是女子那点小心思,小女孩儿就爱计较这些个。贺老爷松了一口气,道:“那又怎么样,你还怕收服不住不成?我说小七,你不是挺通透伶俐的吗?那通身的本事不要浪费了,拿下他,驯服了,将来出人头地指日可待。”有个旁的女子,是个什么大事儿?何况还是个对你有意的男子。

    明玫深呼吸:“爹爹,我不愿意。爹爹可否考虑别人?五姐姐六姐姐都未订亲,何必急着我?”

    “别胡说,你五姐姐已经订亲了,至于你六姐姐,人家来求的又不是他。”当霍辰烨那小子是什么人,没鱼换只虾?

    “既然不怕乱了长幼有序,那之前大姐姐介绍的陶家二公子,爹爹又为何不同意呢?那样的人家,安然度日不好么?论关系,你和霍侯爷已经是至交,不在乎多一个女儿送进去捆绑联姻,爹爹何必定要我嫁入霍家?”

    “你竟然这么幼稚,倒宁愿陶家不喜霍家?陶家是大皇商没错,有钱也没错,可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更何况皇商?陶家失了靠山,那些钱财便都成了浮财,来的快去的也快,并且很有可能因财招灾。你不会以为有点子钱财就什么都可以了吧?要想过太平日子,还是高门世家,只要没有大的过错被株连,就是累世安稳。”

    没想到贺老爷有这么一番言论,明玫一时竟辩驳不能,只艰难道:“累世安稳太遥远,我只求小门小户现世安稳便罢了。爹爹,我一个庶女,何苦到那种高门世家里去挣生活,你看看嫁入高门的二姐姐三姐姐,哪个又过得多好了。爹爹,既然只是口头约定,爹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何况那霍辰烨并不是非我不可,焉知他几年军旅生活之后,没有改变主意另求淑女。”

    霍老爷见女儿固执,他也沉下脸道:“你以为你有多少选择,霍家虽然上门来求,不过是给你面子而已,不然,还真得赶紧给你随便寻一门亲事嫁掉。你也知道,当初,你是见过那位承公子的,可是你那么一番做作不肯争取,等于搅黄了此事。人家承公子更不是非你不可。如今人家已经定下亲事,你可知道,等他成了亲,再立侧妃,便很有可能在这些当初落选的人中选,要知道落选的这些人家,本都是承公子要笼络的对象,所以到时候全选去做侧妃也有可能。你不是想说,你不肯争取正妃却愿意去做侧妃?”

    明玫傻眼。

81第81章

    见女儿无话了,贺正宏继续道:“所以霍家此番来提亲,我也应下此事,不只是口头约定,我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贴的。虽没有请官媒,也没有对外宣布,但却会透露给承公子。如果承公子知道了此事,便不会再考虑你为侧妃之事。这事,说起来其实还是霍家帮了你。”

    也就是说,还得感谢他?明玫继续默。

    贺正宏却越说越高兴起来,对那霍辰烨竟然比丈母娘看女婿还满意的样子,他对女儿道:“知道为什么定下来了却没有公开吗?因为烨哥儿要去军营。你大概看得懂当今形势,战事再起只怕也不远了,烨哥儿想等全须全尾回来后再公开此事。他的意思是:若他有意外,亲事就作罢”说着笑起来,透着几分得意,“本来霍侯爷不肯的,想定下来就赶快成亲,这样把儿子放出去他也放心些,可他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已儿子去。”

    明玫完全词穷,只好喃喃道:“真是何德何能啊。”

    这一番父女论战,明玫本是带着气势而来的,好歹人家的亲事,闷声不响就被定了,你便是封建家长,做为当事人,咱也可以表示一些不爽,发表一点抗争的吧。但是现在,她却默默地退了。

    记得小时候她和霍辰烨结怨,斗嘴吵架,互相指摘对方都十分难听。好在那到底属于小打小闹。并且后来她算识时务,急忙去道过歉认过错了,他应该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于是那事儿算是水过无痕了。

    那之后,他外面风流着,她贺宅里窝着,他们再没有过交际。

    上次西北再见,虽然的确前事不提了,但他们却是连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

    这样的故交,要说他真象贺正宏所说的那样,对她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这个弯转得未免有点儿大吧。

    这次途中遇险,得他来救,她自然是感激的。但她也觉得毕竟这是大是大非,如果她遇上了熟人这样,自己又有能力,她也会出手相助的,有点儿人性的人都会这样吧?

    所以感激归感激,要说到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她半分也没有的,霍辰烨大概也不至于如此地挟恩求报(虽然她现在知道那时两人也算已经订了亲了)。相比之下,她宁愿选个封刀这样的成熟美男子,胆大心细,个人能力强,最主要是行事正派,对人关爱,便是以后大事儿上未免要靠着点儿贺老爷啥的,但过小日子倒也够了。当然,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人家封刀早已当爹了。

    说起来,霍辰烨算是知她甚深,如他说的那样,她不本份,不规矩。心里那点儿子龌龊,这些年的一些出格行径,他若真有心,只怕全都知道。

    明玫颓了很久,她第一次,是那么地羡慕盲婚哑嫁。

    霍辰烨混外帮的那几年生活作风如何,明玫并不知道,也不想去查证。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却知道得很详细。

    还是关于那个洛月姑娘的。话说这姑娘那两年在那青楼红袖召里是混得生风水起呀,以清倌之身,风姿卓绝之舞姿,闻名于京城红灯区,得了花魁之名。

    后来等霍辰烨一回来,再次赎身,从良,窄鱼巷。

    最新的消息是,霍辰烨走马上任奔西北军营去了之后,在某个热闹的晚上,洛月姑娘特意去了一趟红袖召,自愿献舞一曲。说她和霍辰烨因舞结缘,因此她算是来谢媒的。

    不看白不看,这种福利自然大受欢迎。

    当晚洛月姑娘一身纱衣飘飘欲仙,舞得众看客如痴如醉,叫好声如潮水一般。然后洛月当场解舞纱,着布衣,深情表示:霍世子这么多年一直对她情深义重不离不弃,这样的真男人,去了那么艰苦的地方,她怎么还能独自在这京城繁华地安耽享受呢,她要追随着他同甘共苦去。

    然后第二天,洛月姑娘挥挥衣袖,也出京城奔西北去了。

    这么大动静,不只明玫,只怕大半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呢。

    明玫得了信儿去找贺正宏,谁知贺正宏却不悦起来,沉着脸道:“你是现在就开始争风吃醋了还是咋的?哪个外任上的男人,身边没有人服侍生活起居的?烨哥儿这般年岁,身边跟着有人完全合理,并且,那还只是个没名没份的玩艺儿,霍侯爷永远也不会让这样的人进门儿的。你在计较什么?”

    这话十分难听,明玫忍耐着性子道:“爹爹,如今姓霍的在外面仍是这般的风评,若是有人知道贺家仍肯嫁女儿,只怕贺家马上就会沦为京城笑柄了吧?贺家女儿,何必那么没有羞耻,上赶着”

    “哼,人们只会介意无所事事只知啃祖宗的纨绔在外面的风流债,功成名就的男人,哪个没有花花草草的,你看谁又把那当回事儿了。你不会是也做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梦吧?”贺正宏斥道。

    话说,这是明璇同学嚷嚷出来的口号。

    明玫不由挑眉看着贺正宏,这样一屋子大小老婆的男人,竟然也记得那样的诗句?你提都不配提。

    也许明玫脸上的不屑和不愤太明显,让霍正宏很有些恼怒。他懒得跟她多废口舌,直接拍着桌上的一封信报道:“烨哥儿早已把订亲的事儿透露给了承公子,承公子不知为何又透露给了圣上。今儿早朝后,圣上已经问过我和霍侯爷了,还夸我说有婿如此,乃大善。”贺正宏说着,表情变得严肃,“所以,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去。你一向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最好。”

    也就是说,过了天听,她不可以再有半分推拒念头了?

    明玫拿起那信报看了看,是霍辰烨发的一封短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上面还有关于洛月的,是简单的几个字:“有女洛月,已遣回。”

    也就是说,他是特意来信给贺老爷说明一下关于此女情况的?

    贺老爷手指点了点“洛月”两个字问道:“这样一个女子,你还束手无策,想指望我替你收拾吗?我收拾可以,但你可想好了,霍辰烨目前,明显是站在你这边的,至少该有的面上功夫都做到了,若他知道这样我还出手,于你是有利还是臭招?是会拢住男人还是气跑男人。”

    霍侯爷收拾这么个人,不过捻捻手指头的事儿,这么多年不理睬,不过因为他儿子喜欢。尤其霍辰烨那样一身反骨的男人,很介意自己的女人别人插手。

    贺正宏一向不理会后宅儿,竟然也懂得这些?明玫诧异地看着这老爹。他给了她面子,所以她得怎么做,跑到他面前去表示受宠若惊么?然后再阴招将那女人kill了么?为毛她还在贺家,就要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别人家的事儿呢?那些到底关她毛事啊?

    好想去shi一shi啊。啊不,让什么姓霍的和那什么女人一起去shi一shi吧。

    不久后,被遣回的洛月姑娘又住进了窄鱼巷。护送回来的一队护卫哥们据说也都是些肌肉虬结的猛男,并随后在窄鱼巷附近住了下来。另有霍辰烨的好兄弟,比如京城的贾谊等人,时常关照着窄鱼巷……

    五姐姐明璇的闹春行动还在继续,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摆明了这一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程锦鹏帅哥儿也很给力,大家公子多的是手段方法,捎信啊捎物呀,完全不把贺家门禁放在眼里。

    姜妈妈不知第几次提起程家公子往内宅捎书信的事儿了,贺大太太仍是不在意地笑笑,她还真不相信明璇能如何。这丫头当初跟琦哥儿那么一回事儿,让她在自家嫂子面前好一顿没脸,如今还不吸取教训,倒越蹦越欢实了呢。

    “仗着老爷的喜爱继续这般胡作非为,总有吃苦头的那天,咱们只管瞧着就好。”

    姜妈妈笑着应了,又道:“这次托的是五小姐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周妈妈捎带进来的。这周妈妈住在外间,每日里往返府里,捎带东西倒十分方便。不过这周妈妈也是个心里来事儿的,信倒是接了,却报到这边来,问能不能捎进去。说若不能,她便退还回去。”

    贺大太太嗯了一声道:“捎也没用,程家会要这么个不知检点的货才怪。”

    大太太这般装傻瞧热闹,姜妈妈觉得多少有些不妥:“太太若完全不管,等真出了事儿,只怕老爷也会说道吧?何况家里还有其他小姐们”

    贺大太太笑道:“能出什么事儿?放心,有人比咱们急呢,你没见咱家那大少奶奶正认真计较着么?那五丫头成今天这样,还不是老爷惯着的。我出来发落,没准更会落老爷一些说道呢。”

    姜妈妈明白了,太太这么稳坐钓鱼台,是等着自家媳妇出手呢。不由笑道:“太太说的是。”

82第82章

    婆婆不闻不问,大少奶奶当然不能也撂手不管,天天严防死守着,怕小姑堂弟闹出丑事来,对明璇是越来越不耐烦。若是她当家,她一定把明璇给关起来,然后直接远远找个在天边儿的人家,到时直接往轿上那么一塞完事儿了,敢再闹,再闹关家庙里一辈子对灯添油去。谁家闺秀是这般没规矩的?话说她二胎生的是女儿呢,贺家门里的女孩子可不少呢,满门的名声都由着她作贱不成,真真该死。

    一边少不得偷偷埋怨婆婆不给力,公公太偏心,这样的货,还留着护着她干嘛呀?

    这样的人,嫁进程家,自然也是败坏程家门风。而李家,却远不是非她不可。李家表弟一表人才,哪里又配不上她了?大少奶奶深深后悔:当初真是识人不清,多管闲事啊。

    明璇的行径,如今李家那边也已经略有耳闻。李家虽然下过订的,但到底比较遥远,又和程家有亲,又碍于贺家威势,便是知道了,也没有表现得很激愤什么的,退亲神马的更是还没有提上日程。因为李家人知道,不用他们先撕破脸吆喝,贺家和程家最后也会给个合理交待的。因此他们不急,他们存住气等着就是。

    存不住气的是明璇和程锦鹏。两边家里都不同意啊,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儿无法倾诉衷肠啊,无法朝夕相处啊,并且,未来能在一起的希望也渺茫啊。于是在贺大太太某天对明璇流露出李家已经不同意亲事了,另外给她寻了一家,要她赶紧绣嫁妆准备洗洗嫁了之后,这对有情人终于相约要私奔去了。

    贺大嫂一如既往地警惕,于是截了两人的信件,亲自交给了贺老爷。

    贺老爷看了实证,也无话可说。

    说实话贺老爷虽然觉得明璇的行为有些过份,但说到底这男人没太当回事儿,要不然他早手脚利索处理干净了,哪儿能放任到现在。贺老爷还暗暗鄙视明璇这丫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只要自己看上个男人就弄得满城风雨的,最后落不着,倒次次沾得一手毛。

    这次比之唐玉琦那次,唯一的进步就是,人家程锦鹏好歹也是愿意的,两厢情愿这种事儿,总比单相思有面子不是。如果明璇真有手段,把程锦鹏拿捏得死死的,也是好事儿啊。

    问题就是,你得让那程锦鹏回自己家去闹去啊,闹得程家同意了就万事大吉了,结果弄到现在,程锦鹏连自己家长的面儿都没见,只去了封信,得了个不同意就结局了,转来转去也就玩个私相受授而已,现在还来玩私奔?

    奔完了便是有贺家给你撑腰,你也只能为妾了懂否?还一生一世一双人呢,除非成一双死人。

    看看琦哥儿那会儿,为了明玫那番闹腾,给力呀。虽然最后没成,但最大原因是明玫太小好不好,唐家等不及好不好。

    贺正宏越想越觉得程锦鹏这货空取了个好名字,办事儿不力,定是个没出息的,果断鄙视他,and果断不同意,and贺正宏直接吩咐:将明璇先关起来再说。

    明玫再进小黑屋,哭闹得异常激烈,大叫着道:“当初三姐姐也是自己喜欢上郡王爷的,两个人也有偷偷幽会,两个人也有书信来往,为什么她就不是私相受授我就是,为什么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就不能?同是贺家的女儿,嫡出庶出不同而已,太太如何就能这样偏心!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明璇又冲着贺正宏哭叫道:“太太偏心自家亲生的,可是爹爹,不只三姐姐是你亲生的女儿,我也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你如何能也只偏心三姐姐一个,爹爹你怎么能也这样。”

    在贺家,大太太后宅一向是绝对地权威,如今老太太去了,连人给她紧紧鞋都没有,指派作事,不过都是她一句话。奴才主子们传话做事,只要捎上“太太说”,便能把事儿办得顺风顺水的。如今忽然被明璇这么一声喝破,向权威发起了挑战,各方人士不由便都愣了愣。

    而大太太,虽不屑于与明璇争辩什么的对战,但若明璇骂她差别待遇她或许还能忍下,可明珠已经不在了,还被明璇这样拉上做榜样,大太太直气得心口直疼。那多看热闹少参与的淡定也维持不下去了,愤愤地对贺老爷道:“这个五丫头,似乎就没长脑子,那时候唐家瞧不上她,连做妾也不配的话都说过了的,她竟还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如今又故伎重演招惹上程家可见只是关关她,太不痛不痒了些,回头没准又转眼就忘,闹腾出什么没羞没臊的事儿呢。这样的女子,老爷也实在不该再纵容了!”一次次被瞧不上,真真是自取其辱啊有没有,还有脸闹腾。

    贺老爷本来也被明璇嚷嚷得心里十分不爽,听大太太又提起唐家那什么做妾也不配的话来,更觉得十分刺耳,不由气冲冲道:“唐家就那么了不起?不过一群靠祖宗”难听话终是忍住没有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明璇那般大胆,先是忤逆,后是指责,也没增加什么处罚,胆子越发地粗壮起来。逮到谁都是一阵折腾。看守着她的丫头婆子没人肯进屋了,因为总被她打骂。上面又没说要堵嘴捆绑什么的,也没人敢这么做,便忍受着她的魔音穿耳。

    五姨娘去看她,明璇拉着五姨娘哭,让她去求爹爹放过她,让她再去变卖些银子给她备用。五姨娘答应着去办了,只是这些都需要机会,一时没有那么快能凑手。不过一天功夫,明璇已经等得如经三秋,深恐五姨娘办事不力指望不上,这贺家,她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了。

    明琼去看她,明璇便拉着明琼苦苦哀求,让她把私房现银给她些,说她将来得了自由后定会十倍地还她,那程家,看大嫂的嫁妆就知道了,财帛很是丰厚。明琼挣扎半天最后同意了,明璇便又求着让明琼想法偷偷放她出去。

    除了这娘俩,别的人也并不靠近萱兰院。明玫除了打发婆子送去了两次点心去,也不肯去照面。明璇便想起来明玫现在住在明珠的屋里,最是得宠,便让婆子传话,让明玫一定去看她。明玫那天便去了一趟,明璇正在屋里大嚷大叫,敲桌拍椅的,见了明玫,便让她立时去找贺老爷哭去,求爹爹放过她去,不然,明璇道:“我便和你断绝姐妹关系,永不来往!”

