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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太帅     残寇txt下载     残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决死突袭

    这些天陈开心里颇不受用。

    他原本追随黎老大兴冲冲而来,属下兵士jīng炼,又有坚船利炮凭峙,实力远胜当rì做水上营生时。在他料想,此番北上即便不指望封侯拜将,立下大功是手到擒来之事。

    数rì前领军出战,哪知道首战不利,被一堆死物阻挡,无奈退兵。今rì一战,又被火船拦住,遇上yīn招频出的对手,算是流年不利了。

    虽然没受责罚,胸中一口郁愤之气难出。心里装了事,晚上就睡不着。

    左右无事,陈开便约了丁九,带着亲兵来到鹦鹉洲前驻守,轮换着巡夜。江边本已安排了明岗暗哨和巡逻队,出于小心起见,又加拨了军官不定时纠查,自己等人则静坐观察。

    一壶浓茶,一盘花生米,一碟油爆干辣子,就当是宵夜。军中严禁饮酒,临战之时,更要多几分jǐng醒,一颗辣椒入口,驱散了寒意,也能让头脑更清醒些。

    凭着多年做水贼的直觉,今晚一定有事。白天偌大动静,锁江铁链已被破去,敌军十有仈jiǔ晚上会来偷营,剩下的可能,便是偷渡运兵。

    梆子声响,三更已过,二人凝神静气,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

    风吹草木声,波浪声,鱼浮水拍打声,还有远处守夜兵丁的哈欠声,在静夜中清晰可辨。江水中一丝丝微不可闻的低沉回响,如同完美旋律中出现的杂音,让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眼,相视一笑。

    总算来了!

    漏液守候,终于等到了鱼儿入套,总算不枉一场辛苦。

    一辈子水上讨生活,刀口浪尖称雄,六识确是比别人胜出一筹,姜还是老的辣!

    “快安排下去!”

    陈开的手下多是老手,晚上自有一套不用发声的联络办法。其实也简单,在岸边隔几十步拉一条鱼线,系在守夜哨兵手上,绳子连拉三下,便是:准备战斗。

    这一路传下去不过片刻功夫,等来袭的船队还没接近洲边,岸上已是严阵以待。

    一声铜锣响,顿时喊杀声四起。

    “杀贼!”

    .....

    偷营之要在隐蔽,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一旦被提前发现就是见光死。

    此时汉江两岸火头大起,鹦鹉洲上更是亮如白昼,无处遁形,百多米的江面,用肉眼都能看到对方的嘴巴鼻子眼。

    白天的阵仗实在是给大家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再度遇袭便如临大敌,上万人齐声鼓噪,江中却不过几十条船,三两百人,一碟小菜而已。

    夜袭队尽是老兵,其实并无破绽,连起浆声都没有发出过,更无半声咳嗽,动作近乎完美。怨只怨石达开白天给的那一巴掌打得太疼,让陈开丁九这两员老将忍不下这口气,熬夜守候,就是为着要打回去。

    可见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报应不爽。

    “冲啊!”

    “放火!”

    偷袭不成,已是进退无路,只好舍命一搏了。一声喊,船队杀向了湘军水师船队驻扎之处,隔着远远的就用火箭和喷筒顺风向船队发动了进攻。

    “嗖嗖嗖!-”

    这时代的火箭其实比后世的冲天炮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形制比较大许多,点火之后满天乱飞。

    有些火箭掉头飞回来,落在江水里瞬息旋灭,有的飞入枯草丛中,引燃一片。数百火箭齐发,虽然只发shè了几轮,却也有十数支命中了近百米外的目标。

    距离相隔太远,能有命中已是侥幸。

    放完火箭,还有装填了火油的竹制喷筒,顺风能喷出而三四十米。

    太平军战士们拼着被打沉之前的片刻时间,奋力划船向船队停泊的方向,此时此刻,能多烧得一船是一船。

    岸边的几艘战船相继被点燃,没有防备之下,一度也引起了惊慌和混乱。只是火箭的威力实在太弱,爆裂之后引燃的火头甚至不用水,脚踩都可以踩灭。

    火箭其实只是引子,要燃起大火还是要喷上油,只是一时难以靠近,只能舍命划船,以求尽量把喷筒中的火油shè出去而不是洒在水中。

    .....

    “开火!开火!”

    陈开丁九愤怒异常,没想到自己等人亲自前方坐镇,及时察觉之后居然都没能阻止这支小小船队。有两条船的船帆被火箭点燃,如同两个大火炬一般在江中显得异常刺眼。

    “这是长毛中的死士。”

    太平军向来不缺敢死之士,每当大战,总有许多人前赴后继发动决死冲锋。

    “今天就让他们死在这里吧!”

    陈开的语气冷的瘆人,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既是为了防备夜袭,船上岸上的战士都是枪不离身,船只也不是无遮无拦任由人袭击。在码头上方,早已在江边靠岸处打下了木桩拉上缆索,一道道障碍令小船难以靠近。

    几十米的距离就是过不去,眼见对面零星的火头都快要熄灭,而四面八方的火力越来越强大,子弹雨点一般shè向船队,噼噼啪啪造成了越来越严重的伤亡。

    “跳船游水过去!”

    再划船目标太大,要绕过障碍又太费时间,来不及了。

    上百名剩余的太平军死士抱着唧筒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咬着牙朝着目标游过去。

    腊月江水寒,如冰刺骨,随着热量迅速流失,这些战士的动作都显得异常僵硬,然而依然在不屈不挠地扎入水中,绕过缆索,再上浮,再下潜.....

    这是一场忠诚与勇气的对决,只可惜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

    太平军战士为了接近鹦鹉洲一路潜行,几乎是在凛冽寒风中冻了大半夜,现在再跳入江中已是体力难支。身体健壮些的还在继续游水,虚弱的已经只能在原地挣扎了。

    百十米的距离,仿佛遥不可及。

    一百个,九十个,八十个......二十个。

    火枪还在毫不留情地击发,船上军官更是指挥士兵放下舢板上前拦截。没多久,几十条小船围住了剩余的几名战士,而他们也靠近了最北面的战船。

    “咯咯咯.....”

    站在齐胸的江水中,这几名受伤的士兵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抱起唧筒合力对着战船尽力挤压。

    “噗嗤!-”

    两道油柱喷shè到了船上,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大火,早前火箭引燃的火星早已经熄灭。

    “我们做到了!”

    “天国再见!”

    “下辈子,还是好兄弟。”

    “.....”

    残兵们脸上浮现平静的笑容,相拥而立,如同一座浮雕,让人不忍惊扰。

    是役,湘军水师被烧伤五人,烧毁船帆数面,二百一十八名太平军死士全体阵亡,嗣后被合葬于鹦鹉洲北。

    .....

    第三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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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有来有往

    \\”

    石达开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奇计频出,先是木排阵,又是放火断后的,到晚上也不消停。

    虽然没有对船队和人员造成什么损失,实实在在却是把近千艘船上万人马送出去了。

    夜袭烧船,不就是想要减少水上的压力嘛?

    “一计不成,估计还有后招。”

    议事厅中,守江北的将领济济一堂,左宗棠拿着马鞭指点着武汉三镇地图。

    “石达开部扎营于蔡甸南湖之间,北依汉江,连营十余里。其陆路采取守势,而水路依仗上游便利占据了上风。如此,我们在江北也采取守势,加强在武昌城下的攻击力度。”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确实不爽,石达开想要接应走洪秀全北上难度不小,武昌城内二十万太平军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周晓峰想要养贼自重,但放水也必须在自己控制之下。太平军在岳阳和武汉所缴获的财物,至少也得让他们留下大部分才行,要不,奔波千里,所为何来?

    “我们既要守,也要攻。不把他们打怕,后头还会麻烦不断。老左,汉阳的城防就交给你了,我让梁坤带一半亲兵跟你。”

    以左宗棠之才,防守一座小小城池不在话下,长沙都能守三月,何况汉阳。

    这次黎叔北上,按照周晓峰的吩咐,还带来了部分从沉船上打捞出来的秘密武器,一具米尼岗、两支重狙还有百多支T-86步枪,差不多是他一半家底了。

    现在军中装备了上万支步枪,其中米尼步枪就有三千多支,汉阳城内外有一个全火枪主力旅,两个湘军旅,再加上近卫营带过去的百多杆现代步枪,还有上百门火炮,防守没有太大压力。

    这是铁桥三第一次独自带兵,虽然要听从左宗棠指挥,到底是带着半个近卫营出战了,喜不自胜。

    “师....大帅,现在有了那个什么米尼岗,那挺连珠枪就交给我吧?”

    铁桥三对周晓峰视若珍宝的双联机枪早就已经垂涎不已了,现在近卫营装备了米尼岗和重机枪各一挺,他几天前就开始打主意了。试shè过几次,那炫目的速度,强大的杀伤力,着实过瘾。

    “也行,你可别给我乱放,子弹用多少就少多少,没地方补充。”

    十几万发机枪子弹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半了,除了在骑田岭派上过用场,大多被练了手,还就数铁桥三打得多,不过上万发子弹喂下去,技术也基本练出来了。

    “好咧,我一定省着用。”

    听那语气就是口不对心,这厮要是大开杀戒估计半天功夫就得把剩下的子弹挥霍完,看来得专门安排个供弹手监督他了。

    “孙占彪、许大力、梁赞,你们要听从左参谋长指挥。”

    三人各领一旅,总计一个师的兵力,却没有委任谁担任师长,在这个阶段,最高的军职就是旅帅了。到目前来说,军中有能力统领一个师的陆军将领似乎只有一个韦昌辉,而左宗棠经验威望不足,至于孙占彪、许大力、梁赞则是当旅帅都算凑合,实在是成军时间太短,扩张速度又过快。

    听到周晓峰的安排,三人齐刷刷起立。

    “是!”

    这是一场数十万人参与的大战,事关全局,他们都想要在这样的大场面中打出威风,扬名四海。面对二十几万敌人,压力大,机会更是难得。

    “耐的烦,吃的苦,霸得蛮,舍得死”的信念已经深入人心,将领们的脸上都是激动的表情,却无一人畏惧。

    .....

    “我们五千人能打败四万敌人,五万人就能打败四十万,五十万!”

    坐在周晓峰右首排第二的韦昌辉脸上一片尴尬之sè,那被打败的四万人,当初可是由他统领。

    接下来周晓峰按照和黎锦辉、左宗棠三人商议好的计划,给在座将领安排工作。

    黎叔继续坐镇鹦鹉洲,陈开与靳云亭率红旗军主力北上汉江攻击石达开大营,丁九则率船队往长江下游sāo扰太平军水师,以免武昌城内的洪杨主力突围得太过顺利了。

    驻守汉口的冯家兄弟沿汉江往上游布防,以免再次出现木排冲击船队导致措手不及的情况。

    汉江水面窄,大船不好调头,要是被撞沉个一艘两艘的,那就该心疼了。

    此时黎明已经回返南岸与江忠源、塔齐布等人协防围城,布置完任务,周晓峰带了韦昌辉与周诺率领的两百多名近卫营战士渡江,亲自指挥武昌战役。

    一来他不想和石达开大打出手,二来油水都在武昌城里,自己坐镇,就不怕还在半路慢吞吞行军的赛尚阿赶过来摘桃子了。

    他还想看看,这二十余万兵马,如何飞出这片绝地。

    洪杨搞的那一套周晓峰难以认同,那种政教合一的极权制度和如同闹剧一般的革命带来的不是福祉,而是满目疮痍。最好是把他们赶进大别山区,在鄂豫皖交界三不管地带,山清水秀福地称王,zì yóu自在享受岂不正好?

    “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做山大王才好,但也不能太过强大给我造成麻烦。”

    周晓峰自信能够把握住这个度,而他身后的韦昌辉则在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为妻儿报仇雪恨!”

    历史早就用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反目成仇的战友,往往比敌人更加凶残。

    灭门之恨,只有鲜血才能够抵偿。

    .....

    “起锚!”

    作为红旗军的副总指挥和这次报复行动的统帅,陈开有理由感到意气飞扬。

    虽然两度受挫,殿下对他依然信任有加,没有责罚或者降职,重任还是交给了他,遍视三军,除了黎叔等老臣子,有谁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知遇之恩天高地厚,施莫报兮,肝脑涂地也值得。

    这次他率领着两艘蒸汽明轮船和三十多艘主力红单船,加上几十艘快船,百余艘战船占了红旗军战斗力的六成。庞大的战舰队列长达十里,即便是并行,当座舰刚刚从鹦鹉洲出发,打前的快速帆船已经接近了太平军扎营之处。

    冬天rì头出来的晚,过了辰时,天才毛毛亮,但延绵十数里的营寨本就是醒目的目标,根本不需要细加查探。只要不把炮口朝里或者倒放,随便瞄准都能命中。

    “攻击前进!”

    “炮火准备....放!”

    轰隆巨响之后,船体都被压下去,硝烟弥漫。六磅炮沉重的炮身加上木架木轮接近一吨,对于排水量两三百吨载员不过二三十人的帆船来说,这样的炮已是极限,一艘船也就装备四到六门。

    六磅炮是红旗军快船现在的主要火力配置,其shè程最远接近三里。而近战则换成了火枪,两三百米的攻击距离保证了敌船在接舷前就要承受巨大的伤亡。即便是跳帮战,战士们也配发了钢制弯刀,火力搭配相当完备。

    五六斤重的球形炮弹越过江岸,呼啸撞入太平军营地,落地之后,炮弹弹跳着前进,碰着就死,擦着就伤,挡者披靡。

    数十艘船轮番开火,上百门火炮打得岸上一片哀鸿。首轮攻击不过是为了调整shè角,等炮手们心里有了数,炮弹就开始不停向南岸倾泻。

    百发百中!

    “清妖来了!”

    “还击!”

    石达开南下也携带了上百门火炮,大半还是从岳州缴获的,武汉收缴的城防炮太过巨大,动不动就是六千斤、八千斤甚至是万斤巨炮,根本就搬不动。

    其次就是缺少炮手,加上清军投降过来的炮手,太平军也无法cāo作全部的火炮,仓促之间,只能带了这一百多门小型火炮。因为没有轮子,机动xìng差,三千斤大炮已经是最大型号,需要八匹马拉车。

    为了防止湘军从水面进攻,石达开安排了近半数的火炮在汉江南岸。此时刚过辰时,太平军大营中大多数人还在吃饭,突然受到袭击,经过了一阵纷乱才反应过来,军官赶紧收拢士兵,炮兵们则撒腿跑向自己的岗位。

    所幸还没有炸营。

    .....

    “快快快,赶紧清膛,搬炮弹过来!”

