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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三八、结界

    沈若复笑道:“那师兄就去当无名好啦!”顾清泉道:“羡慕归羡慕,可我还是想跟师兄弟们在一起。看他无忧无虑,谁不羡慕?可是真的去当他?想必大家都不愿意!咱们灵山走到这一步,也算走过了最难的时刻了。接着往下,只会越来越好走,咱们还要同门修习呢!我之羡慕,只是一种欣赏,并非我一定要去做他。师弟,你不也一样么?”

    韩一鸣看了看无名,这里这样大声,他依旧充耳不闻,睡得鼾声阵阵。想来这里众人也叫不醒他,但还是叫了两声,无名全无动静,便道:“不必叫他了,我们是叫不醒他的。他与我们不同,灵光也全然不同,能离开黄松涛前辈,跟在我们身后这么多rì子,绝非等闲之辈。寻常冷风,岂会将冻着他?”众人都道:“师弟你带路,咱们这就走罢。”韩一鸣先召出青霜宝剑来,当先向着紫裳清修之地飞去。

    紫裳清修之地离这里甚远,灵山从人御剑风驰电掣般划过天空,不多时,韩一鸣已见远远的一座小山,山势平缓,紫裳的清修之地,已近在眼前。韩一鸣落下地来,灵山众人都跟着落了下来。韩一鸣回头看了看,无人跟来,便向山顶走去。灵山众人也不多问,跟在他身后,也向上走去。

    走到山顶,韩一鸣一愣,这里原来有一株矮松,枝干扭曲,树冠有如华盖,每次韩一鸣来到这里,都是在这里通报过后,得紫裳允可,才能进入那如梦如幻的花田。可是这时,那株矮松早已没了踪影,地上芳草凄凄,连树坑都没有。而山顶之上,更是空空如也,韩一鸣心中一阵刺痛,紫裳寂没后,她的灵力消失,所以结界没了。那株矮松,就是她的山门,随她而去了,花田,也成了一个永远记得,却似不复存在的梦幻!

    不来到这里,韩一鸣想不起紫裳来,毕竟灵山失去的师长同门实在太多了,紫裳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但到了这里,紫裳的前尘过往,都浮了出来,连同被他看明白看懂了的难言心事,狠辣手段,都自韩一鸣心头活过来。随着紫裳活过来的,就是灵山的师长们,韩一鸣这才惊觉自己已变得刚硬了,想起来这许多,只有百感交集,却无一丝动摇与眼泪。

    站了片刻,转回身来,苦笑道:“紫裳师叔的灵修之处,我们是去不到了。咱们再寻个去处罢。”冯玉藻走出来道:“掌门师弟,让我来看一看可好?”韩一鸣看他神情专注,便道:“好,师兄来看一看。”冯玉藻走上前来,先将四周看了看,指着从前生长那棵矮松之处道:“这里就是紫裳师叔从前的结界。我虽没来过,但看得出来。”韩一鸣大吃一惊,紫裳寂灭也有两年了,难道,她的灵力竟能这么久不散么?连忙也向他所指之处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冯玉藻又四周看了一看,道:“不过紫裳师叔的清修之地却不是这里。紫裳师叔的清修之所离这里远着呢,但她却开了这样一道门,着实玄妙。”说着,蹲下身来,轻轻抚摸从前有过矮松之处。他手掌抚过地面,地上微有亮光。灵山众人都不出声,看着他动作。他将那块地方抚摸了几遍,他的手掌渐渐明亮起来,他已将灵力都引到了手上,来回抚摸这个已然没了痕迹的结界所在。

    他手在地上往来摸索,神情思索,韩一鸣不声不响,站在一边,灵山众人也不出声,站在一边看着。韩一鸣抬头看了看,此时天边已有了微微的白光。他这里一看,陆敬新、顾清泉等都已四散开来,各自戒备。谭师姐抱着星辰与彭师姐站在一块儿,眼睛却看着冯玉藻。彭师姐看冯玉藻在地上摸索,便道:“冯师兄,你可找到了?”冯玉藻微微摇头,眼神中颇有些失望。彭师姐道:“我也来找。”说着,也蹲下身来,细细摸索。

    韩一鸣实在不知他们到底要摸索到什么,但冯师兄与此这二位师姐都跟着白樱师叔术修,因此他们这样细找,必有他们的缘故,心里也有些奇怪,什么样的灵力,能在两年之后,还能维持?忽然彭师姐抬起头来道:“韩师弟,灵芯呢?”韩一鸣道:“我将她藏起来了,她被平波的符咒束缚住了,我一时解不开这个符咒,只能将灵芯藏起来,不让她被平波抓去。”彭师姐道:“把她给我。”韩一鸣依言自怀中取出紫睡莲来递给彭师姐。