    明玫默:还用你求?这招若有用老子早天天抱腿哭去了呀

    贺老爷与大太太不欢而散后,各自生了几天的气。可是府里事儿多,急待处理,便是有气,现在也不是僵着的时候,两人和解的意图都十分明显。

    然后,贺大太太先软了声调:“妾身是看了那私奔的信被气疯了,才会说起以前来。妾身这么些年,在家时被父母金尊玉贵地养着,到了贺家后,老爷也处处护着我,连老太太都极少说我什么重话,那时却因为五丫头,被嫂子好一顿数落到脸上来,到如今想起来便臊得慌,才会一直记着。如今三丫头已经去了”提起明珠来,大太太还是忍不住泣不成声,吸了好几下鼻子,才能继续道,“还被妹妹拿出来这么一顿作贱,泼撒些不洁名声,妾身这才越发受不住起来了。何况现在府里几个姑娘都待嫁中,明玉更小,贺家名声如何能不顾,由着她这么个闹法不成?难道老爷是信了那丫头说的什么妾身偏心太过,专与她过不去不成?”

    贺老爷发了脾气之后本就有些后悔,如今见太太直掉泪儿,想起明珠来,也是一阵难受。好好的女儿家,送进去几年功夫就折磨没了,那才真正是个鬼窟阴窑去处呢。自己家孩儿,嫡出庶出,个个都活的健健康康的,这自然拜太太的正派作风所赐了。

    这么一想,也觉得十分对不住太太,更不应该不信任太太,便对太太道:“太太说得对,明璇确实连番犯错不思悔改,不能由着她闹了,太太就看着处置吧。”他自然相信太太不会就直接把她勒死完事儿,或者剃了头送去做姑子去。

    事情交给大太太,大太太处理得很迅速,立马派了护卫将明璇送走。一边写了封信给远在西北的明琪,说了一下明璇闹婚的事儿,交待明琪找户殷实人家尽快将她嫁了,免得等出了丑事收拾不及影响合府女儿家声誉。——到时候,嫁的好坏是明琪找的,也不管她的事啊。

    大少奶奶默默点头,早该这么做了。

    结果,明璇一行走到一半,在远离京城也远离西北的一个叫孟津县的地方,被一帮疑似江湖雇佣军的杂徒掳走了。这帮护卫们也不死战,拿了明璇放下的一封书信,便悠悠回程交差来了。——木办法呀,五小姐自已要跟人家走的啊,以自刎相要挟啊。

    自然,这边厢,程锦鹏也神秘失踪,书全撂边儿了,科考浮云了,匿得很彻底。贺大少奶奶气得跳脚,忙忙给娘家写信报告此事,两家一番紧锣密鼓地交流沟通,最后俱表示,要奋力追踪。

    至此,明璇小姐也算闹春成功,如愿遁走,去过自己梦中的美妙日子去了……

    花瓣纷飞的暮春时节,唐家老太太的大寿到了,贺大太太早早就备足了厚礼等着正日子了。

    明玫这一向都蔫蔫的,连明璇那么大的热闹也没激起她多少情绪,只顾自己驼鸟着。

    因为也早早说了不去的,大太太便留了明玫和明琼在家,怕到时去的早回的晚,连家事都交待给明玫了,谁知明玫却也收到了一份贴子,是唐五表嫂邢茹萍专门发给她的,说其他姐妹们都见过,只有明玫去了西北这么多年没见了,特意请她那天过府一聚。

    明玫看着贴子半天,便让司茶准备那天的衣服。

83第83章

    “小姐呀,那唐家五少夫人以前每次看到小姐,都怪声怪调的,这次只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咱们何必去招那个晦气呢。”司茶有些担心。

    “我知道,不过既然她这么想念我,那便见吧。”明玫道。

    “那是去花想容订成衣吗?回府后只做了几套春装,还略有些厚呢。奴婢瞧着这几天天气燥热的很,小姐没有旧季的薄衣裳好换呢。”

    “嗯,那便先订几套吧。问一声六小姐,看她需不需要也订几套,就用我们的份例银子吧。”大太太要带上她,当然也不好只留下明琼一个人。明琼这次还算义气,听说破例为明璇拔了毛的,也不知道手头还有没有现银。

    “还是算了吧小姐,给六小姐订了,不给八小姐订,会不会也说不过去。八小姐自己有是一回事,小姐不问一声却显得有些不妥了。还有少奶奶们,是不是也得问一下呢?这么细说起来,连三少爷也得送点儿什么去才合适呢。”

    明玫一想,确是这样,倒挺麻烦。“那便算了吧。本来想着姐妹们只剩我和她了”说到一半便停了,还有小明玉呢,总是把她列入侄女辈里去,真是。和这个小妹妹十一岁的差距,加上这几年远离的生疏,还有大太太把她眼珠子一般掌心里捧着,怕人碰坏了摸脏了的样子,都让人和她难以亲近。

    司茶笑起来,道:“小姐不用担心六小姐,她自己去年的衣服应该也有成色新的在呢,还有,六小姐已经把五小姐屋里没带走的东西全搬她屋里去了呢,定是不会少衣服穿的。”

    明玫笑起来:这倒很象这姐姐的作风。

    除了她们两姐妹夹塞儿,其他明玉了嫂子们了等一众女眷本就在计划内,于是一家子热热闹闹全部奔唐府拜寿去。

    二姐明璐自然也来了,看起来很瘦很憔悴的样子。和娘家姐妹们聊了一会儿,情绪似乎并不高。见到了二姨娘,于是两母女在旁边说着小话儿。贺大太太早就帮着自家嫂子们招待客人去了,忙得什么似的,贺家儿媳们也跟着帮手。明琼大了,虽然还盯着人家旁边摆设着的物件看,但已经知道收敛很多了。

    她不收敛也不行,自出门儿后,贺家太太便让自己的丫头寸步不离跟着她呢。加上明璇走后,贺老爷把五姨娘和明琼也一并骂了一回,责怪她们天天在一处,也不知道引带着明璇学好什么的,之后也不去五姨娘处了。大太太对明琼和五姨娘更没半分好脸色,连原本那丝维持高贵的淡笑都没有了,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明琼便也识趣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明玫也十分无聊,和几个认识的太太小姐打过招呼,便带着司茶去了唐家园子里走走。

    唐家,她统共来过那么一次,印象中,白茫茫一片。如今春光半谢时分,仍有许多花儿绽放,依然花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找不出印象中的半分景像。

    “七小姐?七小姐请跟奴婢来,我们少奶奶有请。”一个小丫头快步跟来,对明玫道。

    明玫跟着她,一路逶迤到了一处院子的偏厢。这是个宽敞的屋子,四处阁窗垂幔重重,门口是显眼的多宝阁,摆着各色造型精美的物件。

    唐五少奶奶邢茹萍很快过来,竟然没有丫头跟在身边,大概都留在外头了吧。

    五少奶奶一身华丽盛装,满头珠翠,头上戴的和耳朵上挂的,都是那走一步晃三晃的品种,和身上披肩的流苏一起轻轻颤动。脸上的妆容也很浓艳,胭脂唇膏眉黛,和身上的熏香,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离得太近有些熏人。

    男人不在,这五少奶奶也很知道打扮自己嘛。

    听说,唐家老太太对这位孙媳妇非常的好,象对唐玉琦那般宠着让着,唐大太太也时常把她带在身边,出门赴宴也好,日常在家也好,都带在身边细细教导家事,两个孩子也帮着带在身边,据说婆媳们相处融洽。虽然男人不在,独守空房寂寞,但还有两个儿子傍身,这是不是比很多男人在身边却三妻四妾的女人幸福多了呢。

    只是和几年前相比,这五少奶奶也显得有些消瘦憔悴了些呢,倒让明玫意外了一下。

    “几年不见,七表妹终于长成大姑娘了呢,不过怎么却有些黑了呢。”五少奶奶道。

    “可不是么。西北那里乡下地方,在院子里也能晒到太阳呢,不象京里,家里都有廊子可走。”明玫笑道。“不过表嫂怎么好似也瘦了不少呢。”

    “是啊,你不知道,去岁冬天的时候,我不小心感染了一场风寒,在床上躺了很久呢。”五少奶奶道,脸上有丝淡笑,眼神却冷冷的,看起来并不协调。

    明玫无视她的冷淡,只稍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五表嫂现在已经大好了吧,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你找我来的,有事请快讲好了。她也不想笑的,她干嘛要跟她在这里哈啦,说这些有的没的?

    两句客气话说完,明玫便一副不欲再言的样子,把眼神转向了不远处的花树上。

    邢茹萍看明玫这样不甚耐烦的样子,她也不再客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可知道,我那时病重,送信去了南襄,想让夫君回来一趟。我父亲亲自帮着夫君求了假出来,于是夫君星夜往京城赶来。”

    明玫淡淡笑道:“鹣鲽情深,所以表嫂才很快康复了的对吧。”给她说这些干嘛?示威?

    五表嫂脸色却更加难看,她看了明玫一眼,带着丝怪异的笑:“可是夫君过一直没有回京来。妹妹你说,我那夫君他,是去了哪里?”

    明玫不由心里一动。她自然明白,定是那时唐玉琦正好借机跑去了西北,于是让这五少奶奶记恨上她了。莫非小汤山那帮匪类,真是此女的手笔?是她一人的意思还是有别的谁呢?

    那件事,霍辰烨当初说让他处理,后来回来后,贺老爷也不许她多问,封刀直说没有消息,那家伙,回来后就去了兵营,再没出现过。

    有没有处理过或怎么处理的她不知道,大家都当那件事儿没发生过,所以她也无从插手。

    她当然仔细想过,那样的事儿,如果不是贺老爷的政敌或私仇就是她结下的私怨。她曾细想过到底得罪了谁,不是没想过此女,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胆大和有手段罢了。

    既然她主动提起了,那么,明玫直直盯着邢茹萍道:“妹妹猜不到呢。噢,莫不是最近路上不太平,五表哥在哪里出了岔子?妹妹上次从西北回来,途中亲眼见识过匪徒劫道呢。表嫂你说,大汤国现在太平的很,那些匪徒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竟然反问她,邢茹萍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看她道:“我怎么知道那些匪徒哪里来的,你自己怎么惹上了匪类,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夜路走多了遇上鬼有什么希奇的。”

    大家千金遭遇劫道,这是多大的事,一般人并不会告诉别人,知道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表示惊讶,毕竟一个不小心就清白尽失,她竟一副毫不奇怪的样子呢。

    并且,她只是说路遇过匪类,她怎么知道自己惹上了?

    果然,竟真是和她有关呢。

    “表嫂莫不是觉得五表哥走多了夜路,所以那趟才回不来了?表嫂怕不怕自己走多了夜路,下场不堪?”明玫道。想起那次遇险,看看这唐五少奶奶的举动,她不由更加恼起来,做了这样的事儿,还敢这么辣气壮到她面前来摆明了说?这不会太欺负人了么?

    邢茹萍却面带哀怨道:“自从接到父亲给的信后,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几年未见夫君,倒因病得福,一时恨不得再病重几分才是。可是,夫君却左等不回右等不到直等到后来,过了新年,过了上元过了二月二,如今又春天都快过完了,领了两个月的假星夜启程的夫君也仍然没见影踪。”邢茹萍说着,脸上又渐生怒气,“我气恨不过,正好捡到了某女的一支玉钗,便捎去半段给了消假上任的夫君,告诉他这是他相好的首饰,我另有半截玉钗在手,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忍了,若他仍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便放话出去,让人都知道某女作风轻浮,曾与侍卫共度”她嘴角带着一抹狠戾,看着明玫不紧不慢道。

    明玫笑了笑,手指轻轻理了理袖角,淡淡问道:“然后呢?”

    邢茹萍本来是想看看明玫慌乱的样子的,如今见她完全一副毫不尴尬的样子,不由愤然叫道:“然后?这样不洁的女人谁会要?只配沦为笑柄受人唾弃,只怕与人为妾也只能做贱妾了,若她家人要脸,就只能偷偷送去尼庵里了事了,还能有什么然后!”

    “所以五表哥害怕了,回来了么?”明玫问道。

    “谁知他却还是毫不理睬。”邢茹萍轻轻叹口气,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本来很是气恨,可是爷爷却告诉我,这说明夫君根本没把某女放在心上,对她只有亵玩之意,根本不会维护于她。所以妹妹说,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说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因为消瘦,眼角细细的几道眼尾纹就随着清晰地显出来,“所以我也不生气了,你看,如今我身体也完全好了。并且,没有人肯维护,某女若再敢犯贱,落我手里,我就必不再跟她客气半分。”

    “妹妹上次遇匪时,算是见识过了那贼人的狠厉,他们连随意一个可能容人藏身的老树洞都用大刀长枪使劲戳过才罢,是铁了心地要置人于死地呢。表嫂觉得这样的手段可算客气?不知若是表嫂,又会是怎样的不客气法?”

    邢茹萍似乎有些意外,脱口道:“你少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不要紧,主要是大嫂要悠着点儿,就象你说的,走多了夜路总会遇到鬼。表嫂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孩儿积福才是。”

    提起自己孩儿,邢茹萍心里一颤,不由冲口而出道:“你敢!”

    明玫不想跟她再多说,便站起身来,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我自然不敢,鬼才敢呢。表嫂真的要多行善事才是。”

    邢茹萍看她轻抹淡写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不由骂道:“歹毒女子!”

    明玫冷哼一声,轻笑道:“是啊,歹毒女子。”

    门外,一个丫头的声音传来:“太太!”

    便听唐大太太的声音传来:“你站在这里作什么,你们少奶奶呢。”

    “回太太,少奶奶正在里面,和贺家七表小姐说话呢。”丫头回道。

    唐大太太嗯了一声,道:“是小七呀,我也很久没见了呢。”然后就有脚步声近,有人撩起了帘子。

    明玫一点儿都不想笑,邢茹萍也脸色发白,两人都跟大太太勉强打了个招呼。

    唐大太太就知道,这媳妇儿会忍不住想要找贺家小七的麻烦的,这才让人看着她点儿,果然就窝在这里。看样子,大概谈得不甚愉快,媳妇儿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样子。那小七冷眉淡眼,在一旁端坐不语。

    一看,自家媳妇儿就输了气势。这媳妇儿还是太不存气了些,逮住机会就惹一番人家,能得什么好处呢。

    唐大太太不动声色,笑着和明玫打招呼:“小七呀,很久不见你了呢,可算是回来了。和你表嫂在聊什么呢?”她不问自家媳妇儿,却问明玫,只怕自家媳妇一个没忍住就蹦出什么不堪的话来。

    明玫勉强挤出个笑道:“表嫂和我刚聊完了五表哥,如今又正聊两个倍儿呢。”

    见明玫这般坦然地提起琦哥儿,唐大太太也有些意外,“噢?聊你表哥什么了?”