    满清制造的三千斤大炮相当于十二磅炮,但清军火炮质量差,而且装填程序复杂,费时多,shè速慢,每分钟可能打一发,炮管却无法承受持续shè击,隔一段时间就需休息以冷却,一个时辰也就能发shè十来发炮弹。

    等太平军的炮台开始第一轮发shè,快船队已经完成了五六轮齐shè。

    一边是一分钟发shè一发,一边是平均十分钟一发,shè速完全不成比例。

    船队左舷炮上百门,而岸炮只有半数,因为要瞄准的是移动目标,等瞄准好再开炮,快船早就跑出几个身位了,加上熟练炮手少,生怕打不到来船,往往炮口抬的太高打到了对岸,基本就是放空炮。

    红旗军战船周身用白铁包裹,耐揍,船速又快,机动xìng强,帆船在江面上漂移,时不时就是一个齐shè,反正打上岸就算命中。

    而岸上的太平军大营因为倚靠江堤扎营,营内一片平坦,乱纷纷的士兵面对铺天盖地般的飞弹,只能尽量往南面挤,人挤人,造成的死伤更大。

    这也是石达开大意了,他还是低估了火炮的威力,以为凭借五六十门大炮封锁汉江不在话下,何况在上游他还准备了数千条木排,准备给周晓峰一个好看。

    这不刚起床还没洗脸刷牙呢,恶客就打上门来了。

    双方的火力输出和杀伤比一边倒,让岸边坚守炮位上的太平军士兵直吐苦水。

    “惨不忍睹,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啊!”

    .....

    下节预告:火烧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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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风吹

    “该死的清妖!”

    十里连营,全速也就是两刻钟功夫,每艘船都打出了至少五六十发炮弹,而对面的岸炮也就每炮发shè四五发而已。

    偶尔有被击中受损的战船,等避过大队,便在江上掉头,换一面攻击,顺流而下。只要没被打沉,顺风顺水的还是打不中。

    内牛满面啊!

    “清妖施了妖法,破去了天父的护体神功。”

    面对未知的恐惧,谣言随风飘散。

    农民军里混入了太多的清军俘虏,尤其是炮营,会cāo炮的几乎大半是前绿营官兵,这可是技术兵种,剩下的小部分也是这些降兵的徒弟。

    遇到挫折,潜伏的绿营本xìng就会萌发,随时都有溃败甚至变节的危险。

    “要不,逃吧?”

    .....

    “吐火船来了!”

    随着两艘冒着浓烟的风帆蒸汽战船出现在视线中,恐惧心理如同野草一般疯长。

    “我们身后已经没人了,逃!保命要紧!”

    几个老兵油子抛下炮弹,朝着江堤内撒腿就跑。

    步兵早就往南湖方向撤退了,凭什么让老子们这几百人守在一线顶雷,神马天父天兄保佑?沃草尼马拉隔壁的!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坏榜样更甚。几个人带头逃跑,引得几十人,然后是几百人尽皆弃逃,撤往火炮shè程之外。

    三四里路,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跑过去呢。

    等明轮船抵达太平军大营所在江面,沿江已经没有活的敌人了。面对悬殊的杀伤比,石达开已经无奈接受了士兵们的无组织无纪律,犯死罪的人太过,一个个烧掉,最后只能做光杆司令,还不如认栽算了。

    乌合之众!

    “石达开现在一定在骂娘。”

    陈开很开心,仿佛与敌将心意相通,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因为他自己就体会过这样的痛苦,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抬高仰角,全速shè击!”

    两三里内已经没有几个人影了,二十余万太平军在快船舰队数千枚炮弹的攻击下已经全体撤向了南湖沿线,行动之快,令人惊叹。

    舰首的两门六十磅线膛炮在旋转炮架上调整着方向和角度,这种炮用五磅药包发shè实心弹有效shè程可达三里,最远可以打出六里。

    换成八磅药包之后,最远可以到达十里之外,只是这样的用药量对炮管损伤太大。不过,不用实心弹攻击的话可以减少装药量,无论是霰弹、爆炸弹、燃烧弹还是别的面杀伤xìng武器,只要打到地头就行。

    “一号完毕!”

    “二号完毕!”

    “.....”

    “放!”

    “放!”

    “耸耸耸!-”

    两艘蒸汽战船左侧以及舰首舰尾总计八门巨炮依次开火,硕大的炮弹就是隔着数里用肉眼也是清晰可辨。

    道道黑影腾空而起,江面都被烟雾所笼罩,掀起一阵阵的大浪。

    “呜呜呜!-”

    震耳yù聋的巨响,尖厉的呼啸声,似慢实快的黑sè轨迹,如同死神的投影,罩向人群。

    六十磅实心弹换成空心弹再装上用布或者网兜包在一起的铁珠就是葡萄弹,shè出去后倾泻*出一连串葡萄弹,用以杀伤处在开阔地形上的步兵,往往能造成灾难xìng后果。

    空心弹内装黑火药、定时引线和金属破片的就是开花弹,要是换上纵火药剂就成了燃烧弹。

    炮弹的底部可以拆装,只要把里面的东西置换一下,甚至能制作出毒气弹来。

    .....

    “轰!”

    地面一阵阵震动,落点周围的人还来不及站稳,炮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爆炸开来。

    “嘭!-”

    巨大的气浪将十数米内的人撞飞,破片弹丸飞shè数十米,爆炸中心的人更是早已化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因为引线燃烧的速度并不一致,有的当头爆炸,密集如雨的铁珠弹片铺头盖脸横扫一大片。有的打出一个大坑,然后如地龙翻身一般,沙土混杂着弹药四shè。

    八发炮弹,八个死亡漩涡,死伤的太平军士兵不过数百,造成的震撼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六十磅炮弹的爆炸声太过巨大,让人会产生昏厥、混乱、麻木等各种黑sè*情绪,也有些人因此而发狂。

    一轮炮击之后,有些人扑向南湖想要遁水求生,更多的人随大军后退往蔡甸方向,也有些人跪在原地对着喷火冒烟的怪兽磕头膜拜。少数心理脆弱的已经崩溃,不是拿着到追杀同袍就是冲向汉阳城,呜呜哇哇乱叫。

    “杀杀杀!杀清妖!”

    陈开从浓烟中冲出来,连连咳嗽之后才用丝巾抹去一脸灰,观察过远处令人震惊的场面,黑中带黄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

    “效果还不错!”

    等船停稳,炮手们继续刚才的动作,清理炮膛、填装火药包,放入炮弹、瞄准开炮....再清理炮膛、再装入火药包、炮弹。

    也不管是什么炮弹了,除了实心弹,各种类型的炮弹怎么近就搬什么,怎么顺手怎么来。一分钟发shè一发炮弹能得到一个优评,三分钟两发也算过得去,要是再慢,就是不受处罚,还能指望立功受奖买田买地盖房子娶媳妇嘛?

    .....

    “兄弟们手脚快点,后面的船可上来了。”

    蒸汽轮速度快,又先出发,等两艘船爽过几把,三十几艘红单船已经排成两列交错着追了过来。

    “嘭嘭嘭嘭!-”

    有了生力军参战,百炮齐发,红单船以十二磅炮为主战火力,虽然shè程比六十磅线膛炮近一些,但也有三四里的最大shè程。

    远中程火力搭配,声势更加巨大,场面更加壮观,把昨rì的怒气都尽情发泄*出来。

    “这仗没法打了。”

    石达开骑在马上随着拥挤的人流,回头看那扎营处,一天的辛苦,现在已经化成了火海。

    因为靠岸两三里内已经没有了人,红单船上的炮手只好把火发在营地残留的栅栏、营帐、粮草堆.....成百上千颗燃烧弹在营地内爆炸,点起一片片大火,渐渐连成一片。

    寒冬腊月北风吹,吹干了衰草枯树,吹到人心里,凄冷,悲凉。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烽火肆虐,十里连营成赤炼,熊熊烈焰,烧得人肝颤。

    石达开心中一片凄苦悲愁,在亲兵的护卫下挤上一座山包,对着武昌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翻身上马,不顾而去。

    “二兄,臣弟尽力了,愿天父保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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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太多奢求,我掉下去的收藏能涨上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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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乘胜追杀

    .....

    战场无义,水火无情!

    石达开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天刚刚亮周晓峰就派人来找后账,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真是半边亏也吃不得。

    预jǐng时间太短,还没等沿江炮台和上游准备的木排发挥作用,蝗虫过境一般的快速帆船舰队就把岸防破了个七零八落。

    蹂躏!再蹂躏!

    数以千计的重型炮弹落在脚下,从没见过这般大场面的战士们都给吓住了。胆气一丧,二十万大军也不足为凭,再怎么弹压都稳不住阵脚,一溃十里。

    许多人早饭都没吃完,丢下碗筷就跑,无头苍蝇一般退往西北方向,生怕炮子不长眼,落到自己头上。

    到蔡甸一二十里地,路上逃散的就有小半,有人误入湖区,在南湖**阵一般的湖汊中兜转。有人绕道南下奔玉贤、军山,远离战场。

    更有知晓湘军政策意志不坚的士兵半路折回,往投汉阳。临阵反水在太平军中是死罪,湘军却是鼓励太平军士兵反水投降的,即便自首之后不给那杀神当兵打短工,多少会给些路费返乡。

    ‘只惩首恶,胁从不问,认罪免死,立功有奖’,还真不是说说口号而已,真金白银,确实比那虚无飘渺的劳什子天国梦要靠得住。

    怀着再美好的愿望,面临失败梦想破灭时出现溃逃现象简直就是无可避免的。哪怕是教条更完备,组织更严密的某组织在事业低迷期也经历过成建制减员的剧痛。

    传销洗脑也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一旦受到打击追捕,组织成员尤其是底层新人就会作鸟兽散。还会有人鼓动同伙‘投敌变节’,甚至变成带*路*党。

    死道友不死贫道,一般人都懂。

    这是人之常情,在教条变成信念之前,残存理智作出的正常选择。要让常人变成狂信徒,不是十天半月功夫可以办到的,这个过程,需要从一个胜利到另一个胜利的鼓舞,需要成功榜样,还需要显示神迹。

    ——一直在跑路的太平军现在还做不到这些,没空玩神马天父附体之类的把戏,九千岁很忙,现在正焦头烂额中。

    昨rì刚赶了一天路,又上紧的修营寨,睡醒还没缓过劲,一口热汤热饭都没来得及吃,腹中乏食,哪里有多少力气跑路?

    许多人干脆就懒得再动弹了,坐等追兵过来接收。

    “报告zhèng fǔ,我们是被蒙骗的!”

    .....

    兵法云:“五十里趣利者军至半”。

    等跑到蔡甸收住阵脚,收拢残兵再整编,二十余万人已经少了四成。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一片混乱溃逃之后还能收拢六成兵马,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局了。要是换上一个治军无能的将领,直接就是个全师败绩,被人背后下黑手当反水投名状的都常见。

    “这武昌是没法子救了,但愿燕王能把二兄接应出去吧。”

    石达开心里叫苦,喟然叹息。和周晓峰这样的对手过招,还真是一刻也放松不得。

    自从家人差点被杨秀清点天灯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形同陌路了,只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团结而已。此次发援兵,目的也就是救出洪老大报答他三请出山许以高位的知遇之恩,其他人根本不在他计划内,多少都算是搭头。

    “湘军不可敌!”

    想到那个当rì独挡群雄,以一人之力截断十八里桥通道,横扫千军的猛士,石达开心里再度生出来一种无力感。

    不过是破了几道铁链,烧了几艘船嘛,多大点事,也值当这般大动光火,穷追猛打的嘛?

    也就一天功夫,二十多万大军减员仈jiǔ万,还不算刀枪火炮还有半个月份的物资。挨打还只能忍着,这份委屈可比当初被俘还沉重,毕竟那会主将是韦昌辉,而且湘军的伙食还不错,没受啥苦。

    “哥你太狠了!”

    一千多年前,有一位姓周的帅锅曾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既生瑜,何生亮?!”

    其实周晓峰哪里有什么奇谋妙计,不过是仗着装备好欺负人罢了,只要不出昏招,便是无招胜有招,一力降十会。

    要说到谋略,他还真有些忌惮石达开这位一代英杰,要不然他也不会到哪都带着左宗棠和韦昌辉了。一个是湖南才子一代名臣,五百年来屈指可数的民族英雄,一个是太平军中以前两大支柱之一。

    有着强悍的战斗力,周晓峰无惧沙场争锋,就是怕遭人算计。有两位出sè的参谋襄助,这心里才有底气,某位投错了姓氏的子不是曾经说过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韦昌辉虽然是个降将,本来心灰若死了无生意,因为杨秀清杀了他家人四十余口,仇恨让他又恢复了斗志,一心要报仇雪恨。

    他现在虽然领着旅帅之职,周晓峰却没有让他直接领军,一来是他自己有意要降低在降兵中的影响力,以免引起新主忌惮,二来周晓峰也确实需要个通晓太平军内情的人随时提供意见。

    三个打一个,石达开输得不冤。

    四个都是当世顶尖的人物,实力并已悬殊,加上黎叔这样的老海盗,还有陈开丁九两条江蛟,英美普法列强的新式武器,结局早就注定。

    .....

    “报!追兵在五里外退回去了。”

    一路沮丧到蔡甸,听到这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石达开总算松了一口气。

    太平军撤退的时候,汉阳守军也派兵追杀了过来,水陆并进,一路赶鸭子,如跗骨之蛆一般令致菊花连连吃紧,好不难受。

    “投降不杀!”

    “顽抗者死!”

    从汉阳西门出发,铁桥三、许大力两员猛将带兵追击十数里,势如破竹。

    沿路漫山遍野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二十多万人马,那是看不到边了,大部分人都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大场面。

    “好多的军功!”

    三四千追兵闯入乱军中,如同波浪中一片树叶一样渺小,又如一片黄cháo中划出一道粗*黑线,格外醒目。

    一旅加半个营全体官兵都被这些直立行走的银子晃花了眼,内分泌失调,气血盈溢,瞬时兽化成虎狼。以猛虎下山之势,如群狼扑入羊圈中,嗷嗷狂啸。

    太平军大部分的武器都丢在了战场上,这会哪里有本钱反抗,就是刀枪没丢下有能力反抗也没那个功夫。

    炮击把建制全打乱了,兵找不到将,将管不到兵,失去了指挥,二十万人个个胆寒,人人逃命,哪个还敢单枪匹马返身阻挡几千杆火枪自寻死路?

    “饿滴个娘哎!”

    逃跑就像发洪水一样,先是管涌,然后决口,溃堤,最后不可收拾。

    个人的力量难以挽回大局,都只能放肆往大路两边跑,保住xìng命要紧,此时大家都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有些人甚至萌发了飞行的梦想。

    要是能肋生双翅该多好啊!

    “弟兄们快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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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千里驹

    “不许动!”

    “再跑打死你!”

    ]

    “砰砰砰!-”

    实在是溃卒太多,都追不过来。

    一次次分兵,许大力的一个旅从五路变成十路、二十路,最后以队、伍为单位分开追击。

    最后只有铁桥三所部半个近卫营依然在沿着大路追杀,贴着逃兵大部的屁股一轮轮狠揍,后*庭*花开满地伤,留下落红一片。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杀红了眼,逃兵稍微反应慢一点就是一枪毙命,近卫营战士半数出自南洋,常年打猎练就的好眼力,其他人也是严格挑选出来的jīng锐,枪法都是百里挑一的jīng准,经过了几个月的严格训练,各项指标都要出类拔萃才能留下来,枪法那是指哪打哪,百米内几乎百发百中。

    石达开所部从长沙撤退时不到万人扩张到现在近五十万,绝大多数是刚刚洗干净脚板还没沾过血的新兵,何时见过这样的凶神恶煞?

