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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二章 米道人

    韩一鸣听着这话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便道:“师兄的意思,我不明白,不过我不单独与他在一起的。怎么?天花道长的道行很高么?”陆敬新道:“按来说,这些话我不该传说。不过我今日便算是冒着师门的惩处,也要说与你听。”韩一鸣听他越发说得隆重了,便道:“多谢师兄,我一定牢记着师兄的教诲!”陆敬新道:“道长的道行如何,我也不知。我也不曾见过他的手段。但我不曾见过的事情多了,比如道长门下的弟子,我也全然不曾见过。一个都不曾见过!”

    他这话一说,韩一鸣乍然起一句话来:“你的弟子、传人到哪里去了,不说也罢。”这话他已然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但他确实听人这样说起过。左右不过是曾经见过的这些师长们,没有弟子这样与师长说话的。即使是韩一鸣对平波道人十分不满,也不用如此语气去置问他!一起这话来,便更觉陆敬新的话语之中大有章,问道:“师兄,他的门人弟子都到哪里去了?他门下从不招弟子的么?”陆敬新道:“我可听说道长门下从前弟子也不少的。至于去了哪里,倒不好说了。说实话,我也知的并不详细。不过我却曾听说过一、二。”韩一鸣道:“师兄请说。”

    陆敬新却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不要这样着急,且让我一该如何说才好。”韩一鸣“嗯”了一声,却听另一个声音道:“这有何不可出口的,师兄也太不爽快了!小师弟,我来告诉你,他的门人弟子,都被他吃了!”

    韩一鸣循声一看,沈若复不知何时已回到门外了,正向屋内走进来。韩一鸣笑道:“师兄回来了,可不是逗我的罢?吃人,这人也是吃得的么?”心里却起二师伯来,虽说二师伯从前过往真是不折不扣吃过人的,但韩一鸣却不觉得二师伯有多么恶毒,他从前是那样可怜。陆敬新却道:“咦,沈师弟说得不错,我还出不了口,你倒是一句话醒了我。”韩一鸣大是诧异:“师兄,难不成道长真是吃人了么?吃的都是他的弟子么?不罢?”

    陆敬新道:“那是自然,不然我们怎醒你?”韩一鸣望望陆敬新,又望向沈若复,沈若复是说了这许久的话,口中干渴,正在桌前倒茶喝,二人神情都泰然自若,韩一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半晌才道:“师兄,你们不是跟我玩笑罢。”沈若复一连喝了两盏茶,这才放下茶杯道:“我们跟你玩笑?唉,你就真不曾听别人说过么?不曾听过,你也可以看罢!你可见哪一派的师兄弟们与天花道人亲近过?咱们的师长们多的是弟子亲近的。向师长们请教各自修行之中所遇知障的师兄弟们多了。就是别派的师长,有时也给不属于自己门派内的弟子解其不解之处,只不过不逾越门派罢了。可他呢,你可曾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师兄弟出现?哪怕是别派的师兄弟?大家避他如避洪水猛兽,所为何来?”

    韩一鸣细细了一,怎奈他平日里与天花道人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曾去寻过天花道人,天花道人也不曾来寻过他,路上相遇也不过一回,平日里便没甚来往。至于他人,他便不曾留意了。陆敬新道:“实则是我们也不曾见过,但同道中却有传言,说是天花道长将弟子都吃掉,图的便是他们的修为!”韩一鸣“啊”了一声,心中却:“是怎样吃的?”

    沈若复道:“此事从何传起,咱们也不必细究了。但却是各派师兄弟们都知晓的,也不知是从何传来的,到底他是怎样吃了他的弟子们,我也不知晓。但我却听说他从前门下是有无数弟子的,虽说不及咱们灵山这样多,却也不少,多的时刻来二、三十名弟子是有的,少的时刻三、五名弟子也不在话下,是到了这百多年内,才没有再收录弟子的。但他所收录过的弟子后来都不知所踪了,这些师兄们去了何处,我们做弟子的皆不知晓。不止我们不知晓,别派的师兄弟也不知晓。他自己对人言道,乃是说弟子们都凡心不灭,一一离他而去了。别人听了这话,也难抓把柄,如何能当真?因此,此人身边,当真是十分危险的,师弟,你可不要随意便去他身边,与他单独在一处,真叫危险之极。”

    陆敬新道:“沈师弟却也不是危言耸听。只不过咱们不曾见过他怎样将他的弟子们都吃了,因此不好下断论,但对于他,却需再小心不过。”韩一鸣点了点头,天花道人每次挨近他,他都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此时听了师兄们的话,心中越发警惕起来。虽说此事无论怎样听起来,都是荒诞不经。但那道人确实令人有些信不过。

    了一阵,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怎能将他的弟子都吃下肚中的。”沈若复道:“师弟,我告诉你,我可听说他另一个诨名,叫做米道人的。”韩一鸣道:“米道人?”陆敬新道:“不知这个诨名是哪一派的的年长师兄给他偷偷取的,叫了几百年了。我听师兄们说便是因了他将弟子们都当做是米饭一样吃下肚中,因此叫他米道人。我不知取这名字的师兄是否真的亲见了此事,但关于此事的传闻,却一直是有的。”韩一鸣听了,禁不住道:“师兄,此事若有传闻,那为何他还能活到如今?诸位师长们不是总要降妖除魔么?他这样,与妖魔何异?”

    陆敬新道:“师弟,你说的是。不过你可知此事若不是亲眼目睹,死也要有对证的!世间是死了便无对证,但于修道之人来说,便是死了也可以寻到对证的!”这话韩一鸣是赞同的,罗姑就能寻到对证。她能寻到,别人也有法子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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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妖孽

    停了一停,陆敬新接着道:“总无对证,师长们也不好就以之为真。此人十分狡猾的,他门下弟子一个个不见了,无人得知去了哪里,却也不好就明白指责他将他们吃了,无法座实此事,只能听之任之。特别师长们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他好歹曾经也是一派之长,要讨伐他,便要师出有名!”韩一鸣一也对,此事只是传闻,便不能当真,只能听之任之,依旧忍不住道:“那他门下弟子就这样任他吃了么?”沈若复道:“你不任他吃,心甘情愿的?”

    韩一鸣摇了摇头,沈若复道:“这个吃字,只怕是咱们也说不清楚的,不止咱们,连师长们只怕也说不分明,只能任他作为了。他也极是小心的,换了是你,吃了别人四处张扬么?”韩一鸣点了点头,陆敬新道:“这话说与小师弟了,他心中也知晓了,就此打住罢。小师弟,你可要记住了,之所以说与你听,乃是我看他对你,只怕又动了吃了念头,你可要自己小心。不要被他吃了!”

    听了这话,韩一鸣忍不住道:“亏他还好意思问出深藏不露的妖孽来,若真是他吃了他的弟子,他自身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妖孽!”沈若复道:“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向来都是贼爱喊捉贼的,他这样不就越发显得自己清白了么?不过我倒也有些佩服,他是如何吃了这许多人而不被人察觉的呢?”陆敬新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此事本来便是听说的,并非我的亲历,你要我说得清楚明白些,是再难不过了。可我若是不说,又怕你着了他的道儿。小师弟,你可不要小看了你自身的修为,诛魔弟子,即便再不出色,也有异于常人之处,何况小师弟你,并非是不出色。只不过是还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罢了,那你更不能着他的道儿。他若拿了你异于常人的修为去做好事,倒也没什么,但若是用你的修为去胡作非为,你真是助纣为虐了呢。”

    三人都不言语了,韩一鸣道:“我也与师兄一般不通,他是如何将他的弟子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并且不为人所知?”沈若复道:“这我却不知,来他心机相当深呀!”韩一鸣道:“亏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深藏不露的妖孽。他若真是这样对他的弟子,他才真是深藏不露的妖孽呢。我就奇了,怎么师长们对别的妖孽都全然不留情,对了他,却是留情多多呢?”

    陆敬新道:“必是不能确知此事,因而不好出手罢了。师出无名么!”韩一鸣忍不住道:“那魔星不也魔性未显么?怎么就师出有名了?”沈若复道:“那事令有说法。师弟,我与师兄所说,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到时被他暗算个正着,可是你自己倒霉还要连带上别人也倒霉。”韩一鸣道:“师兄,他算计过别人么?”沈若复道:“说起来他除了吃过他自己门下弟子,别派弟子我倒还真没见他打过主意。或许这也是他直到了如今还能立身存命于之故。他的算盘若是打到了别派弟子身上,必早有人出来收拾他了。不过,小师弟,我却认为你是要加倍小心的。我总觉他对他大打主意,只不过时候未到,不敢露出原形来。他心中未必就对你没有法,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韩一鸣道:“我倒使个法子,让这老道人原形毕露,看他还敢红口白牙的污蔑别人么?”沈若复道:“你不是要以身相诱罢?啧啧,这个法子,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陆敬新道:“不说笑了。罗姑,他是污蔑定了。小师弟,他竖罗姑为敌,大肆宣扬罗姑的异于常人之处,不是正好可以将众人的注意都引到罗姑身上去么?这些年来,魔道衰弱,虽说世间或多或少有妖孽出现,但都不足以兴风作浪。大恶不见,小恶自然就显形了。他再竖出一个十恶不作的妖孽来,自身不就再次深藏起来了么?”韩一鸣略有些意外,道:“师兄,当真有魔道么?”

    陆敬新道:“有的,只是这些年来,魔道衰弱,正道强盛,因而事端少而又少罢了。但也有些意外发生,如鹤翔道长的过世,无论怎样看,都不是寻常过世,何况被诛灭满门呢?”沈若复道:“咱们多加小心便是了,此事到了如今,也不便再说什么。但罗姑,若是真被当作了妖孽,是要诛灭的。”

    罗姑与他们同行多时,韩一鸣便不曾见过她有什么妖孽之状。她再明白不过是一个修行之人,每日里只做自己该做之事,虽与他们同路,但多一句话也是不肯说的。若不是她每日都要经历她的一生,她便与别的寻常女子一般无二了。韩一鸣道:“那我们如何才能保住她?”