    彭师姐接在手中,紫睡莲上符咒闪烁不停,彭师姐细细看了看,道:“师弟,这里有她师父曾经留下的结界,我们是解不了的。她们曾经的清修之所离此地极远,不知可还存在,但借由灵芯,我们能或许能到那儿去。紫裳师伯的结界与我师父从前的,极为相似,但我却解不开,希望灵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韩一鸣奇道:“难道紫裳师叔的灵力,能留到如今?”彭师姐道:“不是她的灵力留到了如今,我看到的是,她这个结界,用的是她和灵芯的灵力,因此,她的灵力消失了,灵芯的却还在。”韩一鸣奇道:“灵芯似是不知。”彭师姐道:“她应当不知。紫裳师伯借她的灵力做这结界时,只怕她还未修成形呢。”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看:“我没看错,但我不知晓,我能否将灵芯的灵力引出来。不论如何,我尽力一试。”她轻轻抚摸紫睡莲,纤纤玉指在花苞上抚摸,她的手指在花苞上抚摸了几次之后,指尖泛起淡淡白光,自指尖而起,慢慢的手指都亮了起来。她轻轻抚摸紫睡莲,过得一阵,轻声道:“师姐,我一个人不行,你也来。”谭师姐把抱着的星辰向韩一鸣递过来,韩一鸣正要伸出手去,旁边沈若复已伸出手来接,谭师姐微微一笑,道:“还是掌门师弟来接手吧,沈师弟,你抱不动他的。”沈若复窘迫,谭师姐道:“这里除了掌门师弟,就是我与彭师妹能抱得动他,对了,冯师兄也算一个。只不过可能还要请冯师兄出手,因此,还是掌门师弟来接手罢。”韩一鸣接过星辰,这一接过来,才知这小儿竟与如莘一般沉重,沉沉的直往下坠,韩一鸣竟有些抱不住他。

一零三九、来客

    谭师姐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紫睡莲,指尖泛起晶莹的光泽,轻轻抚过紫睡莲的花瓣。紫睡莲上的符咒闪烁不已,泥金、朱砂、墨迹依次闪动,二位师姐却如同不曾看到一般,轻轻抚摸紫睡莲,又过得片刻,紫睡莲上微微泛起淡淡紫光,谭师姐微笑道:“好了。”紫睡莲内泛起紫光,一连闪烁几次之后,“啪”地一声轻响,原来长有矮松之处,凝结了一片浓雾,将前方都笼罩住了。谭师姐道:“快,走进去,灵芯的灵力有限,又被平波束缚住了,支持不了多久!”灵山众人都走入浓雾中,韩一鸣只见前方茫茫雾气,不见别的。低头一看,脚下并没有路,不知该走向何方。

    回头看了看,灵山同门都走进来了。谭师姐赶过来,想要自他手上将星辰抱过去,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师姐,我来抱他罢。等我抱不动了,你再抱。”低头看了看星晨,他依旧睡得很香。彭师姐也赶上来道:“掌门,我走在前面。”她伸出手来,紫睡莲早已浮在空中,虽说紫睡莲上全是字符,也没了紫光,但它却静静虚浮。

    韩一鸣道:“灵芯师妹,难为你了,我们该向何方而去?”一句话说毕,一道紫光在浓雾当中划了一道,紫睡莲上的字符飞快闪动起来,紫睡莲也不再浮在空中,向地上落去,彭师姐手快,一把接住,道:“掌门,咱们走罢。灵芯师妹指路了。”她言毕即抬起脚来,向紫光消失处走去。韩一鸣抱了星晨,跟在后面,灵山众人都默默跟在后面,向浓雾当中走去。

    一行十来人,无声无息脚下却不慢,又走了一阵,忽然雾散风来,他们已站在了一片花田当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的花,深深浅浅的紫色,此时太阳已快要到头顶了,阳光闪动,紫雾迷茫,将这里妆点得美伦美焕。彭师姐收住脚步,片刻之后,轻声道:“紫裳师伯当真厉害。”除了韩一鸣,他们都没来到过此间,因此看到这样大的一片紫色花田,都震惊无已,呆呆看着。韩一鸣看向当日小屋所在,小屋早已没了踪影,那一片荒芜了,没有鲜花生长,连草都不生,裸露出一片土地来。

    韩一鸣走近去,这就是紫裳被平波烧死之处,韩一鸣虽未亲眼所见,但却亲耳所闻,虽说紫裳师叔被逐出师门,但师祖也让她继续修行了,师祖网开一面,她最后却是还是被平波烧死了!这笔账,当然要算在平波头上!深深吸了口气,转回身来,却见那边师兄师姐已在看方位了。只听青竹标道:“竟有这样的地方!师父,你也不早些带我来!”沈若复道:“这里就是咱们立锥之地了,先做几道结界,我的修为不行,这就要请师兄师姐们出力了。之后,我们要在这里建几间屋子。”罗师兄与涂师兄道:“建屋倒不是什么难事,几个法术罢了。但结界,却要极小心,一定是别人不能破去的,咱们才能安稳立足。”

    沈若复道:“师兄说的是,这个结界要小心些做,做得让平波再也破不了。”到了这里,韩一鸣心就放下来了一半,低头看了看星晨,依旧睡得极香,正想找个地方将他放下,沈若复已过来道:“师弟,你来,我有话跟你说。青竹标,你去帮师伯们打下手!”青竹标本要跟过来的,听了这话,跟着去了。