    一当天父天兄的神秘光环消失,信心动摇胆气尽丧,自感血肉之躯再也做不到刀枪不进,被吓破了胆,一个个只能赶紧磕地求饶。这是贪多求大结下的恶果,怨不得别人。

    “你们老老实实去汉阳,自有人收容。”

    半个近卫营两百多名战士本已是势单力薄,压根派不出人手押送俘虏。

    “到了地头有饱饭吃,敢逃跑的就地枪决!”

    \\

    铁桥三带人绝尘而去,留下俘虏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个相扶着往东走。

    在太平军中,投降是不可恕的大罪,他们这些落入过敌手的‘叛徒’,回头清算少不得要被严厉惩罚,逃跑或许还有生路,投降很可能要被砍头点天灯....要求生路,除了去汉阳,就只有逃回乡间,前提是还有力气,还要有好运气别遇上追兵。

    有饱饭吃有返乡盘缠还有工作机会,何必多此一举?

    “快些赶中饭去,死也得做饱死鬼。”

    .....

    铁桥三率兵一路从罗湾、江湾追过易家岭,到了赵家坡,前面已是太平军蔡甸大营,方才止住了脚步。

    一口气追杀十多里,深入敌方腹地,毕竟人少,就是武器再jīng良也顶不住对方反咬一口,刚才不过是占了兵势打的顺风仗而已。

    看着山坡下密密麻麻乱糟糟的人头,任是铁桥三向来胆大,此时也有些头皮发麻。

    “可惜了好多军功!”

    两百多人想要啃下十几万那是异想天开了,有这胆子也没这好胃口。

    遥望北面,水军的快船正从上游掉头回撤,虽然还在一路打*炮,气势却有些不足。

    估计是前头遇阻了。

    想到昨rì万木横江的盛大场面,铁桥三也想不出好法子应对。

    失去了炮兵的掩护,三千追兵就有被反攻倒算的危险,何况身后数万俘虏都隐患,一旦旁生变故,一旅jīng兵就会被包了饺子。

    “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锣声,鸣金收兵了。/

    打了半天,师老兵疲,也是时候见好就收,铁桥三跟在周晓峰身边半年,也学到了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跑的至理,当机立断。

    “撤!”

    反正现在太平军收拢溃兵还来不及,没空搭理他,干脆摆出了散兵阵型,一路鸣枪呼喝,驱赶降卒回转汉阳城。

    “还不快点走,等着吃枪子嘛?!”

    .....

    “今天这一仗打得可真爽快!”

    南湖岸边,一个黑瘦jīng壮的战士跟在伍长身后大发感慨,他背上插着一杆长枪,手里却提着一柄溅血的大铁锤,不时挥舞,沉重的长锤被他耍的虎虎生风。

    他们身后,三名战士提枪押着数十名俘虏,在杂草丛生的湖边踉跄前行。

    大营鸣金收兵了,他们不敢再追,只好押着这些俘虏回营。沿着湖边走,不过是看能不能再捞些漏网之鱼。

    “老大,这回你能升官了,以你的才能,指定能干个哨长。”

    那个伍长长得很斯文,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个漂亮的男人,换句后世的话说就是有点娘。

    听到手下心腹兄弟的恭维,他白净的脸上没有半丝儿欣喜的表情,抬头望向茫茫湖面,水天一sè,豪气顿生,忍不住放声长啸。

    “博古通今识,超群迈世姿....尽展平生志,不负少年头!”

    我张小花少怀大志,文武兼修,岂以为一哨长而自足?

    这位俊美郎君是南海人,出身富绅之家,十年寒窗苦读书,学余从武当隐世高人青玄子,因为悟xìng奇佳,七八年光景便尽传衣钵,练得一手密不外传的太乙玄门剑法。

    半年前弃笔从戎投入粤军中,便是要效法古人,立班霍之功,博得个万里封侯,留名青史。

    从军第一仗,能斩杀十余级,俘敌三四十人,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局,足够升上两三级了。

    “能当个哨长也好,让后面走快点。”

    .....

    “军爷开恩,让我们喝口水吧。”

    一名降兵一眼瞥见湖边树丛中露出一角黄头巾,一名溃逃的太平军士兵向他打着手势,意思是把大家往湖边引过去。

    rì当正午,虽是冬天也热得口渴,到湖边舀口水喝不算过分要求。

    “大家要喝水的都动作快点,喝完水加紧赶路。”

    押解俘虏的士兵围在外面,丝毫不敢放松。湖广一带多水,男子大多好水xìng,可不能让他们遁水逃跑了。

    “杀呀....”

    树丛深草中杀出来上百名太平军士兵,当头十几人提刀握枪,其余人等要不拿着树枝木棒,要不赤手空拳在后面呐喊助阵。

    这些人原本就是乱跑走入了断头路,再跑回去又害怕被杀,只好隐藏在湖边草木茂密之处,期待在战事过后再作打算。

    几个团丁就押解数十名同袍,无非仗着有几杆枪罢了,不如把他们围杀了,免得撞破自己等人行藏招来大军。

    “结阵御敌!”

    张小花一声令下,留下三名战士结成三才阵,自己带着使锤的小弟冲向敌群。

    “麻子为我掠阵。”

    好个张小郎,步态轻盈,飞身而起,一跃靠近当先使枪的太平军战士,一转身躲过枪头,长剑在手,往对手脖上一抹,一道血箭飚shè,迷雾飞散。

    随即,小花妹妹,哦不,俊美小郎君身如鬼魅,在人群中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左闪、右闪……白练如霜,寒光闪烁,优美的身法,断人肠。

    好妖艳的男子!

    好诡异的剑法!

    张小花使出的,正是太乙玄门剑法,武当太乙门秘传绝技。其剑法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出招时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之中,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

    真是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yīn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飘然绝世,俊逸超群。

    唯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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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丰收

    “好俊的功夫!”

    众人已经看得痴了,都忍不住出声喝彩。

    “看我麻爷的大铁锤!”

    一旁掠阵的麻子心仪于花娘的英姿,早就看得两眼放光,如痴如醉。终是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大喝一声,将一柄长锤舞成一团黑光,杀入战阵。

    他本来姓马,人称小马哥,因为名字的方言发音和麻子接近,大家慢慢叫惯了,竟忘了本名。麻子原是一个乡下小铁匠,家传的手艺,几十斤的重锤在他手里举重若轻,挥洒自如。

    所谓熟能生巧,当打铁的工具变成了杀入利器,端的霸气侧漏,所向披靡,撞着就死,挨着就伤。

    打铁练就的眼力劲,出手奇准,速度极快。飞锤所至之处,脑浆迸裂,鲜血涂地,血淋淋的场面和张少侠的表现简直判若云泥,令人战栗yù呕。

    张小花与麻子一刚一柔,如同黑白无常收割掉一条又一条人命,将十几名太平军战士打了个落花流水,其他人在如此凶人面前,早已停止了呐喊。

    遍地尸横,全场一片寂静。

    “钝到极点的武器最有杀伤力!”

    麻子风sāo地耍了一个,将锤子重重地顿在地上。

    “哪个敢和老子打?!”

    这厮已经领悟到了重剑无锋,大巧若拙的境界,这一锤砸在地上,却沉沉的敲击在人心上,一声暴喝,令人双脚发软,站立不住。

    “呜呜呜呜....饶命!”

    那十几具尸体已经证明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逃兵们再也没有了侥幸心理,纷纷磕头输诚,表示再也不与湘军作对,任凭处置云云。

    第一次出战,张小花与麻子二人即以毙敌三十九人,俘虏一百四十一人的骄人战绩冠居各营第一。全伍使用步枪shè击,总共才击发了十五发子弹,击毙了十七名敌人,其中有两次一枪二命,创造了一个战场神话,而两人也迅速成为传奇勇士。

    回营之后,张小花被左宗棠当场提拔为哨长,而麻子放弃了当官的机会,依然无怨无悔追随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伺候,数十年如一rì。

    痴心一片,天rì可表。

    至于有情人是否最终能成眷属,这就属于野史了,暂且按下不提。

    (断背情节不好多写,不过军营中都是大老爷们,情*yù无处宣泄,基情在所难免。某人不是说过嘛,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

    .....

    “这下可要发财了!”

    看着远处不断涌来的人cháo,守城将士们一个个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银子往兜里蹦。

    打了胜仗功劳人人有份,这么多俘虏随便分一分就能记一两级功,不升官也能发点财。

    不过是出一趟远门而已,跟着周大帅尽打顺风仗,其实并没出多少力,看样子是能揣上几十两银子回家过个肥年了。

    这样的rì子,硬是过得!

    追击的部队陆续回返,出去三千人,倒是抓了四五万俘虏,加上自动投降过来的竟有六万余人,远远超出守军数目。

    俘虏多本来是好事,俘虏意味着军功,减半可以变成后备兵源。但按照之前一定的策略,投降的太平军管吃管住管安置,这第一条就不好办,有那么多粮食还没有那么多锅灶呢。

    至于安排住宿也是麻烦,如此多俘虏万一闹事,弹压不住就会出大问题。安置倒是其次了,反正周晓峰生财有道,大不了筛选一下淘汰下来的打发路费遣送返乡就是了。

    “怎么办?”

    左宗棠头疼了,思来想去,出于谨慎,只能赶紧向江南求援。之前孙占魁他们守城都没求过援,现在大了胜仗倒是要后方支援,真真脸上挂不住。

    派出了传令兵过江,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打发了回来。

    “周帅怎么说?”

    面对左宗棠满怀期待的灼灼目光,传令兵心里都过不去了,仿佛自己犯了错一般期期艾艾。

    “报告大人,卑职没有见到大帅,倒是让小的带一句话。”

    “说!”

    见到这小兵脸上的表情,左宗棠就知道周晓峰准没好话。

    “大...大帅说,某人不是自许有经世之才吗?”

    这可戳到了左某人的痛处,当rì就是周晓峰使的激将法,让他打了一个赌约,从此上了贼船。数月前,在曾家大门外,那周家子就是用这样蔑视的语气,让他失去了理智。

    “这狗rì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两rì亦师亦友,倒也生了知己之感,周晓峰不拘小节,左宗棠桀骜,也就这样的人才能平等相交,平rì里斗嘴平常事尔。

    “你再辛苦一趟,传令梁坤,就说重建白沙洲浮桥,左老子今rì就吧江心洲改作俘虏营,先让他们消停几天再作处置。”

    .....

    汉阳城外风雷急,围困武昌的各路兵马却并无前去增援的迹象,一片平静。

    “四弟,怎么办?~”

    洪秀全现在已经患上了九千岁依赖症,自从登位称天王,尤其是冯云山身陨全州之后,军政大事就全部交托杨秀清打理了,他现在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万岁’‘皇上帝’,实权却基本架空了。

    韦昌辉成了敌人,石达开隔江相望,胡以晃一去无回,赖汉英不知所踪,除了一个秦rì纲,他差不多已经没有人可用了。

    杨秀清这位九千岁和历史上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公公有许多共同之处,权yù极强,手段也狠辣。虽然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洪秀全,却一直把对方当泥塑木偶给供着。

    这位前秀才就是一面旗帜,大义之所在。

    “清妖火器厉害,听这响动,翼王那边形势堪忧啊。”

    武昌汉阳隔江相望,四五里外的隆隆炮声,能把房梁上的尘土都给震落下来,想见战况之惨烈。

    “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幸好燕王带了那许多船,我们赶紧渡江北上,先找个地方落脚,rì后等机会再与七弟回合。”

    现在湖南湖北江西一带重兵云集,这江南是再也呆不得了,或许,rì后建国于西北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北有天子气,乃是秦汉龙兴之地,隋唐帝业开基所在,自古开国之君,能由南而北统一天下的,唯有洪武帝一人。

    虽然遭遇了大挫,洪秀全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帝王梦,小小败仗,算得什么,一切有能干的好四弟cāo持。

    “就这样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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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全面突围

    “轰!-”

    随着一声炮响,武昌城头百炮齐发。

    在此同时,紧闭数rì的城门洞开,人流从四门蜂拥而出。

    “咦?!这些长毛这是要干什么?”

    从城内出来的人群出来之后并不是直接冲向围困四面的湘军防线,而是漫山遍野奔跑。虽然所有人都头系黄头巾,大多却是赤手空拳而来。

    打头的,竟然是武昌城内的百姓!

    一股股洪流漫溢,少部分的太平军混杂在手无寸铁的百姓之中,慢慢逼近了城外两三里的壕沟鹿砦。

    “尼玛,这简直就是木排阵的翻版!”

    亲临一线,望着这人山人海,周晓峰忍不住骂娘。

    这九千岁出手,果然比石相公狠辣!

    武昌城内居民加上附近汇集的难民五六十万,加上一二十万太平军,一旦尽数出城,给城外守军造成的压力之大,简直无法想象。

    防守一线的湘军与江忠源、塔齐布所部绿营总计不过两万出头,分布在十几里的阵线上,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兵力实在薄弱得很。

    这摆明了就是要用人海战术淹没本就人数不足的对手,而一旦向平民开火,先不提满清有什么反应,这事要传出去,周晓峰的名头就得臭大街,恶名远播。

    而不开火的话,隐藏在百姓中的太平军就会趁势发作。失去了武器的优势,两万对二十万近身肉搏绝对是干不过的,谁知道在太平军鼓动之下,那些百姓就不会跟着动手呢?

    打,还是不打?

    周晓峰过江只带了半个近卫营,真要打起来,估计就是一挺米尼岗就能打得人哭爹叫娘,但是屠杀百姓却实难下得了手去。

    要是不开火,那就只能放弃经验了多rì的防线,步步后撤,让洪杨二人得以从容突围。

    人流不断逼近,形势已然十分危急,进退两难间,周晓峰只好狠下一条心。

    “开火!”

    ]

    要承受骂名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逼迫百姓送死草菅人命的太平军首脑,那位英明伟大的杨四。

    “宗教狂热,真不是好东西啊。”

    随着周晓峰下令开火,全线守军开始反击,鸟枪、步枪、火炮一起发shè,硝烟顿时掩盖了战场,成片成片的人被打倒,阵前一两百米距离内成了修罗地狱。

    “都退回去,不想死的别过来!”

    .....

    “砰砰砰!-”

    隐藏在人群中的太平军枪手也开始shè击,虽然威力有限,却也略胜于无。

    他们使用缴获自清军的火绳枪和鸟枪,shè程不过一百多米,想要打中,真的需要莫大的运气才行。

    湘军和粤军使用步枪shè程达到两百米以上,每分钟两三发。近万杆枪轮流发shè,声势惊人。

    “唰唰唰唰唰!-”

    这是米尼岗在战场上第一次亮相,一出场,立即显示出卓越的xìng能,每分钟四千发的战斗shè速一扫一大片,立刻阻挡住了太平军的猛烈进攻。不过片刻时间,正面战场上就留下了上千具尸体,有半数是这具大*杀*器的手笔。

    子弹如同雨点一般shè向人群,密集的目标,几乎是弹无虚发,甚至一枪彻两。死伤累累,尸横遍地的惨状吓住了从未见过战争残酷的百姓。

    “快逃啊!”

    “我们上当了,退回去!”