    三人又都不出声了,良久,沈若复道:“此时已不仅止是保全她那样简单了。她来了灵山,咱们丁师兄也留下了她。天花老道若将她一口咬定是妖孽,咱们便是与妖孽同谋,到时咱们要的,该是如何保全住自己。”韩一鸣愣了半晌,道:“不至如此罢?”沈若复道:“你说呢?”陆敬新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平波与天花今日前来,便是要这样栽赃咱们的。只不过咱们防备得好。说起来师弟你还真是防患于未然了,若不是你,丁师兄说不定就要吃亏了。”

    沈若复道:“说起来今日也是极险,其实我并未与丁师兄做过备功。好在丁师兄向来都是言辞朴素之人,朴素言辞实则最有力。我不过是旁边使了点劲罢了,我怎能看着灵山毁在他们手上?就凭他们几个人,就扳倒灵山,兴风作浪,真是异天开。”韩一鸣一听他不曾与丁五说过什么,也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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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帮别人苦熬一篇论,真是苦熬呀,晕。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三番

    二人在翠薇堂内的对答都极是出色,沈若复机灵自不必说了,当真是巧舌如簧的。丁师兄那简单朴素的言语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并不出色,却不容忽视。沈若复低了片刻头,忽然笑道:“我知晓了,师兄那话说的是平波这老东西。他不是半道上重新投师了么?哈哈!丁师兄只不过是不识字,不曾进过。不见得便不知晓道?我看师兄于道之上极看得透,远超你我。因此若是没我,师兄也不见得吃亏。”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

    韩一鸣听他说得好好的,末了却叹气,有些不解,陆敬新道:“师弟,你已然做得很好了,不必如此难过。”沈若复微微摇头转身出去了。韩一鸣莫名其妙,待他出去了,才道:“沈师兄这是为何?又叹气作什么?”陆敬新道:“小师弟,你看不出来么?他似极了一个人。”韩一鸣脱口而出:“四师叔!”

    起陈蔚芋,二人都良久不言语,陆敬新道:“沈师弟从前也曾师从过四师叔,因此也最像四师叔。四师叔还真是我见过最为七窍通灵之人,不论所看所,都远超我们。沈师弟虽未说过,但他一言一行,四师叔得最多。必他心里,是做另一个四师叔的。”韩一鸣也默然不语。沈若复如此聪明,比起自己来,更加机敏,虽说与自己一般是年轻弟子,但却比之自己沉稳多了,法做法也常常出人意料之外。说起来自己与他来,他更胜一筹,他也更能做好丁师兄的臂膀。这样一,不免有些泄气。但转念一,各有各的长处,灵山这几位师尊未见得人人都如四师叔那般聪明,却各有所长,不必为别人的长处而叹息。

    两人说了一阵话,陆敬新便离去了。韩一鸣独自坐在屋内,细沈若复说过的话,越越觉得他得太远,至少比之自己是远得多了。了一阵抬起并头来向窗外看去,只见窗外出奇的安静,静心院中此时没了人影,更加静了。有些说不出来的寂寞。

    忽然门上有人弹了一记,韩一鸣回过头来,沈若复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前。他见韩一鸣回过头来,便走入屋来道:“师弟什么呢?得这样入神?”韩一鸣微微一笑:“没什么。”沈若复走到一边坐下,看了看他,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说。韩一鸣自来不见他这样欲说还休之状,越发断定他有话要与自己说,便道:“师兄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沈若复点了点头,却不言语。

    韩一鸣等了一阵,依旧不听他开言出声,忍不住道:“师兄,你要与我说什么?”沈若复了一,似要开口说了,却又忍住了。韩一鸣向来见他都是飞扬跳脱之态,若说这犹豫是出现在自身身上,倒还真没什么。毕竟自己向来就不是一个性情外露之人,但这再三犹豫出现在沈师兄身上,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只知他定然有事,却是不原与自己说。但凡他人不愿,韩一鸣是绝不强求的,因此也不再追问了。只是顺手将手边放着的几本书拿起来随意翻着。

    过得一阵,沈若复道:“小师弟,我问你一句话。”韩一鸣道:“师兄请问。”沈若复道:“小师弟,你认为我害了咱们丁师兄么?对咱们灵山不利么?”此话从何而来?韩一鸣听得糊涂,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是沉思状。这位师兄向来古灵精怪,真不明白他此时的是什么。韩一鸣道:“师兄,你怎害丁师兄呢?你又怎对灵山不利呢?你若是有这两个念头,先前就不那样帮丁师兄说话了。”沈若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韩一鸣不知他今日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现下灵山之上也没几个人,师长们是不因些许小事便责怪弟子的。何况就韩一鸣看来,沈师兄也不曾做错了什么,今日也是极力维护丁师兄和灵山的,可他的这法却是从何而来?

    韩一鸣忽然起陆师兄从前背地里说自己的话来,难不成是陆师兄在背地里说了什么?这话却是不便问出口来。韩一鸣也只听陆师兄说过自己一回,别的话,他再没说过。再者三人一路来,也算是无话不说了。陆师兄比起自己来,只有更加聪明的,虽说未见得有沈师兄这样的机灵,但人情世故,却比他通达太多了。往日里看二人,也是十分相投的,怎地此时,却生出这样的意外来?

    他不作伪,心有所,面上便露出猜疑神态来。沈若复看了他一眼,道:“小师弟,你不要瞎,我不过是问问你,是否我做错了?”韩一鸣奇道:“师兄,你做了什么,说得到错了?你不是说今日与各位师长们说的那些话罢?我在门外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不曾有什么差错呀!师兄,换了别人来说,比如我,未必能有你说的好。而且我并不觉你给灵山带来不利之处,你怎么了?”

    沈若复叹了口气,道:“我总有些不安,这不安,眼下还不能确认,因此师弟就不要问我了。当说之时,我说与师弟听的。”韩一鸣道:“师兄,你若有要我出力相助之处,只管开言便是。如你所说,只要不是危害咱们灵山的,我都义无反顾。”沈若复一笑:“小师弟,你越来越精明了,答应是答应了,但也有话先拿来压着。”韩一鸣也笑道:“实则是我太傻,不得不将这话说在前头。”沈若复忽然问道:“你还未回答我呢,你认为我害咱们丁师兄,危及灵山么?”

    韩一鸣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今日几次三番问同一句话,未必便没有因由。可他却不说那因由,自己也猜不着,但说到他害丁师兄,危及灵山,韩一鸣是怎样也不相信的。也郑重答道:“师兄,你绝不是害丁师兄,危及灵山之人。灵山之上的师兄们,就没有这样的人。”

第五百八十五章 察觉

    沈若复叹了口气:“小师弟,你还真容易相信别人。好了,不说此事了,对了大师兄帮你挑的书,你看过了么?”韩一鸣摇了摇头:“我就不曾看,怎么,师兄也认为那书我一定要看过么?”沈若复了一,道:“大师兄挑这几本书与你,其中是大有深意的,你真得好好看看。你若不看,岂不辜负了大师兄挑书的一番心血?”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我定然仔细看过。其实我果真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要不师兄指点一、二?”沈若复道:“我哪能指点你,小师弟,并非是我不愿指点你,而是这深意,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你若看出来了,咱们可以探讨。你若不曾看出来,我所说的看法便框宥了你的法。若我说的是对的,那于你还不是坏事。可设若我说的错了呢?于你却没有半点好处。”

    韩一鸣也知他说的对,便道:“那我定当仔细去体味大师兄挑出来的书中的意思,到时还请师兄多加指点。”沈若复还未说话,门外陆敬新的声音已道:“什么意思,说与我听听如何?”话音未落,人也走入屋内来。他倒好似神出鬼没一般,一进屋来便道:“师兄弟们都下山了,这静心院内简直没有人声,寂静得让人说不出来的不安。”沈若复笑道:“师兄说不安二字,倒好似这里有什么诡异一般。”

    陆敬新道:“不知你们是何感受,我却觉得这样的安静,似乎有什么东西躲在后方,心中有些不安。对了,你们说什么意思,什么大师兄的意思,说出来我也听一听。”韩一鸣笑道:“是沈师兄说大师兄挑了这些书给我带下山去,其中大有深意。我资质愚鲁,参不透其中的深意,因此请教沈师兄。偏偏他又不说。”

    陆敬新将韩一鸣放在一边的几本书拿在手中,见看看书皮,然后随手翻了翻,道:“大师兄挑的,上面多是智计倾轧。小师弟,来大师兄是你能够看透这些智计,多些好处的。大师兄自己就是一个智计百出之人,他肯为你挑这样的书,来对你寄望甚深呀!”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大师兄识丰富,见闻广博,确实是咱们灵山弟子之中出类拔萃者,咱们都该多大师兄才是。只不过我着实鲁钝,只好说是多了。至于能否得像,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来十之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

    陆敬新摇头笑道:“真有你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小师弟下一回山,倒是历练不少。虽说不出声不言语的,但比之从前,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沈若复道:“小师弟,我倒挺赞成你如今这样,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心有所,便去做。至于其他,先不要去。你就好好看看这几本书,看出眉目了,咱们再说。”韩一鸣听他语气,自己看不出眉目来,他是诀计不说了,便道:“好,若是咱们明日便下山去,我便每日看几页,细味其中之意,若是不下山去,我便好好读一读这几本书,定然要看出其中的眉目来。”

    沈若复道:“你若看出了这其中的眉目,我便……”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韩一鸣奇道:“我若看出了其中的眉目,师兄要怎样?”沈若复微微摇了摇头,道:“到时再说!”说着站起身来出去了。留下韩一鸣极为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小师兄着实怪异,韩一鸣摸不清他到底的是什么,也不分明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转回头来,却见陆敬新也对着沈若复的背影细看。他的神色也是十分猜测,韩一鸣看了看门外的小师兄,已不见踪影。再看看坐在一边的陆师兄,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过得一阵,陆敬新才道:“小师弟,我有话要对你说。”

    韩一鸣道:“师兄请说。”陆敬新却又迟疑了片刻,才道:“小师弟,你与沈师弟相得么?”韩一鸣颇为奇怪,不知这师兄问这话是缘何而起?愣了一阵,才道:“师兄,咱们一路同来,时刻也不短了。怎不相得呢?”陆敬新道:“如此便好。不知你可察觉,沈师弟对大师兄似是颇有些不赞同?”韩一鸣听得愣了,半晌才道:“不罢,师兄!这是从何说起?”