    韩一鸣看那边师兄师姐都忙碌起来,便抱着星辰与沈若复走开几步,沈若复道:“你中的这个尸毒,得想个法子解了。你自身看不到,这尸毒一直在啃你。不知问下罗姑,可会有什么法子。”韩一鸣闻言心喜:“师兄,嫂子能传出话来了?”沈若复道:“哪有那么简单!但罗姑到平波派中去,就是要看他那儿有些什么的。她看到了,想必就会找法子让我知晓。我等她来找我,我的修为还不能去找她。”说到这里,他眉头微有隐忧:“也不知她能不能传出点什么来,让我知晓!”韩一鸣连忙道:“师兄不要担心,嫂子灵力非凡,平波想必不会为难她。”沈若复道:“她的灵力,是平波想要的,平波不会为难她,但也不会有什么容忍。”韩一鸣说不出话来。平波铩羽而归,不知会是怎样的恼怒,不知会不会立时去逼罗姑。

    正想着,忽然听有人道:“灵山掌门,何三思前来拜访!”韩一鸣大是意外,何三思怎么来了?他们才到这里,还没有立稳脚跟,何三思居然就追过来了,这何三思也来得太快了罢!沈若复看了韩一鸣一眼,连同在那边忙碌的灵山同门,都回过头来看韩一鸣。才经历了与平波的恶战,灵山诸人都十分警惕。谭师姐过来将星辰抱去了。韩一鸣道:“我如何请他进来?”沈若复道:“这是掌门秘书,师弟看一看就知晓了。”说着,打怀中摸出掌门秘书来递与韩一鸣。

    韩一鸣接过来,翻开一页,第一行写的就是能让何三思进来的口诀:往来方。一看不过几个字,依照默念,片刻之后,一个布衣麻鞋的男子穿过浓雾走了近来,正是何三思。何三思远远就对韩一鸣道:“韩掌门,灵山派在此立派,我何三思可是第一个道贺的了。来得苍促,没什么贺礼,还请掌门不要怪罪。”韩一鸣不知他为何而来,还来得这样快,与沈若复对看了一眼,道:“何师兄哪里话,请恕我这里太过简陋,待客不周了。”

    何三思对着他看了片刻,道:“师弟,你脸上怎么这样奇异?难不成,你遭人暗算了?”韩一鸣知他说的是那个还在啃自己的骷髅影子,便道:“多承师兄关切,我的确是中了平波的暗算。”那边正在忙碌的灵山诸人见韩一鸣与何三思并不陌生,也不多说,又忙去了,沈若复也转身走开。何三思走近来,四周看了一回,道:“韩师弟,你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这样的所在,不是人人都能找到的!”韩一鸣道:“何师兄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何三思道:“我是有事前来请教师弟的。你们灵山,是不是有名女弟子落入了平波的手中?”韩一鸣道:“是杨师姐告诉师兄的么?”

一零四零、惑

    何三思道:“正是!我师妹忽然告诉我这事,并指点我前来寻找师弟。”韩一鸣大是意外,杨四姐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在这里立派的?就算是罗姑,也不知晓这里呀!何况他们才进来,就算是沈若复与罗姑私下里用什么别人不知晓的法子说话,也没这样快。并且也没见沈若复与罗姑说了什么呀!何三思猜着了他的心思,道:“师弟,我也不知我师妹是如何得知你们在此立足的,她就这么告诉我的,我就来了。”韩一鸣道:“师兄当真是消息灵通!我们才在这里立足,师兄就来了。”何三思道:“我师妹就这么告诉我的,我就来了。我师妹让我来问一问师兄,平波要她将那块灵石分开,那块灵石上,除却石头,还有些什么?”韩一鸣道:“师兄,杨师姐是想助平波一臂之力么?”何三思道:“我师妹的意思,却不是这样。我师妹虽说不问世事,却也不是不知世事。她亲口对我说的,若是帮平波将灵石分开,就是平波杀她的日子。因此她应当不会出手帮助平波。她问的目的,乃是因平波那儿,有这种异样修行的,可不止她一人。只不过,我师妹的修行与他们全不相同,因此平波除了要我师妹把灵体分开,倒也没为难我师妹。据我师妹说来,平波的亲信,是没法子把灵体分开的。”韩一鸣道:“是么?”何三思道:“那是自然!若是他身边的人能将灵体分开,他抓我师妹干什么?”何三思接着道:“当然贵派落在平波手中的师姐,是一定不会帮助平波的。但架不住平波再找到别人帮他,因此,我师妹的意思是,她若知晓了,就会与平波反着来。总之,不让平波成事。”

    韩一鸣不意杨四姐看这事看得这样清楚明白,道:“师兄,不是我有所隐瞒,着实是我真的不知灵石上还有什么。我入派的时间并不长久,这块灵石,只怕是我师祖建成灵山的时候就已有了。对了,我们派中落入平波手中的,并不是师姐,乃是我嫂子。我嫂子也是异样修行,落入平波手中的原由与杨师姐一般无二,平波也不能对她怎样。”何三思十分失望:“师弟,若是能知晓灵石上还有什么,我师妹与令嫂都能伺机而动。”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问的这事,着实要紧,但我果真不知,若我胡乱编个什么说与师兄,只怕于我们都没什么好处。师兄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日后我一定想法子知晓灵石上有些什么。”何三思沉吟片刻:“那就多谢师弟了。我师妹与令嫂的性命,我们是没法子左右的。但要是知晓了,她们心中有数,就不会让平波得惩。”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我一定尽快知晓灵石上有些什么,一旦知晓了,我就立刻来告诉师兄。”