    之前那些黄袍长毛信誓旦旦湘军不会杀人,可血淋淋的事实让这些平民清醒过来。

    战场无情,刀枪无眼。

    什么天父保佑,刀枪不入的鬼话,全他娘扯蛋!

    人就像割柴草一样成批成批倒下,人海战术在密雨一般的弹幕面前完全失效,上一批死一批,谁会愿意再往上前填人命?

    “该死的长毛,怎么就不让老天早点收了去?!”

    亲眼目睹了如此惨痛场面的武昌民众对太平军再也不剩下半丝好感,只是畏惧于对方手中的刀枪,赤手空拳的他们才没有反戈一击。

    不过被打痛了的他们也不甘心送死,顶住后方的压力,返身撤退。

    “我们回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平民百姓与太平军已是势同水火,不管不顾如同cháo水一般退下,只留下了数千具尸体在战场上,证明了刚才不是一场噩梦而是沉重的现实。

    “沃草尼马拉隔壁的杨秀清!”

    硝烟过后,周晓峰也是后怕不已,出来一身冷汗,忍不住大爆粗口。

    刚才要不是在最后关头当机立断,任是他再强悍,也阻挡不了数十万人人山人海的冲击。要是全军后撤造成崩盘,后军也会被淹没,估计最后能剩下来的也就是几万具尸体了,太平军对待俘虏可没仁慈可讲。

    幸好,人有畏惧心,这一点比不上木头,杨秀清的第一招失算了。

    .....

    “你现在知道天国是什么样了吧?不把人当人,口号喊得再响亮,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周晓峰好半天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所谓仁义之师,正义之师,凡是鼓动人送死的,都是狗屁!

    神马大无畏jīng神,不过是空口白牙让人主动卖命罢了,那些领袖何曾自己亲临一线冒过险?

    身后,韦昌辉也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脸上呈现一片狰狞之sè。

    “猪狗不如!”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他才知道昨rì之非。要不是他投降了周晓峰,几年之后,他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杀人魔头,凶名赫赫。

    在那场闻名中外的大清洗中,韦昌辉一夜间屠戮十数万人,让太平天国由盛转衰。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宣传要拯救全世界的‘救世主’,杀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太平军那种十几万人规模的,还只能算是小开司,后世人才辈出更胜前人,几十万几百万地清洗,那才叫狠呢。

    “要不,你来喊话?如此如何....”

    周晓峰让刘永福找出了那个曾经立下过大功的电喇叭,转头塞给了韦昌辉。

    堡垒,要从内部才更容易攻破。韦昌辉在太平军中的影响力可以排到前五,被俘之前他可是军事第二把手,在太平军刚刚遭遇一场挫折军心动摇之际,正好派的上用场。

    “大家听着,我是韦昌辉,前任右军主将北王六千岁韦昌辉。”

    头一次拿着这个神奇的物事,韦昌辉震惊的忘记了下文,这么大的声音简直震耳yù聋,难怪当rì周晓峰在昭山湾战场喊话可以声传数里,真是神器啊!

    感慨过后,终于恢复了清明。

    “天国的兄弟们,我韦某人受伤被俘,家人无罪被杀,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上一次小过。如此严刑峻法,还能让人活吗?大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刻提心吊胆,这样的天国,还有意义嘛?”

    “.....武昌数十万百姓何辜,要平白送命?周晓峰周大帅仁慈,愿意给大家一条活路,不愿意与我方为敌的,可以放下武器沿江南下,沿途供应饮食,大家可以等战事平息后在返回家园。”

    “.....杨秀清,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让无辜百姓离开战场,两军堂堂正正打一场,这才是英雄好汉!”

    .....

    “放我们走!”

    韦昌辉的声音传出数里,城下军民相互转告,周晓峰网开一面放人的决定闹得是尽人皆知。许多人心里起了离开的念头,别说是那些老百姓了,就是太平军战士也大半感到前途无望,想要就此上岸。

    失去了话语权,根本就没法反驳,对方又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面对群情汹汹,要是当场拒绝,说不得就会引发哗变。

    站在城头督战的杨秀清脸sè铁青,纠结了半天才终于下达了命令。

    “放人!”

    城外大多是老百姓和新兵,在韦昌辉的鼓噪之下,估计不跑个jīng光也剩不了多少人。

    形势骤然急转,杨秀清已经无心再管城外的事了,快步走下城楼,骑马向他暂居的东王府而去。

    是时候撤离了,再不突围,只怕就再也出不去。

    幸好,我手中还有八万jīng兵,比起兵败长沙之时,本钱可要充足多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妖头,总有一天我要取你项上人头,还有韦昌辉这叛贼,可恶啊,罪当千刀万剐!”

    杨秀清之所以接受周晓峰的提议,也有他的盘算,几十万人沿江南下总得派兵监督吧,兵力空虚之下,他走得就轻松了。

    虽然一计不成,收效还是摆在那,同样分散了敌方注意力,突围计划不过是提前而已,至于城外那十余万炮灰,唉,不要也罢。

    “速招诸将议事!”

    “请天王做好出城准备!”

    “派人收拾府库中贵重物品,打包装车!”

    “.....”

    他边走边下命令,随侍在侧的亲兵们转马传令,待他入府不过片刻功夫,手下将领们便匆匆赶到。

    这次秦rì纲领兵接应,不仅带了蒙德恩回来,自己派往石达开军中的亲信也跟着回来了,在别人帐下看脸sè,这些东王系将领们可有些受不了。

    “秦rì纲、蒙德恩,本王命你等领兵两万,从东门出击,掩护天王突围!”

    “卢贤拔、黄维江、林大基.....林锡保,尔等随本王保护天王出城。”

    听到杨秀清明显偏袒嫡系的安排,秦rì纲与蒙德恩二人心里一片悲苦,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这位东王殿下居然还没有忘记排挤天王系将领。

    “九千岁,你这是要置天父天兄于何地?”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炮灰

    “这rì鬼rì怪的炭徒,居心叵测啊!”

    秦rì纲与蒙德恩二人心里对这位九千岁腹诽不已,但畏惧于杨秀清的yín威,却也半丝意见也不敢提,只能躬身领命。

    此时城里还有九万多兵马,杨秀清给了秦蒙二人万余人,加上他们入城时带来的援兵,差不多两万之数。又拨发了一队御林军给二人,打起黄罗伞,正经八百天王的仪仗,这便出了东门。

    一番布置下来也不过半个时辰,城外百姓还在往西边走,留在城外的十余万士兵有半数顺便逃亡,剩下的则退守城下,依靠工事以防不测。

    “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并真太平天**师东王杨通令天国众兄弟,值此兴亡成败之际,我朝外有真天命太平天国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石统兵百万南下汉阳,内有数十万将士用命,区区数万清妖,乃螳臂当车,安有不败之理...”

    “...诸将士当明实大义,匡扶真主,大振旌旗,即当出城,与贼决一死战,扫除妖氛,诛满夷之僭窃,整中华之纲常,解士庶之倒悬,拯英雄之困顿。天朝绝不吝破格之赏,天爵天禄,亦忠勇所无难,功成之rì,同享太平之乐。”

    一道以洪杨二人名义发布的圣旨飞传各营,将稍受顿挫的士气又提升起来。几百字大意不外是我军优势仍在,外有强援,内有jīng兵,得胜之后将如何大事封赏云云。

    能留下来的太平军都是意志比较坚强的,或者是确实没有出路不愿离开的,皆是怀揣这天国梦想不愿放弃,要是一战之后能得爵受禄,那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张空白支票,多少挽回了军心。

    “匡扶真主,杀清妖!”

    “决一死战!”

    武昌城四门洞开,无数太平军战士抬着用厚棉被覆盖的门板打头,或者举起木盾藤牌,奋勇向前,冲往城外湘军与绿营把守的防线,而东南两门则是冲击的重点。

    或许是要突围的缘故,杨秀清已经顾不上军民关系,征集了上万条棉被,拆了数千块门板以为防御盾牌,大概等武昌百姓回来之后,送给他们的只有咒骂与怨恨了。

    “看来这回要玩真格的啦!”

    瞧这架势,对方是准备拼命了,马上就是一场硬仗。

    周晓峰早就见识过太平军的悍不畏死,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狠劲,湘军和粤军都还达不到那种水准,而且他在军中也从不提倡无谓的牺牲。

    “吹号,全军备战!”

    万夫效死,喊声惊天,那种震撼的场面能令怯懦者双脚发软,却也能激发勇者的斗志。

    “呜呜呜!-”

    号角声回荡,平添几分杀气。面对成千上万的土坦克,各营已是严阵以待。

    “装弹完毕!”

    “准备起爆地雷。”

    “火枪手准备发shè!”

    .....

    “杀呀!”

    “开炮!”

    “点火!”

    太平军的土坦克确实起了作用,大部分子弹都被棉被与木板挡住,而百把门火炮并不能起到多大的杀伤作用,战士们顶着门板继续向前,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轰轰轰轰!”

    天崩地裂,在东南两道城门的正面,周晓峰已经安排人埋下了上千个土地雷,这玩意儿早在宋代就有,不过到明末清楚技术失传了。

    地雷并不用太高的技术,几斤黑火药装入陶罐,用油纸拉一条引线再密封,埋入地下在上面铺上沙石,使用前点火就是了。

    浏阳盛产烟花鞭炮,做几千枚土地雷和做鞭炮并无太大区别。

    上千枚地雷同时引爆,声势着实惊人,那不是放响炮,更像是打雷,上千道响雷。

    铺天盖地的沙石随着气浪席卷向四面,每一颗地雷杀上面都超过了十米方圆,刚刚迈过jǐng戒线的太平军战士顿时被炸了个人仰马翻,门板和盾牌组成的防御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这是天雷?!”

    人类面对未知的力量总会有莫名的畏惧,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造成了死伤唔算,满地尸体和伤员触目惊心,许多人都被震聋了耳朵,七窍流血。那些幸运没被炸死的士兵一时间被震懵了,呆立当场,而无情的炮火和子弹依然在向这边倾泻。

    “快跑啊!”

    一波攻击在遭受重挫之后变成了混乱,接着又引起了溃败,太平军残兵们纷纷退后。

    “都不许退,继续前进!”

    东门外,秦rì纲已经领兵而出。

    留在武昌城外的数万太平军战士不过是为了掩护两位统帅突围的炮灰,而他燕王秦rì纲虽然也号称是天国的王,却只是比较高级的炮灰而已。

    太平天国高层之间的倾轧丝毫不弱于满清,等级之森严,即便贵为七千岁也不能避免做炮灰的命运。

    不过炮灰也有炮灰的尊严,虽然秦rì纲心里对杨秀清的安排一百个不满,接令之后,却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天王,臣这就为您效忠了!”

    为了突围,杨秀清还真下了本钱,不方便过江的骡马全数交给了秦rì纲,兵器盔甲任其挑选,秦rì纲这两万兵马现在也称得上是太平军中的jīng锐了。

    “诸位,天国兴亡,在此一战,大家随我冲啊!”

    秦rì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加上他本人挺拔的身材,显得格外高大。他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提着一把沉重的长刀,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主将赴死,将士更不惜用命,数万士兵赶紧追上往前冲,就是那些刚刚又遭遇了挫败的溃兵也纷纷追随而去,来存和佟忠义驻守的东线顿时压力骤增。

    ....

    “天父保佑!诛杀清妖!”

    太平军舍死拼命地攻向以两个粤勇营为主力的数千守军,这时候地雷已经爆完,几十门火炮改用葡萄弹依然无法阻止滚滚铁流。

    秦rì纲率领着数千骑兵分散前进,冒着炮火在火力薄弱的缝隙突破,而身后的步兵也全速跟进,三四万人一同拼命,令守军有些措手不及。

    实在是杨秀清下的本钱太大了,几千套战甲,几千匹骡马,既增强了防御,又提高了机动xìng。加上刚刚才打退了一波进攻,弹药都有所不足。

    “都给我顶住,大帅马上就会派援军支援!”

    来存在广东团练中所居职位高于佟忠义,此时却是配合对方的指挥,甘为副手。

    面对披甲骑兵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火枪防御都已经来不及了,佟忠义放下火枪,换上了长矛。

    “举枪,列阵!”

    粤勇老兵继续shè击,而湘军新兵纷纷换下武器,举起长枪组成了三层阵列,枪刺如林,亮晃晃的枪头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杀!”

    两厢里同时一声喊。

    秦rì纲从奔驰的骏马上一跃而下,一刀背拍在马屁股上,发狂的战马越过拒马,一头掉落在壕沟中。

    “噌噌噌!”

    秦rì纲手提着大刀,几下便跳下壕沟,攀上胸墙,闪身躲过几杆长枪的戳刺,在守墙的兵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起刀落,收割走几条人命。

    “冲啊!”

    太平军将士们跟在秦rì纲身后冲上来,虽然是仰攻,以命换命的凶猛攻击之下却也不落下风。

    “兄弟们!杀啊!”

    以秦rì纲为箭头,太平军终于打开了一处缺口,整个湘军防线顿时告急,四处火起,不多时便开了几道口子。

    两军开始短兵相接,秦rì纲疯狂地挥舞着大刀,顷刻间便结果了好几个对手,太平军士气更胜。

    “真是一员猛将,了不起,了不起!有谁愿意为我生擒敌将?”

    这时周晓峰已经带了一旅援兵赶往东线,远远看见战场中一员中年天国将领,躯体伟硕,浓眉赭面,使一柄大刀威风凛凛,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太平军多年厮杀,倒真锻炼出了好多人才。

    “末将愿往!”

    “此乃燕王秦rì纲,末将有把握收降他。”

    鲍超与韦昌辉同时请战,却让周晓峰好生为难。

    “chūn霆北上尚未建功,不如此次就让他先上,老韦就等着收拾那位九千岁吧。”

    听到周晓峰的安排,韦昌辉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杨秀清才是他的仇人。而鲍超此时已是战意蓬勃了,擒贼擒王,该当他鲍chūn霆扬名立万了。

    “多谢大帅!”

    鲍超向来勇猛,功夫也相当了得,同样擅使大刀。跟了江忠源之后,因为周晓峰的关照,他得以与铁桥三、苏黑虎、梁赞这样的高手过招,武功更是突飞猛进。

    得到几位位列广东十虎的名师指点,鲍超rì夜苦练,白天cāo练之外,每当夜深人静,他就悄悄跑到僻静之处自己练刀。几个月下来,他的刀法越来越好。

    现在初临大战,便有机会和秦rì纲这样的高手对战,真是见猎心喜。

    “兀那贼王,奉节鲍chūn霆在此,速速投降,免你一死!”

    鲍超提着大刀,快步冲上前,一刀格挡住秦rì纲的长刀,乒乒乓乓战作一团,杀了个难分难解,竟是不分上下。

    而随着一旅生力军的加入,阵线得以稳固,迅速击退了几处突破进防线的太平军,双方各有死伤。而一旦湘军稳住了防线,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太平军就只有挨打的份。

    “韦昌辉在此,大家快住手!”

    没有捞到上阵的机会,韦昌辉却被周晓峰授予了宣传部长的重任,他沿着阵线后方纵马呼喝。

    “杨秀清那个王八蛋绑架天王跑了,你们上当啦!”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临阵反水

    “东王怎么会?”

    一语捅破窗户纸,石破天惊!