    “正说我八岁的时候,五表哥成亲前,还见过他呢,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五表哥是不是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五表哥怎么也不回来呢?”明玫道,“还有五表嫂说我晒黑了,我想五表哥现在在军营里,没准晒得比我还黑呢,到时候回来了,看表嫂还好意思笑话我黑。”

    唐大太太笑起来:“小七说的是,你表哥定然比你黑多了。”

    “听人说表哥的两个孩儿都很懂事,比我家的侄儿们懂事多了呢,只可惜没见着。”明玫道,然后吐了吐舌头,淘气道,“舅妈可别告诉我嫂嫂们,要不然她们听见我贬自己亲侄儿,只怕不高兴呢。”

    唐大太太笑起来:“哎哟,孙儿得夸奖,我心里得意着呢,偏要去你嫂嫂们面前显摆一番才好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噢,”明玫道,“到时我只管说是舅妈冤枉我。不过提起孩子来,五表嫂也是一副慈母心肠呢。都说隔辈儿亲,大舅妈大概更是一腔柔情吧。”

    唐大太太笑道:“小七说的正是呢,我如今真是看到两个孙子,便什么都不再求了。”

    “所以呀,刚才五表嫂也说,要为两个孩子少走夜路呢。”明玫道,脸上再不见半分笑意。

    这话听着不对,很象是自家媳妇儿做了什么阴暗手段惹到人了的样子。唐大太太的笑脸就明显一滞,迅速撇了媳妇儿一眼,便看到自己媳妇又是愤然又是不安的表情

    不管唐大太太是否完全不知情,都得把这话先撂这儿威慑一下才好,五少奶奶或许会自以为是,唐大太太当比她明大局。贺家不是不敢惹她唐家,更不是不敢跟他们撕破脸。看唐大太太上次闹了贺家,被拿住道理后那么识趣地道歉认栽后只字不再提起就知道了。

    没办法,她只是自保。

    明玫转身出门,心里无比难受。带着司茶到园子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脸埋在膝盖上久久没动。男人玩政治,扯上她们这些人,于是她,竟然要拿唐玉琦的孩儿做要挟了她如今竟是,如此地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打分送花的同学

84第84章

    “哎哟,这不是小七吗?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忽然一个柔柔的声音问道。

    明玫抬起头来,就见唐四太太带着几个丫头,正满脸关切地看着她呢。

    “四舅妈好。”明玫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象哭了?谁惹小七了,快告诉舅妈。”唐四太太大惊小怪道。心里也确实有些奇怪,印象中,这贺家小七似乎是一副爽朗明快的样子,怎么来家里做客,竟躲在一边哭起鼻子来。

    明玫轻轻接过司茶的帕子摁了摁眼角,笑道:“风惹的。在这园子里走了一会儿,竟然被灰迷了眼睛。”

    “瞧瞧,这小脸儿都有些花了呢。去我院里梳洗一下再去席上吧?”唐四太太热心地道。

    明玫笑着点头:“如此,谢谢舅妈了。”

    几个人曲曲折折去了唐四太太院里,让到抱厦里坐着上了茶。一个丫头麻利地打来了水,帮着司茶给明玫净面梳头。唐四太太歉意地笑道:“今天府里来的人多,我要去那边帮着待客,刚才忙慌中倒把衣衫都汗湿了,回来换一套也还要过去那边,不能多陪你了。不过小七尽管放心,正堂拜寿且还待一会儿子呢。老太太还说梦见过琦哥儿也会回来呢,只怕要等过午了才会正式开宴呢。你倒不用紧着过去,就在这里好好歇歇再去无碍的,在舅妈这里尽管随意不要外道才是。”

    明玫笑着应了,唐四太太就自回屋去换衣衫。

    洗梳完,明玫坐在椅上歇息,那小丫头端去水盆出去倒水,不知怎的就脚下一滑,那水盆哐啷一声就摔到了地上,水花四溅。明玫被溅了个满身,衣服鞋袜俱湿了大片。

    “奴婢该死,小姐,小姐饶命啊。”那丫头立马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看着明玫道。

    明玫一身的狼狈,暗道晦气,无奈看着那丫头道:“你且起来吧,去看看舅妈有没有换完衣衫,问问有没有合我穿的衣服鞋袜拿一套来换。”四舅妈的衣裳难免老气些,但还好她也比较瘦弱,身量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应该也能凑合。

    小丫头忙忙地去了。司茶气愤道:“小姐太好性了些,这丫头这般毛手毛脚的,怎么也得吃个教训才好。还没拜寿呢,等下也不知道换的衣服能不能见人呢。”

    “无碍的,反正也不用我们出风头。”只要她不是故意的就好。

    小丫头颠颠地跑去又跑来,抱了一套衣裳领着明玫去另一间侧厢里换衣服。——唐四太太院里安静是安静,就是这方面不好,没有小姐的闺房,又不好去唐四太太的屋里去换,到底不是至亲的,万一男主人回来,也说不过去。明玫暗暗点头,这小丫头倒也有心。

    这是一个里外间的卧室,床铺干净整齐,没有女子胭粉类的东西备用,也没有男子惯常的物件书籍等摆设,似不象日常有人住的样子,倒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大概就象小丫头说的,是个闲置着的空房间吧。

    “小姐呀,四太太的鞋子你穿着有些大呀,可怎么办才好?”司茶问道。

    明玫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算了,就穿我自己的鞋子吧。把它们完全浸湿了,再拧拧干,看起来就完全一样了。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知道这鞋子是湿的,会以为它本来就那样颜色呢。”穿双大鞋子,一走一掉的可更丢丑了。这样的天,也不怕受冻什么的。

    司茶噘着嘴,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小丫头就应声去端水,一边道:“那只把鞋面用湿布擦抹得颜色一样了就行了,也不用完全浸泡湿。奴婢这就去办。”说着出了门去。

    明玫和司茶坐着刚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门前。那脚步的节拍和声音,听着就不是女子的步伐。明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刚问了声谁,那边门帘就被人揭了起来,一个美颜如玉的少年公子站在门口,看到明玫也有些意外,静了一瞬才含笑道:“七妹妹,你来了!”

    “唐玉瑭?”明玫也很诧异,“竟然是你?你不是住在外院吗?怎么忽然跑进来了?”

    这么多年不见,原来的小豆芽抽条成小树苗子了,还是那般瘦瘦的身型,却再没有从前包裹厚实的臃肿模样,高挑的个子硬是让人生出些玉树临风的感觉来。

    唐玉瑭在门口顿了顿身形,就趔趄着走进了几步,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只管看着明玫傻笑。

    明玫觉出不对来:“唐玉瑭,你喝酒了?”还没开宴呢,他竟然先喝了酒?这样宴客的日子,女宾众多,便是自己家里,也该注意些才是吧?怎么能这么混闯乱入的?

    唐玉瑭慢慢走近,在明玫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长长呼了一口酒气,才又笑着道:“嗯,我饮了酒了。七妹妹知不知道,我第一次饮酒呢,那么辣,他们还偏说好喝,还笑我不敢喝,”说着又傻笑起来,“妹妹你看,我哪有不敢喝。”

    “嗯,你是大英雄,竟然敢喝酒了。”明玫哧笑道,然后示意司茶,“我们走。”说着趿着唐四太太的鞋子就站了起来,率先往门口行去。

    唐玉瑭见明玫要走,也忙扶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着急地叫道:“七妹妹你别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少年眉目如画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身子猛往前倾一把就拉住了她,自己倒差别摔倒。明玫忙扶了他胳膊一把。

    门口忽然传来小丫头急急的惊叫声:“表,表小姐,你和我们十一少爷在做什么啊?快松开手啊,我们太太不许旁人和我们十一少爷这般动手动脚的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唐四太太的声音传来:“哟,这是干嘛呢?”

    薄帘开处,唐四太太和贺大太太婆媳几人俱站在那里,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妇人。

    来得可真及时呀。明玫知道又被算计了,如果她猜得没错,现在这房间,没准就是唐玉瑭在这内院的常备住处呢,只不过今天被收拾得更利落了些。这些唐家人!她腾地升起一股怒气来,不由眯了眯眼,松开了扶着唐玉瑭的手,也挣开了唐玉瑭的拉扯,然后慢慢走近唐四太太身前站定,瞧着她轻轻一笑:“是呀,我也正想问呢,这么用心安排这一出儿是想干嘛呢?”

    唐四太太本来心里得意,从很早开始,她就喜欢明玫了。这女子,瑭哥儿喜欢,难得的是琦哥儿也喜欢。门第不高,又是庶女,做瑭哥儿正妻自然是不合适,但做妾却是最好的。——不能有个向着瑭哥儿的表姐做唐家将来当家主子琦哥儿的妾室,有个将来当家主子放不下的女子做瑭哥的妾室也一样的妙啊。瑭哥儿将来于外有贺家的助力,于内家主也会默默相让几分,便是没有亲兄弟姐妹扶持,以后的日子还会难过么?

    所以才煞费心机安排了这么场戏,只是明玫的不慌不忙却让她有些意外。一般的女孩子,不是见有人来,一脸恼羞地忙摔手逃开吗?

    不过同居一室,拉拉扯扯,有眼睛的都看到了。最主要的是,连衣裙都换了,还说得清么?如今她带来了这么些人证呢,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她还能怎样?

    唐四太太想着,也不急着和明玫辩什么,只忙着指挥丫头们给瑭哥儿上醒酒汤,又让丫头用凉水先给瑭哥儿清洗一番去去酒劲儿。然后看着贺大太太,道:“小姑,你看这事儿”如今失了清白的可是你家庶女,就看你如何处理了。

    那边瑭哥儿被丫头服侍着,忽然酒气儿上来,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满地的污浊酒气把大家都熏了出来,便又好几个丫头过来一番手忙脚乱地收拾。

    那另外两个妇人,一个是唐四太太的娘家表姐,就是楚惜惜的亲娘,另外一个是唐老太太的娘家远亲,夫家姓陆。都是唐四太太专程带过来的。

    那两个妇人都一脸的大惊小怪,楚家太太道:“哎哟哟,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男大女大的,既然已经这么着了,自然是凑作堆儿作一家人罢了,这样才两全其美嘛大伙儿说是不是?”

    明玫看她一眼:“这位太太,我和表哥从小同窗共读,现在不过刚刚偶遇,十一表哥又喝醉了,大概连我的样子都没看清呢,没准他刚才把我当成是四舅妈了呢,就什么作一家人罢了?”

    贺大太太也很生气。她看明玫瞧着那楚家太太,冷冷静静的腔调,一脸的鄙视,显见是没把这点子伎俩放在眼里。若是以前,贺大太太或许还可能信明玫和瑭哥儿会有什么龌龊,但今时今日,明玫的婚事虽然没有公布,贺大太太却是知道的,明玫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如何会为了一个瑭哥儿做出什么来?当初琦哥儿那般,还看不出她半分在意的样子呢。

    何况无论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如何能让贺家的女儿在这儿丢份儿,这可是自己的面子。

    想着,不由也怪唐四太太不自量力。瑭哥儿不久前已经订了亲了,如今还想算计贺家女儿做妾,你想的得有多美呀。

    不由瞪了唐四太太一眼,然后淡笑着对明玫道:“咱们贺家和唐家,本就是骨肉一家亲的,连你们的名字,都是行同样的玉字边取的呢,楚家太太说的也不算错。”今天不是翻脸的时候,且圆和过去再说吧。

    唐四太太听她们母女一搭一唱的,心里切了一声,面上依然微笑着。她倒不怕她们如何巧舌,总之如今是证据确凿,你们母女便是说到天边儿去也不能不就范,不信就看着吧。

    “话虽如此,但这般情形传出去了,到底于礼不合。再说这也正是好事儿呀,郎才女貌的,订下名份来,也好堵了旁人的嘴不是,免得到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反而不美了。”另一位陆家太太道。

    贺大太太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外祖家打秋风的破落户远亲,粘着赶着的凑到唐家来,也敢来置喙了,不由挑眉道:“唐贺两家的事儿,从来不需要旁人家操心。”

    那陆家太太气得想变脸,想想还得维持亲戚面子,以后才好常来常往,便强按捺住了。

    明玫见了,便整了整衣衫,也不再理会别人,走到贺大太太跟前行了一礼道:“叫太太担心了。刚才那丫头弄湿了我的衣裙,这才到这里来换了套四舅娘的衣裙,还有鞋子呢。”明玫说着提了提裙角露出脚上趿着的大号鞋子来。

    唐四太太却大惊着叫道:“什么,我们只看到拉手而已,难道还做了旁的什么,竟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瑭哥儿呢,你个瑭哥儿呀,你到底对你七妹妹做了什么呀。”

    唐玉瑭刚才被人劝着饮了些酒,身子虽有些不适,但倒没有饮下多少。如今又是凉水又是醒酒汤的灌着,又吐了一回,酒劲儿倒确是去了大半了,听到母亲叫自己,心知不好,忙扶着丫头走出门外,望着唐四太太恳切道:“娘,你别说了。”

    唐四太太气道:“为什么不说?你和小七早有私情,当我不知道么,你现在既然和她做出这样的丑事儿来,自然要对人家负责任才行,大家都有眼睛看着呢,你还不让说什么?”

    “娘,求你了,哪有这样的事儿。”唐玉瑭道,母亲如何能这样,污七妹妹名声。母亲身体不好,他从来就没有忤逆过母亲半分。如今听母亲说的不堪,大急之下,脸上汗都冒出来了。

    唐四太太犹气骂着不依道:“你个没出息的,大家看得清清的,你怎么敢抵赖?我辛辛苦苦怎么养出这么个不孝子来”

    明玫懒得再听她罗索,哼了一声,脸一绷,冷声提醒道:“唐四太太,听说十一表哥已经订下了门好亲事,你怎么可以如此污他清名!你仔细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说着仰着头,轻轻扶了贺大太太的手:“太太,我们过去那边拜寿吧,这里唐家四太太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劳我们多费心。”

    贺大太太看着明玫的样子,竟是直接称唐四太太了,还“你”呀“你”的直叫,只怕是真怒了呢。不由悄悄叹口气,大嫂当初为了琦哥儿那么生气,最后也不了了之,这个四嫂,那点儿手段,在自己男人儿子面前时不时晕一晕装装死还行,硬要和人斗智斗勇,她能斗得过谁呀。贺大太太想着,心里的火儿也一拱一拱地往上蹿:个没眼色的,想欺负人也不打听打听,这丫头连老爷最近都常和她说事儿呢,你惹她,这下可好,惹怒了这丫头,又得她和贺老爷好一番解释。

    贺大太太深吸了几口气,不行,她得好好跟这四嫂说道说道,不然她那脑子,没准当别人怕了她,以为自己能得逞呢,再不识趣的继续闹起来,只会惹得贺老爷更恼。想着便对明玫道:“小七跟着你嫂子们先过去,我跟你四舅妈说说话。”

    明玫笑着点头,对唐四舅妈冷冷撇了一眼,道:“是。四太太最好听听我家太太怎么说。以后不要记错了行差了。”

    见她要走,唐四太太忙向旁边那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忙一把拉开了旁边的衣柜,就见里面放着明玫的衣裙。

    “七小姐,你既要走,就把自己的衣裙换上再出去吧。小姐怎么好胡乱穿了一套衣裙就出门去,被人看到了,难免说三道四的。”那丫头边说着,边把那衣裙捧着往明玫身边来。

    大家不由都是一愣。唐四太太看看大家的脸色,就露出些得意来。

    那楚太太就问道:“咦,你这丫头怎么知道七小姐的衣裙在这柜子里放的?”