    何三思又对他面上看了看,道:“师弟要尽快解毒,我看着这个骷髅不停啃师弟,实在渗得慌。师弟,你觉得怎样?”韩一鸣道:“就是臭一些,别的也还好。没什么差别。”何三思道:“真是奇怪了,我从前也见过不少符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符咒,我回去,若是我师妹再用一叶知秋法让我看到她,我也问一问她,看有什么法子没!”说罢,看了看四周道:“师弟,你这里有许多事要忙,我就先回去。师弟若是知晓了,就来我派中找我。”韩一鸣道:“师兄眼下都在贵派么?”何三思叹了口气:“杨师妹落入平波手中,我很是担心,我师门人少,我担心我这一走,我师父需要帮手时我不在,会有麻烦,因此师弟离开宁海派后,我就一直都留在派中,再说了,有我在,与师父商量着,许多事上,也要好许多。”说罢,一拱手,告辞去了。

    他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倒也干脆。沈若复看他去了,走过来道:“师弟,他是为他师妹来的?”韩一鸣道:“他师妹看见嫂子了,特意让他来问的。”沈若复默然片刻道:“我还未看见罗姑。她到平波处之后,我没看到她。”他抬起手来,手腕上神木镯与平时无异。他看了一眼道:“师弟,不论我用什么法子,我都不能看到她那边是怎样的。”韩一鸣道:“师兄要小心,平波的法阵极为厉害,师兄要是不留神,会被他的法阵拘定的。”沈若复淡淡一笑:“师弟,我看不开,我果真看不开。”

    他这话说得突然,韩一鸣一时不知如何答他,沈若复道:“罗姑比我看得开,我却没那么看得开。我曾经以为我很看得开,尤其是生不如死的活了那十多年,我以为我于生死看得很开。但我现下明白,我看不开。”韩一鸣瞬间懂了,沈若复说的看不开,指的是罗姑。他们情意相连,乃是好事,但这样说出来,却不知如何劝慰他,只是看着他。片刻之后,沈若复道:“师弟,我很迷惑。修道不是要出尘脱俗么?不是要我们无情无意么?我现下很迷惑,似乎我越来越在意尘世,情意由心生发,我越来越做不到无情无意。是否我的修为,就受这个束缚,因而不能提高?还是我太贪心了,因此修为不能有进境?”

    韩一鸣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他,这几句,也问到他的心里去了。沈若复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也与我一般的困惑。”韩一鸣道:“我困惑的可不是止这个。咱们别说这个了,我有许多话要与师兄说。”他看了看远方,师兄师姐连同青竹标在那边已搭起了几间草棚,正在收拾忙碌,没人顾到这边。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师兄,你可知平波为何要灭绝灵山?”

    沈若复看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他修行比不过咱们师长,因此心生嫉妒。”韩一鸣又看了看那边,见师兄师姐们都在忙碌,才道:“师兄,你随我来。”沈若复见他神情奇异,也不多问,跟他一同走出去十来丈,韩一鸣见离同门远了,先做了个结界。沈若复见他这样慎重,神色也凝重起来,两眼紧紧盯着他。

一零四一、过往

    虽说灵山同门不会跟过来偷听,但韩一鸣依旧是确认同门都不会走近来,两人说话不会有人听到,才转回身来道:“师兄,你比我先进的灵山,我有件事想问你一问,你可知我们师太是什么人?”沈若复愣了一愣:“我不知晓!怎么了?师弟你听说了什么?”韩一鸣道:“我们师太是平波的同门。”沈若复怔怔看了他半晌,才道:“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韩一鸣道:“当然是有人来告诉我的。”说到这里,他反倒不知怎么说下去了。毕竟是长辈过往,小辈说起来,总觉得不知怎么说的好。

    沈若复何等聪明,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一想道:“师弟,是否平波对咱们下手,与师太有牵涉?”韩一鸣道:“师兄,我与你无话不说,但这事,我着实有些说不出口。据我所知,平波与咱们师太有同门之谊,按理说,他怎么也要看在这情面上,给师太几分薄面才是。但他却对我们灵山痛下杀手。我一直不知所为何来,但经过昨天一战,我知晓了,且我之所想十之八九是不会错的。”沈若复道:“师弟,你知晓了什么?你是如何得知的呢?你又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韩一鸣道:“我与他在回旋中僵持时,紫裳师叔说过的一句话让我一下恍然大悟。紫裳师叔寂灭之时,我就在她旁边,她将我束缚住了,藏在灵芯的灵花当中,当时还有丁师兄与如莘。紫裳师叔说的是平波心存妄念。这话一说出来,平波就大怒,紫裳师叔说因她自身心存妄念,看出了平波心存妄念。我知晓紫裳师叔的妄念是什么,因此,我一下想通了平波的妄念是什么。”沈若复眉头紧锁:“那,紫裳师叔的妄念是什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师兄,你不知晓么?”沈若复摇了摇头:“师弟,我与你说过我上灵山的缘由,我上灵山的时刻比你不过早两年,并且,我没有你那样的慧眼,我果真不知。”停了一停,又道:“你说得这样谨慎,这事定当非同小可,师兄师姐们都不一定知晓,我又从何而知?师兄师姐们对于紫裳师叔,是从来都不提的,我更不会知晓她的妄念。”韩一鸣犹豫片刻,一咬牙,道:“紫裳师叔的妄念,是师祖!”