    陆敬新道:“小师弟,此事我也十分疑惑。按说,咱们大师兄在派内,那是人人都十分敬重的。首先大师兄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其次,大师兄的修为,不止在咱们门派之内,便是别的门派的师兄弟,也是十分景仰的。不是我夸赞咱们大师兄,咱们大师兄的修为,与刘师兄相比,只怕也不输给他。”于此一点,韩一鸣十分赞同,毕竟司马凌逸是灵山的大师兄,他的修为之高,自己是望尘莫及的。

    陆敬新轻咳了一声,道:“可我便是不明白,沈师弟为何总是看大师兄有不些顺眼呢?”韩一鸣连忙道:“师兄,此话怕不是这样说的。沈师兄怎么看大师兄不顺眼呢?沈师兄也很是佩服大师兄的,说起大师兄来,沈师兄也是极为夸赞的呀!”陆敬新道:“夸赞自然是夸赞的,但,我总觉他对大师兄有着说不出口的非议。”

    韩一鸣一愣,陆敬新道:“师弟,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样对你说,有什么意思!我是你与沈师弟的年纪相近,他若是再说起什么来。你该好好对他劝一劝,若是有什么误,便与大师兄当面去说明好些。他又不说,又全都憋在心中,有何意义?难不成他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么?”韩一鸣老实答道:“师兄,我确实不曾看出来!”陆敬新淡淡地道:“这世间没有人是傻子的!小师弟,你不曾看出来,只因你阅历还浅,过些时候,你一样看明白的。倒只望我是多心,错了最好!”韩一鸣本不劝这些事,听他一说,便道:“师兄,你自何处看出沈师兄与大师兄之间有些心病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误会

    陆敬新摇了摇头道:“也算不上心病罢?咱们大师兄,那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必是些误。若是误,只须当面澄清便可。”韩一鸣点了点头,依旧道:“师兄,你是自何处看出这误的?”陆敬新道:“到底是何时看出的,我也有些说不清了。但我是察觉,只要到大师兄,或是什么事要与大师兄相商,在沈师弟面前,他皆是十分不快的。有的事,我也的确欠缺周详的思虑,比如上回说要请大师兄找寻谢师兄一事。我本是着大师兄修为在那里,他先知晓了,遇上平波前来滋事,也出谋划策,岂不是多一重智计?一时间忘了回灵山来寻到掌门师兄便可将此事以及谢师兄的下落都打听清楚了。说句实话,我也不怕师弟你们去告知丁师兄,说我心中只着大师兄。我并无恶意,只是欠缺了思虑。或许这些年来,有何异样,我都是与大师兄说明的。但自那之后,我便察觉沈师弟对大师兄有了些说不出来的不满。但愿是我的过错,沈师弟也是个爽直汉子,此事若是我的过错,我只与他细说便可解开这个误。但倘若是他平素就对大师兄有些偏见,那就不是我的言语能够解开的误了。”

    韩一鸣道:“师兄,沈师兄真是与大师兄有什么误么?我并不察觉。但沈师兄若是在言语之中出来,我定然从中调解的。只是我没有什么本事,就怕将此误弄得更大。”陆敬新摇了摇头道:“这倒不见得。误倒不怕闹大,咱们大师兄是怎样的境界?定然不为这些小事萦怀的。怕的是不闹出来,大家都搁在肚子里暗自忖度,那才真是让人费神猜疑。我这不就是猜疑么?于大师兄和沈师弟都没什么好处。还是闹在明处的好!”韩一鸣了又,仍旧忍不住道:“师兄,你不是误了罢?”话一出口,便见陆敬新怔怔看着自己。

    隔了半晌,才听他叹了口气道:“但愿是我误了,若是将来证明是我的误,我自去向沈师弟赔不是。可是小师弟,便不说之前起大师兄来,沈师弟是怎样的。只说先前起大师兄拿给你的书来,我就觉他语带双关。其中之意,不也罢。还是那句话,但愿是我多心!”韩一鸣仔细思索之前二位师兄说过的话,确实不知其中有何奇异之处,深觉他们都太过聪明了,自己不能体。

    陆敬新又道:“小师弟,只因你从不胡说乱讲,操守远远强过做师兄的我,因此我才来与你说这话的。若是误了,那只须说明误便可,并且小师弟,若是真是误了,只要说清楚明白了,便无事了。但若不是误,而真是有什么……那还是早些说出来的好!免得将不是都留到将来,只坏事!”韩一鸣虽不知其间到底有些什么不睦之处,但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师兄,我记下了。”陆敬新停了一停,道:“小师弟,说起这事来,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千万不可专程说起此事!”

    韩一鸣愣了一愣,陆敬新道:“须得解除这误,也须得挑对了时候。时候不对,只适得其反。你不必专程与沈师弟说起此事,但倘若他再起大师兄来,你再说罢。”韩一鸣道:“师兄放心,我有分寸!若是沈师兄再说起大师兄来,我只问大师兄与他是否有些误?若是误不如当面说清?以免将来误愈深,对师兄弟们都没有好处!”陆敬新笑道:“谁说小师弟不聪明?这样做就最是聪明。凡事不必挑得这样明白,沈师弟也是聪明之人,点到即可。”韩一鸣道:“师兄太夸奖了,我哪有什么本事来解释这些误。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陆敬新道:“小师弟,知己之力,量力而行,才是最好的。并非是度着自己力,做出大几倍的事去,才叫做厉害。那固然是厉害,可咱们没那个本事,只做好自己能为之事,便算厉害了。至于有那个能为的人,绝不是我!”说罢,起身道:“我也跟你说了这样久了,坐不住了,出去走动走动。可惜骁鳐不在。我这儿倒真被它吓一吓。”

    他一起,韩一鸣也颇为挂念小乖的,忍不住道:“也不知它去了哪儿?可还好?不在灵山可还是那样淘气?”陆敬新道:“嗯,难说。逍遥从前总爱吓人,有的师兄们老成,去一次被他一吓,便不再去了。有的师兄们去了,看到它出来,也当不曾看到。我却是极少去,但凡一去,它要吓我,我总是十分配合地装出被吓坏的样子。它一露头,我就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令它很是得意!”韩一鸣不禁一笑,陆敬新道:“实则大家都在这里这样多年了,怎还被它吓到呢?无非是相互之间逗乐子罢了。”

    韩一鸣一也对,道:“小乖总以为很多师兄们都被它吓坏了,全然不知晓大家都是任由它胡作非为。”陆敬新道:“不论怎么样来说,它还只是个小孩子。能让它开心,何乐而不为呢?”说着,起身出去了。

    及至到了下午,韩一鸣将无色无相宝镜捧在手中细看了一回,又将大师兄给他带在身边的《左传》拿起来,翻开来,细细看了几章。他听沈若复所指,这本书中竟似有着无限玄机,因而看得格外仔细。但看来看去,虽说其中情节紧凑,战事描写尤为出色,语言精炼、富于形象。但除此之外,着实看不出什么来。再看了一阵,不觉将书一合,闭眼睡去。

    睡梦之中,忽然觉得有人走了近来,韩一鸣要醒来,却是醒不过来,而那人却是越挨越近,阵阵寒意直扑到他身上来。韩一鸣要向着床内避去,却是避不开。恍惚中听到有人哭泣,韩一鸣一惊而醒,却见眼前一片昏黑。

第五百八十七章 冻

    这是在梦中么?韩一鸣定了定神,只听那哭泣是自身后传来。只是翁声翁气地,听得不是那样分明。转回身来。身后也是茫茫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哭泣越发显得幽远,不知所在。韩一鸣不辨方位,只是顺着那哭泣声来的方位而去。黑暗之中,摸索前行,脚下虽是有高有低,倒也没什么不便,只觉那哭声似是极近又似是极远,更让他不住前行的是,这哭声虽说听起来并不清晰,却似是他曾经听到过的,只是一时之间,不起来曾在何处听到过!

    韩一鸣不禁细自己听到过的几次哭声,他听到过的哭泣不多,连他自己也不曾哭过几回,记得在屠龙途中听到过一次,那一次哭泣声细细的,若有若无,宛如嘤然出声,虽只有一声,却也是哭泣。令人伤心欲绝的哭泣,韩一鸣一直暗自揣测,那是金蛟的哭泣。白龙去世之前,金蛟就已然知晓了他决心一去不回,因而伤心哭泣。起他们,韩一鸣禁不住轻轻叹息,白龙是自己亲眼看着死去了,金蛟呢?她可还活着?青龙真能让她继续活下去么?

    呆了一阵,这才回过神来。此时耳边还回响着那翁声翁气的哭泣,韩一鸣忽然灵光一闪,叫道:“小乖!”这是小乖的哭声!与它号啕大哭时的声息一般无二!一明白这是小乖的哭声,韩一鸣忍不住拔腿便跑!向着哭声来处跑去。

    小乖!它在这里!韩一鸣向前跑了一阵,忽然察觉那哭声又在自己身后了,立时收住脚步,四处张望。可惜浓浓黑夜之中,他看不到任何。韩一鸣收住了脚,转回身来,这回不跑了,听着哭声,向前走去。越走越近,只觉脚下忽高忽低,还有石子被自己踢中,向一边滚开。那哭声听着近了,脚下越发慢了。

    他估摸着挨近了,正要止步,却听那哭声忽然又到了自己身后!那哭声瞬息之间便换了方位,似乎是与自己捉迷藏一般。韩一鸣禁不住道:“小乖,是我!你别跑!”这话一说出口,忽然听到一阵翻腾之声,就在自己身边,其间还有叮叮脆响之声!韩一鸣一愣,仔细倾听,却又听不到声息了,此时连那哭泣之声都听不到了。韩一鸣不禁也小心起来,也不知小乖二字是否不能出口?亲眼见到白龙的死去,不忍小乖再这样死去了!也不能让它再步白龙与它的父亲后尘!

    在心中叹了口气,默念道:“小乖!”忽然那翻腾又起,这回翻腾得厉害了,韩一鸣都觉脚下微微颤动!韩一鸣愣了一愣,立时在心里又默念了几声“小乖”,脚下的地面果然微微颤动,连周遭都有了风起云涌的势头,身上衣服都被风鼓荡起来。

    那脚下的颤动确实伴随着细碎的“叮叮”声响,韩一鸣一时意外起来,小乖被拴住了么?韩一鸣不住脚地向着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而去,但无论他怎样小心向前走去,却总是前一步还在那声音之前,后一步,那声音已远远在他身后了。

    韩一鸣走了数回,皆是如此,无计可施,在心中默道:“小乖,我修为不够,我去请师尊们前来救你!”这话不说罢了,一说,忽然觉得一点寒意,自自己心头透过后背剥离出去,背上汗毛都倒竖了起来!韩一鸣愣了一愣,心头一点暖意透了过来,立时醒了过来。眼前依旧是静心院中自己住了许久的屋子,韩一鸣叹了口气,要起身来,才觉自己全身都冷得僵了,连动都动弹不得!挣扎了半天,依旧动弹不得,只得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屋顶。

    过得一阵,身上渐渐暖和过来,韩一鸣这才能动弹手脚。再过一阵,坐起身来,才觉自己的两腿都冻得麻木了,需用手才能搬动。连忙用手搓自己脚心,搓了一阵,脚底也暖和过来,这才下床来。走出屋来,走到院中,才觉自己身上也冷得不堪,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温暖,也不进屋去了,只管站在院心晒太阳,让自己暖和起来。

    忽然院门前传来说话声,韩一鸣扭头一看,沈若复与陆敬新有说有笑走入院来。这二人先前打得什么哑谜,韩一鸣先前听陆敬新说那话,还当二人心中有了什么心病。可这时看去,全然就是一对极好的师兄弟,有说有笑。正看着,二人已走了过来,韩一鸣张了张嘴,“师兄”二字还未叫出口来,身上便是一阵寒战。沈若复对他看了一眼,忽然止住了与陆敬新的说笑,定定看着他的脸,面上吃惊不已!韩一鸣还未开言,陆敬新猛然道:“不好!小师弟,你遇到了什么?快去寻大师伯!”