    那丫头乖巧应道:“刚才奴婢进来,正好看到表小姐把衣裙急忙放进了少爷的衣柜里去。”

    唐四太太急怒道:“这这,竟然连门都不掩,小丫头子们都看到了?瑭哥儿你怎么可以如此行事,就这还敢不承认?你可知道这传出去,小七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你还敢不对小七负责?”

    唐玉瑭也傻眼,他根本没见过明玫原来穿的衣服好不好。如今仔细一看,可不是,小七穿的是自己母亲的衣服啊,怪不得原来觉得有些儿眼熟呢。

    明玫刚换下的衣裙,明明看着丫头拿出去晾晒了,这里竟然有一模一样的一套?明玫不由走近那丫头,把那衣裙抖开看了看。然后她笑了笑,挑眉对唐四太太道:“唐四太太说笑了,我和表兄少时同窗共读,又不是不能见面的人,如何到了见一面就要掩门的地步,更别说见一面就要他负责的话了?至于衣裙,并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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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亲们

85第85章

    “不是你的?”唐四太太冷笑道,“那你的衣裙到哪里去了呢?”这可是她的杀手锏呢,竟然敢不认。

    “我的衣裙自然被有心人收起来了。”明玫道,“四太太大概不知道,我是从来不爱在衣服上熏香的,也不爱在身上抹什么香露的。这衣裙上的香味,一时半会儿也熏不上,只怕在你这衣柜里放了很久了吧。”

    司茶听了,忙去把柜子拉开,众人一看,柜里果然有一个香袋。连衣服上都染上了香气,可见衣服和香袋已经放在一起很久了。

    唐四太太一惊之下,脑子倒好使了:“小七你不用左推右推地不认了,大家都看到了还能有假。你说你不用熏香,我们大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谁知道这香袋是不是你原来一起带在身上的,带久了自然染上了香气,或者这香袋并不是你的,但你惯常用的香料却和这香袋里的差不多一样也未可知。再说谁会有和你一模一样的衣服呢,这不是怪事么?”

    “我的衣裙是花想容订的,并不是自家绣娘做的。所以我有这样的衣服,唐四太太这里也有人去订了一样的并不奇怪。这个好办,让人去花想容查一查就知道了。我不信花想容的绣工师傅会经得住大兵的棒子不让实话。另外,我一向习惯让人用皂角洗衣,我的衣裙虽是外面订的新衣,但拿回去后却先洗了一遍才穿的,那衣上的皂角味儿却是一时半会儿去不掉的,所以只需在这院里各处找一找,大概总能找到有皂角味的那套衣裙来。唐四太太,要不要我们现在去找一找?”

    司茶道:“也不用去旁处找,我看到这丫头刚才抱着衣裙是往那边去的。”说着那后罩房的方向一指。

    明玫看着那丫头还未待说话,只听唐玉瑭怒声道:“即刻去拿回来,若再使半点花样,立刻杖责一百。”

    内院女子打一百下,那是要人命呢。那丫头扑通一声跪下,看一眼唐四太太,看一眼唐玉瑭,怯怯地拖着长腔哭叫道:“少爷!奴婢并未拿”

    “来人,拖出去!”唐玉瑭怒声叫道,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水盆,丫头不敢再出声了,唐四太太气得直哆嗦,抖着手指点着唐玉瑭,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凄凄哀哀道:“你,你,谁会为你好啊,你竟然”

    一语未了,身子软软的就要晕倒,唐玉瑭忙过来将她一把抱住。反正是老段子了,她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要昏倒,小时无力,如今长大了,唐玉瑭早已接应得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丫头们忙过来合力抱着,连扶带搀的,把唐四太太弄回屋里去。

    唐玉瑭看着明玫,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几番滚动,最后叹了口气,轻声道:“七妹妹,我娘她,对不起”……

    明玫这天过的无比的堵,她很生气,晚上自然去找贺老爷添堵去。

    贺老爷也去了寿席,不过只是中午的时候大概跷班去喝了杯酒啥的就撤了。这个迟到早退的货,完全有理由表示对自己小女今日遭遇半分不知。

    “爹爹,我记得小汤山之事,你说过不让我过问,所以我不闻不问。可爹爹不防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处理过,为什么到了今天,仍然有人拿着当初小汤山被困的事来要挟?”

    “有这事儿?”贺老爷问道。

    “什么叫有这事儿,难不是我来寻你玩笑的?”明玫反问,“爹爹若办事不力,或者不愿尽心,为什么当初不肯交给我来办?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子烦透了。

    贺老爷摸了摸桌了的镇纸,看到明玫小脸绷着带点儿瞪地看着他,贺老爷微挑了挑眉,这丫头快炸毛了,只不知道真炸开了是什么样了呢?

    “你详细说说唐府是怎么回事儿。谁惹你了?”

    明玫详细说了今天的经历,然后忍不住一顿牢骚,都是些指望不住的鸟人,除了说话象个爷们儿,行事就他娘的不靠谱呀:“你不用管,我来处理!结果咧?”处理个屁啦!

    贺老爷却夸道:“拿孩子要挟,这法子好。就是要这样表现。”

    “啊!”老子要杀人放火了你还觉得好?“爹爹,明明那件事儿,就不是邢茹萍一个内宅妇人能搞出来的,直到今天,她想的也不过还是恐吓要挟我而已。这样的人,当初她有心杀了我?她最多是个受了唆使来冒头的而已。爹爹你是力不能及搞不定,还是完全不想管我的死活?”

    贺老爷笑:“怎么,沉不住气了?你这点儿可不如烨哥儿。”

    我要沉住气做什么?我要跟他比做什么,他会的多了呢,他外面彩旗一片,我能么?明玫觉得她真快要炸了。

    “稍安勿燥,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唐家,忙完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唐五少奶奶迅速回娘家去了。

    她也很急切,想想很后怕,若是当初真出了事儿,贺家报复起来,若如那丫头说的那样,首当其冲是她的两个孩子,那还要她怎么活:“祖父当初不是说,只是败坏下她的名声,拿捏些把柄吗?怎么竟是想杀人灭口?”

    邢阁老笑道:“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杀了她一了百了不好吗?”

    邢茹萍叫道:“祖父,这事儿如何瞒得住!再说祖父虽为阁老,但贺家却是宠臣,又手里有兵。比起动黑手,祖父怎么会是贺家的对手。到时候贺家报复起来,祖父要如何抵挡。再说琦哥儿要知道我如此心狠手辣,只怕再不会理我了。如今,那丫头已经知道了,我不过想警告她一下,她反而警告我小心护着两个孩儿。”邢茹萍说着,急的快哭起来。

    邢阁老眼中精光一闪:“贺家知道了,贺家女这么说的?”贺指挥史怎么邀怎么赏都老神在在做他的保皇党,这下子五皇子急了,用逼的,反倒一下踩中他的痛脚。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货。

    “是啊祖父,贺家若真动起手来,我可怎么办啊。”

    邢阁老道:“什么怎么办,你什么都不需要办。孩子是唐家的孩子,你一个人操什么心,你只管把这事儿告诉唐家人,他们也是武将世家,比权比势比富贵比人脉,哪里又比贺家差了,唐家岂有不护着自家孙子的道理。”

    “可是祖父,这样唐家人岂不就知道我私下的小动作了,我以后还如何在唐家立足?”

    “儿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你不会分不清吧。”邢阁老道,“当初想收拾那小庶女,又不肯杀人灭口,还要以此要挟,你就没想过那小庶女知道了后会如何吗?她又不是死的,自然会报复,现在不过是该来的来了而已,你又担心害怕个什么?”

    “可是祖父,你当初说你会处理干净的。”怎么偏拉扯上我来。

    “我是处理的很干净,是你要找人家麻烦先的。”

    “那祖父现在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有。你只管先把此事告诉唐家人就行,其他的就放心吧,不会让你担心很长时间的,也就快了。”

    若贺家真的动手动唐家子孙,唐家必然翻脸。贺家是死忠保皇党,圣宠更盛,唐家只能选别家势力,那必然选择五皇子阵营。唐玉琦已然在西南军中了,若能把唐家整个拉上五皇子这条船,关健时候,可比贺家还管用呢。皇上虽然让唐老侯爷赋闲,但他依然是指挥史,正史。

    而贺家,手握兵权,最知圣上心意,可人却是个极死板不变通的,自己女婿也一脚踢到偏远地方编地方志去了。五皇子亲自上门都不中用,各种方法拉拢不成,也只好打压了。

    如今如果贺家怎么逼都不敢出手反击,那就说明圣上是真的意属五皇子。只要贺老头不与他撕破脸,小意谨慎夹着尾巴对他,说明五皇子不但能上位,还会是最名正言顺的上位。那他邢家,尽可以扬眉吐气。到时候,内阁首辅之位,贺家不管在什么位置上,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他何必怕姓贺的。

    而如何贺家立时反应激烈动作起来,不把他放在眼里,便显然是不把五皇子放在眼里,也不用再观望了,让五皇子直接动手还保险点儿。

    总之,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错,如今,就静观其变吧。邢阁老想着,笑道:“到时候,你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她必不敢还手。”

    邢茹萍良久无语,她知道此事一定牵扯到了朝堂大事,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很不安,虽然以前,她祖父总是算无遗策,让她很放心。

    邢茹萍回去后,便把与明玫间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婆婆。唐大太太早觉出不妥,正准备空出手来细细查问儿一番的,如今得知此情,心里不由一紧,就飞快给明玫捎了封信,说唐家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然后,邢茹萍被软禁,不能出唐府半步,不能往外捎出片言只语。

    当然,内宅儿妇人,本来活动场所就是在内宅的嘛,这算是个聊胜于无的面子安抚吧……

    而大佬们都觉得快了的结果是,果然很快。

    朝堂之上,三五两个皇子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三皇子依然走他的亲民路线,争取民众基础,一边时不时的宣扬一些裴家拥军自重,欲谋反篡位的言论,也时不时的糊一些疑似这样的事情到裴家头上。还收集了所有裴家军不听王令的事实,比如圣上屡宣而裴侯爷从不应召入京之类的事儿。

    五皇子背靠裴家这棵大树,依然行霸王手段,时不时把支持三皇子,叫嚣得比较厉害的官员直接斩落马下,黑道白道不计。然后五皇子的人还反咬说是三皇子党故意耍的苦肉计,企图栽赃陷害于他而已。

    当然暗地里,两兄弟你来我往到底怎么回事儿,连圣上都表示没弄清,民众谁还说得明白。

    而明面上,众朝臣们也站队站得差不多了。真心实意的也好,被迫无奈的也好,觉得自己慧眼已经看得很穿的也好,握着底牌不出手的也好,总之,也表现的已经足够充分了。各派系之间的攻讦也表现得足够多了。

    连贺正宏这样不党不朋的,也受到了些牵扯。比如某天贺正宏路遇跟在三皇子身后同行的邢阁老,三两句客气寒暄后,邢阁老笑着低声道:“老身听到一些传闻,本来不当说的,不过看到贺指挥史还是忍不住呀。老朽若说了,求贺指挥史且莫怪罪呀。”

    贺正宏道:“但说无妨。”

    于是邢阁老道:“听说贺家闺中有女,路遇匪徒,已然身非黄花?不若与我邢家,做个小星,也免得将来事情闹出来,贺指挥史面上无光。贺指挥史觉得如何?”

    贺正宏听得额上青筋直跳,许久才道:“邢阁老怕是枯朽之身行将就木,耳聋眼花听岔了吧?”

    五皇子就在前面顿住脚道:“两位卿家说什么悄悄话呢?”

    邢阁老就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在下听了些道听途说。也是结亲心切,若无此事便罢,贺指挥史万万莫怪啊。”说着跟着五皇子继续往前去了。——能憋就继续憋吧,憋着憋着就习惯了。

    再过一阵子,在三皇子党死到第四个之后,圣上怒了。欲要责罚于五皇子,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于是皇上也出了重拳浑招,连着找茬斩首了好几个资深五皇子党。

    五皇子也怒了,对老爹那怨那恨也是喷薄而出呀。你就这么两个儿子了,你身体也不行了,你还死撑着干啥呀,强硬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你手里有兵权嘛,谁又真没有啊。

    而恰在此时,暴怒的五皇子收到别人的密告,说他当初没有在三皇子的囚禁下丧命,其实是贺正宏指挥史救了他一命,要不然,他早已奔赴在黄泉路上了,还争什么皇权啊。

    这事儿证据确凿,连当初三皇子颁布下的密令都拿给五皇子过目了。

    有谋臣献计,既然这样,有来无往非礼也,并且,反正就他们哥儿俩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行三皇子的老计策,便是到时候皇上震怒,又能如何,剩这一个儿子他也不要了不成?再说万一皇上真在小皇子中找,那便真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他五皇子不是还有斐家的军可以用嘛。

    于是五皇子一咬牙,去他娘的,就这么着吧。这老头儿说快死了快死了就不死,倒来来回回快磨死个人了。

    丁巳年四月二十四,三皇子殁。

    京城又一番戒严,贺老爷又一番早出晚归,来去匆匆,威风凛凛。

    然后,京城太平,没有什么人试图异动。本来也是,皇上不动,五皇子不动,三皇子大势已去,死忠的部下稍动一动便迅速被摁住了,其他的,没被清算就不错了,还动什么动。

    形势稳定,貌似,皇权终于可以平稳过渡,只需五皇子顺手接过就好了。五皇子一派扬眉吐气呀,连贺正宏,都少不了落了些奚落指责。——当初死活不站队,现在,站不站都这样了,稀罕。

    邢阁老更乐呵呵表示:“贺指挥史威武,结亲的事,考虑一下噢。”……

    不怎么参加早朝的贺正宏这天当殿上表,奏邢阁老长子为政一方,干涉军事,将自己女婿(唐玉琦,本来侯门闲职七品佥事)直接安排为五品守备,寸功未立,就青云直上。附证据若干。

    然后牵连上邢阁老:当初邢阁老为自己孙婿行荐书,举人唯亲。且日常邢阁老与西南军也十分交好,甚有内臣与外臣结交的嫌疑。证据若干。

    然后大胆推论,这样的阁老,能代表朝廷的利益吗?他在朝内是谁的代言人呢。然后其它林林总总许多证据。

    邢阁老此次忽然被打个措手不及,惊愕之下应对不敏。圣上大怒,当场勒令邢阁老停职查办。

    很快,邢阁老组织材料反攻:贺家女(姑姑同学)嫁了通缉至今未果的汪洋大盗,定是贺正宏庇护钦犯。线头从唐玉琦在青渡河附近消失拉起,当时贺家女就在附近,他当然是冲着她去的。那时就详查过贺家队伍,护卫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那谁护送了唐玉琦呢,那时他已身疲力筋强弩之末蛛丝马迹牵出来的,便是莫家兄弟。莫家为何会帮着贺家,原来,两家是这样的关系

    贺正宏以不变应万变:口说无凭,你拿出莫家兄弟来证实呀。

    邢阁老再出题:贺家女回趟西北老家,让人净水泼街青石铺路。

    贺正宏破题:我女为乡邻修的路,还出了工钱料钱呢。那路修来又不是为她自己住那里天天走的。

    邢:那钱从哪儿来的,还不是官僚作风收礼收的。

    贺:你少收礼了吗,还不都自己吃了。我女有什么办法,别人送上门的礼,认都不认识,退都无处可退啊,只好拿来做公益了。你要好好学学啊,光吃不吐会吃坏肚子的。——最后加上一句总结:老邢同志你触角够长啊,不但西南路子熟,连西北也尽在掌握啊

    圣上闻言又怒,怒火波及好几个站在朝堂为邢阁老说话的臣子

    一向,在两皇子的拉锯战中,这种戏码每天都在上演。但如今贺正宏这样的保皇党忽然跳出来对五皇子党不利,且一出手一个准儿,似乎预示着风向将大变?