    沈若复瞪大了眼睛,定定看着他,一个字也不说,韩一鸣也不说话了。过得一阵,沈若复才道:“师弟,你从何而知这事?你到底还知晓些什么,都说与我听。”韩一鸣叹了口气:“这,让我从何开口?这毕竟是长辈们的过往,我如何说得出来。”沈若复道:“那,我来问你罢!紫裳师叔的过往,我知之甚少,师弟你却又是从何而得知的呢?师尊们,师兄师姐们都不提她的。因此我是听不到她的过往的,我只好奇,师弟,你是自何处打听到的的?这来处,也很要紧呀!”韩一鸣道:“我要说是我看到的,你信么?”沈若复愣了一愣,却立刻毫不犹豫地道:“信!”

    韩一鸣愣了一愣,被他如此信赖,真不知说什么好。沈若复道:“师弟,你意外么?我当然相信你,不止我,这里灵山同门,没有不信你的。包括你的弟子青竹标。你从来不说谎话,若是不能说,你宁可不说,也不说谎话,我们怎会不信你?”韩一鸣道:“多谢师兄了。这事说起来已过去很久了,那是我才上灵山没多久的时候,一天夜间,我奇异的看到了紫裳师叔在山涧中痛哭,过了没多久,我又看到了她吃了紫依师叔。当然,这都不是我上灵山后的事,而是我与你上灵山之前的事了。紫裳师叔与紫依师叔与白樱师叔一样,同为灵花修成,只是紫裳师叔无根,与紫依师叔共用紫依师叔的灵体修行。她对师祖动了妄念,苦于没有灵体能与师祖朝夕相对,因此将紫依师叔的灵体据为己有,干脆就杀了紫依师叔。就是因紫裳师叔同门相残,吃了紫依师叔的灵体,才被师祖赶下了灵山。她虽被赶下了灵山,但我亲眼看见她的碧玉竹依旧翠绿,师祖还是网开了一面,似是将她逐出了师门,但还是让她独自修行。毕竟她只是一朵花修成人形,不会有是非对错的念头。我猜想,这也是师祖没有深究的缘故。师祖的没有深究,就是我和丁师兄借紫裳师叔的道,自平波手上逃出来了。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我和丁师兄是逃不掉的。昨日晚间的紧要关头,紫裳师叔说的这句话,让我一下茅塞顿开,明白了平波的妄念。”

    说起灵山过往,沈若复不言语了,韩一鸣只觉那过往如同一团黑雾,离自己极远了。虽说是打那黑雾中走出来的,但这时,对于走出黑雾时的所遇到的痛苦与艰辛,却不太记得了,也不怎么想得起来。停了一停,沈若复道:“师弟聪明,连这都想明白了。”韩一鸣道:“师兄,你若是我,你早就想明白了。我是到了最后关头,才想明白的。我一说出来,平波就心神大乱,可见这个是没错了。”沈若复道:“那么,师弟,平波为何要追杀童子?”

    韩一鸣道:“师兄,你也认为平波是追杀童子?”沈若复道:“那是自然!虽说我对童子的来历并不知晓,但他的修为灵力,确实是灵山的无疑。我也在掌门秘书中看到了他的名字,星辰。他一定就是灵山弟子。平波追杀我们,乃因我们是灵山弟子,但一旦他认为我们不足为虑了,他就不急着追杀我们了。虽说他一定会斩草除根,但他抢了如莘去,就没追在我们身后了,可见如莘对他而言,比追杀我们更紧要。但昨天他急迫成那样,一定另有缘故。平波与灵山的仇怨全是他自己觉得的,我不认为师祖会专意与他这样的人过不去,加上师太的情面,师祖怎么也不会跟平波一般见识的,因此这个仇怨全是因平波自身而来。平波与灵山过不去,不仅是毁了灵山,更重要的是,能将灵山挑在肩上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追杀你的时候,不也是下了狠手么?因此他也追杀童子,师弟,童子也是能一肩挑起灵山的人。但平日里,我只见他追杀你,不见他追杀星辰,星辰的修为,可比师弟你高多了,比你更可怕,更是平波的心腹大患,他昨日忌惮成这样,平日里却不在意,这可真叫我想不通。”

一零四二、是因?

    韩一鸣道:“师兄,星辰应当是在你之前上灵山的罢?”沈若复沉吟片刻道:“师弟,他是在我之前上灵山的。但我也说不清他是怎么样的,看他的修为,算得上灵山最出sè的弟子了。唉!他来得突然,我没来得及问问师兄师姐。”韩一鸣道:“不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灵山弟子。就算是如莘,我也认为她是灵山弟子。”沈若复道:“不是灵山弟子,也不会被平波追杀。”韩一鸣道:“星辰曾对我言道,过了到昨rì子时,就万事大吉了。可他又放平波走了,我着实有些想不通。”

    沈若复道:“师弟,星辰的万事大吉,或许说的不是杀平波。”韩一鸣道:“我之前以为是,现下也认为不是了。难道是他力不逮,不能得手,因此放平波走了?他当时对我言说之时,我很是开心。但是过后却觉得若是我假手他人报了这个仇,我也不会心底安宁的,即使是星辰报了这个仇,我心里也不安宁。我痛恨平波,不是一rì两rì了。非为我个人私怨,实在是深仇大恨,穷我一生,我都会记得他毁了灵山,害了师长。就算有朝一rì,我生死关头他救了我,依旧不能抵消这个怨恨,我依旧要找他报仇的。当然到如今我的仇恨已不再在面上出现,我看到他不会咬牙切齿,但我心中,始终是牢牢记着这一笔笔仇恨的。

    终有一天,我要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但我之所yù,不能强加于人,即便他与平波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将平波结果了,我的仇恨也不会消减半分。只有我自己动手,才能让自己心内好过些。师弟,我是否太固执了?”