    韩一鸣打着寒颤道:“师,师兄,我没有遇上什么呀!我在屋,屋内……”说到这里,他已觉着不对了,明明一句话,却总是说得磕磕碰碰。他并无口吃,这儿却每句话都说不顺溜。也不再说,收住了口,召了鸣渊宝剑出来,便向着聿喜上飞去。好在他虽是禁不住地打着寒噤,连手都颤抖,但在心中念那御剑诀却是不颤抖的。

    来到聿喜之上,韩一鸣已觉身上冷得快要僵了,连迈动脚步都十分困难。但依旧努力迈着双腿向前挪去。那看似就在眼前的小屋此时离得极远,不论他怎样挪动双腿,都全然不能接近。韩一鸣只觉双腿越来越沉重,连挪动都成了困难,在心里叫道:“大师伯,大师伯,救我!”两眼直盯着那小屋。

    忽然“呯”地一响,韩一鸣眼前一暗,接着重重撞在地上。只是眼前已不在是聿喜之上的凄凄芳草,而是聿喜的屋内,大师伯正看着自己。韩一鸣要说:“大师伯,救我!”却怎样也说不出来,似乎连喉头也冻住了一般。秦无方对着他看了一看,叹了口气,伸手过来。他的手变得极长,转眼便抹到了韩一鸣额头之上,一股暖意自额头钻入躯体来,直透心头。韩一鸣本已冷得牙齿“格格”作响,这丝暖意直钻起心头来,身上便渐渐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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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很忙,不知道书友们年底是否也如我一样的忙?

第五百八十八章 遗忘

    乍寒还暖,韩一鸣并不觉得多么舒服,反而觉着自己心里翻腾了起来,一俟身上能动了,便翻身而起,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呕出两口墨汁来。吐完了,才直起身来道:“多谢大师伯相救。”秦无方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韩一鸣对着地上那两滩黑水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正说:“弟子不知。”忽然起一件事来,那到了口边的话又忍住了,看着大师伯不言不语。秦无方点了点头:“必你已然知道了。”韩一鸣心中微有些怀疑,却不出声。秦无方道:“这是尊使来过的意思!”尊使,是青龙身边的威势逼人,异常出色的白龙或金龙!

    青龙座下的白龙就是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它本来不该看到的事物!韩一鸣一直记得它来灵山之时的所为。也一直记得白龙就是死在了青龙与它座下尊使的面前!它又来干什么?小乖!尊使又借用自己的眼睛,找到小乖!韩一鸣张了张口,还是未敢说出话来!生怕那尊使还在,自己起小乖,令它们寻找到它!

    秦无方默然不语了许久之后,才道:“一鸣,你身上还好罢?”韩一鸣吐出那滩黑水之后,身上便渐渐回暖过来。听大师伯问起,道:“大师伯,弟子没事!”秦无方道:“一鸣,你去那边看一看,那边墙上有面镜子!”他手一指,韩一鸣已见本来空空如也的墙上多了一面铜镜,大小与无色无相宝镜相似,便走上前去,对着镜内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便吓了一跳。镜中的他,满脸都是青灰,连脖颈,都是深深青色。韩一鸣连忙低下头细看自己的双手。好在双手还是寻常的样子,并无异常,连手心都是红润的色泽。这边厢刚透了一口气来,双手翻过背来,却见手背上全是青色!秦无方在一边道:“一鸣,你要去尊者处见尊者了!”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大师伯,我?我要去尊者处么?”秦无方道:“我接到的尊使的传令,但不知尊使是何意,你身上的寒毒,确实是尊使留下的。必是尊使有话要问你,你,就去罢。”韩一鸣心立时悬了起来,大师伯就这样让自己前去么?尊使要问自己什么?是问小乖?还是尊使这个时候忽然有了闲情逸致,要为之前白龙与自己暗通消息而惩戒自己?

    虽说白龙早已作尘作土,但韩一鸣一直暗自庆幸青龙与它座下的白龙、金龙都不曾与自己过不去。韩一鸣虽觉自己问心无愧,但总怕此事牵连到灵山。只是过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青龙全然不记得此事,令他透了口气。却不料今日,尊使忽然寻上了自己,是为了白龙旧事,还是为了小乖?韩一鸣不得所知。但也不便出声讯问,不知该如何问大师伯。也怕自己出声讯问后,尊使得知此事。尊使似乎无所不在,令韩一鸣异常担心。

    正着不知如何去,秦无方又道:“一鸣,你记好,你若不说出来之事,便都不要去。将它遗忘干净,便不再让人得知了!”韩一鸣闻言一愣,看着大师伯。秦无方道:“将你胸前的龙鳞先交与我如何?”韩一鸣愣了一愣,伸手入怀,将那枚一直藏在怀内的龙鳞拿了出来。

    龙鳞依旧是色泽雪白,微有些晶莹透明,却没有了那上面曾有过的莹润光泽。韩一鸣一直放在怀内,自从与元慧赌过之后,就不曾拿出来过。白龙已死,上面灵光早已消失,被不识得的人看到,还只当是一片极好的大石片。秦无方接过白龙鳞片,就手中看了一看,道:“你暂且先寄放在我这里,待你自尊者处回来,再来取回去。”

    韩一鸣并非认为大师伯要将这龙鳞据为己有,乃是因自己带了这片龙鳞去见尊者,只给灵山带来许多不便!尊者不知是否因此与自己计较,再得,尊者到底的什么,谁也猜不透。忽然起当日师父对自己说的话来:“尊者未必与你计较!”心中略安定了些,却仍旧有些不安。

    正在胡思乱,秦无方道:“记得我的话,你不说出来的事情,努力将之遗忘!”韩一鸣猛然起二师伯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来,便点头道:“弟子记住了,多谢大师伯!”秦无方道:“这回你去面对尊者罢,我已不是灵山掌门,不能陪同你去。我与你丁师兄说,看你丁师兄可能也前去尊者处,有灵山现任掌门出面,尊者或许看他一分薄面。”

    韩一鸣禁不住道:“尊者看人情面么?”却听大师伯道:“尊者曾经与你师祖有过一面之缘,必看些情面。”韩一鸣点了点头,忽然道:“大师伯,弟子有一个请求。”秦无方道:“你说!”韩一鸣道:“请大师伯给弟子施一个法术,让弟子忘却那许多该忘却的事物。”秦无方看了他片刻,缓缓地道:“法术我自然能为你施行。只不过一鸣,我要告诉你,若是法术,那只坏了此事。”

    韩一鸣愣了一愣,秦无方道:“我的法力能高过尊者的灵力么?”韩一鸣默然,秦无方道:“我的法力在尊者面前不堪一击,我为你施术,即便是将所有的灵力都倾注在你身上,都被尊者一眼看穿。只有你自己真心忘却,尊者才不能看到所以。”韩一鸣禁不住道:“大师伯,可弟子要怎样才能忘记呢?”

    秦无方道:“欢喜是空,悲愤是空,爱是空,恨是空,有也是空,无也是空。一切都是空,有何不可忘记呢?”韩一鸣细细将这几句话念了一回,记在心里。秦无方又道:“望前是空,身后也是空,你总向后看,怎能忘得掉呢?”韩一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经历了许多,要真看成空,还真是极难。或许他就是不能将已然经历的这许多看成过眼烟云。深知自己资质并不是那样聪慧,禁不住道:“大师伯,我能否请一位师兄跟我与掌门师兄同去?”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因

    秦无方摇了摇头:“这次只得你自身去直面此事了,你请你的师兄随你同去,于此事全无用处。尊使的意思只是你去。你丁师兄陪你去,乃是尽掌门的职责。你别的师兄是不能陪你去的。”

    韩一鸣禁不住有些失望,但了一,道:“大师伯,我如何去?尊者是在东方,我向东而去么?”秦无方道:“明日你自然知道该如何去,我将去路说与你丁师兄!你便先回去罢。”韩一鸣心知大师伯也不能说什么,尊者无所不知,只怕自己与大师伯这番谈话都不能瞒过尊者。一时心情沉重起来,叹了口气道:“弟子知了,多谢大师伯。”秦无方看了看他,道:“将无色无相宝镜带去。对了一鸣,将你的紫桃木宝剑残余的两段焦木给我可好?”韩一鸣愣了一愣,秦无方道:““我看不出这两段焦木的由来,但我却觉其中很有些不为人知之事。我好好看看它们,只怕它们在将来于你来说比鸣渊宝剑更加有用。不愧是魔星之物,留了给你,也是你的缘份。”秦无方不过淡淡说来,韩一鸣却是大吃一惊,大师伯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不知那紫桃木剑是否真的如大师伯所说,在将来比鸣渊宝剑更加有用?秦无方道:“一鸣,其实紫桃木剑如若不毁,在你手中,只比鸣渊宝剑更加顺手。只有它,才是与你最为有缘的。鸣渊宝剑乃是我师父早年的配剑,与你的缘份多少有些令人意外。虽说在你手中用得也十分顺手,但,它却不是你的宝剑。因此我参详参详你的紫桃木剑碎片,说不定将来能够有助于你。”

    韩一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鸣渊宝剑,虽说之前没人拿起过。但在白龙手中,与那自称为师祖的影子手中,比在自己手中,那是厉害了不知多少倍,在自己手中,所发出来的,不过是萤火之光而已。

    回到静心院中,沈若复与陆敬新都道:“小师弟,你看起来全然没有人色,但比之先前,那是好多了。你不知晓,我们一进院来便看到你满脸都是青黑,全然不知你中了什么法术,赶紧要你去大师伯处,你到底怎样了?”韩一鸣垂头丧气地道:“尊者要我前去它处,大师伯已接到尊使的传令了。”

    “尊者?”陆、沈二人异口同声,两眼望着他。沈若复接着道:“逍遥?难不成是为的逍遥?”韩一鸣十分沮丧,连沈若复都这样说,青龙果然还是不放过小乖,小乖露了行藏,它就要置之于死地才罢!难不成自己送上青龙门上去,就是为的将小乖的行藏都告知于它,然后眼睁睁看着小乖死去么?一时烦恼起来。可是如若小乖的行藏真让自己隐瞒不说,不知青龙可因此大怒,于灵山不利?

    思来去,终于明白何为来日之忧了。那个影子对自己所说的来日之忧,指的便是此事么?却听沈若复问道:“师弟,你说我说的可对?”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实则是我也不知。”沈若复道:“除此之外,我可不出来尊者还因何事要见小师弟。”陆敬新道:“因白龙!”

    韩一鸣一听这个,又是一阵头痛。一个小乖还未解决,再加上白龙过往,当真是要令尊者大怒了。倒不是怕死,而是不知这许多事后,有何事等待自己?却听沈若复道:“白龙往事,尊者倒未必放在心中。”韩一鸣闻言抬头,沈若复道:“不是么?小师弟与白龙有些交往,不止尊者知晓,连我们也知晓不是么?只怕连别派的师长师兄们也大多知晓。”韩一鸣一愣:“有这许多人知晓么?”