    原来就站的不怎么稳的墙头草们开始动摇了,有的甚至表示出了自己乃无党派人士也,唯皇命是从也(涉入不深,重新站队十分方便)。另有一些小心翼翼观察着,觉得现在还不能倒戈,五皇子回头一动兵,不还是他的天下(坚定的墙头草观望派)?真正的铁杆派们继续猛舞党旗,坚守阵地。

    总之,气氛又有些凝滞。然后,三皇子之死侦察结果呈圣:五皇子弑兄,证据确凿。

    皇帝毫不手软,立时将五皇子关了起来。弑兄罪行一径公布出去,基本上,就断送了五皇子和平继位的可能。民众不会支持这样的皇子上位的,何况皇上又不是真的没有别的皇子了。

    皇上这次特别狠,把五皇子党露头冒尖儿的铁杆们,收拾得溜干净,还申斥裴贵妃养子不教,终酿大祸,将宠冠后宫多年的裴贵妃夺了妃位,打入冷宫。

    不过三天时间,五皇党尽颓。

    接着圣旨下,立六皇子承嗣为太子。令六皇子承郡王从西部焦作城回京

    于是很快,完全没了指望的西南裴家,坚定地竖了反旗。

    三十万西南军加四十万裴家私军,以七十万之势,瞬间控制了西南军政,然后发兵五十万,以天道不公为名,剑指京城。

    皇上:“终于反了啊。”他本来也很想和平解决的,可他的身体实在等不及啊。

    三项指示:势必将斐家势力连根拔起;要把战场控制在西南,不能扩大兵患区;严防西羌趁机来犯。

86第86章

    这国家大事于贺家内宅来说,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贺老爷更忙了,很难见到人影。据说,吃住在兵营了。然后再据说,贺正宏领兵布防,大军已经在城外八十里沿线拉开了防守阵势,坐等斐家军来投。

    可是裴家军实在远在山山水水的那一边,听说那里已经打得很激烈了。而这边,除了斥侯们每日奔忙,其他大家都挺闲的。

    比如贺正宏,领军人物,他竟然还有空回家一趟,安抚一番妻儿老小,还把明玫同学叫过去书房,表示一番父女情深

    “琦哥儿可能有危险。”书房里,贺正宏开门见山道,看着明玫的眼神无比严肃。

    明玫微微一愣,然后便问道:“要我怎么做?”

    “你果然猜得到。”贺正宏道,表示很欣慰。

    明玫当然不是靠猜的,自从贺正宏开放了他的书房,明玫不但能看到书房的书籍,还有看到很多非一级保密状态的邸报之类的信息,以及,贺老爷也时常透露给她一些有的没的

    若不是能用上她,明玫才不信他会跟她聊什么唐玉琦。他有危险怎样?遇难又怎样?告诉她让她缅怀么?贺正宏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趣,连明珠去世,贺老爷也没有私下跟她提过一句。

    和这女儿向来很好说话,一点就透,“可为什么亲事问题上,至今别扭?烨哥儿对你可是贴心贴意的好。再说如今已经定下了,你还想怎么样?只要你这里稍微透出些别样的意思,那烨哥儿可能立马向太子或者向圣上请旨赐婚,你要如何驳去?”贺老爷不解道。

    如今婚事既定,惹怒霍辰烨决不明智,让他一如既往对你好才是最对的做法。类似这样的话,贺正宏已经不知第几次提醒她了。

    明玫很想笑,没想到贺正宏这样的人,自己满屋的女人,于妻子儿女教导上向来不甚在意,最后竟然是在婚事上,教导她最多的人。

    个人的想法不重要,聪明人要做正确的事儿。他反复提醒的道理明玫懂,可懂是一回事,心意是一回事,她别无良策,难道连意难平都不可以么?

    可这问题谈来谈去,贺正宏这个大家长从不松口,并且她说多了,他就给她恼了怒了以对,让明玫觉得除了cosplay明璇姐姐玩私奔外,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实际上她也cos不了,人家明璇好歹是有亲□人可奔的,她奔谁去呀,连那装得老实巴脚其实挺精明的商家子陶二,都看不到她未来的价值踹了她去了,她奔什么奔。

    明玫不想就此再多言,淡淡道:“爹爹跑题了。”……

    朝廷的安民宣传很到位,连贺正宏尚且有闲暇回家探亲,其他人家更是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酒楼茶肆依然时常人满为患,红灯区依然红红火火,京城依然热闹繁华,安享太平。

    毕竟虽听说有战乱,可战场远在南边,普通百姓看不见摸不着,于是便深觉这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和京城貌似没有多大关系。实际上,京城人大多不相信裴家会打得进来。看看城外列的阵就知道了,那兵马一动,遮天蔽日的灰尘。比起朝廷势力,裴家,窝在西南那旮旯许久又怎样,在京城人眼里,仍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所以没有人在军籍的人家,最多又多了些话题,比如你二姨妈啥啥的在南边儿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之类的。

    而真正有人在军营的人家,比如唐家,就紧张得多了。唐玉琦怎么办,现在南北各自戒严消息不通,他是被裴家糊弄着继续跟着裴家干起来了呢,还是被羁押回不来呢,他是否安全呢?

    惶惶不安的唐家女眷们,组织起来去上香,求求神佛讨个心安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啊。于是这天,送信儿给贺大太太:女婿可能也要打起来了,一起去拜拜吧。但愿大家都平安,他们不要打到一起去才好啊。

    战事起时,做为武将家的女眷们,貌似能做的,也就只有拜拜了。

    于是贺大太太领着明玫,和唐家女眷一起,去了城外不远处的留峰寺。

    留峰寺是京郊最著名的寺庙,没有之一。寺有得道高僧,常年香火鼎盛,并且留峰山山峰奇峻,有断崖雾蔼,山前碧水环流,四时风景优美。京里高门大户的女眷,凡常几乎都爱往这里来上香拜佛,于是这寺庙便时常高门紧闭,清场专供。

    但是今天,并没有清场,寺里信客人来人往,对着佛祖各种求。

    明玫跟着一帮女人们各处拜完,大家到僻静的厢房说话。

    唐老太太叫过明玫,拉着她的手轻轻拍抚着,满脸的慈祥和蔼。忽然一转脸,看着身旁的邢茹萍,声色俱厉道:“你还不给玫儿跪下!”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不知道老太太这是何意,只狐疑地互相看着。

    明玫心头一闪,忙忙去拦:“老太太,使不得,五表嫂使不得,大家有话好说,千万不用这样。”

    唐老太太不语,只拉着明玫不让她动,一边怒瞪着邢茹萍。

    邢茹萍面色铁青,使劲咬着嘴唇,脖子硬了半天,在老太太威厉的目光压迫下,不甘不愿地移到明玫面前,略一迟疑,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唐老太太见邢茹萍跪下了,尤不解气,开口骂道:“你这个招灾惹祸的丧门星,竟然出手阴毒,歹意害人,还不快求玫儿饶恕,”

    邢茹萍在地上跪着,抬头看着明玫,几乎是恨恨的声调道:“以前是我不该招惹你,是我邢茹萍做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现在我这里给你赔罪了,求你原谅。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只求你大人的恩怨大人了,有不满只管朝我来,不要伤害我的两个孩儿。”说着眼睛一红,就哭了起来。

    明玫咬了咬嘴唇,仰头冷声道:“五表嫂还是快起来吧,这样也太难看了些!我说过,只要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定不留情,五表嫂好好记着吧。”

    一直拉着她的唐老太太,见明玫并没说原不原谅,便急忙松开了她的手,也站到她对面去,对着她深深福□去,沉声恳切道:“老身也帮茹儿给玫儿谢罪了,求玫儿放过我家宣哥儿和定哥儿吧。他们年幼,尚不懂半分人事。求玫儿看在你琦表哥的份上,不要动他的两个孩儿吧。”

    她这一礼,让唐家各种舅妈们一阵不安。主要是,她们不知道所为何事,对一个小辈儿行礼,又着实寒碜。怔忡之后互相对看一眼,不知道是该一起行礼还是去扶起老太太。

    只唐大太太心知肚明,在旁边也是脸色铁青,跟在唐老太太后边深深福下一礼,语带悲声恳求道:“那是你琦表哥的根苗啊。你琦表哥现在身陷南方,生死不知,千万拜托小七你对两个孩子手下留情啊,舅妈这厢给你行礼了。”

    面前的这几个女人,都是一向养尊处优的人,通身的气排,高贵的脸,如今却在她面前深深躬□去。明玫强压下那股强烈的不适感,终是硬着心肠道:“我说过,你不仁我不义。以后,你唐家看好表嫂,莫要行差踏错再惹人厌才是。”

    这次不用别人多说,邢茹萍也知道该自己表态了,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我记得了,请妹妹放心。”不知那狠狠的语气,是表示决心之大还是气恨之深……

    明玫心里郁郁,便带着司茶沿着偏僻的廓子走着,不觉到了一处侧殿。殿前,一个眉眼俊秀的美少年和尚看着她笑。明玫仔细一看,竟是从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不了小和尚,如今也长大了呢。

    不了把明玫让进偏殿,通传了他师傅不提,不提师傅竟然也还记得明玫,赏了明玫一盏茶。

    明玫当然记得这不提,因为这和尚很有趣。

    上一次和卢佩仪来这里拜佛,别的僧人都对他们这些供香火的大户恭恭敬敬的,身前身后的殷勤,可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宁愿躲在偏厢里打瞌睡。那天,明玫高声扰他清梦,以“佛祖听得见,师傅们听不见”的话回了不了小和尚。然后和这不提有过一番谈论。

    这不提最初样子装得很高深,和明玫论道。

    说起众生平等,于是明玫问他:既然平等,为什么僧人要向香客施礼;为什么不了要向你施礼?

    不提就曰:施礼施的是礼,不施便是失礼,心平才会施礼,并不表示不平是个很会把人往晕了绕的。

    明玫听得很乐呵,感慨道:所谓念经,重要的其实不在于“经”,而在于“念”

    不提表示听不懂,但却跟明玫交流得更欢畅了。

    最后,明玫走的时候,这不提和尚悄悄对她说:“其实你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师傅们听得见,佛祖听不见’才对。”说着眨了眨眼睛。

    明玫当时就笑起来,忍不住问他:“既知如此,师傅念经给谁听呢?”

    那不提又眨着眼睛道:“我念经当然佛祖听得见,可你念的又不是经。”

    竟然还不叫她施主,这么你呀你的,比俗家弟子还俗呢这么特别的和尚明玫如何能不记得。

    和不提聊起当年七株榕的削指惨事,谁知不提师傅又开始傲娇,说自己丈外之人,名曰不提,便不会旧事重提,八卦这种东西,更是有多远给我走开多远去,“一切过往,皆是云烟。”不提道。

    明玫笑起来:“可是,不提师傅,我怎么听说,当年师傅你可是避过众人偷偷去过七株榕现场参观揣摩了一番的?”

    不提一愣:“你怎么知道?”他自信很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不了都不知道呢,“原来是你派人来调查我,不过你派来的人有这么高明么?”那是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呢,不提眨着眼睛看着她问道。

    她是让人查过他,不过这是最近的事儿,安新还是太嫩了,或者是面前这家伙太狐狸,竟然发觉了。明玫却没有被揭破阴谋的难堪,闻言只管得意地笑起来:“你真这么干了呀?”

    不提一愣,便也哈哈笑了起来。

    出家人呀,得道高僧神马的,不是不喜不悲么,你在佛祖面前这么一副欢乐的样子可以么?

    明玫道:“我记得那时不了还很小,你收他做弟子时,他几岁?”

    他从小跟着我,后山断崖下捡到他时,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样子。”

    “然后呢,你养大的?”明玫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提却很骄傲:“那当然。看我把他养得多好,来往的香客,都想多看他两眼”

    “你是想让他还俗咋的?”明玫笑道,然后收了笑,认真看着他问道:“若请师傅再去断崖下捡两个弟子来呢。”

    不提神色一整,收起那笑嘻嘻的表情,在明玫凝重的脸上扫了一圈,半晌才挑眉道:“有什么好处?”

    “给你烧高香”……

    很快,邢茹萍和贺明玫两女的绯色恩怨,以超越12秒88的速度,在京城里传得人尽皆知。

    故事很浪漫,说琦哥儿和贺家七姑娘从小同窗共读,青梅竹马,以至成亲后仍时时难忘,冷落发妻。于是发妻邢家女不满,醋缸打翻之后准备给贺家七姑娘一个教训。于是请动娘家人邢阁老相助,终于等到机会,在贺家七小姐守孝回归路上,邢家买通江湖人士设伏,贺家女受惊扰,与护卫躲进当地猎户家一整天才避过故事细节详实,人证俱全,包括还有两个当时漏网的江湖人士也正式落网受审了,还有当地参与救助的卫所,甚至还有猎户客栈等一一证实。

    当然贺家女不肯白受欺负,脱险回归后杀上门去,说要拿唐家嫡孙来报复。唐家吓得不轻,便拿出亲戚关系多方求情告解,贺家女才表示,暂不追究,但凡再犯,多罪并罚

    所以说,没看到么,现在唐家人看到贺家女见一次赔罪一次呢,上次唐家老太太大寿,贺家女连寿都没拜就走了呢

    俺亲眼所见啊,两家女眷意图和解,连唐家老太太都亲自给贺家女道歉了呢,可见那贺家女真有手段,很是吓人呢

    这么着传了两个月,南方也打了两个月。各种战报不时地涌进京里。

    先是守东南的杨家父子,就是新太子爷的外祖和舅舅,不用说自然是力挺自家外孙冲锋在最前线的,和裴家在南方地界儿打得个轰轰烈烈。都是经年老将,手下猛兵强将,杨老将军亲自披挂上阵,原来最大的编制不过八万人马,不知为何竟多出好几万来,何况太子登基,前途明朗,又站在正义的制高点儿上,将士们热血沸腾,一时杨家军胜在气势。

    而斐家这边,原本西南军一直在裴家的控制之下,抵抗个西羌那是冈冈的,但打内战,便有一部分人不肯出力,甚至有人不肯遵命。经由上一次裴家灭常家的行动,心里清明的人都知道,裴家揣着司马昭之心呢,所以才一开打,就先倒戈那么不少去了,剩下的也很有一部分迟迟疑疑的,当然,其中表示愿意坚定跟随裴家的,自然还是大多数。但总而言之,西南军绝不是铁板一块儿。

    而裴家私家军号称四十万,其实满共二十多万,不过这也不少了。

    但是裴家没离开西南那块地界的时候,不肯动用自己多年攒下的私下军,只让西南军出动,去和东南杨家军拼个死活,遇到不给力的,就自己出手消灭掉,这么几番洗刷下来,到时还省下的,就是些能放心使用的部将了。

    这其中,便有南襄守备唐玉琦。

87第87章

    邢家不堪,而贺家,贺正宏正备战在京城防御的第一线上,百姓言论自然而然方方面面地偏向于贺家女,于是可怜的邢茹萍,便是如今被唐家解禁得自由了,八方打听来的消息也总是堵心。

    邢家主心骨顶梁柱邢阁老关着,估记是捞不出来了。父亲跟了裴家,丈夫身陷西南。她自己,也不知道再可以指望谁,也许就象传说的那样,唐家分分钟可能出妻。

    邢茹萍如一头困兽,对外面的流言翻飞愤懑而无力。没多久,另一则新的消息传来,终于崩的一声,勾断了她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最新消息是:唐家曾被贺指挥史参过的南襄五品守备唐玉琦,在此战乱之际,来信来人暗中联络贺家七小姐,分析了天下局势,说明裴家军实力雄厚,而京城驻军只有不到二十万。打将起来,京城危矣。要接走向有私情的贺家女儿去南边避乱去。

    此信被截,来人被捉,贺正宏亲自将人和信交与圣上。——这事儿做得忒不地道,唐老侯爷知道后立马怒气爆棚。不管真假,有事儿咱翁婿私下说呀,你如今这样把事儿往圣前捅,又算哪般呀。

    外人自然也揣测不断:唐家,到底还是召了贺正宏的怒了,前次害人家女儿,这次,被报复了吧?还是明面上的拿着堂堂正正的理由报复的。——谁不报复呀,不然没准到时候,唐家媳妇儿一闹,又将过错全捂人家女儿头上了呢。