    沈若复道:“没有!师弟,你所说的,正是我想的!星辰的灵力虽高,但平波,一定得败在自己手里,咱们心里才过得去。不是咱们拿星辰当外人,他能让平波忌惮到这一步,是他的本事,但灵山是毁在咱们眼前的,若不是自己亲自打败平波,心里怎么过得去!”韩一鸣道:“着实是这样。我后来全然明白师尊们为何总是对这恶道人百般忍让了!他与师太是同门故旧,师尊们总要顾着点师太的面子。只不过,到了我这里,我才不管这面子。我是灵山第三代弟子,对他不恭便不恭了罢,我识得他的时候,师太也早寂灭了,我没见过师太的面,因此这个情面,我全然没必要放在心上!我更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随得他们去,这个仇,我是报定了!”沈若复道:“越是故旧,越下得了手,平波到底是有多恨师祖呀!”

    韩一鸣道:“平波与咱们师祖,的确是恩怨颇多。就我所知的,就已是千丝万缕。我可万万没想到咱们和他还有这样割都割不断的关联。师兄,咱们与梵山派,也有关联。咱们的师祖,就与江鱼子前辈是师兄弟。”沈若复大是意外,看了他半晌道:“师弟,你知晓的着实多。这你又是听谁说的?”韩一鸣道:“这个,是明晰师兄告诉我的。明晰师兄说的乃是实话。”沈若复“哦”了一声,道:“说起来是让人惊异,但一想,却也没什么意外的。师祖也是得道高人,也曾有人指点过,因此是从别派出来的,也没什么不对。”韩一鸣道:“从前我以为我们与平波的梁子,乃是因师祖出sè的修为而起。如今,我却不是这样看了。他恨师祖乃是因师祖与师太成亲,师太的父亲,是万法玄门的陈掌门。陈掌门在从前是很看好平波的,若无意外,万法玄门一定是传给平波的。后来遇上师祖,陈掌门更加看好师祖,因此曾谈过将万法玄门传给师祖,师祖婉拒了。”

    沈若复道:“这万法玄门早就不存在了罢?我猜万法玄门的消失,与师祖有关。”韩一鸣道:“是!我听刘晨星师兄说过,咱们的师太,灵xìng非凡,若说万法玄门最有资格担当掌门的,不是平波,而是咱们师太。但不知为何,师太不愿接这个掌门。”沈若复道:“这也不奇怪。灵xìng太高,对许多事物就会看得太淡,掌门在师太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后来师太与师祖喜结连理,平波就承袭了万法玄门的掌门。”沈若复道:“若是这样,平波倾心咱们师太,倒也属常理。这人嫉妒心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意思了,看不穿,也不算得道。”

    韩一鸣道:“说到这里,我也要说一句,刘晨星师兄与我说了这许多,我一个字也没去验证过。就目前这样看,这些事都不好去追究了。师兄听听就过了。之后的,倒要去仔细探查了。师太过世,与平波有关。师太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在万法玄门,在一次道魔与正道大战中寂灭了。据说,当时咱们的师祖,就在师太这位骨肉的前方,从此平波就恨上了师祖。与师祖多次不欢而散。平波也不止一次纠结了同门,与师祖过不去,最后一次师太知晓了,赶去相劝,结果在途中,撞上了一个被别的同道追得无路可逃的灵兽,师太因此寂灭了。”沈若复叹道:“好了,这下更是怨上结怨了。平波的心胸狭窄,绝不会以为这事与他有关,只会认为这事与师祖有关,若没师祖,师太哪儿会寂灭呢,对不?若没师祖,他也就没这仇恨了,对吧!真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看到这么一个旷世情种!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嗯,你说这事要找时机确证是么?”韩一鸣道:“是!咱们必须先知晓师太去世的前因后果。这些事,我是听刘晨星师兄说的,虽说他是专门来说给我的听的,但我总觉得不能全信。也或许就是因为师太去世了,师祖才离开了灵山。平波找不到师祖,自然来为难我们了。”

    沈若复道:“师弟的想法也对。虽说刘晨星师兄与平波不是一路的,但他与元慧乃是一路的。对元慧,我是极为防备的。这人心思太多,也深。要极为小心才是,只怕有的话,要反过来听呢。师弟,后面这事可以确实认知,找一个人就行。”韩一鸣道:“师兄,你的意思是明晰?”沈若复道:“是的。咱们找个机会去问一问明晰师兄,听听明晰师兄的说法。”韩一鸣道:“好!后来的事,我大致就知晓了,万法玄门那时已传给了平波,那前任掌门自然是寂灭了。师太的弟弟寂灭了,师太也寂灭了,平波不必再顾忌颜面,就纠结了他派中的弟子,来与师祖过不去。”沈若复道:“师祖又让他为所yù为了?”