    沈若复道:“小师弟,这世间没有傻子的。只是有的人当时便明白了,有的人却要过后才能明白。尊者显然不因此事与你过不去。尊者是什么,东方之主!岂为这点小事与你过不去?若要过不去,当日尊者只要一眼便可以置你于死地了!不是么?”韩一鸣也知果然如此,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心中略微松动了些。

    但却又听沈若复道:“小师弟,我认为尊者寻你,还另有一件事。”韩一鸣连忙问道:“师兄,什么事?”陆敬新已道:“不必问了,金蛟!”沈若复道:“着实如此!金蛟!白龙虽是死了,金蛟可还活着,金蛟和白龙还有了后代,尊者岂视若无睹?”韩一鸣只觉更大的一块石头压上胸口来,郁闷无比。忍了一阵,道:“我不知金蛟的下落,甚而我也不知她可还活着。”

    沈若复道:“金蛟定然还活着!你这些时日以来,有多少同道师兄弟们在世间行走,若有什么异动,还不传得人尽皆知么?”陆敬新道:“是呀!”韩一鸣道:“尊者不能无声无息就将金蛟给……”沈若复道:“这可不能说,但我认为绝不如此!金蛟岂是凡物?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金蛟也是千年之上的灵物,绝不束手等死的!师弟,如若我今日便知尊者要来处诀我了,我也搏上一搏的。反正都是个死,放手一搏再死,总好过束手待毙!再者,金蛟与白龙有了后代,她可不轻易就死。你不知护犊的母亲是最为凶狠的么?关切到了子女,每一个母亲都极之凶我狠。真要遇上了尊者,那场恶斗,可不输给白龙与尊者的恶斗!”

    他一席话,说得韩一鸣心中又松动了些,叹了口气。忽然起大师伯的话来,忍不住问道:“师兄,大师伯要我遗忘许多事情,我如何才能忘掉?”沈若复与陆敬新对望一眼,道:“遗忘许多事情么?”韩一鸣将大师伯所说的“欢喜是空,悲愤是空,爱是空,恨是空,有也是空,无也是空。一切都是空,有何不可忘记呢?”说与他们听。

第五百九十章 心境

    陆敬新听了一语不发。沈若复却道:“大师伯不是要你忘却许多事情,而是要你忘却这许多事情给你心中带来的喜怒哀乐。这些喜悲才是你总是抛不开,忘不掉的缘故。其实真如大师伯所说,一切皆是空,有何不可忘记呢?白龙死了,咱们虽说都难过,但时光却不因此停顿。你忘却了这些心思,还有什么不能忘却呢?”

    韩一鸣摇了摇头,大师伯在要自己去青龙处时说出这话来,他不能不去细大师伯的意思。沈若复却道:“师弟,你记得什么呢?”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我记得太多事情了。”沈若复却摇了摇头道:“我却不这样认为,我只认为你记得不多的事情。你所记得的,不过是你的喜怒哀乐罢了。”韩一鸣还未出声,陆敬新已道:“除了这些,还能记得什么呢?”韩一鸣正辩解说自己记得的不止于此,沈若复已道:“所记得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境,小师弟,你忘记了自己从前的心境,就无所谓记不记得了。”

    片刻之后,陆敬新道:“小师弟,我师父要你忘却这许多,乃是要你带着平静无波的心境去见尊者或者尊使。你记得这许多,在尊使面前,着实不便。我猜着尊使传言让你前去,为的就是让你说出你所知晓的金蛟的过往,以追寻她的下落,从而斩草除根。”沈若复道:“师兄说对了一半,我只怕还有逍遥的下落,也成为尊使的心头大患,因此才定要召你前去。”

    他们二人所说,也正是韩一鸣心中担忧,青龙一直不曾前来追究小乖的下落,但他心中却是不安。越来越不安!只盼小乖真的能够逃脱青龙的指爪,却知青龙不如此轻易地放过小乖。小乖才五百年,在青龙面前,只不堪一击。连近两千年灵力的白龙在青龙面前,都被它轻松容易就击败,那只活了五百年的小乖,无疑就是去送死。但青龙却不以小乖的年幼作为不再追究它下落的缘故,只因小乖要是长到一定的年限,说不定就是青龙的劲敌!

    虽说谁也不说出小乖成为青龙的劲敌。但青龙这样的大肆征讨,韩一鸣已认为超越了龙不与外族通婚的缘故了。私心里曾,是否为了铲除将来的劲敌?但此法不过一闪即逝,不去细。青龙是主掌东方的神兽,自己怎能有什么胡思乱?倒也不是不能胡思乱,却是不便胡思乱,恐怕为它所知。

    忽然沈若复“咦”了一声,道:“师兄、师弟,你们只管聊着,我去去便来。”却听陆敬新也站起身来道:“嗯,我也出去片刻,小师弟,你可不要胡思乱,我即刻便回来。”说着二人出去了。韩一鸣独自坐在屋内,到底要如何忘却自己心中的许多事情呢?记得这许多事情,只怕到了青龙面前,这些法都一无遮拦,结果是小乖与金蛟一个都保不住。可是要忘记这许多过往,如何忘却呢?

    他在屋内坐了一阵,对于这忘却,果真是无计可施。只能兴叹,随后又拿起书来,一章章看了下去。这是大师兄给自己挑选的书,其中有什么奥妙呢,他全然不明白。此时读书比起当年对着先生来,真是用功了许多,绝不偷懒。可这许多书中,却全然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明白的例子。大师兄的用意到底在哪里呢?

    忽然又起陆师兄说的话来,不觉又放下书来,沈师兄真对大师兄有许多不满么?韩一鸣也看不明白这一点,沈师兄不是一个待人尖刻之人,大师兄也是一个心怀广阔之人,这两人之间有不和么,他同样也看不出来。可是听了陆师兄的话,再沈师兄的言谈举止,却又觉陆师兄所说并非全然不对。自从遇上罗姑之后,凡事到大师兄,沈师兄都似十分阻拦,只是当时韩一鸣并未察觉。这原也怪不了他,他本就没什么经历,不见得事事都能够清楚明瞭。陆师兄可是百岁以上的年纪,能看透其中的不同从前之处,也并不在韩一鸣意料之外。同门一脉,何必如此呢?倒是真有了适合的时机,得好好劝劝沈师兄才是。

    正着,忽然见沈、陆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静心院来。沈若复走在前,陆敬新跟在后面。沈若复倏地收住了脚步,与陆敬新小声说了什么,陆敬新点了点头,也小声说了句什么。二人全然不曾关注到韩一鸣正对着窗外,只是说了两句话,便各自进屋内去了。静心院中没有了众人身影,出奇的寂静,韩一鸣从来不知静心院中没了师兄们,是如此的静寂,静寂得自己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正要拿起书来继续看,只见陆敬新与沈若复都各自由屋内出来,二人已背上了宝剑,结束了腰带,腰中挂着行囊,竟是要外出的模样!

    韩一鸣不禁有些吃惊,二位师兄这是要下山去了么?看这情形便是二人要下山去的模样,只是自己却不能跟着去了。自己须得跟着丁师兄去尊者或尊使之处。哪二位师兄这是要去何方呢?看着二位师兄已要动作,连忙叫道:“二位师兄,你们这是,这是要去何方?”

    沈若复回过头来,对他一笑,却不言语。陆敬新道:“小师弟,你有你的去处,我们也有事要去办?师弟就不必问了。过后你知晓的。”二人都不说要去何方,韩一鸣本来还在他们回来后请教他们自己如何能够忘却那许多事情,能够救得金蛟与小乖的性命。可是他们却要先他一步出门去了,倒将他一人抛在了灵山之上!

    韩一鸣见二位师兄都没有透露去向的意思,收住了口不再问下去,可心中,却还是希望得知二位师兄要去向何方的,毕竟大家一路同来,此时他们一走,无由的感到心内油然而生的孤单。只听陆敬新道:“走罢,沈师弟,咱们早些赶过去。这路上还不知要多少时候呢?”

第五百九十一章 独自

    沈若复隔着窗口,对着屋内的韩一鸣一笑:“小师弟,我们这便去了,回来再见。”说着召出他的宝剑来,韩一鸣一看他的宝剑,立时便抓住了说话的机:“沈师兄,你拿了宝剑去,罗姑怎么办?”

    沈若复笑道:“灵山之上,只有我的宝剑能助罗姑么?小师弟,你太小看灵山了。到了灵山,罗姑可用之物多了,再者,有白樱师叔在一旁呢!用别的宝物只怕比用我的宝剑还要厉害得多!”他话没说完,陆敬新已召出他的宝剑来道:“沈师弟,咱们走罢,快些去,早些赶路才是。”他说完这话,转过来对着韩一鸣道:“小师弟你不是跟丁师兄也要下山去么?你一路要多加小心了,丁师兄可是咱们灵山的掌门师兄,安危就全都交由你了。你可不要让他……”说到这里,却打住了。

    韩一鸣看他们赶着要走,只得道:“二位师兄放心,我自己省得。二位师兄一路小心。”说到后面这句,沈、陆二人已化成两道白光,划过天空,向着一个方位去了。沈若复的御剑术也算进步神速了,不知他又出了什么法子,让自己的御剑术进步如此神速?只不过以他的聪明,自己是难以明白了!

    晚些时候,韩一鸣一个人去后山散步,远远便见丁五一如从前,长衣下摆别在腰间,鞋袜之上全是泥土,正在他小屋前的小小菜地里忙碌。韩一鸣本不期望能在这里碰上他,却不料他还果真在灶前操劳。

    进了丁五屋内,丁五依旧给他沏上茶水道:“小师弟,你且坐一坐,我这里忙一阵,过儿来陪你一起吃饭说话。”韩一鸣看了看太阳,已向西斜,来师兄要操持晚餐了,便道:“师兄,我……”丁五已截住他的话头道:“师弟,你只管坐着,我忙我的。你也不要走开了,我还有话要与你说呢。”他这样一说,韩一鸣便不走开,只在他屋内坐着。丁五自到后面去忙碌了一阵,韩一鸣有心要去相帮,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坐在其中听着他在后面忙乱。

    这日丁五忙里忙外,韩一鸣看着他一时在屋内忙碌,一时在屋外忙碌,要帮手,却是帮不上。丁五要么在地边搭起一个小棚来,要么不知从何处搬出一个小小泥盏来,将地里的几棵不知名字,色泽怪异的花草挖出来,再重新种在盆内。韩一鸣奇道:“师兄,现下不是种得好好的么?怎么要挖出来,难不成是要种到别处去么?”丁五手里不停,却道:“师弟,你说的对。我要将这几株都移到聿乐上去。还有一些要送到聿贪上去,请六师叔替我照拂!”韩一鸣不再言语,丁师兄要随自己一同下山,他的奇花异草自然要有个交待,请白樱师叔代为照拂,乃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怕也只有六师叔才通晓这些奇花异草的特性,令它们都欣欣向荣。