    而这消息本身,另有意味儿深长,引各方人士各有不同的解读。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此事属实,那就说明唐玉琦很彻底地站在了裴家军那边,象许多在西南任职的军人或地方行政官一样,反了朝廷,所以才会觉得西南安全,要接走自己想保护的人。

    唐老侯爷之前一直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表示他唐家儿郎,从小的教育就是头可断血可流,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如今琦哥儿无消息,大概只是没有圣召不敢私自离岗,或者是身陷南边走不脱,至于背叛朝廷,断无可能。

    而如今,却等来这样的消息。

    唐老侯爷仍然圣前喊冤,辩说此事实在蹊跷,只怕纯属贺正宏的设计陷害,为着夺唐侯爷手中兵权。

    此说法曾令圣上一度沉吟。可问题是面对那唐玉琦亲笔书信和来人的信誓旦旦,唐老侯爷并无实证,此阴谋夺权的说辞显得很苍白无力。

    唐侯爷便又说就算琦哥儿真有什么立场问题,也和唐家无干,他离家多年不归,已于唐家久不通音信。看看吧,有事儿还顾着儿女情长呢(如果此信属实的话),想着别人不顾自家。这种人便是反了,也和我唐家其他人无干,我唐家人还是清白的呀。

    这说法倒说得过去,只是至此战乱时期,也一时难以查证。

    圣上虽觉得唐老侯爷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仍曰:无论如何,唐老侯爷不宜再带兵。迅速解了唐老侯爷一直以来的正指挥史之职,将京卫司彻底交到贺正宏手里。

    而得到消息的邢茹萍,却凭着身为女子的直觉,对此书信深信不疑。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把血吐得一瓢一瓢的。

    果然是深情厚谊啊,危难时刻,不记得自己父母亲人,不记得自己儿子妻子,却记得那个小庶女?他到底把她这个妻子放在什么位置?真想休妻么?当她邢家倒了,她就这么任人欺负?当她是死的吗?她便是真死,也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窝囊死啊。

    邢茹萍也不顾脸面了,人前人后的和唐家人大闹了几场,指责唐家人寡义,指责唐家男薄情。“不让我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了。”她要用实际行动来演绎此种意味。

    唐家不支持她的任何作为,于是她只能单打独斗,并且迅速付诸行动。——计谋单调,手法相似,联系了一帮江湖亡命徒,于某个月黑风高夜跳进贺家院墙,想要将贺家小妞蒙麻袋扛走。

    结果贺家护卫似早有防备,凶猛无比,亡命徒大多亡命,背后主使者被拱出。

    据说贺家小七怒了,组织人马迅速反扑:当夜四更天,唐家遭遇不明黑衣人士的袭击,院墙内外都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高声的厮喊,院内甚至还被人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所幸守卫机警,众人救火及时无人员伤亡。

    黑衣人撤退,唐家清点人数财物,才发现护卫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原来放火是虚,掳人是实,唐家世子两嫡孙宣哥儿和定哥儿不知所踪。

    一夜间发生这样的逆转剧情,让京城人士无比感慨多种猜测:之一,正常向一般推测:两女人之间前怨深厚,此番先是邢家女气急败坏的挑衅,败北;而后贺家女按捺不住的反击,得手。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只怕会象从前说过的那样,要说到做到,会撕票也未可知。等着看吧,有热闹瞧了

    之二,表层阴谋论的调调:两家都是唐玉琦派人干的,假借贺家女之名,其实是声东击西,为了救出自己的两个儿子,又有效掩护了自己唐家满门不受他叛将的连累。求圣上彻查呀彻查

    之三,政治家们经过深层剖析后得出结论:唐贺两家都有军方背景,谁玩都不会用如此浅显手段引火上身,只可能是第三方人士干的。至于第三方人士指谁,可以自由想象:皇帝党?担心唐玉琦暗投,留人质在手?裴家京城暗桩?想唐家倒戈投靠,拿人子要挟?不能想象,越想越丰富呀,真是一切皆有可能也

    京城水如此之浑,被牵扯或揣测的各方也在各自冷冷地揣测,冷冷地审视。总之一件事很确定,唐家孩子不见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京城被戒严。不只官方人士搜索,更有不明人士多起参与其中。连日间唐家贺家,都惊现魅影重重。甚至,皇宫也被夜探了,落下几具被发现后自尽身亡的尸体。

    随后贺正宏宣布,贺家连番夜中招贼,扰得合宅不安。“分明谁撒下烟雾弹,嫁祸与我家小七。”他表示贺家人与唐家幼子失踪无关,整个贺家不对此事负责。“欢迎各司,或唐家诸人,组队来搜府。”呼吁让大家不要再夜间侵忧了,免得伤着自家人倒不好了。

    贺正宏单方面的说法唐家自然不会全信,他们当然想要进一步进行考证。先是唐家的男人们,真的就跟随有司去贺家大为翻找了一遍。

    然后是唐家的女人们,随后也组团去贺家拜访,带的丫头婆子乌泱乌泱的人,多少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以地毯式参观的架式将贺宅前前后后地扫瞄一遍,以女性的独特视角寻找着蛛丝马迹。

    那时明玫正在屋里做针线,横量竖量的想偷偷再做一件塑身的文胸,裁出了一堆的布头。天气热的夏天,里外裹着好几层真是太坑爹了,她得穿简化版内衣,连司水那样的高手也做不来,当然明玫也不喜欢她碰,总要亲自动手。

    唐老太太一群人在贺大太太的带领下,直接杀过来了,把明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把一堆东西迅速塞进被子下面去。

    大家坐下,文绉绉进行亲情对话。唐老太太很憔悴,看起来比邢茹萍这当妈的还悲伤难过的样子,颤微微单挑贺明玫:“值此战乱之际,曾孙不知下落,让我这老婆子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只恨不得以身替之。也不知道这样的世道,他们在外面可否能得平安”说着拿帕子揩泪。

    明玫皱眉,她真有些不高兴。这唐家人,缠磨太过了,需知做戏太过反而欲盖弥章不是么。

    她看着唐老太太,等到唐老太太告一段落了,才淡淡叹口气道:“如今这几天,连番乱糟糟闹得人头痛。老太太多多上香祷告静静心吧,不是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么?”

    唐老太太点头,盯着那被子下的一角布料看了又看,普通的姜黄色棉布,干干净净无花无纹,还专门捡到些碎碎的布头子。这样的东西,哪有姑娘家会穿呢,何况还是碎布拼凑起来的,到时候。大宅府里,也多是做做下衬里料或给下人做汗衫罢了。

    竟是这丫头亲手在做呢。想着可能穿这些衣服的人,老太太心里感动,看着明玫眼睛湿润着微微点头。

    明玫心里一紧,觉得这老太太又要带头给她演一哭戏咋的,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明显的不耐烦起来。

    谁知道唐老太太倒没有多说什么,停留不久就带着一众的女眷撤退了。

    后来,听说唐家人大发慈悲,开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大力救助京城里的流浪儿童和小乞丐起来。于是竟也引起了一些不明人士对乞丐的注意。一时间京城乞丐成了热门职业,连酒堂的小二都深深自卑,觉得不如做乞丐收入高呢。

    而朝堂上,圣上的态度却有点儿意思,他对大苦主唐家不但没有再行抚慰,甚至慢慢对唐家一再要求加派人手大肆搜查的行为,隐隐生了些不耐烦的怒意。

    敏感的男人们知道,圣上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做秀了。毕竟不管琦哥儿是真反假反,藏起孙子,只与唐家有利,贺家要你孩子做什么,难道真当是两女子间挟怨报复为出口恶气造成的大阵仗不成?你唐家自己信么信么,你不是还跟贺家友好往来着呢?

    唐家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写不出啊,写了这么点儿,先放上吧。

    ~~~~亲们五一快乐啊!!~~~~

88第88章

    唐家,老侯爷和儿子忧心仲仲,高层会议连番召开。目前这样的状况,已经最大程度地得到了各方的配合和帮助,贺家,圣上才让唐家处到了这种表面上的被动局面里,但是这还不够,这样的境地,不足以逼得琦哥儿反水。

    可他们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等琦哥儿出了事儿,就来不及了。唐老侯爷和儿子们个个眉头皱得快打结。

    幽暗的屋子里,显眼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各种刀枪剑戢。唐老侯爷站在架前,看着那些兵器。其实窗上厚帘垂遮,只有蒙蒙的丁点光线透进来,看不大清楚。但他太过熟悉这些伙计们,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每件兵器的样子,这些,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可是这些年,却都只能搁置一旁了。

    如今圣上对唐家流露出厌烦,贺家对唐家流露出被怀疑的不耐,都有交恶的可能。这是为了保护琦哥儿,大家安排的一场戏不错。可实际上,唐老侯爷知道,政治上的事儿,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分不清的。

    侯爷世子唐大舅舅站在父亲旁边,进行父子间的不知道第几轮商议了。唐大舅舅的意思,干脆弄两具死尸,唐家认领回来,宣布幼子已去,就足以让琦哥儿悲愤了吧。

    但唐老侯爷反对:“琦哥儿需要的不是和贺家加深私怨,需要的是圣上对我们唐家的冤屈。”

    唐老侯爷说着,忽然提起了从前,跟儿子讲起了过去的事。

    先帝仁宗早年,湘王荆王粤王叛乱,百姓涂炭。好在仁宗能文能武,手段强硬,亲自带兵南征北战,历经十年,终于平定三王之乱。那时,裴家作为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天下太平,政权稳固,仁宗帝便下狠手整治朝政。除了行踪无定的承福郡王游历在外,仁宗帝将自己的各位兄弟皇叔等宗亲,杀戮一空,手段十分儿狠厉。而被牵连的世家,或灭族,或抄家,或夺爵。竟是有些宁杀错不放过的意思,京城各家风声鹤唳,日子俱过的仓惶。

    那时仁宗有收裴家兵权之意。本来这也没什么,三王之乱就是地方势力座大后为患一方,最终引起的叛乱,所以仁宗帝想集权也很正常。

    那时裴侯爷有四个儿子,都是他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战起时带在军中南征北战的,个个有勇有谋,能征善战,可为将才。谁知这哥儿四个却先后遭遇意外,连出挑些的孙子也没逃过。

    裴家原先以为是三王余孽,后来终于拿住一个活口,细审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仁宗的授意。

    那时裴侯爷已然年老,再留后已是不易。幸好当初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怀了孕,老裴侯夫人念旧日主仆情分,早早将人送出去了。后来那丫头生下了个儿子来,一直养在庄子上。这才算留下棵根苗,就是现在的裴老侯爷。

    这么狠辣的手法,实在令人齿冷。裴侯爷一怒之下,便也欲拥军自立。便给京城交好的几大世家写了对仁宗的控诉状,尽述仁宗的不仁不义,对功臣赶尽杀绝,鼓动各家联合反叛。这其中,就有唐家。

    那时唐老侯爷还只是世子,甚为年轻。只知道老爹拿到信后,沉吟许久。毕竟兔死狐悲,看圣上的作风,他们这些有兵权的人家,谁知道哪天就中了招了呢,并且还是防不胜防无理可讲的阴招。但,就这么反了去,又觉得有些过了。

    最后,几家武将,都选择了观望。

    观望,如果圣上再苦苦相逼,大概就真的只好官逼民反了。

    无人响应后,连裴家也选择了观望。裴老侯爷空有雄心和一腔激愤,奈何新认回的十多岁的儿子却有些草包,奴婢养大的孩子,见识手段能力,什么都跟不上,老侯爷便是拼着一把骨头松架挣得天下,给谁坐呢?

    于是裴老侯爷便把儿子带在身边,仍然是亲自教导。

    仁宗见裴家只剩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少年仔而已,便也收了手,乐呵呵立了此子为世子。

    裴侯爷假装不知道几个儿子之死的真相,仍然对皇帝效忠,仁宗帝不再迫害忠臣良将,大家相安无事,依然君臣和乐。

    可是到了仁宗晚年,想起自己早年受到的战乱之苦,便欲给自己儿子清理好道路,让儿子上位后安享太平,让无人敢觊觎他冠家天下。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加强中央集权。

    这次,老斐侯已然去世,新的裴侯爷唯唯诺诺老实巴脚多年,此时却在忠心部将拥护下,终于开始强硬地不肯放权相就了,也算大器晚成。

    那时,西羌蠢蠢欲动,多次犯边,于是但凡圣上有宣,斐侯爷就报边患不肯进见。圣上才知道,原来这裴侯爷竟然也有些胆略,便欲彻底铲除。可惜仁宗帝去的急,许多事儿并来不及处理干净,给今上留下了许多首尾。

    后来,今上御驾亲征西南,君臣嫌隙已大,裴侯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让圣上“战死”沙场,结果功亏一匮。

    当初意欲反抗朝廷时,老裴侯爷安排了许多事情,比如军队,比如战略,比如同盟,比如粮草钱财供应一整个系列的谋划。后来,裴老侯爷去世时,把这些机密的东西当然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我们家,便在裴侯爷的同盟名单上。”唐老侯爷道。

    唐大舅舅一惊,“为何,爹爹不是说,只是“观望”么?”

    “是观望没错。正是因为观望,而没上报朝廷,这便是罪过了”唐老侯爷道。

    “那,这名单,落皇上手里了?”唐大舅舅问道,所以现在圣上对唐家的态度,其实是真的?

    “没有,落皇上手里的名单,只有半份,上面没有唐家。但皇上可以猜测推断,会对唐家存疑是一定的。”

    “怪不得爹爹早早坚持让我们兄弟弃武改文,而您,也长期病养,处于交权状态。要不然,唐家能不能安然至今也未可知?”唐大舅舅问道。

    唐老侯爷点头道:“不错,并且你都看到了,新帝肖父,打压勋贵,尤其不喜长期把持兵权的武将世家。这些年来,也是一力地扶持寒族武将。”

    唐大舅舅点头道:“我知道,爹爹的眼光总是放得长远,妹夫那时就不过一介寒族,爹爹偏就让我带着妹妹去看犒军,还特意嘱我把他指给妹妹看。如今琦哥儿事急,也多亏了妹夫相帮。”

    唐老侯爷没有说话。贺正宏这些年是不错,对唐家也算回护,但当初嫁女,却不是因为看上他了,因为他之前护送皇上回京后,悄悄来见了他一面,告诉了他后半张纸他见过,上面有他们唐家

    虽说贺家有唐家的把柄在手,但他没有呈于圣前,便也是跟唐家一样的“知情不举”之罪。互有把柄,又利益一体,自不必虑贺家泄密。

    唐老侯爷想着,却并没有告诉儿子,免得真有危难,儿子为了琦哥儿乱了方寸,再对贺家生出些要挟之意来,反而更糟。

    虽然初时他也有着被要挟的不爽,但这么些年看着,如今唐老侯爷对贺正宏是喜欢到了佩服的地步。他的心思手段,远不是自己儿子这种温室里长大的人所能比的。

    如果他真舍了唐家,只能说明圣上不肯留唐家了。到时候,便是贺正宏卖了唐家,也无甚可怨。——能帮时人家帮了,帮不了时让人家垫个脚也好过便宜别人。

    两个人默了一会儿,唐老侯爷才道:“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这次琦哥儿的事情,只能成功不能搞砸。”圣上对唐家猜疑已久,乘机假戏真做把唐家给收拾了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当年被邀约同盟却保持沉默的人家,哪家都遭过一场劫难。

    唐大舅舅终是不解道:“可是爹爹,就算圣上有疑,也到底没有对我们唐家如何。我们家只需享富贵保平安就好,可那时爹爹又为什么要让琦哥儿去挣这份功劳呢?”如今落得这般凶险。

    “我们唐家,我已经交权,你也不出仕,若下一代再没有人建功立业,唐家,只怕维持不住这繁华景象了。如今眼看着新皇将登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何况还有从前的邀约底子在,琦哥儿便有良好的叛变基础。

    享富贵保平安?是那么容易的么?从来富贵险中求,有什么办法。

    “可眼下?”该怎么办呢?