    大家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数万人都呆住了。

    “杨秀清调开保护天王的御林军,就是为了篡位夺权!”

    韦昌辉言之凿凿,作为曾经的北王,军中二号人物,前敌总指挥,他的话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的。

    为了抹黑杨秀清,他不惜继续煽风点火,对着喇叭大声吼道:

    “杨秀清早就想取代天王当万岁了,你们这些拥护天王的战士都被欺骗了,派你们过来送死只不过是为了自己逃命。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人进城查探,只要你们退后两百步,湘军兄弟不会开火攻击你们。”

    不管东王是不是真的要取天王而代之,往rì里杨秀清利用为天父代言的机会可没少斥责洪秀全,更是多次提出要封自己为万岁。

    此事本是高层的秘密,底层将士毫无所知,他们印象中诸王都是jīng诚团结,一团和气的,就是中高级将领也不过是听到些隐隐约约的传闻而已。

    真真假假的谣言才具有杀伤力,更何况这话出于往rì位高权重的北王之口?即便出于仇恨多少有夸大之嫌,距离真相大概不远。

    三军将士果然在韦昌辉的说服下停止了进攻,军心动摇了,大事已不可为,秦rì纲不由得沮丧至极,退后一步。

    “秦某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韦昌辉的话已经击破了他的心防,心中隐隐担心的事情,莫非竟然是真的?韦昌辉的话虽然不见得就是事实,两两对照,却已信了七八分。

    天王身边确实已经无人可用,就连御林军也没剩下多少,一个傀儡,还不是任由人摆布?

    被围困在刀枪林中,他隔着人墙朝外面喊道:

    “不用去查了,天王确实已经跟杨秀清走了。”

    作为炮灰,秦rì纲已经落入了完败的境地,感觉前所未有的颓丧。

    “此战任务已经完成,大家不用作无谓的牺牲了,放下武器吧!”

    三万余战俘,怎么着也要拖累对方半天功夫,还要分散数千甚至是上万兵力,给天王脱困争取到这些时间,也算对得住君臣一场了。

    剩下的,就是保住将士们的xìng命,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被人抛弃了!”

    被欺骗的感觉令人愤怒,率兵的将领没有一个是杨秀清的亲信,那些杨家亲戚往rì都会派往前线督战,一个个身居高位,此次却一个也没来。

    想到此节,加上秦rì纲的承认相印证,韦昌辉的话变得更可信了,如此大的行动,要是换作往rì,东王系八大部将不可能一个都不来捞取战功,这不科学。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次出战纯粹是来送死,毫无功劳可言,所以那些往rì抢功抢的起劲的东王亲属才躲瘟疫一般避开了。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一众不受待见的将领,数万堵抢眼的炮灰兵,明白到自己可有可无的地位,什么天国梦想,什么太平盛世,天爵天禄,都是空口白牙的虚词罢了。

    谁也不愿意让人当草纸一样擦完屁股就丢,虽然秦rì纲已经下令让大家放弃刀兵任人接收,可是坐了许久硬板凳饱受无权无势空虚滋味的韦昌辉却不愿意放弃眼前的机会。

    仇人即将逃遁,痛打落水狗的时机一闪即逝,更何况,周晓峰已经同意他掌兵追击,能够招揽多少降俘,他就能做多大的官。

    诱惑难挡!

    “天国的兄弟们!我韦昌辉向来对天王忠心耿耿,只因为杨秀清狼子野心,yīn谋篡权夺位,所以才会嫉贤妒能,排挤忠臣良将.....韦某人对天王的忠诚天rì可表,可怜天王他老人家如今落入杨秀清这等yīn谋家、野心家手里,身边连御林军都没有一个。诸位兄弟可愿意随我奉天命讨伐逆贼,迎回天王,戴罪立功以同享安乐?”

    形势已经脱离了秦rì纲的掌控,他现在处在一种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既想要维护洪秀全,又想要保护僚属,又难以违逆杨秀清的命令,各种纠结。

    处在包围圈中,他根本就没有了话语权,就是他想喊话,又如何能盖过那声传数里的喇叭声?

    被人抛弃,又兵败被困,这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比起做俘虏,临阵反戈一击说不准能捞下些赏银,回家再安心种地也算是一条出路。没看北王殿下在湘军中也能说得上话嘛,听说那边可是富得流油,光是每rì三餐就令人神往。

    “奉天讨逆!”

    .....

    要变天了!

    午时刚过,天sè渐渐yīn沉了下来,半空中乌云翻滚,天sè如墨,江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一派即将下雪的征兆。

    “这些湖南蛮子倒真有福气,天天吃这等好饭食。”

    东门外的太平军士兵被分成了两拨,不愿再冒险的聚拢在一起带往白沙洲俘虏营,而剩下来的近两万人马则在城东空地上休整。

    湘军辎重营为这些尚未归附的俘虏抬来了一桶桶白米饭,肉汤和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烧肉、武昌鱼,伙食管够,让困守武昌多rì没打牙祭的底层士兵过了一把大鱼大肉的瘾。

    “要是能天天吃上这等好饭菜,哪怕只能活一个月也值了。”

    这年月,地主家都要等过年才能见荤腥,穷人家能吃上红薯饭就算不错了。

    湘军的待遇,果然不是吹的。

    “立功就在今rì,成败在此一举!”

    韦昌辉抬头看了看yīn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对着传令兵手一招。

    “吹号,出发!”

    号角声骤然响了起来,换下了黄头巾的太平军士兵开始列队开拔,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向武昌东北方向前进。

    “打倒天国罪人杨秀清!”

    “奉天讨逆!”

    “迎回天王!”

    在失去了理智之后,人往往会变动容易盲从,在愤怒的情绪支配下,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不论是对是错。

    两万太平军队伍后面,周晓峰率领着佟忠义、江忠源、塔齐布、鲍超等将领将兵三万,呈半月阵型开往花山、华容一线。

    自未时起,咸丰二年冬的这第一场雪终于开始落了下来,雪沙子噼里啪啦落在盔甲上,细细的雪片夹杂在寒风中,扫在人脸上生疼。

    在风雪中行军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士兵们只能不时用力跺脚,动起来让身子暖和一些,还好现在还不算最冷,等待雪后冰冻,那就够受了。

    湘军还好一些,里面早就换上了棉袄御寒,前头那些太平军士兵没有齐全的后勤供应,服装来自于缴获,各sè式样都有,很多人至今还穿着单衣,此时已经懂得脸sè发紫了,只能搓手跺脚踩着泥泞的道路前进。

    到了申时正牌,雪又大了些,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走了个把时辰,赶了这十几里路,极目远眺,长江已经隐约可见,两三里外的江面上船来船往,岸边人山人海。

    东王果然是抛下了武昌城裹挟着天王先逃了。

    “真的上当了!”

    到了此时,情况已经明了,同是天王麾下的士兵,东王嫡系先行跑了,而其余将领麾下兵马却被抛弃被欺骗做了阻敌的炮灰。

    还说什么功成之rì,绝不吝破格之赏,什么同享太平之乐,分明是享乐你先,送死我去。

    这尼玛比清狗还黑,太不地道了!

    士兵们开始鼓噪起来,愤懑之sè溢于言表,韦昌辉看在眼里,心中底定,骑在骏马上大喝道:

    “诛杀逆贼杨秀清,弟兄们随我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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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水寒

    “随我杀贼!”

    韦昌辉一马当先,上万反水一战的太平军战士同时发一声吼,向着江边冲了过去。

    数千骑马步兵在前,万余刀盾兵和长枪兵在后,如一股洪流一般涌了上去。为了辨别双方,这些太平军士兵头上的黄头巾尽数扎在了脖子上,一个个改装成了少先队。

    虽然赶了十几里路,但受了重赏的激励,有难得吃了一顿饱饭,全军上下jīng神抖擞,向着往rì的同袍发动了猛烈攻击。

    “诛杀逆贼杨秀清,救天王!”

    兵者诡道也,凡用兵之道莫不以正合、以奇胜,虚实相间变幻无常,斗的便是智谋。

    胜败之机,一在实力,二在军心,而军心这种东西最是捉摸不透,带有极大的盲目xìng,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前一刻的英雄,转眼间也能变chéng rén人喊打喊杀的jiān贼。

    断后阻敌本是最正常的手段,加上一点东王‘迫害天王谋逆’的猛料,那种被抛弃被欺骗的心理就立刻转化成了仇恨,而此刻,往rì英明伟大的九千岁就变成了谋权篡位的大反派。

    这些自愿留下来追随韦昌辉‘讨逆’的士兵除了真心想要把洪秀全从杨秀清‘魔爪’中救出来的,还不乏战败之后想立功以求富贵的。人数虽然少于之前,但人心齐了,不到两万人的战力反比之前三四万人要强一些。

    以杨秀清的谨慎,大军突围不可能不布置后手,这时八万余兵马刚刚开始渡江,上游也已布置了用于阻挡敌船的放火船,而岸边自然也安排了断后的部队。

    从午时出北门,绕过东湖抵达长江岸边不过一个时辰光景,先出发加上路近,武昌洪杨主力比追兵多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近三成兵马已经乘船渡江进抵北岸。

    争取到了先机,杨秀清已经布置好了面向花山与侧后方向的防御,同样有上万兵马阻挡在了韦昌辉所领兵马的前面。

    两三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狂呼乱啸的‘讨逆’大军转眼间便冲到了太平军防御阵线前不远处。

    震耳yù聋的马蹄声、喊杀声声传十数里外,浓浓的杀气穿透荒野,厚厚的雪花也无法遮挡。

    仇人近在眼前,冲刺在最前方的韦昌辉眼都红了,狂呼一声:

    “别放跑了杨秀清,杀啊!”

    离着敌阵还有数十步,韦昌辉一跃下马,一刀砍在马屁股后,受伤发狂的战马当先向着严阵以待的太平军士卒们冲了过去。

    跟在其后的士兵也赶紧下马,有样学样,驱赶着骡马冲营。数千匹骡马发起狂来声势份外惊人,岂是人力可以阻挡。

    长枪如林,马匹在正常情况下出于本能会逃避,可在受伤发狂的状态下却不避生死,乱冲乱撞。

    “轰隆隆!-”

    滚滚铁流,带着巨大的惯xìng撞入枪阵,将守在前方当面的数十名太平军战士们一个照面就被撞得飞起来,带倒后面一大片,霎那间空中飞人无数,地上遍地打滚。

    惨叫声,哀鸣声响成一片,措不及防的防线顿时被破开一个大窟窿,前军乱成了一团。

    石达开点木为兵破去锁江铁链,杨秀清驱百姓为盾换取主力突围,韦昌辉骡马冲阵化解攻守双方的劣势,皆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人不愧是往rì太平军中的三巨头,手段都相差仿佛。

    以骡马为前驱,数千士兵在韦昌辉的率领下势如破竹,瞬间撕开了太平军严实的防线,巨大的防守压力令守军抵挡不住,强大的气势,令得负责阻敌的李寿chūn、侯谦芳两员主将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口干舌燥。

    \\

    “快去禀报东王殿下!”

    眼瞅着那些‘炮灰叛军’驱赶着马群横冲直撞,狂飙突进,连‘韦’字大旗都已经打起来了,远处观望的杨秀清清楚地知道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不能及时阻截,还来不及渡江的五万大军就得折戟沉沙,败亡在长江边。

    尽管他可以率先渡江,但主力能否保留多少干系到以后的大业兴衰,杨秀清不敢怠慢,连忙召回了保护后路的一路人马前去支援南线。

    数刻钟后,一支黑衣黑甲军队自北面滚滚而来,看到这支服sè特异的太平军部队,韦昌辉不由得心头一震。

    “敢死军!杨秀清这杀才连老本都拿出来,这就要和老子玩命了?!”

    敢死军的底细韦昌辉自然清楚,作为太平军的军事统帅,杨秀清虽然很少亲临前线指挥,身边却保留了一支强悍的力量,远超洪秀全的那支御林军,乃是由犯了太平军军纪的死士组成。

    太平军军纪严苛,动辄杀人,杨秀清却从这些死囚中挑选出jīng壮自组一军,以战功赎命,自是人人敢死,故此命名敢死军。这是杨秀清手里的一张底牌,安身立命之本,轻易不示人。

    没想到当初千把人的部队现在竟然发展到近万之众,那滚滚黑cháo所透出的滔天杀气,就是连惊马都避之不及。

    “列阵!”

    形势紧张,韦昌辉一时忘记了手下不过是一群刚刚凑拢的乌合之众,虽然战意强大,却难以配合。

    此时冲破重阵,在停下脚步却已是四面被围困,进展过速,湘军都还没有跟上来。

    苦也!

    韦昌辉并不擅长打硬仗,却也并非易于之辈,微微转念,便冷静了下来,沉着大喝道:

    “各位兄弟,今rì已是你死我活之局,我们坚守此地,拖到大军来援就是大胜,全军结圆阵,严防死守,杀!”

    上万战士高声嘶吼着,发泄大敌来临的恐惧,好在韦昌辉乃是百战之将,面对着强大的对手应变及时,一番临时处置之后,倒也稳住了阵脚。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声的军鼓震响,仿佛敲击在双方将士的心头。

    突然间,鼓点变得急促起来,原本缓步前行的敢死军战士如同汹涌的黑sè巨浪一般扑向了韦昌辉所部讨逆军。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急速奔跑的喘气声和衣甲摩擦所发出的咔嚓声,在军鼓的鼓动下,近万敢死军如同发怒的牛群一般大步冲锋,不断接近。

    “shè箭!”

    “立盾!”

    “举枪!”

    讨逆军中携带了上千具弓弩,一时间箭矢如雨,不断有敢死军士兵被shè中,却不曾听到一丝惨叫声,便是死也是寂寞无声。

    后继的士兵丝毫不受影响,踩过死伤的同袍,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速度,黑sè的浪cháo在几个呼吸间已经越过双方百余步的距离。

    一声轰响,黄sè的战团便与这股黑cháo撞在一起。

    “杀!”

    讨逆军与敢死军士兵缠杀成一团,而上万太平军战士也围杀过来,双方人数相当,一攻一守,杀了个难分难解。

    “杀!杀!杀!”

    以实力而言,临时组建的讨逆军比不上以死士打头的太平军,然而生死关头,这些反水的士兵也爆发出来强大的战力,因为他们清楚,只有坚持到援军到达,胜利的天平就会立刻反转。是以一个个打起了全副jīng神,拼死抵抗,但面对敢死军的凶猛攻击,圆阵也在一步步被挤压。

    眼看着情势危急,自己所属一方已被压迫到了难以转圜的地步,而敢死军士兵还在用不断的攻击压缩着圆阵的空间,韦昌辉心中大急。

    他手中大刀一挥,带着一队jīng兵杀到了正前方战斗最激烈之处,身经百战曾百胜,韦昌辉手底下的功夫还是颇有过人之处的,所过挡者披靡,一时间倒也将颓势挽回不少,只可惜独木难支,单枪匹马难以挽狂澜于既倒,随着敢死军士兵步步紧逼,圆阵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形势已经危险到无以复加的境地,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阵列背后吹响……

    “救兵来了,杀呀!”

    来了!援军终于是来了!