    丁五忙乱了好一通,将他门前地里的奇异花草都弄得差不多了,才道:“师弟,你去将你那块铜镜取来给我看一看可好?”丁五做了掌门,但言辞还是如从前那般客气朴实,却不是虚客气,韩一鸣从未觉得他有丝毫改变,点头道:“好!师兄等一等。”转身出来,回静心院来,取了无色无相宝镜来,丁五却不在他的小屋之中,韩一鸣也不见了他那一盆盆的宝贝花草,知他是安顿去了,只在他屋内静等。

    不多时丁五进来,道:“已然安顿好了。嗯,师弟,你也等了许久了。”他看了看窗外,道:“还请师弟再等一等,我将晚饭做上,这些时候灵山之上人少,不多时便可做得的。”他素来如此,韩一鸣道:“师兄请便。”丁五挽起袖子,撩起墙上的一道门帘进去了。韩一鸣独自一人坐在外屋,听着屋内传来丁五操持晚饭的声响,不多时帘后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忽然有一种惶恐。

    灵山不就此变成这样罢?从前的寂静只让人内心十分安宁,此时屋外还是林涛阵阵,却让韩一鸣说不出的惶恐。如今的寂静,似是一种死寂!韩一鸣一及此,心中一跳,连忙压住这个念头。这念头连都不能一,到这里,对灵山这许多师长师兄师姐都是不吉利的!这念头仿佛害了灵山的师兄师姐们一般,韩一鸣立即压住了它。

    不多时,丁五已自厨内出来,他面上油光闪亮,衣衫上又溅上了油点,只是他依旧毫不在意,在桌上放上两对碗筷,对韩一鸣道:“师弟,你我就在这里一同吃罢。”韩一鸣道:“好。”丁五的菜一如从前的看上去并不出色,可吃在口中,味道却不同一般。丁五与韩一鸣之前遇过的师兄不同,顾清泉、陆敬新、沈若复都喜边食边谈论,丁五却是食而不言,屋内一片沉寂,却更能专心品味丁五的饭菜。韩一鸣也不言语,不多时,二人吃毕了饭,丁五才道:“师弟,我一向一个人吃饭,不惯这时候说话,闷了你了,你不要介意。”韩一鸣顿时明白,丁师兄一向就是这样过来的,师兄们的意气风发,高谈阔论与他相距极远。他一向就是在这里独自修行的,年年月月的寂静之中做自己喜欢的事。静心院离此地很近,但其中的所有,都离他遥远得不能再遥远。

    丁五收拾过桌子,洗过了手,这才在桌前坐下:“师弟,你将那铜镜给我看一看。”韩一鸣伸手自怀内将无色无相宝镜拿出来,对着丁五递过去。丁五接在手中,细细看了一回,也不问话。他向来也不多话,韩一鸣自然知晓这是他独居多年的缘故。只在一旁看着,过得片刻,丁五伸出粗短的手指来,在无色无相宝镜之轻轻一碰。

    无色无相宝镜镜面一亮,一道光华自镜心向外扩开,韩一鸣禁不住睁大了眼睛。一只小小荷花的花蕾自无色无相宝镜的镜心升起来,慢慢升出水面。

第五百九十二章 领罪

    无色无相宝镜中的莲花已然消失很久了,此时乍然出现,韩一鸣不觉意外,却也忍住了不问。丁五道:“嗯,师弟,你是把它揣在胸口么?”韩一鸣点了点头,丁五道:“好!这回我们同去,你也要将它揣在胸口。”

    韩一鸣只觉这话不必交待了,自己向来是把无色无相宝镜揣在胸前的,但他既然叮嘱了,便道:“是。”丁五道:“师弟,你担心么?”韩一鸣一愣,随即明白他问的什么。他的意思是,自己这样去到青龙面前,不害怕担忧?犹豫了片刻道:“师兄,我自然有些担心的。”他担心的是自己从前与小乖的种种,与白龙金蛟的相识青龙所知,连累了他们。自然也有些担心在青龙面前,自己是何等模样。

    青龙,毕竟是东方之主。它的强大,韩一鸣已然领教过了,它若是对自己青眼有加,自己都粉身碎骨的,如何不惊?丁五道:“师弟,你可愿意与我同去?”韩一鸣看了丁五片刻,是了,丁师兄现今是掌门师兄,青龙或是它座下的白龙金龙怪责下来,丁五便要首当其冲承担罪责。如同当日里大师伯首当其冲面前那条冷漠强硬的白龙一般!

    韩一鸣看了丁五一阵,道:“师兄,我定要与你同去。并且我要走在师兄之前,请师兄不要阻拦我。尊者要问的,必是我,我知晓了太多尊者要知晓的。”丁五道:“师弟,不是我阻拦你,尊者问你与问我有何区别。你总是我灵山的师弟。小乖与我相伴的时刻更久。只不过尊者并不知晓,在灵山的时日并不代表我便知晓小乖在何方。师弟,你也一样,何况那时你还不在灵山,你如何得知它的所在?”

    一个久已沉寂的念头冒了出来,韩一鸣问道:“师兄,小乖,是大师伯送走的么?”丁五一语不发,一双小眼睛只是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韩一鸣看了他许久,他也不回避,就这样迎着韩一鸣的探询的目光。过得一阵,韩一鸣道:“我知晓了,师兄。我不再问了。”丁五道:“师弟,问与不问有何异呢?问了能如何?不问又能如何?知晓了你能如何?不知晓,你又能如何?许多事,不问不知才好!”

    沉默片刻,丁五道:“师弟,我是去向尊者领罪的!”韩一鸣怔怔看着这位师兄。丁五道:“小乖,无论怎样年幼,身在何方,都与灵山息息相关。”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已渐渐暗下去的夜色,过了片刻,又道:“师弟,小乖既与灵山息息相关,这私藏之罪,尊者怎不追究?一派掌门如何能够逃脱罪责?”韩一鸣十分意外,他本以为是丁师兄陪同自己前去面对青龙,却不料自己乃是陪同丁师兄去面对青龙的责罚!

    丁五道:“小乖,是师祖收留在灵山的,乃是因师祖有力保全小乖。但师祖下山之后,灵山掌门便传到给了我师父,因此尊者若是要来问罪,问的只是我师父。不过那些年小乖在灵山之上,隐藏得甚好,尊者一直都不知晓灵山藏匿了这样一个生灵。此番知晓了,是定要灵山交出小乖来的!”韩一鸣立时起白龙的惨烈结局来,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交!”立时又觉自己不该出声打断师兄的思索,不再说下去。丁五道:“我与你的法是一般,我是不愿交的。”

    听丁师兄亲口说出“不交”二字来,韩一鸣顾时松了一口气。丁五依旧语气平稳地道:“尊者是不就此罢休的,因此我要上门去领罪。尊使已传令给我了,要灵山掌门交出小乖来。要么交出小乖,要么自己前去领罪。我宁愿前去领罪。”韩一鸣看着这个平凡无奇的师兄,他语气那样平和,似乎说的是今晚吃的菜一般。忽然到一点:“师兄,为何是我陪师兄前去呢?我倒不是害怕,不瞒师兄,我……”

    “师弟,你与小乖相处甚欢。你知晓已逝白龙的许多往事,是也不是?”丁五接着他向下说去。韩一鸣点了点头:“我知晓这许多事情,我只怕我陪同师兄同去,害了师兄。尊者尊使不是看到我就无所不知了么?若是看到了这许多,我只……”丁五道:“你是陪我前去,也不是陪我前去。尊使前来传令,明示我是要你一同去的。必就是为了知晓你所知晓的所有。”

    原来两人都是前去领罪的!韩一鸣说不出话来,是了,自己梦中寻找小乖,必是尊使所为了。好在小乖藏得甚秘,自己不曾寻到,连借用自己眼睛的尊使都不曾寻到!韩一鸣舒了口气,丁五道:“师弟,你害怕么?”他这是再次问到“怕”了,韩一鸣摇了摇头:“师兄,你放心,我不怕!”

    丁五点了点头:“师弟,我也不怕。若是为了我能活下去,要交出小乖,我是怎样都做不到的。它不因我而生,却不该因我而死。”韩一鸣乍然间听到这样朴实的道,怔怔看着丁五,丁五道:“别的我也说不好,也不必说了,师弟,你回去歇息罢。明日我们就下山去。”停了一停,丁五缓缓地道:“我自上了灵山,便不曾下过山,不知山下如何了!”

    韩一鸣走出门来,眼前的树林已有了些微寒意,白天美伦美焕的七色树林,到了晚间,都变得颜色深浓起来。阵阵凉风拂过树梢,带来潮水般的林涛。韩一鸣在门前站了片刻,顺着脚就向山梁走去。翻过山梁,前方一潭碧水,泛着鳞鳞银光,潭中一枚月亮,静静地映在了水中央。幻镜湖,他信步走到了小乖从前的栖身之所。

    韩一鸣慢慢走到湖边,小乖不在其中了,这里少却了许多生机。但韩一鸣一直认为小乖回来,这池碧水,就是为小乖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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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些冷,好在没有感冒!书友们要注意哦,冬天了,还是要穿暖和些。

第五百九十三章 暗影

    师兄没说明白的是,如果尊者怪罪下来,是怎样?看过白龙的遭遇,韩一鸣并不认为尊者高抬贵爪,放过小乖了。但丁师兄说的对,为了自己活着,让小乖去死,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不因自己而死,自己还能心安,因了自己的贪生怕死而死,自己如何能够心安?

    但自己要怎样才能忘记自己知晓的一切呢?已然准备去死了,却还是忘记所知的一切。忘记了,小乖就可以活下来,还有那不知所踪的金蛟,她也可以再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也不为尊者所知……

    一个淡淡的人影自上方降下,落在离他不远的湖边。韩一鸣盯着那个人影看了片刻,却怎样都看不分明。那人影落在湖边,静静立着,一动不动。他身上穿的不是灵山的素衣,韩一鸣不禁格外留神。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衣裳翻飞舞动,却是一个女子。韩一鸣一时愣了愣,这个身影有些眼熟,莫非……

    正间,这人影已回过身来,月光之下她肤白如雪,一双眼睛深邃明亮,紫裳!她出现在了灵山的幻镜湖边。她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韩一鸣愣愣看着,紫裳是他被逐出师门的师叔,韩一鸣虽不知师门有些什么规矩,但逐出了门墙的弟子,似乎是再不能重回师门的。紫裳也不能再来师门罢,那,她来做什么?