一零四三、话

    韩一鸣摇了摇头道:“这个,未必。师太寂灭了,平波不讲情面,师祖也不讲情面。师祖跟平波打了一架,或许是好多架,万法玄门就此没落了。”沈若复良久不出声,韩一鸣停了一停,道:“师兄,这个是我梦到的。或许可以说是我看到了过往。我看到了平波血染衣裳,怒斥师祖。”沈若复依旧不出声,过得一阵,才道:“师弟,这个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你不必说得那样好听,就算是我们师祖去寻平波的不是,难道就不行么?要不是平波立意要与师祖过不去,师太会寂灭么?师祖就算是去寻他的晦气,也没什么不对的。”韩一鸣道:“是。师兄你既然说刘晨星师兄说的不能当真,那我反过来说罢,师太寂灭后,师祖前去寻平波的晦气,万法玄门就此没落了。”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收住了口。

    他一直不出声,沈若复也不出声打断他,过得一阵,韩一鸣才叹道:“我明白了,为何我总是觉得这事怪异。这样来说,就说得通了。”沈若复道:“师弟,你明白了什么?”韩一鸣道:“师兄,你一句话提醒了我。刘晨星师兄说的话,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毕竟他讲了许多事,这许多事,在灵山,师尊们是不会提起的。刘师兄来说,也未必全说真话,尤其说到灵山,或许是元慧的主意,也或许他开不了口,有的话,说得不尽不实。师兄,我一直奇怪,平波明明就落下风,为何还总是拖着他并不出色的同门来与师祖过不去?真是杀红眼了么?可我们平日里见的平波,却不是这样,他可以隐忍这么多年,才将灵山毁了,可见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就连追杀我与星辰,也是算计好了才来。他不会明知不敌的情形下一次次到师祖面前来送死!他是隐忍不发,一发就要中的!师兄适才说要反过来听,一句话点醒了我,我明白了,万法玄门是师祖后来灭掉的,应是师太寂灭后,师祖前去报仇,万法玄门不敌,才没落的!”

    沈若复两眼定定看着韩一鸣,半晌方道:“师弟,是的,你说的不错。因此,平波才离开了万法玄门,另投了万虚观,我们与他的仇也结得越来越深!”韩一鸣道:“师祖去寻平波的不是,平波力不能敌,万法玄门因此风流云散,我听说,万法玄门中后来没什么出色的弟子,就这么散去了,也属寻常。难怪平波那么恨我们,灭派呀,师祖的手段当真了得。至于平波,我们一直不知他的许多往事,因此,我们一直输在他的手中。若是我们知晓这些,灵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若复道:“师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平波对一切了如指掌,咱们对这些过往,却一无所知,我们全是被他逼着往下走!师长们对这些过往不提,我们全然没有防备。不输才怪!”韩一鸣看了看那边的师兄师姐们,道:“师兄,这些事,你要与师兄师姐们讲么?”沈若复道:“不!我绝对一个字也不说。”韩一鸣道:“不说要好些!毕竟师长们没说,我们就不必提起,只是我们心中有数,就行了。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再说不迟。”忽然想起师尊们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一时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沈若复道:“师弟,我知晓你的意思,但你要知晓,我们已缓过了最难的时刻,也有了立足之地,这些事就不要提了。师尊们不提这些事,大约就是因这些事中,有师祖并不光彩的手段。那便不提罢。我们要是顶住了,能重建灵山,这些不光彩的往事,不提最好。若是咱们顶不住,灵山派真的随我们化风而去,那就这么着罢,更不必提了。”

    两人商议定了,沈若复道:“师弟,你得尽快把你的尸毒解了。我这里有个想法,咱们不能这样不声不息的。咱们不是在这里立足了么,就该把各派掌门都请来,告知各派,咱们灵山派没死绝,重新又在这里立足了。再者,咱们手上有一个最为可用的人,就是无名。咱们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用一用无名了。”韩一鸣心知他的意思是要用黄松涛了,无名不知事,黄松涛却是知的。黄松涛在意无名,就可以用无名来牵制黄松涛。于是道:“这个,就要师兄多操心了。合纵连横,我是不懂的。”沈若复道:“师弟,你是掌门,这些事,你不懂最好。你不懂,别人就怪不到你身上。做这样的事,一定要一个心思恶毒的人,你若是这样的人,你这掌门会被人诟病的。”韩一鸣道:“那我也不怕。诟病就诟病,能奈我何?”

    沈若复道:“你若与我一般只是个寻常弟子,诟病就诟病了。但你是掌门,你一定要光明正大,让平波无话可说。这些伎俩与你无关。”韩一鸣道:“怎会无关?要是这诟病落到师兄你的身上,与落在我身上有何分别?”沈若复道:“师弟,你就是个直脾气,你当这事是我去做么?还真不是我。我只是背后出谋划策,我绝不会自己去做。做这些事的人,要么就是要被牺牲,要么就是成其大事。我不是不想成其大事,也不是有什么私心,只要师弟你当一天的掌门,我就不能弃你而去。要做这些事,须得离开灵山才行。”停了一停,沈若复又道:“我不能离开灵山,这事,最好是让你的弟子,青竹标去做。”韩一鸣道:“你选了他?”下意识地向着青竹标那边看去。沈若复道:“你以为他不行么?”韩一鸣道:“我有些不放心。”沈若复道:“青竹标最知晓人情冷暖,他也十分机灵。他的心思,并不坦白,有利,他就来,无利,他就走。这样的人,正好来做这事。我心中早知灵山需要一个心思机灵,但有无耻手段的人,因此你收他为徒,我就接过来教导他了。我并没教他什么法术,他的法术,还是你教的罢,我教的是他的心眼。他尝过世间冷眼,因此,他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入了灵山派后,他不再被人白眼了,我也告诉过他,他若认真听我教导,有朝一日,他能有机会大展手段,让别人也对他侧目。他对这个,太愿意了。这世间,比他下作,比他有手段的乞丐多了,却不是每一个都有他这样的机会。灵山没了他,依旧是灵山,我们还可以另找别人来做这事。而他没了灵山,什么都不是,连同他现有的那一点点修为,也化为乌有。因此,对他,我反倒比较放心。就让他名义上离开灵山罢。”