    透过风雪,湘军的战旗已经隐约可见,一队队士兵漫过山岗坡头,踩着行军鼓的节奏大步前进,整齐有序,真是一支威武之师。

    以步兵为主的湘军行进到圆阵外一里处,成千上万的队伍开始整理队形,片刻之后,以粤勇打头,一排排火枪开始轮番shè击。

    到此时,就算敢死军再强也只有被击溃的份儿,枪弹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上千杆火枪同时发shè,围在圆阵外的两万多太平军战士的防线便开始瓦解,摧枯拉朽。

    “完了!全完了!”

    杨秀清清楚己方败局已定,防线失守,长江上游的放火船也不过阻挡一时,水路两军夹击,完全没有胜算。

    “快,赶紧上船!”

    随着杨秀清的命令下达,江边的太平军大军顿时乱了起来,数万人争先恐后登船逃命,无数人掉入了冰冷的江水,很快就被水流卷走,或者因为体温迅速降低而失去了行动能力,慢慢下沉.....

    是役,洪杨太平军主力死伤上万,两万余人被俘投降,只有四万余人渡江,刚刚过了半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获全胜

    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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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太平军战士战死江边,还有数千人溺水身亡,流血漂橹,浮尸数里,江面一时间为之堵塞。

    江边激战之时,因为汉阳之战进展过速,使得陈开所部得以腾出手来支援丁九,两军合力南下,百把艘纵火船根本无法阻挡红旗军舰队的推进。

    上百艘战舰的实力便是在海上都可称雄,何况是这长江之上?有了提防,自杀式阻截不过是延迟舰队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罢了。

    几轮炮击之后,江面上多了几十个大火团,然后缓缓沉入水底,除了漂浮的木板和尸体,航道一片畅通。

    轰隆的炮声让洪杨主力如同惊弓之鸟,早早就弃船上岸,丢下南岸两三万未来得及渡江的将士和无数来不及运走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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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首领带头,剩下的小兵也只有屈服的份,除了少数人自杀殉志,其余人等尽皆放弃了抵抗,被押解往武昌.....

    损兵折将的杨秀清顾不上休整,率领残部连夜逃遁,四万余人大部队数rì间顶风冒雪辗转行军三百多里,连下罗田、英山、霍山等县,一路劫掠,携带过冬军资遁入大别山中。

    探知到武昌大败的消息,退守蔡甸的石达开也连夜收兵,召集驻守鄂西北各地的部队总计三十余万人马往襄阳进发。

    至此,太平军主力被分割成了东西两部分,武汉之役降下了帷幕。而湘军各部与交好的江忠源、塔齐布部也到了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就是樊燮也有份参与这一场饕餮盛宴之中。

    此次大捷收获之巨远过于昭山湾之战,刨去死伤的百姓不论,此役击溃太平军五六十万之众,歼灭两万余人,俘虏十数万,而己方的损伤不过数千人而已。

    大获全胜!

    .....

    “大帅,这些缴获物资当如何分配?”

    此役结束后,武汉三镇所缴获的物资都被运往了鹦鹉洲与天兴洲两处,太平军长沙突围之后沿路所得财货物资堆成了几座小山,令见惯了大场面的周晓峰也连咽口水。

    除了粮草留在各处军营之外,金银珠宝、茶叶烟草以及绫罗绸缎等奢侈品都运到了隔绝各方势力插手的这两处军事重地,置于红旗军舰队的督管之下。至于太平军撤退后留下的各式武器也尽数被收入囊中。

    湖广富庶,太平军虽然只扫荡了不到一半的地盘,但光是武汉一地,收缴的大户资财就不下千万两白银之巨,现在大部分都落入了周晓峰的掌握之中。

    造反,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只要舍得豁出一条命,又把握得好时机,两百年王朝的积累怕不有亿万,难怪总有人要举起义旗,造反革命,这比老老实实做买卖来钱可要快多了。

    “大帅!大帅!”

    随着两场大战得胜,周晓峰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臻于顶峰,随行视察的江忠源、塔齐布等人都多了几分拘束。

    作为北上驰援的绿营最高将领,江忠源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一场大捷之后,自己头上暂领广西提督的帽子应该可以戴稳了,说不得还要升上一升。

    赏赐黄马褂、顶戴双眼花翎、赐封诰命之类的不消说,没准积累个几年资历还能干一任一地总督也不无可能。

    他虽然倾心追随于周晓峰,能够多争取些在湘军体系中提高自己新宁一系山头地位的好处,那是多多益善的。

    虽然此时提出分配缴获有冒犯之嫌,不过赶在赛尚阿到来之前先造成既成事实却是当务之急,如许财货要是露白,大头可就轮不到自己了。

    “季高,所有缴获物资都点验好了嘛?”

    仗打完了,周晓峰就将琐事丢给了左宗棠这位大参谋长,让他统领全局。除了那点历史大局观和过人的武力,要论战策与谋略,十个周晓峰也不一定比得上左宗棠一人。

    湖南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左宗棠这样的人物,而周晓峰不过是一个混在社会边缘的小小走私头目罢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上位者并不需要方方面面优秀,善用人就行了。

    “还在统计,现在有数的计有黄金五万三千四百一十八两,白银三百七十二万两,珠宝古玩等物估价一百五十万两,其余物资还在核价,总数不会低于九百万两。”

    脚不着地地忙了两天,左宗棠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然而jīng神头却很足。他不怕任事,就怕没事可干,最好是能干出几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名动天下,那才算是遂了平生所愿呢。

    殊不知因为周某人设下的局,让他原本可以独当长沙城防大任、名动三湘的机会从手中溜走,被人卖了心里还多了几分因为知遇赏识而生的感激。

    左宗棠也是头一次经手如斯巨款,颇有些得意。任是江忠源等人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忍不住感到口干舌燥,而追随周晓峰已久的黎叔等人早就见惯了大手笔,一副风轻云淡的派头,让人不由得佩服这些厮杀汉的涵养。

    从表情上看便能分辨出新近归附的将领和老部下,一同来视察的十几名骨干,不过江忠源、鲍超、塔齐布与韦昌辉四人有幸参与商讨分赃事宜。

    “把白银截留作为赏钱,参与此战的湘军与绿营按同等规格打赏,功高重赏,无功无赏。至于死伤的士兵,同样按湘军标准抚恤善待。那几万两黄金就留待钦差大人来分配好了,剩下的物资,全部给我装船运走。”

    虽然周晓峰拿了大头,江忠源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现在他们现在基本算是和湘军一体,同进共退。舍得几百万两银子来拉拢,那也只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跟了这样的老板,不愁没升官发财的机会。

    “末将等唯大帅马首是瞻!”

    私分了近千万巨财,也是时候表表忠心了。

    ……

第一百九十章 卖*官鬻爵 求收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共同的利益,把不同的小团体绑在了一条大船上。

    现在周晓峰麾下文有左宗棠、郭嵩焘,就是潘仕成这样的一品大员也不过是臣属而已,还有张亮基这样的封疆大吏作奥援,在湖广一带几可遮住半边天。

    武有韦昌辉、江忠源、鲍超、塔齐布等一干大将,水师有黎氏兄弟和陈开、丁九,都是一时之选,待以时rì,等手下将领成长起来,将领的战力放眼九州无双无对。

    以雄厚的经济实力为后盾,再有数次大捷的威名,各地人才开始投入湘军体系之中,令这艘巨无霸不断水涨船高。

    马大胡子说的没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利益,决定了一切。而趋利避害乃是生物的本能,利之所在,人人趋之若鹜。

    现在湘粤一体,形成了一个湖广势力圈,就是赛尚阿这样的大佬都已经无法阻挡湘军的崛起之势,反而要借重这股力量,为自己铺垫晋升之路。

    至于běi jīng那些泥塑木偶,除了恭亲王奕、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等寥寥数人之外,余者碌碌,不足为念。兼且湖广远在江南,天高皇帝远,北方势力至此鞭长莫及,根本制约不了湘军的发展。

    拿人的手短,这半年来两广两湖的几位大员收钱收到手软,他们已经洗不干净了,根本没有压制湘军系势力的底气。

    “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安抚好诸将,分配好奖赏事宜,左宗棠算是闲下来了。他到了此刻,已经完全了解了周晓峰的野心有多大,胆子有多肥了。

    两名反王堂而皇之地收入军中,还以反正之功上报,让剿逆全权钦差大臣赛尚阿授予官职。现在几百上千万两的财货说分就分了,缴获的几百门火炮也给瞒下转移,要说他是满清的忠臣孝子,那真是个笑话了。

    自己涉入这潭水实在太深,又有知遇之恩,举荐之力,他左宗棠根本与这无赖老板掰扯不开。坐上了贼船,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了,他等着周晓峰跟他最终摊牌。

    “老左,快要过年了,你可愿意与我南下,领略一下南海风光?”

    .....

    “汉阳大捷!”

    “武昌大捷!”

    随着武汉大捷的消息传告远近,原本慢悠悠北上武昌的赛尚阿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上几分。

    这位赛相率领两万三千八旗与绿营水陆并进走了十余rì,除了乘船,平常赶路一天也就走个一二十里,与其说是行军还不如说游山玩水更贴切些。

    有湘军和周晓峰这位猛将顶着,他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反正以他的能力着急也没用,有他没他影响不大。加上之前收复湖南失地的大功,心情大好之下,赛尚阿甚至还有闲暇狎jì饮宴,好不快活。

    要是武昌战事胶着,天知道这位全权负责征剿太平军各项事宜的钦差大老爷猴年马月才会赶到前线。

    等收到武汉三镇全面收复,五十万太平军溃兵的消息,还在咸宁慢慢溜达的钦差大人只用了两天功夫就赶到了武昌城下,rì行八十多里,堪称神速。

    “摘桃子的来了!”

    对于这位钦差大人送死你先,抢功我来的行径,周晓峰早已有所准备。近四百万两现银早就发到了各级将士手中,粮食也分配到了三军各部,回城的武昌百姓也领到了救济粮,就是白沙洲上的十数万俘虏也安顿了下来。

    那些想要返乡的俘虏每人都能领到几两银子作盘缠,不过有半数人经过了几番战事,在岳州、武汉这样的大地方见识过了大场面,更羡慕湘军丰厚的待遇,竟是不愿意走了。

    至于剩下的浮财,自然是悄没声地装船运走了,有潘仕成这位钦差大人的关防,长江一线和沿海还没有人敢招惹这位红得发紫的大人物。

    据民间盛传,因为麾下团练连立大功,这位钦命两广团练大臣有望升任督抚,主政一方。这样光鲜耀眼的人物,巴结还来不及,谁会傻到去得罪他?

    \\

    “周少实在是太....太,太客气了!”

    按照巴普洛夫定律,赛尚阿这个素称清廉的老家伙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两眼放光,脸sè由黄转白,又由白变红,喉结连连耸动,口水不断咽下,呼吸急促,身体颤抖,手足无措....等等症状。

    这是肾上腺分泌过于旺盛的表现。

    动物本能,狗总归是改不了吃屎。

    所谓清廉如水,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而已。就像是某位名人说过的那样,‘不捞钱,老子当官干什么?’

    摆在赛尚阿面前的,一长溜十几个大箱子装的都是真金白银,光亮夺目,让人心醉神迷,他哪里还能够装得下去那副矜持嘴脸。

    缴获的大头已经吃下,周晓峰索xìng把剩下的黄金大半送给了这位chūn风得意的钦差大人,即便是功劳,他也把自己那一份推给了对方。

    反正是不愿意接受满清的官身,干脆送个人情好了。

    北上半年,诸事顺遂,基本要布的局都有了安排,是时候全身而退了。不过南归之前,该做的买卖还得敲定下来才好,替他人做嫁衣的蠢事,某人向来是不会干的,平白做好事,还没那份交情。

    “啊呀赛相,您统筹全局可是劳苦功高啊,要不是大人高屋建瓴、调度有方,何来前方的胜利?这大捷之功,首推大人呐.....周某素来闲散惯了,这功劳簿上,就不用署名了,大局已定,以大人高才,长毛余孽不过是癣疥之疾,覆灭只在早晚.....只是一干亲朋好友,还要大人多多关照啊!”

    赛尚阿本就是为了争功而来,现在周晓峰自愿相让,又送上如此厚礼,他都有些不敢置信了,这还是当rì那个狮子大开口的纨绔jiān商嘛?

    如果说财货动人心的话,军功可就更诱人了,揽下大捷第一功,他的名声想必会蜚声海内,加官进爵,光宗耀祖,那是何等的风光?一辈子的钻营,可不就为的名利二字嘛?

    在某一瞬间,赛尚阿甚至生出了磕头拜谢的冲动,这位周大少爷,可是比他亲爹还要亲啊!

    想想又不对,作为官场老油条,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天上更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这位周大少爷虽然一直坚持不做官不要朝廷封赏,可为家族和亲友买*官帽子要钱要地各种条件却比强盗还凶上几分,绝不是那种急公好义之辈,拿了他的好处,只怕得利上加利加倍偿还。

    事出反常比为妖!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赛尚阿心里欢喜,也做好了被痛宰一顿的准备。大不了,就是拿着朝廷的封赏做人情嘛,在通天大功的遮掩下,就是有些许过头的要求,也一被子盖了。

    这份担当,他赛大人自认还是承受得住的。

    这笔买卖,指定得做,有权不用枉做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一生能遇上几回这样的大战呢?

    .....

    “.....赖皇天庇佑,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虽长毛贼人多势众,气焰汹汹,终不免大败.....以六万余绿营与团勇,破贼百万之众,实乃古今少有之大胜,国家之福....今有周某某、黎某某、江某某等有功将领,忠勇可嘉,才堪大用,奏请皇上破格超擢.....大清江山永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赛尚阿顿首奏告。”

    平白得了一份大功,又收了一笔巨款,心情大好的赛尚阿一篇表功奏折做得是团花簇锦,极尽溢美之词。麾下将领表现出众,岂不正好证明了钦差大人慧眼识珠,指挥得当嘛?

    善择人,善用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rì后标名青史,一个贤相之名是跑不了了。

    按照周晓峰与左宗棠预先商议好的名单,黎明、江忠源、鲍超、塔齐布、樊燮、许大力、彭玉麟,刘长佑以及周家、冯家、李家、曾家等将领都被举荐担任提督、总兵、副将等各级军职。

    而黎叔与陈开等人则归入水师将领行列,负责长江江防及广东福建等地沿海防务,建议担任水师提督或总兵等职务。就是周义成、左宗棠、郭嵩焘等文职也有赞划之功,只等满清朝廷封赏,升官指rì可待。

    夺回一座省城,打败数十万起义军,足可以令许多人加官进爵。周晓峰所列的各级文武骨干名单虽然长达数百人之多,却并不是太多。

    更多的是中下级官兵,因为人头功实在太多,每伍可以分到一个半首级功,十多个俘敌功,还有溃敌之功,参战的数万将士几乎人人有份受奖。按照赛尚阿在长沙时给出的赏格,这次估计没有五六百万银子根本打发不了这些个骄兵悍将。

    满清一年军费也就千把万两白银,经过周晓峰这几个月折腾,拢共要报销上千万两银子,朝廷这可就要闹出大笔赤字了,财政支出几乎是要翻个倍。

    不过这与钦差大人可就没多大干系了,几万两黄金进的是自己的腰包,千万两赤字那是出在国库和内府,那是皇上和朝中大佬们考虑的问题,要纠结也该是那帮子阁臣纠结去。

    “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嘿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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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年关近

    这位赛相闷声大发财之后,派了一队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报捷递上了报功奏表,只等着朝廷的表彰与封赏。

    可钦差大人的好心情还没保持几天,就被钦差行辕外的叫嚣声给打断了。

    “当官的出来!”