    只见紫裳伸出手来,她的指尖有一点光亮一闪,似乎一点灵光,自她指尖滑落,落入了幻镜湖中。那点灵光落入水中,无声无息,却映得水中一亮,韩一鸣看见一个暗影滑了开去,瞬间溶入水中不见了。本来夜间就暗,看不分明,那个暗影更加若有若无,若不是韩一鸣眼利,几乎看不到。忍不住要出声,却见紫裳头也不抬,只是伸手对着自己一指,自己到了口边的话便问不出来。韩一鸣不知她扔了什么在水中,紫裳到底是灵山的弃徒,这样暗夜前来,还将不知什么扔进了水中,不由得韩一鸣不担心。忍不住要走上前去,去问问她来此何事?灵山此时已不比从前,事事都当小心。

    才迈出去一步,便见紫裳向他偏过头来,眼前闪过一对紫眸,紫裳看了他一眼,素手一挥,韩一鸣脚下便是一紧。不知什么顺着他的脚缠了上来,脚也迈不动了。低头一看,一条蛇一般的物件已向着身上缠来!转眼已缠到了腰间,连他双臂都缠住了。韩一鸣先惊了一惊,猛然起紫裳也是蒔弄花草的好手,那点惊便去了。只要不是缠上一条蛇来,再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正要不要召来宝剑,虽说紫裳只是站在湖边全无动静,可谁知晓她扔了什么在湖中?忽然心中大师伯的声音道:“一鸣,不要动。任由她。”这是秦无方的声音没错。韩一鸣无数次在心中听到过大师伯的声音,看来紫裳前来,大师伯并非全不知晓,心中略略一松,只要大师伯知晓便好。

    紫裳站在湖边,一动不动,湖中有着什么,韩一鸣便是眼力再好,也看不分明了。月光本来黯淡,月光之下,湖水本就是深浓颜色,这样的色泽之下,若不是发出光亮,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偏偏紫裳扔入湖中的那点光亮,这时再也寻找不到了,韩一鸣就是瞪大了眼睛,也不知她在做什么!

    忽然湖心一点亮光向着紫裳游来,韩一鸣宁神细看,只见那点亮光游得极快,不多时已游到岸边,却不自水中出来,只是一点亮光对着紫裳。片刻之后,紫裳挥了挥手,那点亮光又向着湖心而去,不激起一朵浪花,一圈涟漪,悄无声息就没了踪影。

    韩一鸣正在看间,忽然只见远远的有一点光亮,亮了一亮!他辨了辨方位,那正是灵山禁地!韩一鸣曾经魂魄离体时去过的地方!他正凝目细看,湖心一点光亮闪了出来,紫裳一挥手,将那点光亮召在手中,头也不回,飞身而起。向着一个方位去了。

    韩一鸣正不解她为何去得那样急,忽然湖边多了一个影子。这是一个银白的影子,看上去似是一个人,但也不似。看着就觉刺眼,将眼睛移开。只不过即便移开了眼睛,眼前仍是这样一个影子。这影子在湖边一停,转眼便不见了,来去都毫无预警,快若闪电,且令人看不分明。韩一鸣正不知紫裳与这个影子否撞在一起,身上忽然有什么滑过,低头一看,本来已缠到胸口的藤蔓缩了回去,放开了他。只是勒过的地方,还有些血脉不通,活动了几下手脚,正要离开。忽然见那边树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来!

    韩一鸣定睛一看,却是罗姑。她佝偻着身躯,手中拄着木杖,向着湖边走来。与她一路同来,多见的是她这副模样。她上了灵山之后,便住在白樱处,韩一鸣再没见过她。不料这时见到,真是意外之极。

    罗姑走近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韩一鸣道:“罗姑,这样晚了,你不歇息么?”罗姑道:“我来此地,自有我的缘故。你又是为何在这里?”韩一鸣道:“我一个朋友曾经在这里住过,我来看看。”罗姑看了他一眼,道:“曾经住过,那此时已不在此地了么?”韩一鸣道:“是。”罗姑道:“你为何不去他现下的所在找寻呢,到这里来干什么?”韩一鸣一时也答不上来,罗姑说得没错,小乖既已不在此处了,自己来此处又有何益?

    罗姑一双老眼对着他看了两眼,道:“我明白了,你有些多愁善感,是么?”韩一鸣无法答言,罗姑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思。罗姑道:“你为何要看着旧境来你的好友呢?”韩一鸣叹息一声:“它不在此,我能看着什么来念它呢?”罗姑道:“你为何要它呢?”韩一鸣道:“你没有好友么?”

第五百九十四章 往事如故

    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罗姑独自一人在那深谷之中活了几十年,自然是没有好友的。果然罗姑默然,韩一鸣也觉自己说出这话来,太唐突了。道:“罗姑,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罗姑慢慢的道:“这原也没什么。我确实没有什么亲近之人的。”韩一鸣也不禁默然,过得片刻,罗姑道:“你的好友还活着么?”韩一鸣点了点头。罗姑道:“那还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去寻他不就好了?他不在此地,你倒来此地寻他,我也不明白你的是什么?”

    韩一鸣道:“我也不能去寻它。”罗姑道:“不能?你不能去寻它么?”韩一鸣无法对她说起小乖来,只是点了点头。罗姑道:“那它可好??”韩一鸣心小乖目前这样,确实无法说好与不好,道:“我也不知。”罗姑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忽然道:“他从前住在此处,此刻却不在此处,嗯,你们的灵山的确是一个极好之处。那他的离去,必是有不得不离去的缘故。那离了此地,只是好的。若我是你,再不到此处来,既为好友,只要还在这世间,比在此地要好,你就该开心。又何必如此伤感呢?”

    她不过是侃侃说来,韩一鸣却是一愣,怔怔看着她。罗姑又道:“你总是向后看,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呢?”韩一鸣怔了一阵,道:“罗姑,你如何懂得这些?”罗姑道:“我好歹也在世间过了这许多年?还记得那个被你们说得改换主意的女子么?这许多年来,我遇到这样的游魂不少了。本来就是心有一念,才不能去极乐往生的。这样的事看得也多了,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抛开所有,走入轮回中去?因此有的念头,大可不必如此执着。执着是好,修行就是要执着的。但一念执着,有时未必就是好事!”韩一鸣叹了口气,罗姑说的是。小乖虽说不知在何处,但到青龙与它座下的白龙、金龙都寻它不着,心中不由得一松。虽说它不在灵山,但到底它活着。还有什么比它能活着更好呢?不禁对罗姑刮目相看,罗姑道:“不开心的事,忘记了就是。你越不开心,越记得许多事。你越开心,越忘记许多事。你多它的开心,自然就忘记了不开心事了。”韩一鸣这里正解开了小乖的心结,不意听到罗姑这样说,心中一动。

    细细了一,又问罗姑道:“你不记得你的许多往事了么?”罗姑道:“是的,我早就不记得了,但该的时候,我却能起来。”韩一鸣道:“不记得的都是不开心的事么?”罗姑道:“不开心的事,记着做什么?”韩一鸣道:“那你记得的,都是开心的事了?”罗姑一双老眼对他看来,看了片刻,道:“实话说与你罢,便是开心的事,我也不记得许多了。”

    韩一鸣道:“那,你……”罗姑道:“之前之事,都已然过去了。之后之事,不知是好还是坏,我更愿意的是将来的好或者不好,而不愿去曾经的好坏!”韩一鸣忍不住道:“那,你如何忘记那许多难以忘怀的事物呢?”罗姑沉默片刻,缓缓地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身边事物只按它原有的样子生长,不因了你而改变。”她道:“你有许多不能忘怀之事么?”韩一鸣无法答言,他确实有太多不能忘怀之事,罗姑道:“你能说与我听么?”

    按来说,韩一鸣心中这许多事,包括白龙,包括金蛟,还有小乖,林林总总,都不愿意说出来,说与别人听。但罗姑这样一说,那许许多多的事,一齐都涌上心头来,韩一鸣禁不住就说与她听了。连同自己从前如何软弱无能,都一并说了出来。起始说得还不那样顺畅,说了一件事后,连自己心中的那点羞惭都抛开了,直顺着说了下去,到了后来也不顾罗姑是否在听了,只顾着将自己心中藏了的这许多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只是无论他怎样坦白,有关那青衣少年的一切,还是说不出来。一直说到了自己对小乖的担忧,不知它身在何方的担忧,这才觉心中沉积了许久的事,慢慢消散开来。说到因小乖而起的担忧,不由得叹了口气,偏头一看,身边居然空无一人!

    韩一鸣愣了一愣,不知罗姑何时走开了,四下里一看,只见脚边地上坐着一个小小女童,连忙抬头一看,月亮早过了中天,已微有些偏向西了。不知不觉自己竟说了这许久,罗姑已然从一个老妇变成了一个小小女童,忍不住蹲下身来,才见罗姑居然是凌空而坐,闭目不自己。原来说了这许久,竟是自己一个人在说,罗姑全然不曾听。忽然也心中一松,她听不听有什么要紧?她听了,过往从前都不改变,她不听,那些往事还是依然如故。忽然间有些明白罗姑先前所说的话了。

    正对罗姑说两句感谢言语,却忽然听到身后微有声息,回头一看,白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月华之下,白樱的白裳上微有青光,衣角随风拂动。她十分纤弱,以至于白衣被风一拂,如潮水般翻覆涌动。韩一鸣叫道:“师叔。”

    白樱轻轻点了点头,连她的点头,都如同一朵花被山风吹拂得轻轻抖动一般。她原本也就是一朵花,一朵独一无二的山茶花。韩一鸣看了看小小罗姑,正要说话,忽然又止住了。罗姑与白樱同时在此地出现,必不是偶然。白樱轻轻飘到一边去了,她所经之处,在瞬间开出点点小花,韩一鸣忽然明白,罗姑上灵山,为的是解除自己多年修行给自己带来的桎梏。而白樱,也真做到了师兄们所说的全力相助,二人来此,为的是在此修行,至于一定要来到此间,而不是在聿贪之上修行,那就只能说在此间罗姑得到的相助更多。或是此地更加利于她的修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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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太阳又烈了起来,我很喜欢冬天的太阳,真正的暖和。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月圆花开

    他正走开,白樱忽然不见了踪影。韩一鸣看了罗姑一眼,她依旧虚坐在离地约半尺之处。忽然她身后有什么一动,韩一鸣定睛一看,一株花木,自她身后生长出来!这株花木一生长出来,便极是茂盛,不多时,已长过头顶,成为一株枝干繁茂的花树。月光之下,只见枝干修长俐落,枝条强劲。上面的叶子都色泽深沉,即便是月光之下,韩一鸣也看到了那叶片极是肥厚,并浮有一层脂光,反映着月光。花瓣自花苞之中挣了出来,便极尽怒放,从未见过一朵花能够在瞬息之间让自己清楚看到它的开放,禁不住站住了脚,疑目细看。

    便在这瞬间,许多枝条之间,都冒出一个个圆满的花苞来。这是白樱师叔的本身么?韩一鸣不言不语,也不闪开,抬头看了看夜空。空中一轮满月,今夕何夕,他是全然不知了。但那轮满满圆月却告知他,不是月半便是十六。这两个日子都是月亮最为圆满的时刻,也是师叔修行的大好时机么?正在间,只听轻轻的一声“啪”,一个花苞绽了开来,一片片白如霜雪,花瓣厚实的花瓣,自花苞之中挣了出来!