    男人们提出各项议案,然后又一一否决,总没有万全之策,大家继续皱眉转圈儿。

    关键时刻,还是唐老太太挺身而出。无非是需要再深刻些的矛盾来激化嘛,唐老太太笑着对唐家爷们儿道:你们男人都起开,这事儿还得看我的

    第二天早朝时候,唐家老太太身着诰命朝,竟然在朝门外哭诉,让圣上看在唐家祖宗功业上,能加派人手把两个曾孙子找回来,说她愿以命相赠。圣上未加理会。

    午时,唐家传出消息,宣哥定哥找不回来,唐老太太支撑不住“病”倒了,唐府其他女眷们日常开始抬着脚尖走路,压着嗓门儿说话。而圣上仍不理会。

    没过几天,唐家敲了起了云板:唐老太太病故。

    而邢茹萍,却在寻儿子未果之后,在唐老太太去世的前一天,躲在别家返乡奔丧的棺椁里,混出了城去。留信说她要南下寻夫,纠集力量寻救孩儿。她不信,那男人对她无情,也能对儿子无情地见死不救。

    唐老侯爷带儿子们上表,要扶柩归故里。圣上听了,不肯相信唐老太太这么快就嗝了(他本人可是死了好几回都没死了呢),隧派了大批太医和羽林儿郎上门验视,只见唐老太太面色青黑,已去多时。

    回报上去,圣上依然不准,让唐家暂停尸家庙,将来待天下太平,再行归丧。——怪只怪,她死的太巧了,或者说,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这下,连普通百姓都看明白了,老诰命以命相求,圣上连做做样子加派人手都不肯了,现在还这样防着唐家借机出逃。那么反推回去,是否说明,唐家两幼子,真在圣上手里?

    唐老侯爷不愧在军中多年,积年的人脉还是有的,某天深夜,唐老侯爷竟是留下几个儿子,把各位孙子和曾孙子,全部想法送出了京城

    唐家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地表达了对当今圣上的不信任和愤懑,隐隐有着决裂的架式。

    圣上也恼了,派出大批人马,围了唐府,名曰“保护”,另派出大批人马,找寻唐家其他诸人。睁眼看着的其他武将家眷,为免圣上误会出逃,连去庙里拜拜都不敢了

    好在,所有的功夫都没白做。在西南战场上,先是爱子失踪,接着是从小把他带大宠大的祖母因此而急病故去,被接连这些消息打击到的唐玉琦很愤发,很发疯,据说在战线拉到南襄城的时候,跃马上了战场,对上杨家军团,大砍四方,三战连胜

    后来,据说这位世家高门老勋爵家出身,自从上任之初就是五品守备,经过这么六年多后,依然不得重用只是五品守备的年轻武将,终于成了裴军得力战将。

    唐玉琦的归裴,大概于裴家军,士气上的鼓励意义远大于战场上的挥汗砍人,裴家不遗余力地以他为榜样做宣传,用以稳定那些还有一丝动摇的西南军将领和士兵们,并且许下承诺,一定帮唐玉琦救回孩子……

    而贺家,贺大太太得知母丧,大放悲声,直哭得涕泪交流。明玫很感慨,高门内的风云变幻,真可谓多姿多彩。她跟着贺家众人去吊唁,在灵堂前默默烧了纸磕了头,未多停留便打道回府。

    “小七等一下,我同你一道回家一趟。”从唐家出来,明玫刚要上马车,便听到明璐的一声唤。

    明玫刚才灵棚前看到明璐了,略略说了两句话,本来这种时候,没情没绪的,并不方便聊天。刚才她也是看着明璐先走了,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的。没想到明璐竟然还在。是专门在等她吧?

    一个丫头扶着明璐往明玫这么过来,那边一个焦府的跟车婆子就急急道:“二奶奶,时候不早了,再绕去贺府,可不就晚了。不如改天二奶奶再回贺家,姐妹们还可以多说会子话。”

    明璐客气道:“陶妈妈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到时让贺家的马车送我。”

    那陶妈妈就道:“可是二奶奶,来时也没有交待一声府里,万一哪位小爷有事儿急着找您呢。”

    “陶妈妈不用担心,我走时都安顿好了的。”

    “二奶奶就听奴婢一句吧,改日”

    明玫看这陶妈妈不停地阻拦明璐,明璐还一副恭谨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来:明璐的丫头只管扶着她,也不帮腔说话,由着自家主妇跟着一个奴才一句一句的回嘴?

    她向司茶微微示意。司茶也早不耐烦了,冲着那婆子就打断道:“哎哟,这是谁家的规矩呀,做下人的,竟要当起主子的家儿来了?再三给主母回嘴呢,倒是妈妈该听主子的呢还是主子该听你的呀?”

    陶妈妈听了,就对着司茶不软不硬道:“可当奴才的,不就是得拦着劝着主子不能行差踏错么?能眼看着主子有事不理会不成?”

    司茶怒道:“陶妈妈你什么意思?我们贺家的二小姐,要跟妹子回娘家怎么就是行差踏错了?怎么就会有事儿了?你倒是说说清楚错在哪儿了?”

    那陶妈妈就走近到司茶身边,带着点儿不屑道:“别的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焦家主母交待过,二奶奶要早早回府,不可在外面久留。”说着还扫了眼明玫。

    明玫也真切地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屑。

    焦府继婆婆退位,世子奶奶当家。可这焦大少奶奶不过是明璐的长嫂而已,门禁竟然这么严?还是说明璐做了什么错事被拿着了把柄,在长嫂面前也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

    她不由看了看明璐。明璐却一脸的执拗,只管往明玫的马车边走,看一眼站在马车边等她的明玫,一掀帘子,自己倒先上了马车。

    那陶妈妈就有些不满的样子,看着那马车帘子嘴巴嚅嚅着,一副完全没把贺家主仆看在眼里的样子,见明玫看她,也硬挺着脖子不躲不避的。

    明玫看她那样子,认真想了一遍,没觉出焦家有什么好牛掰的,焦恩赞虽然跟岳家不亲近,也一向也客客气气的,世子夫人到底是另外一房的,一个奴才又兴的什么劲儿?可看明璐不肯多理会的样子,她便也不理,掀帘上了马车。

    一路上,明璐闭着眼睛休息。她不说话明玫也不说话。既然是要回贺府,大概就是有非三言两语说得完的事儿。

    进府,换洗,坐定,上茶,明玫问道:“二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你也知道我找你呀?”明璐道,带着几分怒意。

    “是啊,家里又没别人,你还能找谁?”如今她当家儿呢,是要借钱还是干嘛大概也比以前好使呢。

    去年秋,明璋已成亲,四品文官张家的女儿。那时明玫还远在西北,没赶上喝明璋的喜酒。这张氏一来,就把吴三妞同学迁到三姨娘房里,让她们姑侄作伴去了。然后给明璋同学补了两个更貌美温柔的贴身丫头做通房。

    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战,吴三妞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而明璋同学也早过了那新鲜兴奋期了。于是面对新主母,吴三妞同学又开始蜇伏了,听话得和最初在明玫那里住着时一样。而三嫂子张氏,如今几个月的身子了,贺大太太对她的政策与对三姨娘一样,不让来请安,于是人家专心养胎,不大和这边院里人来往。

    而明璇走后,明琼做为亲姐姐的替补队员,被补给了李穆华公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女儿看不上的,结果落这个女儿身上了,五姨娘少不了一番哭闹撒泼,只叫嚷着为嘛不叫小七替嫁之类的,奈何没人搭理她,贺正宏一烦,要禁她的足,于是她便不大声嚎了,改为四处小声抱怨。

    还是明琼比较务实,让明玫找护卫详细打听了一番那李穆华的家世人品什么的,最后觉得,也不错,就嫁吧。还乘机跟贺正宏敲定,她受委屈了,因此嫁妆银子得多给些。如今,也安静待嫁呢。

    至此,除了小小的明玉,赶在战乱前,贺家儿女,全定销出去了。

    而不久前,大哥二哥都携家带口赴了外任,一个去了山东一个去了江南。

    所以现在,府里空落落的,姨娘们倒得空时常串串门儿,如今,连大姨娘二姨娘都不斗了,三姨娘也不隐居了,五姨娘也没有什么禁地不能去了,大家一起传传八卦说说笑话,相处挺和谐。其中四姨娘最幸福,一直被调养着身子,等到贺正宏孝期满,呃,又侍上寝了,然后如今,又挺着个大肚子了。

    只是四姐明瑾没有好消息,据说怀上了,流产了,又怀上了,又流产了。总之自从出嫁之后,就没回过娘家,如今郡王爷也早已三年任满回了京了,她依然不回娘家,不参与这些客情往来。

    然后就是这霉催的二姐,更是至今没有怀上,倒是小妾们,不时有往外蹦的,明璐二姐天天把那后妈当得,尽职尽责的。

    明璐听了明玫的话,脸上就愤愤的,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你还好意思问我。”

89第89章

    明玫一怔,我怎么了,能惹到你?很久没有见面了呢,心里想着,就问出了口。

    “你,你的名声响,传得满天飞,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连个仆妇都对我大呼小叫的了。”明璐愤愤道。

    我的名声和你有多大关系。你嫁了这么多年了,还弄不住府里仆妇,算在我头上?

    明玫眉毛微微挑了挑,嘴里就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

    谁知明璐却被这一声哧笑刺激了似的,暴发似的冲明玫发起火来:“好好的贺家女儿,因为你的名声,就受到了牵累,你还不以为意地哧笑?你自己惹的事儿,不是更应该自己受着,艰难地度日么?为什么我们出嫁的女儿都受了嘲笑,你还这么安然自在?”

    在唐老太太灵前的时候,看到她容颜光鲜,明璐就愤然在心,想要质问了。

    明玫笑道:“二姐说的小七可听不明白了。二姐说的什么名声?我人在深闺不自知呢,不然二姐给我说来听听?”

    明璐一愣,外面传得各种版本都是呢。她不由仔细端详着明玫的脸色:“你真不知道?”

    “是啊,西北回来后,一共出过两次门,上次是去唐家,唐老太太贺寿,这次还是去唐家,给唐老太太吊唁。”明玫说着自己也恍然,原来和唐家真是机缘很深呢,许多事事非非都是由唐家而起的呢。

    可是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庶女,除了跟着贺大太太和唐家那所谓的外家互动,她还能和谁亲呢?好歹可以走动的大姐嫁了那么远,其他人家,面子情而已,真她自己结交一些好友,且说她没有那种和同龄女孩子扮嫩交流的心情,便是真有交成了朋友的,大太太也会不喜。

    何必呢,没有人迫害她,她上学读书,过的很乐呵,何必找不自在呢。

    明璐道:“前面,传出你与唐家琦哥儿有私,你认是不认?”

    明玫明白了,还是为这些呀,不是都传过劲了么?“二姐姐,外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如今也来说这些?我问你,你信不信?”

    明璐也含糊,明玫大点儿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唐玉琦都走了多少年了,又是孩子爹了呀,图啥呀。

    但她想起一事来:“可是人家不是说琦哥儿去西北找过你吗?”

    “二姐姐,你也不想想,西北离西南多远,在军营的人是想离开就离开的么?还可以一离开那么长时间?”

    这个明璐也懂的,她喃喃道:“这么说没有这事儿?那为什么你不辩驳?”

    “流言蜚语,和谁辩驳?和二姐姐么?”明玫笑道。

    “笑,你还笑得出来?就算没有此事,别人往你身上泼了脏水,你能这么不顾不问么?到时候怎么订亲怎么嫁人?”

    咦,这姐姐这是在表示关心呢?明玫看了看明璐,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可是二姐姐,你刚才说,这事儿和你的处境有关系?”

    这怎么牵扯上的啊?

    “最初流言起来时,全府都偷偷笑我,说我娘家出了人才了,小姑娘让个小媳妇儿醋劲大发了。他们背后里嘀咕,我只当不知道。可是最近,唐家孩子失踪,唐老太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怎么不让人胆寒。我就想回来问问清楚。”

    明玫心里一紧,唐老太太拿命献祭,圣上还这种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难道外面人还不相信是圣上所为?

    她指了指头顶,问道:“外间不是传说此事是上面做的么,为什么你会回来问我?”

    “是有人那么猜,可你不知道,最近京城人都很闲呀,出门看到个小点儿的孩子,都会围着看个仔细。”

    那焦恩赞膝下,就有两个小萝卜头,明璐曾带着他们赴过一个宴会,结果,被围观了,如今就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了。为些,连焦姐夫都埋怨了明璐几句。

    明玫放下心来,这明璐是回来纯抱怨的,她也不见得相信就是自己所为。

    明玫问道:“你不是说二姐夫对你很好么?”一直,这就是明璐回娘家的卖点啊。

    明璐焦臊道:“谁说不是,所以我才心烦,别人嘲讽几句是别人家的事儿,可是连你姐夫都这样对我,可见你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

    我给他困扰?我扰得到么我。明玫腹诽着,道:“岳家有事儿,急着撇开怕被带累。这样的行为,至少,对妻子是不尊重体贴的吧?”

    讲完才发觉这太象调拨了。

    明璐果然火起,带着自嘲冲明玫道:“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自己不争气,至如今没有一儿半女。你姐夫也没有说什么,还天天让人给我调养身体,药就没断过。还安慰我说,没有孩子也不打紧,我们就好生把那几个孩子养大,将来让他们孝敬你也是一样。我还能再要求什么,要求他替岳家出钱出力,我有那个脸么我?”

    以前明璐说起焦恩赞,都是带着赞赏孺慕的表情的,如今这语气,听着似乎有些激情败退的样子啊。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感情什么的,太飘渺了。

    明玫仔细看着明璐的脸色,果然又瘦了些。这妞就是心劲儿太强,大概弄得肾亏了吧。明玫笑道:“那二姐姐就不当再多操心,好好把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经。不过,你说天天吃着药?那怎么还会调理不好?”没生养过的女子不是都很滋润么,为什么明璐这么憔悴,好象身子大亏了似的。

    “都是命。”明璐怅然道。

    刚成亲时,唯一的不满足就是,焦恩赞对她好是好,可他对谁都好,和府里的姨娘丫环们说话,也是那么地温雅和煦。她虽然喜欢那种谦谦之风,却也让她隐隐觉得自己被一视同仁了,多少有点儿落寞。

    一直觉得天长日久地对他好,总能让他的心偏向她,更多地在她身上,所以她努力,养家,养孩子,孝顺老人,事事不落后于妯娌。

    可是这么久,明璐只觉得焦恩赞十分理所当然,从来没有觉出她的辛苦。

    而现在,明璐看到焦恩赞那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笑,也只觉得虚假和淡漠疏离。她常常觉得,或许焦恩赞,对谁都不好,除了前头夫人留下的那两个孩子。每次看到他和他们在一起时,才会有那直达眼底的笑意。

    明璐越来越觉得烦闷,一面想继续笼络住焦恩赞的心,一面又觉得心灰意冷,她陷在自己的情绪化里,回趟娘家,也不过是一时的逃避而已。

    明璐说着些有的没的,神情有些恹恹,连着掩袖打了两次哈欠。明玫也有些困意,在唐老太太灵前好歹装悲切了一会儿呢。

    “二姐姐,妹妹有些困呢,不如咱们先歇个觉?”明玫问道。

    明璐看看天色,点头同意,一边吩咐丫头让酉时叫她,一边跟着明玫进了内室。

    卸过妆容的明璐脸上更加没有血色,却不是苍白,是一种没有生气的黯淡微黄。没有生养过的女子,还失去调养,也不知道焦家请的都是些什么大夫。

    明璐醒来的时候,看看天色都黑下来了,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然后便责怪道:“怎么天都这么晚了才叫我?”