    “把老子们的血汗钱交出来!”

    这是神马情况,讨薪?!闹饷?!

    时至十二月中旬,赶在后世正开始进入chūn运高峰了,而这时代也有着不一样的chūn运。

    武昌各军中战士多来自湘粤桂各地,临近年关,战事停息,士兵们闲下来,大起思乡之情。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火车和汽车,要是骑马坐船的话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也能赶到两广地面。

    平生头一回远离家乡千里之外,大家也没指望全体放假,各乡各村派几个代表回去,捎带些赏银年货,也算是慰藉一下家中父母妻儿。

    仗打完了,周大帅答应的一份赏钱已经发下来了,钱银财货多半交托同乡捎回了家,荷包再度变得空荡荡的士兵们听说钦差大人在出兵前就答应了一份赏格,总计有数百万两之多。

    这笔巨款除了补偿军备支出,小兵们每人都能分到十几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对于出身贫苦的士兵来说,这可是一笔横财啊。

    二两银子一石米,五两银子一头牛,十两银子一亩上好的水田,要是能再分到几十两银子回家,几口人就能过上几年好rì子,甚至就此生发起来。

    经历过贫寒之苦更知道钱财的重要,有心人的鼓动,加上上级军官的纵容,大伙儿的心都活泛了起来,闹饷事件由议论到到串联其后组织上访,不断升级,军官们暗加引导,以至于上千名士兵为主了官衙,吓得赛尚阿心惊肉跳。

    “还我卖命钱!”

    “不发赏钱,莫想过年!”

    “说话不算数,老子们抄了这狗屁钦差行营.....”

    当兵就是为了吃粮,天经地义,湖广蛮子们讨赏讨饷要得理直气壮,围住了钦差行辕,各种粗话花样百出,把赛尚阿家里的各代女xìng都问候了个遍。

    下级军士吃周晓峰的饭,领周晓峰的饷,哪里理会赛尚阿是什么身份?

    浩大的声势,令钦差大人双脚发软,‘花容’失sè。

    “饿滴娘耶,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闹出哗变啊!”

    好不容易成就一场大功,要是因为兵变而功亏一篑那他可真就白忙活了,说不准为了安抚军心把他这位钦差推出去当替罪羊也不无可能。

    没有周晓峰帮忙,他还真就玩不转。

    .....

    而这个时候的周晓峰,已经带了黎氏兄弟等一干南洋旧部,韦昌辉、秦rì纲等一众太平军降将,还有数位湘中诸族耆老,一同摆舟东向,早已远在千里之外。

    “呵呵呵,这位赛相该是愁肠百结了吧,老左你这一招逼宫计,可是存心不让人好好过年啊!”

    长江沿岸各大码头现在都分布有周家的买卖,其实却是湘军体系内的军情机构,负责拉拢地方势力,埋伏暗桩,传递消息之用。

    武昌城内的情况,早已通过飞鸽传书一站站报到了船上。为了不让那位钦差大人太过消停起什么幺蛾子,以兵变相恐赫,令其焦头烂额之下,无暇对付湘军各部。

    “嗤!我老左哪有你周大少爷yīn险?”

    左宗棠端着茶杯,吹去了茶沫子,细细地啜饮。闻言忍不住白了周晓峰一眼,继续低头喝茶。

    三个相同形状的小竹管摆在周晓峰茶几上,这是为了防止意外做的备份,毕竟这年代的信鸽还是新事物,不是那么稳当,只能分拨发送以备不测。拆开封印完好的竹管,打开油纸包着的小纸条,寥寥几行字,言简意赅,却是暗语,只有掌握了联络本的人才能理解起含义。

    “赛尚阿被逼得无奈,已经听从江忠源与周文远的建议,下令各军移营了。”

    接过剩下两支小管,对照上面字迹内容无差,左宗棠长舒了一口气。

    “以此安排,半年之内江南尽入我彀中矣。”

    周晓峰没理会左宗棠的试探,反正到时候情况自知,到了这个地步,左宗棠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他湘yīn的亲朋戚友中但凡有些才干的,都被招揽入军中,或当兵为官,或打理杂务,简直就是沿用了太平军那一套:裹挟。

    只是结交数月来,两人相处还不错,虽然常常打嘴仗,却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要从知交好友变成君臣,无形中多一层隔膜,实为周晓峰所不愿,是以他迟迟不愿意挑明。

    这次南下,周晓峰给赛尚阿的托辞是探亲与修养,一来几位娇妻到了即将临盆之时,分开了半载,心下委实过意不去,二来他本是经商出身,生意还需要交代一下。

    加上出征数月,将士疲惫,军中颇有许多伤病,到南方修养对恢复身体大有裨益。所以他除了带上几十位心腹股肱及近卫营,还带上了上千名受伤的立功将士。

    而留下的四万余兵马则交托给了几位留守的大将统带,周文远、周义坚叔侄及冯安国、冯志平兄弟等人领湘军各营驻扎江夏,靳云亭与丁九一正一副负责水师镇守鹦鹉洲,全军休整三个月,待开chūn再战。

    太平军还没有被完全打趴下,周晓峰也不怕人赖账。临近年关,没理由继续出战,正好休整巩固防线,同时等银子到账,而他自己则脱离各方的视线,全速南下。

    临近年关,他已是归心似箭。

    这几个月打了两场大仗,把太平军赶到长江以北,rì后再慢慢引祸水到地瘠民贫的西北和大别山区。爷不带你们玩了,就让太平军和清军僵持去吧,最好是拼个两败俱伤。

    “....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咸丰二年十二月中,文华殿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钦差赛尚阿以武汉三镇及周边大量无主土地为质,向湘中豪族周氏、冯氏、李氏等十余大户借款百数十万两白银,安抚了闹饷的士兵。

    其后,他又命暂领广西提督江忠源进兵信阳、命塔齐布暂署副都统领湖南绿营驻守麻城、罗田一线,湘军孙占彪部守汉川,许大力部守孝感,冯安国部守黄石,陈忠标部守鄂州.....邓安邦、来存、佟忠义与周文远所部扎营江夏,为大军后援。

    三万余湘军与四万余八旗绿营兵以武汉为中心,防守住了西自荆州,东至九江的千里防线,挡住了太平军南归之路。

    新年将至,人心思安,原本战火纷飞的华中地区因为天气与年节而消停了下来。

    而渐渐变得rì益寒冷的天气,对于缺钱断粮的杨秀清所部来说却无疑是一场大劫。

    因为渡江太急,许多物资都被红旗军截获,北上之后,虽然追兵不紧不慢,远远缀在后面,似乎不打算赶尽杀绝,却也给太平军主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被赶着往东北面转移。

    成了惊弓之鸟的将士们已经无心再战,缺衣少食的窘迫也令他们顾不上纪律,沿途劫掠数县,依然无法弥补后勤的巨大缺口。

    是时,安徽巡抚加提督衔蒋文庆留饷募勇,总理安徽防剿,遣按察使张熙宇、游击赓音布扼小孤山,自与寿chūn镇总兵恩长出守六安。

    而署理湖广总督徐广缙当时驻守安庆,两江总督陆建瀛也派了两万浙江兵北上安徽。一时间,以霍山为中心的大别山周边东西南三面有十数万大军围困太平军,洪杨所部四万余人被封锁在了大别山区。

    北人难忍南方的cháo湿,南人不适北方的苦寒,过了长江,刀子一样的北风就让人浑身生痛,寒刺骨。

    军粮不足,没有冬衣,士气不振,又被重兵围困,战略空间不过霍山周边数县,地瘠民贫,难以伸展。

    面临着起兵以来最大的危局,作为实际上的一号人物,杨秀清这几rì真是愁白了头,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却已显出了老态。

    “还没有翼王的消息吗?”

    折了李寿chūn、侯谦芳两员大将,杨秀清手下的八大金刚就只剩下了卢贤拔、黄维江、林大基、李俊良、傅学贤与林锡保六人。

    现如今洪秀全完全不理事,也管不上,便只顾着享乐,如今被安置在霍山县城东北复览山龙泉禅寺,充作了临时行宫。镇rì里带着百多名嫔妃不是烧山开荒以备chūn耕,就是修整寺院打造家具,似乎是打算在此安居长住了,倒也自得其乐。

    洪秀全手下一个拿得出手的嫡系将领都没有,军政大权被杨秀清一手掌握,六员大将尽数掌兵,一个个都做了军帅,而傅学贤领的一军负责的是侦查敌情、刺探消息。

    北上之后,傅学贤就派出了几拨人马前去联系石达开所部,然而围困重重,尚未有任何消息回报。

    “九千岁,卑职无能,辜负了您的信重,请予以责罚!”

    傅学贤知道现在的杨秀清心情不好,烦躁易怒,实在不愿惹他发火,主动请罪,反而还能从宽处置。

    “唉,你也辛苦了,退下吧,好好打探周边府县大户情况,这个年,可不好过啊!”

    杨秀清的神sè有些萧索。

    也曾佳人在怀,名嫒美姝同罗帐,也曾意气飞扬,千军万马自称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民景仰,人人赞颂,一呼百应,生死予夺.....那是何等的威风!

    见惯了大城市的繁华,霍山这等偏僻贫穷的小地方,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这样的小山窝,如何容得下真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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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砸响窑

    )

    该地夏朝属扬州,是皋陶后裔封地。秦属九江郡,汉初属衡山国,后改属庐江郡。

    南朝设开化县(治所在今六安县青山镇),属庐江郡,梁武帝时设霍州,隋初属庐州,后属庐江郡。隋文帝开皇初年设霍山县(治所在今城关镇),由此得名。

    唐代霍山兼霍州,应城、潜城、开化、灊县五县之地,属淮南道寿州。宋太祖开宝八年,霍山并入六安县,属淮南道寿州。徽宗政和五年,改属淮西路寿chūn府...清初以来,霍山一直归属六安直隶州治下,其地已是安徽地界。

    霍山县东与舒城比邻,南与岳西县相望,西与金寨县和英山县交界,北与六安接壤,距合肥约三百里。

    夹在湖北、安徽之间,北边遥望河南,虽然属于三不管地带,又有大别山可以为依靠,却是四战之地。一旦被大军合围,失去发展的空间,军队的实力再也无法壮大。

    杨秀清领兵多年,深知退入霍山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然而要打破封锁,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现在要摆脱困境,也只能指望石达开了,要是石达开所部声势够大,能够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他就能突破包围圈,择地再发展了。

    只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度过这个年关,前度行军过速,军粮告急,四万多张口可是等着吃喝呢。

    “这霍山附近,都有哪些有名的大户?”

    太平军刚到霍山,对这个新地盘还没摸底,虽然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说法,形势所逼,只能先在附近解决补给了。更何况,杨秀清也没打算真把这里当久踞之窝。大军吃紧,说不得只好从附近开始下手了。

    “县城里那些土财主都已经清理完了,千把户的小地方,还真是没几多油水。”

    卢贤拔领了一军驻守县城,不到万人的小城根本就不够刮地皮的,几家所谓的富户,也不过搜集到了几百石米而已,也就够支应大军数rì之粮,杯水车薪。

    这霍山虽然是山清水秀,又临近富庶的江淮,却是个有数的穷地方。由于地处大别山区,地形复杂,山峦重叠,交通不便,既不好种地,又不好经商。所谓“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穷苦之地,就是富户都是矮子里拔将军,也就能吃饱饭而已,更别提供养数万大军在此生存发展了。

    作为杨秀清的亲戚加心腹,卢贤拔虽然不过守了个小破县城,却也够让黄维江等人眼馋的了。要是以往,一座小城算的了甚,还不如武昌一家大户油水来得多。

    可如今眼目下,蚊子腿虽然细,可也是肉啊!

    为了安全起见,现在杨秀清部太平军主力驻扎在山中,他可不想再次被围困走投无路了,身边不过黄维江、林大基、李俊良与林锡保四员大将,军中又向来缺少文士,事事要过问,还真是劳神费力,累!

    尽自想要鲜衣美食的享受,却也只能暂时忍着。

    “卑职倒是听说霍山东南面有一座杨三寨,几百年来都没被打破过,积蓄想必少不了.....”

    卢贤拔守着座县城,到底是消息灵通些。

    “哦,有这么厉害?”

    情知那种大山寨能坚挺数百年,必然有其生存之道,不过人被逼急了往往会有些个失去理智,杨秀清自忖身经百战,数万大军攻打一座小小的寨子应是不在话下。

    待到卢贤拔详细介绍了该地的情形,杨秀清等人两眼已经开始放光了。

    “全军将士能不能过好这个年,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好好打探去。”

    .....

    大别山主峰白马尖雄踞霍山境内,高六百丈。白马尖山势磅礴,巍峨壮丽,聚高、雄、峻、特为一体。山峰形似白马,立地摩天,为大别山的最高峰,山上布满了奇松怪石。站在白马尖山顶,大别山的风光一览无余,群山、云海、天空错落有致,次主峰多云尖近在眼前。

    白马尖和多云尖遥遥相望,并称姊妹峰。二山之间常年云雾翻飞缥缈,波澜起伏,浩瀚似海。

    两座山峰山脊相连,成了一条通天大道,在初chūn时节,沿山脊而下,漫步途中,顾盼南北二侧的景sè,可以体会到大别山名称由来的典故,李白诗曰:‘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于他山也。’

    而此时此刻,在多云尖脚下的多云寺,如今成了杨秀清的行营驻地,大雪封山,寂静的山岭因为数千名士兵的到来而变得喧嚣起来。

    “呜呜呜---”

    随着悠长的号角吹响,山上山下的士兵开始集结,四五千名太平军士兵整队出营,踏着积雪冒着寒风向东而去。

    十二月二十三,正是农历小年,杨秀清经过了两天的打探,确定了在这年关将近的时候突袭杨三寨的计划,在这样的rì子,应该是猎物戒备最松懈的时候。

    “大家伙走快点,今晚宰肥羊,有酒有肉啊!”