    那朵花一绽开,便有好几个花苞都跟着绽开来,朵朵都是再清冷不过的白色,花瓣都十分宽阔厚实,每朵花上,都有着一抹深蓝。虽是深夜,韩一鸣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深蓝。与他曾在白樱衣裙、脖颈之间见的那抹深蓝一般无二!韩一鸣呆呆看着那几朵白花,都有碗口大小,却全然不潦草粗放,反而是细腻优美。同是白花,韩一鸣记得的雪莲,是遗世独立的出尘美丽,清秀得仿佛是自天上滑落下来的一片雪花,落在世间,从而生成那遗世独立的美。而白樱,她的本体,蓝樱,却是十分安静的从容,无论怎样看,都觉她来自尘世,却高于世尘,不染纷扰,安静从容。

    韩一鸣记得母亲最爱的花是芙蓉,家里后园之中种了许多木芙蓉,自然也养了许多水芙蓉。水芙蓉他倒不曾细看过,但木芙蓉每每落下地来,都被他母亲拾起来,放在窗台之上,那不能被簪在头上,配在襟边的木芙蓉,干净而轻柔,配在何处,都玷污了干净颜色,使其蒙尘。眼前这株蓝樱,比起木芙蓉来,清秀干净有过之而无不及,必配在襟边,簪在发际,也是如此清灵。与木芙蓉全然不同。

    他站在一边呆了一阵。蓝樱已开出无数朵花来,都是碗口大小,一色雪白之上有着一抹或两抹蓝色,韩一鸣今晚难说是一个极好的修行时刻,因此师叔与罗姑一同出来在这湖边汲取灵气了,月光也是有精华的,洛月便是对月修成人形的!自己先是在此处与罗姑絮絮叨叨说了那许多话,这时又站在此地不走,难保不打扰她们,到这里,转身向后走去。

    走出去几步,再回过头来,罗姑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而那株蓝樱,依旧在湖边,只是已开得满树是花,朵朵圆满,只怕已开了几百朵,连花枝都压得低了,花叶是早已被花朵遮掩得看不到了。远远望去,月光于雪白之中微微有着幽蓝,那满树繁花也发出幽幽蓝光,却是因太过洁白,因而发出幽幽蓝光来。韩一鸣看了一看,转过身来,再向前走去,转眼已走入树林,夜晚的树林光线黯淡,忽然前方树林之中,有一点异样的亮光一闪即过,他立时收住了脚步。

    灵山之上,应当不有外人前来,韩一鸣收住脚步,却是因那一点光亮一闪,他眼前便闪过一对水晶般晶莹璀璨的眸子来,深深浅浅的紫,一时间都迸发出来,涌入他的眼帘。紫裳!她又回来了,还在灵山之上!

    虽说紫裳也是他的师叔,但有了紫依师叔的遭遇在前,韩一鸣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她不是先前才离开灵山么,这个时候又来干什么?她去而复返,有些令韩一鸣不安。回头遥遥向着湖边看去。湖边树林都近乎于黑色,湖水也近乎于黑色,只是上面一层清光轻轻流动,一轮圆月映在水中。而湖边的那株蓝樱,便是离得极远,也看得到花开极茂,枝条压低,此时远远看去,不知是水光相映,还是蓝樱本就有一层莹润光泽,株花树都笼罩在了一层轻绡一般的白光之中。白光也泛着淡淡幽蓝,由地而起,那本就洁净的花瓣,越发显得干净从容。

    站了片刻,韩一鸣回过头来,那一点光亮又是一闪。紫裳,她就在此处。韩一鸣极目四望,却是看不到她身形。她又不着素衣,紫色衣裙在这暗林之中,并不醒目。韩一鸣要出声,却是有些可怜紫裳。她不能光明正大上灵山来,因此才在这暗夜前来,自己只要一出声,她便得离去!灵山毕竟有着许多她的过往,不为人知的过往,并不止是她的修行起始,她才这样又爱又恨,难弃难离!实是不忍出声,让她连站在此地的机都没有。

    在心中叹了口气,罗姑说得容易,可要忘却是多么的难。自己忘却不了,紫裳又如何忘却?但始终不敢就这样离去,毕竟此时下方有白樱师叔与罗姑。罗姑此时都是个女童,狂飙必不能出来。它是灵獒,在世间可以百无禁忌,但在灵山之上,万物有灵,它全然没有了优势。即便出来,白樱师叔这一关,它便过不了。它虽厉害,可到底已然只是一股灵气了,不见得是师叔的对手。

    站了一阵,眼前已飘过几回那对紫眸,紫得如水晶一般晶莹勇透的紫眸,每次都狠狠瞪他一眼。韩一鸣越发肯定自己站在这里是才对,她为何如此痛恨自己站在此处?虽说自己这点修为不能与她相并论,但她要越过自己,便不能无声无息,不知她身在何处,但只要她有了声息,湖边的师叔与罗姑就有所防备。

第五百九十六章 移走

    只是他今日也很有些累了,站了片刻,举目皆是暗沉,不觉有些昏沉。闭了闭眼,忽然只觉眼皮之前人影一闪,韩一鸣立时警觉。定睛细看,不见动静。但一闭下眼来,眼前便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紫衣,身形修长,正是紫裳。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左前方,似是依着一棵树,向着自己身后的湖边看去。

    韩一鸣愣了一愣,她倒是隐藏得甚好,让自己睁着眼睛看不见,但她却不知自己一闭眼,便看见了她身在何处!向来都是自己清心宁神之后便能看到别人所不能目见之事物,今日却是自己闭了眼睛,才能看到紫裳,他早已忘记了自己闭眼能看到别人不能目见之事。但此时节,无暇去细。韩一鸣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紫裳。她依在一棵树后,看那树的形状,就是平日自己穿过树林之中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一棵树。

    他紧紧盯着紫裳,紫裳却紧紧盯着他身后。韩一鸣不用回头,便知她盯的是白樱师叔与罗姑!紫裳面上显出怒气,樱唇紧紧抿着,神气乃是韩一鸣见惯的又气又怒!韩一鸣不知她怒气从何而来,白樱师叔可不曾对她不住!忽然她身形一动,手中已多了一样物件,晶莹闪烁,乃是一柄短剑!

    紫霓宝剑!韩一鸣大吃一惊,她要做什么?紫霓宝剑何时到了她的手中?当下不及细,向前迈步,要拦住她!他迈开步来,也不睁眼,反而是闭着双眼向前走过去,脚下长草轻轻划过他的双腿及长衣下摆。紫裳手一停,向他看了一眼,便不动了,韩一鸣却不停步,依旧向着那方过去。他闭了眼,脚下便慢了。紫裳又向他看了一眼,忽然恼色浮上眉稍,冷冷地道:“又是你这小子,坏我好事!”

    韩一鸣正要说话,她身影已变得稀淡,如一阵紫色的风,却带着汹汹气势向着自己扑过来,韩一鸣早料她对自己翻脸,与她一贯的狂怒无甚差别,面上身上早被她拂个正着,一阵辣痛,倒也不曾被她拂倒,但还是微微偏了开去,再偏过头来,她已化为一点紫光,如夜空的一点星光,划过树林,飘向不知何方的夜空去了。韩一鸣睁开眼来,眼前还是一片幽黯。

    这树林白天进来都觉得幽暗,是因林木太过繁茂的缘故。阳光尚不能全然透入,月华便更加透不进来了。韩一鸣站了片刻,眼睛已然看得清了,四周一看,全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再闭上眼看了一回,也不见那点紫光了,来紫裳真的离开了。韩一鸣再三细看,确认她果然离开了,这才透出口气来,回头向着湖边看去。

    湖面此时有了一层淡淡白光,湖边的那株蓝樱越发繁茂了,光泽也变得越来越明亮了。虽说不知紫裳拿出紫霓宝剑来所为何事,但韩一鸣却十分警觉。不知白樱师叔可知暗处有人,若是知晓,那还好些,若是不知晓,紫裳就可任意胡为了。有了紫依的前车之鉴,面对紫裳总要多几分小心才是。

    他回到静心院中,早已是月儿向西了,静心院中一如既往的宁静。只是这时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他一个人,他虽不怕,却有些不安。总觉这样的宁静,不同于往日的宁静,静心院中,多了些让自己不安的缘故,是因为师兄们都不在么?或许是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夜倒是好睡,韩一鸣睡得香甜,连梦都不曾做。一觉醒来,却是因为周遭太过寂静了,猛然醒过来的。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了。

    韩一鸣赶着去浇过碧玉竹,又将紫桃木剑的两段残片送到聿喜之上的大师伯手中,回来连忙收拾行装,好在他的行装本来就简便,也无须怎样收拾,不过将先前带回来的包裹重新打上。将无色无相宝镜收入怀中,背上宝剑,便出来寻丁五。走出静心院外,看了看头顶之上飘浮着的九座山峰,又看了看丁五小屋的方位,转身便向着山梁走来。

    越过山梁,已见丁五小屋,清晨的阳光照得格外清朗,丁五的小屋总是那样的简单,一间屋子罢了,丁五虽说成了掌门,但他在这小屋的时刻要远远多于在聿乐之上的时刻。

    他心中着,脚下却不停,转眼已走到屋前,丁五门前的小片菜地上早已没有了他喜爱的,喜笑怒骂的、与他言语的蔬菜。新翻过的泥土全都呈现眼前,韩一鸣心中那点不安又涌了上来。似乎丁五移走的,不止是他喜爱的宝贝,而是让人安宁的心境。不知是哪里不对了,韩一鸣越来越察觉自己易于不安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总在不知什么时刻自心底弥漫开来。

    来到屋前,先叫了一声:“师兄。”却无人应答。韩一鸣心道:“是了,我来错地方了。丁师兄此刻已在聿喜之上了!我却还来这里找他!”正要招出鸣渊宝剑来,上聿喜去,忽然小屋门一下打开,丁五站在门前,对他道:“师弟,你且等我一等。”他并不招呼韩一鸣进去屋内,韩一鸣也就不进去,只站在一边。

    不多时丁五走出屋来,他背上背了个小小包裹,走到院中,对韩一鸣道:“师弟,咱们走罢!”韩一鸣正要带这位师兄一同下山,灵山飘浮空中,不借助御剑术,必下不了山。哪知丁五却迈步就走,韩一鸣道:“师兄,我带你……”

    丁五回过头来道:“师弟,不必如此,咱们这就走罢。”韩一鸣心中奇怪,他要走?难不成他是要走下山去么?但见丁五头也不回,顺着小路,就向着静心院走去,只得跟在后面。丁五走过静心院,又循静心院的小路,直走到翠薇堂前,也不进去,径直穿过堂前的紫竹林,走上万向桥去了。

    韩一鸣跟在后面,看着他头也不回走过万向桥去了。自己回头一望,只见翠薇堂一如往日般安宁,但心中却不似每一次看见翠薇堂那般了。说不出心中是何法,只看了一看,便转回头来,跟着丁五,一同走过万向桥,穿过那小小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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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五了,每个周五都特别轻松,书友们也觉得这样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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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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