    明玫笑道:“不晚不晚,刚刚酉时三刻而已。看你睡得沉,叫了两声都不醒,我便不让丫头叫了,好让你多睡会儿。”

    明璐怪道:“怎么能这样,回去太晚了怎么行?”

    “回个娘家而已,怎么不行?”明玫道:“姐姐稍安勿臊,我见姐姐脸色很差,已经派人去清了太医过来了,应该很快就到。姐姐不妨让太医扶个脉,看看是哪里不对劲。”

    明璐听了,心里一暖,看看天色便又推辞起来。明玫道:“姐姐不用着急,我刚才已经遣了人先去焦府说一声了,等下再让贺府的人送你回去,府里当不会怪你的。”

    明璐听了,点了头,果然动作就不那么急慌了。梳洗到一半儿,就见范妈妈进来报道:“贾太医来了。”

    明玫点头。丫头们就动手垂了纱帐摆开屏风。明玫等人站到屏风后面去,范妈妈陪着贾太医给明璐把了脉。

    贾太医为人圆滑,但于妇科上是圣手。把了脉皱眉不语,半晌才沉吟着道:“小姐身子原是无大碍的,老朽先开几副药给小姐调理调整看看如何。只是,是药三分毒,什么药都不可多吃才是。”

    明璐答应着道了谢,觉得贾太医要少开几副药的意思。

    范妈妈就领着贾太医要出去开药方。

    明玫听着却觉出不对来,道了声“太医请留步”。然后使了个眼色,司茶忙带着旁边服侍的众人下去了。

    贾太医一见,眼神闪了闪,站在那里微笑不语。

    “太医的意思,是我家二姐,多吃了伤身的药吗?”明玫从屏风后走出来,单刀直入问贾太医道。

    贾太医常来贺府走动,贺老太太病重那时,他更是在贺府住了一阵子,那时明玫侍疾,和他并不陌生。贾太医素知七小姐聪慧,见她一语竟是听出来了,便微微颌首不语。

    “可我,我吃的都是调理身子的药啊。”明璐本来斜靠在帐内,见状也坐了起来,急道。

    “二姐姐吃了多久这调理身子的药啊?”明玫问道。

    “从刚进焦家就开始吃了”明璐道,一边震惊地呆在床上不动了。

    这么久,多好的方子也会吃坏身子吧?这个二姐!

    “太医可有法子调理好我家二姐的身子?”

    贾太医道:“老朽不敢说,要看药的具体配方才好定下相应的药方。”

    “二姐姐,你惯常是用的哪位太医开的方子?”

    明璐早就愣在那里,在心里翻腾着各种可能,听到明玫问了仍疑疑惑惑地道:“是府里惯常用的方子。”她又没有真的生病,所以并没有请大夫上门。那方子,是焦府里的女眷们用老的方子。

    明玫看一眼贾太医:“如果是熬好的药汤,太医可能据此分辩出配方吗?”

    配方单子可能有假,被少放或多放了些什么进去,药渣也可能处理过,或微量细末无痕迹,若能凭药汤辩药,就很神很可靠了。

    贾太医道:“老朽愿意一试。”

    明玫点头:“那少不得要再麻烦您了。”然后让范妈妈准备了大大的红封送出去……

    明璇在丫头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进了焦府二房的内院儿,进了自己的内室,都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在丫头的服侍下直接上了床躺着,让人去正院禀报略有不适,不能过去请安了,再遣人告诉各位姨娘和孩子们,不用过来请安了。然后让丫头们都出去,一个人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些年,焦恩赞的妻妾,只有自己和春姨娘无所出。春姨娘是先夫人托孤的妾室,把两个嫡子女焦延庭和焦延容教得跟自己的孩子似的,自己这些年没少费心力,可这两个孩子都大了,争来争去,也不过得了些表面的客气。

    而其他姨娘的孩子,也都各自养着,只一窝蜂地管她要吃要穿。

    从前,自己都没有好好想这些,只知道一味地对焦恩赞好。

    焦恩赞从前受兄弟的气多,她很是替他觉得委屈。他这样的人才为何一直被比入了泥里?不过是受了大房的打压而已。她想帮他出头,力争一把的。为此在府里和长嫂弟妹争强争执。

    上次,不过是问了大嫂一句:“我们二房为何不如你大房?”结果传到焦恩赞这里,他反而生气了,沉着脸对她说:“从来长幼有序”

    这也是唯一一次他对她流露出不满。

    不过后来,他见着她还是笑的,还是维护她正妻的面子。

    虽然如今歇在她屋里的时候,已经很少了。明璐知道,自己如今这般颜色,如何比得过那些年轻女子。

    当初,说什么改邪归正不近女色,原来只是不去青楼罢了,尤其近年,府里,贴身侍侯的丫头还不是经常换

    可是这些,明璐觉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仔细想过了,又有哪家的爷们儿不纳妾不收通房的呢?

    她自己不能生育,焦家不提出妻,她还想怎么着?

    后来她试着和焦恩赞说过这个话题,焦恩赞道:“你尽管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明璐很感动,这男人到底有担当,她又对他贴心贴肺的好起来。

    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想头,只想着自己恭谨一些,不再犯下其他过错。然后打压香姨娘,她的两个儿子最小,把他们要过来养在身边,好好教养长大,以后孝敬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只是,那从新婚起,但有同房就一定会喝的调理身子的汤药,又算怎么回事儿呢?那从来说她身子无碍,只需要好好调理的常来府里走动的太医的话又算怎么回事儿呢?

    她想着,忽然一把掀了被子,把脸胡乱在枕头上擦了擦,扬声叫丫头:“二爷今天该歇在正屋了吧?叫环儿去把惯常的药熬好了端来备着。”

90第90章

    果然象猜测的那样,明璐的药汤是避子汤。原来配方和贾太医所说的各味,压根不是一回事儿。

    贾太医的方法很简单,闻了闻,里面没有红花麝香这些味大的常用药物,就让人捉来了一只蟾蜍。

    蟾蜍才放到汤碗旁边,就急急跳开到另一边,因为被绑着腿而挣扎不已。

    贾太医给蟾蜍灌进勺药汤去,那蟾蜍表面层层叠叠的小疙瘩立即变得充血通红。不一会儿,那蟾蜍就伸腿儿不动了。

    “是蟾芥子。”贾太医道。“微量避子,加量下胎,量大剧毒。会致气血虚亏,甚至终身不孕。”

    “需要长期喝才行吗?”明玫皱眉问道。

    那不是应该在内宅很流行,让女人既失颜色又不孕,毁女不倦的主母应该最喜欢。

    “是的。此药短效,熬制之后两个时辰内饮用才可,之后药效自失。不过此药极难求,虽然于避子上点滴微量已然有效,但药汤颜色鲜红,药味极恶,极易催人呕吐而浪费。并且各人反应不同,体质过弱,则量小中毒者也有。所以,倒极少有人用。”幸亏二小姐把药带出来得够及时。

    就是说,用了浪费钱财,又不好掩饰,还不如直接用麝香或砒霜省事儿,所以才没人推广是吧。

    “有人这么会控制用量,看来于此道是能手。”贾太医道。对着未出阁的小姑娘,他也不好多说了。估记这二小姐承宠不多,不然这么多年的时候,估记身体早扛不住玩完了。

    “可这药汤颜色看起来并不鲜红啊。”明玫道,有些黑红,乌惨惨的。

    “多加了红糖和锅底灰。”

    “倒是费了不少心。”旁边明璐喃喃嘲讽道,脸色灰败。

    二房院里,谁敢这么谋算主母,连最得宠的春姨娘算上,也没有那个本事能这么长久地不露痕迹。

    明璐后来把春姨娘惯常喝的药汤对比了一下,深信春姨娘常喝的,和她的用药大概一致。

    焦恩赞,从来就不希望她们两个有孕。

    她早就想明白了,有了心理准备的。可等事实出来,还是如梦一般,有摇摇欲坠之感。

    明玫沉思了一会儿。要拿住药汤去问罪还是怎样?等下和明璐细细商量。如今,先治身体要紧。

    “如今二姐姐到了不孕的地步了吗?太医可有法去此余毒,调理身体?”

    太医略一沉吟,看了一眼明璐,道:“不瞒七小姐,二小姐身体大亏,在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并且,药引怕难得了些。”

    明璐果然有些紧张问道:“你是说,很贵重么?”她也摸清这贾太医的说话路数了。

    贾太医就点了点头:“且得长期服用试试看。”

    太医们常在京中各大门户走动,谁家的情况不了解啊。焦国公府,败落高门,以中等的收入维持高档的门面,靠祖宗基业过活了。而内里各房头各攒私库。这焦家二房,连私库也是拮据的吧,能不能吃得起和长期吃,这是个问题。

    除非,娘家给力。

    明璐听着,果然脸色更加黯然。她手里的铺子,一直以来顾着二房的开销嚼用,哪有剩下多少活络银子。

    “太医只管开来。”明玫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她都可以直接揽下。“不管有几分把握,都要尽力一试。”

    贾太医见明玫并不问花费多少,知道贺家会出手相帮了,就笑了笑道:“小姐身体虽大亏,但若一直坚持不断药,并能保持心情舒畅,饮食休养规律得当,则也可能三五年甚至三五个月即见效的。”

    所谓三分治,七分养。

    明璐并没有好好服药调养,她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

    据说,病得相当的重,明璐说想见娘家人,焦家也有些坐不住,便很配合地派人通知了贺家。

    贺大太太在孝里,不好上门,三嫂张氏有孕,也不好动。明玫拽上明璋,带着二姨娘,挑选了一众手脚粗壮或嘴皮麻利的婆子丫头,四辆马车,一队护卫,摆开了阵仗开往焦府去探病。

    “你们去了,看见焦家各种对明璐的不利情形,只管挑出来指着焦家众人的鼻子骂。若有丫头婆子没眼色来拦,惹急了只管给我打回去。”去前的动员大会上,明玫如此交待众人道。

    国公府是吧,没落国公府而已。

    不闹,还当是我们贺家女儿好欺负。

    众人知道这是去叫阵的,齐齐答应。二姨娘感动得直抹泪儿,反跟明玫鼓劲儿,说有人对明玫不利,她定跟他们拼命。

    明玫笑。

    跟她不利,目前只有两处伸得上手。于婚事上使绊子破坏,或于八卦上出力散播而已。

    焦府人敢直接来怎样她?打她,骂她?

    她明显就是去耍横的好不好。

    如今贺正宏正在城外摆真正的阵仗,老子怕你呀。所谓仗势,如今是最好仗的时候。谁没眼色来犯,大概可以让明璋放话断他爪子无负担。

    焦国公世子夫人焦大奶奶听说贺家来了这么多人,知道来者不善,吓了一跳。想了想两个小兄妹而已,没有长辈带着,敢泼到哪儿去。便领着焦三奶奶来迎客,要把明玫往正堂里引,让人把明璋往书房里带。

    明玫拉着明璋,道:“我们是来看二姐的。”

    小辈作客,自己亲自来迎,竟然不说先去拜见焦国公夫人,坚持要先见自己二姐,不知是没有规矩还是存心找别扭。焦大奶奶和焦三奶奶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领着一帮人往明璐院子里去了。

    等明玫真的看到明璐的情形时,气得直想骂娘。

    真的,不过一个来月,已经形容枯槁,如行将就木一般。

    就这样,据说还是好多了的样子。

    那天问了明璐,她想怎样?

    若心里实在气恨,便拿住证据,往大了闹腾,去击鼓喊冤也未尝不可,拼着身败名裂,也让他割地赔款。最后成不成也能出口恶气不是。

    若不想厮闹,只求和离速去,就告诉贺老爷贺太太,争取他们的支持,悄悄办了一拍两散。将来最多,谋个远嫁,哪怕嫁个村夫莽汉呢,图个心里清净。

    可若还想过日子,就不能把此事撕破了说事儿。

    反正现在知道了那药喝不得,防范着不喝就是了,于那男人,就远离着点儿,不同房他也不会没事儿灌你药不是。一边用贾太医开的方子,不动声色调理着,慢慢也就调养过来了。

    等身体好了,算准危险期,到时候不管是撒娇卖痴灌酒还是用药,想法把姓焦的拉上床。

    等怀了孕就及时告知娘家,不管是让大太太接回贺家住着或干脆到自己陪嫁庄子上住着养胎,生下一子半女,先破了不能生养之说再说。

    有了自己的孩子,男人就是装饰品了,有了面上好看点,没了也不碍个啥。管他妈焦恩赞也好,还有其他多少崽儿也好,给他们操什么心。

    那天明璐哭了很久,说日子还得过。

    是啊,日子还得过。

    可她还是想不开,把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

    二姨娘已经扑上去,拍着明璐哭起来。明璐本来睡着,听到哭声,睁开眼来,等看清了一众来人,也是泪流不止。

    让众人退去外间侯着,明璋领去书房待着,两姐妹坐着说话儿。

    “太医怎么说?”

    “已经没事儿了,说养养就好了。”明璐道。

    “你真不想活了?”明玫道,“可真有出息,刚刚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正该可劲活自己的时候,你不想活了。难不成你想为那么一个人去死不成?这是不是亏大了?”这姐不是最会算帐么?

    明璐苦笑:“我才不会为他去死,凭什么?只是身子不争气。”

    “可听说是你自己不吃不喝的作贱身子?”

    “现在不会了。”明璐道,拉着明玫的手,又掉下泪儿来。越来越觉得这个妹妹很好很贴心啊,早怎么不知道回娘家和她商议呢,连明珠都瞧上她能干。

    “我带了很多人来,想不想我给你出气?”

    明璐含着眼泪绽开一抹笑来,却笑得很快意:“好!”以后绝不再憋屈着活着。

    其实侯在外间的丫头婆子们已经开始叫骂了,声音够高,她们在里间听得很清楚。

    首先一个开锣的道:“怎么躺着病人,还大开着窗户,你们焦家可真会侍侯病人。”得通风换气呀。

    另一个接着骂:“侍侯的都是死人吗?刚才摸着那茶杯,水都是凉的。”其实也没那么凉。

    焦家妯娌稳稳坐着,不搭不理,只暗暗撇嘴。连丫头婆子都懒得回嘴。

    这在骂谁呀,侍侯明璐的自然是她自己的丫头,都是娘家带来的好不好。

    后面的找茬活动仍在继续:盖的被子显脏了,屋里摆设寒酸了,院里环境老旧了,喝的汤药没有蜜饯配了七零八碎,有理没理,闹个场啊。

    焦大奶奶端坐着,心里十分瞧不上这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她堂堂世子夫人,若不是明璐躺下了,她何必屈尊绛贵来接待这么两个人。瞧瞧带的这些个,都是些什么人啊。

    焦三奶奶也用手摸着鬓角,满脸不皱耐的把头半扭在一旁。

    二姨娘哭了一会儿出来,丫头们已经各种叫嚷了。明玫交待她闹场来着,可是她讲道理很会,撒泼却欠道行。

    在贺大太太手下久了,大家也泼不起来个啥。

    酝酿了一会儿,才冲焦大奶奶嚷道:“我们贺家好好的闺女嫁进来,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大奶奶当的好家!”

    焦大奶奶闻言气坏了,她忍了半天了。奴才们嚷嚷也就罢了,竟然嚷到她脸上来了?虽然是二弟妹的生母,到底也是个奴才,不由怒道:“你又是什么人,竟在这里嚷嚷,当焦府是任你撒泼的地方不成?”

    两姐妹在内室听得直笑,明玫道:“终于找着正主儿了。就得朝着这大奶奶撒气,看她还敢不敢让你怵一个婆子。”

    她就不信了,这大奶奶敢把她的人撵出去还是怎么着。

    明璐听了,心里一阵难受。她还试图隐瞒呢,可如今看来,她便是什么也不说,这妹子只消看一眼那天那婆子的态度,也知道她受了谁的辖制。

    以前那么死要面子,只怕多不过自欺欺人罢了。想着,握着明玫的手就改为了紧紧攥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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