    刚下过雪,路还算好走,太平军安顿下来几天,没有追兵的压力,士气也慢慢恢复了些子,知道今儿个要砸响窑,jīng神头都提起来了。

    连rì来颠沛流离的rì子实在是过够了,能大鱼大肉痛快吃喝一顿,想起来就提气。

    大军带了几名熟悉道路的向导打头,专挑僻静小路行军,倒也没有惊动多少百姓,无人知道有一支数千人的部队会在这当口顶风踏雪去袭击一座偏远山寨。

    自清早出发,赶了五六十里山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杨三寨左近,目标已经遥遥在望。

    这杨三寨位于霍山东南,与舒城、岳西、霍山、金安等地交界,东南与万佛山、万佛湖相连,北与东石笋相通,地势险要,向来为土匪盘踞之地。

    关于这个寨子,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相传在明朝初,寨边住着一户姓杨外姓,家里出了个排行第三的小伙子,乡里称他为杨三。

    这杨三自幼丧父,杨母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chéng rén,生得高达魁梧,身高丈二,膀阔四维,力大无穷。

    一rì,他老母从山下给送饭,不慎跌下悬崖峭崖,掉进河里。杨三连忙抓起巨石砸河想要拦住杨母(寨下的河中巨石堆积,取名石砸河)。

    可惜杨三没能拦住母亲,且不知去向,他追下山寨去下游山顶眺望(此山取名望母山),又去山下河滩里寻找扒母亲的尸体(此滩取名扒娘滩),还是没有扒到,再往下去的河滩里,母亲的尸体已浮显出来了(此滩取名现尸滩又名现娘滩)。

    据说杨三寨建成后,因为杨三的勇武,山寨威名震四方,引得明太祖朱元璋都亲自率兵来攻打。

    朱元璋提点大军兵临杨三寨,在他看来一座小小的寨子不堪一击,来时心情愉快,在马背上吹着笛子,上岭连吹九支曲子(此岭取名九曲岭)。大军来到尘土岭,远见跑马行军的尘土飞扬(此岭取名尘土岭)。朱元璋来到欢喜岭一看杨三寨地如弹丸,何需大动干戈,不禁大笑起来(此岭取名欢喜岭)。来到箭头岭,试探地向杨三寨shè了一箭(此岭取名箭头岭)。他骑马一直来到马下沟,才跳下马来休息(此沟取名马下沟)。

    然而杨三寨地势险要,明军数rì攻打不下,只有围困,朱元璋自己班师回朝,并大骂杨三寨“远望一把伞,近望一座城,千军万马攻不破,自死自烂字糟瘟”。

    到了最后,寨中的粮草渐尽,面临不攻自破的险境,杨三想出一条妙计,叫人把狗用饭喂饱丢下寨。明军见这条狗都有饭吃,不知围到猴年马月才能困死山寨,于是无奈撤军.....

    杨三寨的传说虽然是附会,杨三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安营扎寨的土匪罢了。

    然而这里颇得地利确实真的,杨三寨地势险要,山体雄伟,山势险峻,四壁如削,尤以东北面悬崖面临万丈深渊。寨子内有星罗棋布的山洞嵌在崖壁上,似高楼大厦的窗居高临下,悬空惊胆。

    寨顶东部又有一天然水池,涝不溢,旱不涸,常年水澈如滤,只要粮食足用就不怕被围困。

    是以,许多年来这座山寨与其说是霍山一地的豪绅,还不如说是一个土匪窝。只是杨三寨一直遵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寨规,从不曾祸害乡里,就是打家劫舍,也远处百里之外,多在淮西各府县做那无本买卖。

    几百年下来,杨三寨屡次被围剿,却又屡次生发起来,本地官府干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了,只要不在当地作案,便权当啥事也没发生,还能不时拿到一份‘孝敬’。

    数十代经营,杨三寨内外居民上万,jīng壮数千,隐隐已成了大别山众山寨魁首,号令群雄,莫不拜服。

    到了这一代,杨三寨聚集了程李张王等当地大姓豪族,寨主程望淮同时也是大别山各路好汉公推的总瓢把子。至于杨氏,因为是外来户,早在杨三死后就已经没落了。

    今天是小年夜,山寨里热闹非凡,在外的、守寨的各位头领都聚集在山上,聚义堂内外摆起了百鸡宴。

    年近六旬的程望淮高坐上首,满意地接受属下的称贺,白净富态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要不是一双浑浊的老眼中不时闪过的jīng光,谁能知道这就是威震一方的坐地虎?

    谀词如cháo,程望淮亦坦然受之,自从湖广数省动荡,江淮一带兵力空虚,造成守备不力,山寨的买卖可是红火得很,他心里确实舒坦,只是太平军东窜,却又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酒到酣处,一干匪首都喝得面红耳赤。这时,一名程姓小头目疾步闯入大堂,在程大当家耳边低声禀告,老头的脸sè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砰!”

    程望淮把手中酒碗砸在地上,霍然起身。

    “各位弟兄,有人要抢咱们饭碗来了,大家答不答应?”

    头目们都让这消息给惊呆了,这么多年来,有几个不怕死的敢来招惹杨三寨,那不是自寻死路嘛?在这年节当口挑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谁?杀他个狗rì的!”

    起兵不过三两年的新嫩义军,如何瞒得过世代为寇的老山贼?任是杨秀清小心再小心,行迹还是暴露了。

    杨三寨历数百年而不倒,那名声可不是靠吹出来的,周边的风吹草动,早就惊动了明桩暗哨的眼线。沿路之上,或许一间茅舍,或者一座土屋就是山外的据点,而路上的行人,山中的猎户,多有山寨的耳目,隔着几十里,消息就开始往山上传递了。

    一边是过江强龙,一边是山中猛虎,就要上演一场龙争虎斗,谁胜谁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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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硬茬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杨三寨是一个穷山恶水打家劫舍立山头的好地方,加上又是冬天雪后,天时地利尽在山寨手中,至于人和谁属,尚在未可之天。

    堂堂太平天国主力,竟然沦落到要从土匪口中抢饭吃的境地,真是落魄到了极点,亲自领军的杨秀清心中有着一种蛋蛋的哀伤。

    大冬天的行军打仗可不是件赏心乐事,哪怕是对于早已习惯了战阵厮杀的太平军来说也是一样。尽管此时因为金银酒肉的激励士气尚好,可连着在雪地里行走了一整天之后,疲倦亦有如传染病一般在军中蔓延。

    四五千兵马隐伏在山林中躺的躺、坐的坐,浑不知己方的动静早已落入了对方的耳目。

    “禀九千岁,杨三寨内正在大排筵席,寨口仅有几个喽啰放哨!”

    一名战士穿过道道查验,来到杨秀清身边向他禀报敌情。

    “好!你辛苦了!”

    杨秀清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挥退了士兵,向亲兵下令道:

    “转告下去,酉时动身,戌时开战,今夜打下杨三寨,犒赏三军!”

    “东王英明,我军必胜!”

    “九千岁出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了解到寨中无备,杨秀清心情甚好,一起子围在他身边的将领们照例拍起了马屁,立时将杨秀清原本低落的情绪拍得兴致高涨,仿佛武昌失利的沮丧心情都已被一扫而空。

    若是能乘隙取下一座历百年而不倒的山寨,太平军也算在此地立下了威名,补给也能得到顺利解决。此际虽闻寨上还有喽啰把守,杨秀清却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无他,太平军四千余人马尽数是百战jīng兵,打探到的杨三寨中匪兵数目不过两千出头而已,如何能阻挡人数众多,战力强悍的天军呢?!

    “呵呵呵……”

    杨秀清放松了心情,挥手向诸将下令道:

    “整队出发!宰了这头肥羊,大家过个肥年!”

    早就知晓杨三寨累世为寇,攒下的财货比起一座霍山县还有多,诸将自是心中欢喜,簇拥着杨秀清就着雪光穿过山林往山寨进发。

    .....

    杨三寨内表面上张灯结彩,依然欢笑声阵阵,然而自从接到手下传信,得知太平军兵马将至后,程望淮这大别山总瓢把子就以暗暗传令全寨进入了防守状态,外松而内紧。

    明面上,山寨中只有两千余匪兵,然而防守时,因为是居高临下,即便是妇孺老幼也能搬石头杀敌,说是近万人也不算低估。

    在寒冷的夜里,山林寂静,山寨中喝酒作乐的那番热闹就是数里外也能听闻,有人在撒酒疯,有不对眼的头目们相互争执,还有不少人或是围观或是拉架,折腾的起劲。

    )

    而端坐在聚义大厅太师椅上的程老爷子则悠闲得很,丝毫也未曾因大战将临而有丝毫的慌张,好整以暇地喝着茶,一派从容气度。

    几十年风风雨雨,跨州过府开买卖,争地盘,抢码头....大场面早就见多了,他老程还不把几千刚入行生瓜蛋*子放在眼里,要说劫道打闷棍杀人越货,自个可是贼祖宗。

    “我杨三寨,是那么好打的嘛?!”

    在他下手位置,坐着一位访客,这是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明显不像是道中人,此刻同样恬淡地喝着茶,cāo着一口湖南口音的官话和主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程老当家的,这君山茶滋味不错吧?”

    对于这位二度上山拜访的客人,程望淮一直不摸底。他可有些个想不明白,那远在湘中的周氏,巴巴的来结交他这山寨作甚。

    虽说湘中周家现在盛名远播,因为湘军的势力大涨,无论官场还是商场都混得开,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鼎盛,可官与贼,兵与匪,即便要勾结牟利,隔着千把里距离,似乎也太远了点。

    “周掌柜的不会只是到我这里送礼的吧?”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位周掌柜在淮西打理着不少产业,不等山寨派人宰肥羊,自个就送上了厚礼来拜山。第一次算是套交情,这第二回应该有个说头了。

    “程老爷子莫急,先验验我这礼物的成sè我们再谈。”

    所谓的礼物,不过是几盒子湖南特产,加上一车黑不溜秋沉甸甸圆滚滚煤团似的玩意儿罢了,见惯了世面的老贼头还真没怎么把这样一份礼物放在心上。

    不过敢跟鄂东淮西道上总瓢把子卖关子的人物,那也不是等闲之辈,不是自己手底下硬,就是背后有靠山,这样的遮拦人物程老大等闲也不愿意得罪。

    “大当家的。”

    一名头目急匆匆地跑进了聚义厅,向上首高声禀报道:

    “长毛出动了,前队已到山脚。”

    “哦?”

    程望淮放下茶杯,只是淡淡地交待了一声。

    “客人到了门口再盛情招待吧,可别失了礼数。”

    座上的周掌柜在淮西经营多年,早就曾听说过杨三寨的大名,对程望淮这位掌舵山寨数十载的瓢把子的本事也是略知一二。是以,周掌柜此际虽然有心拉拢这一股势力,言语上却不敢唐突,反而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上杆子不是买卖,对程望淮这样老谋深算的贼首,不仅要恩威并济,还得有好耐心。

    这位周掌柜原本是湘中周氏的旁支子弟,多年在江淮一带经营,乃是耳目灵通之辈。这不,太平军刚刚转战大别山,他前后脚就赶到了杨三寨,而他送来的大礼,不过是几十枚土制炸弹而已,既可以抛shè当榴散弹,也可以埋在地下当地雷,对这个时代的山贼来说,这样的武器就已经称得上大杀器了。

    示之以威,结之以恩义,如此才有谈判的资本。

    周掌柜转头吩咐身后的随从道:

    “小四,带两个帮手给程大当家的献献宝....大当家的,不介意吧?”

    程望淮虽然并不指望这位客人真能带来什么了不得的礼物,到底多少存了一份好奇心。

    “哦?要不,周掌柜的陪老朽一道去寨口看看吧。”

    程望淮起了身,紧了紧裘袍,从容地迈出了聚义厅,带着一众头目前往山下而去。

    或许是受了战败的刺激,也或许是出于对大鱼大肉的期盼,太平军轻手轻脚地摸黑爬山,几百米高的山道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从山脚爬到了寨墙下几十步远。

    抬头仰望,寨门已近在眼前,而寨子里仿佛并没有发觉敌情,听不到里面有多少动静,只有寨墙上值守的几名喽啰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我说老子们怎么这么倒霉,好酒好菜吃不上还得受这活罪,这时节,傻子才会上山来寻死呢,想打杨三寨,那不是脑子被门板夹了嘛......山下的兔崽子们听着,你家爷爷早就发现你们了,哈哈哈哈.....”

    被土匪喽啰们变着法地当面痛骂了一通,原本还自以为行踪隐秘的太平军将士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等人不仅早就被发现了,还被调侃了好一阵。

    “卧草泥马勒戈壁的!大家快上,灭了这群毛贼!”

    领兵打头阵的林大基依仗是杨秀清心腹,向来骄纵,脾气暴得很,哪能容忍别人的羞辱,登时大怒,督促着几百名战士奋力向前。

    千把两千土匪,有一营jīng兵就可以消灭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功给别人。听说杨三寨中从各地半买半抢回来的漂亮媳妇挺多,等拿下这座山寨,那还不得计首功,喝头汤?

    “打下杨三寨,好酒好肉管够,漂亮娘们人人有份!”

    太平军中严禁男女之事,林大基这份承诺比起分金银吃酒肉更让人动心,五六百名太平军健卒嗷嗷叫着开始往前冲。

    “狗rì的长毛,你们他娘的吃了豹子胆了么?就凭你们这些亡命鼠辈也敢来攻打我杨三寨,是活得不耐烦来找死么?弟兄们,亮家伙招呼啊!”

    一声呼喝,寨墙上点起一片火把,墙后头人头挤挤,叫骂声震天,寨中军民放肆地嘲笑着,拿着武昌的惨败尽情羞辱山下的太平军战士,而各种各样的守御武器也如同暴风骤雨般往下砸。

    擂石滚木加火把,顺着山势抛出去几十上百米远,猝不及防之下,太平军愣是吃了一个大亏。

    因为山路陡峭,地形狭窄,队伍施展不开,一旦偷袭不成变成强攻,几百米落差的盘山小道就成了进攻方的梦魇。

    预制的石球从寨门口推下,沿着山道一路碾压下去,沉重的份量加上高速产生的势能顿时造成了一条血路。挡在大石路上的太平军士兵根本无法避让,只要擦边,不是伤就是亡,甚至有人因为避让不小心而掉下悬崖。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寨墙上抛掷擂石滚木,就是小孩子也在往下丢掷石块,树木稀疏的山道上,士兵们一个个成了活靶子。

    “本王还是大意了,快撤!”

    杨秀清站在山脚,看着巨大的石块跳着从山上滚下来,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

    这杨三寨易守难攻,果然不是善茬,难怪几百年来稳如泰山了,人家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利之便盖过了千军万马。只要石头足够,再把守住四周悬崖不让敌人偷袭,别说是以一当十,就是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太平军败在湘军手下犹自情有可原,要是连个小小的山寨都攻打不下,以后人心散了那天国大计更别有指望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进退两难,如今之计,只能先行避让再想办法了。

    “轰轰轰!”

    几道黑影在半空中飞速直下,呼啸着奔向山脚,隔着几十米就已轰然炸响,震耳yù聋,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碎片铺天盖地地漫shè向山脚下尚未来得及躲避的太平军将士。

    那正是周掌柜带来的土雷初试手段,架上一道滑槽,有十几米的距离加速,十多斤的球状陶罐顺势飞出悬崖外十数米,落到山脚,已是几十上百米开外。

    接连几颗雷放下来,落点不是很准确,引线又不是那么规范,远远近近方圆百十米范围之内,成千上万的碎瓷片、细铁砂如烟花绽放,好大一颗响炮,不巧把在山脚观战的杨秀清等人也笼罩在了杀伤范围之内。

    “保护东王!”

    “九千岁快走!”

    一片碎石毫不意外地击中了杨秀清的头部,他那清秀英俊的脸上被生生刮去一块肉,顿时鲜血横流。那副惨状可吓坏了一干部将和侍卫,顾不上等待山上的士兵退下,拥着受伤的主帅飞速后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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