一零四四、利

    让青竹标名义上离开灵山,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韩一鸣对这弟子,着实没什么信心。沈若复道:“师弟,你不必过问这些事,你是掌门,要么就什么都知晓,要么就学丁师兄,许多事都不知晓。你不知晓,就没什么把柄捏在他人手中。许多事,我会说与你听,而青竹标的举动,你就不必太清楚了。”韩一鸣道:“师兄,你想得太周全。只是我若不知,或多或少会有些心内不安。”

    沈若复道:“没什么不安的。师弟,你的心地不要这样坦白。灵山在此立足,从此就缓过劲来了。这是许多人不愿意的,平波固然希望咱们灰飞烟灭,那别的人呢?难道就希望咱们好么?没谁希望灵山好的。”韩一鸣听他这话尖刻,有些忍不住道:“除了平波,

    别的门派,倒也没对咱们怎么样。”沈若复冷笑:“师弟,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别人我就不说了,黄松涛是第一个希望你死的。无名从来不听他的话,却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黄松涛拿他没法子,这情形下,你要是死了,无名无人可跟,他自然会想法子将无名收回派中去。你当他没用什么法子么?只怕他是没有什么法子没用过了,只是什么法子都拢不住无名,他很无奈。他不是不想杀你,而是不愿意冒这个险。平波一路追杀,都没能把你杀掉,黄松涛一定也掂量过自己的本事能否将你一下杀死。他也老奸巨猾了,想必是清楚他不能干净俐落解决了你,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至于元慧,你活着于他没什么好处,那你若是没了,他也不会出声。”

    一席话说得韩一鸣默不出声,就在前一天,他去尘溪山借剑,险些就被元慧直接送到平波面前去。他虽不怕平波,但真是这样撞上了,必定是一场恶战,且是全无防备的恶战。结果,只会比眼下要糟糕。沈若复接着道:“至于明晰师兄,师弟,你对他更加看不清是么?”韩一鸣忍不住道:“明晰师兄跟他们不一样。”沈若复道:“那是师弟你的看法,在我眼中,没什么不一样的。若是不一样,平波一直追杀你,他又为你做过些什么呢?有没有制止平波?有没有约起同道来为你讨个公道?”韩一鸣瞠目结舌,这些话,他一句也答不上,沈若复字字如刀割得他无话可说。过得半晌,才道:“他们各有门派,平波势头正旺,不好出手相助。毕竟门下那么多同门,总得为他们留有余地。”沈若复道:“我也知晓师弟你说的对,一派之长,都得为门人详加考虑。我也没有怪他们!本来么,我们与平波之间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若是出面干预,那是他们的情份。为门人弟子着想,闷不出声,也在情理之中。灵山只是我们自己的,只是灵山弟子的,有灵山他们也不能分一杯羹,没了灵山,于他们也没什么妨碍。换了是我,我一样不会出声。”

    韩一鸣道:“师兄看的明白。”沈若复道:“这是一定要看明白的。因此我虽不恨他们,但心里也不对他们有多么亲切。天下熙熙,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利益使然,我也得站在灵山来想这些事。”韩一鸣看着这小师兄,深觉他心思深沉,思虑颇多。沈若复道:“师弟,你从前太坦白,心地太干净。经历了这许多,我看你比之从前,是变了许多,细密了,心思也深沉了。但比起平波,黄松涛,元慧,你还是太坦白了,也太干净了。咱们只是在这里立住了足,灵山真要在这里重新开始,你的心地要再刚硬些,手段要狡猾些。”

    韩一鸣道:“师兄,你多指点。我从前对这些是一点都不屑,可如今,我却觉师兄说的对,这样做并不违背我的本心。我的本心,是想要重建灵山的!不论将来多难,我都要重建灵山。哪怕我没这个本事,不论我能做到哪一步,我都会尽力去做。我没有师祖那样的灵力,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尽力去做,既然修行是漫漫长路,就更能慢慢做下去。穷我一生之力,能做到哪里,就做到哪里。”沈若复道:“师弟,我责无旁贷!”

    他对着那边看了一看,道:“师弟,灵山就那么几个人了,我一定会尽力。”韩一鸣道:“我们要不要与师兄师姐们相商?”沈若复摇了摇头:“师弟,许多事,不必人人知晓。师兄师姐们跟我们一直走到如今,不离不弃,还什么难事没经历过,什么事看不开?有必要让他们知晓的,我们再告诉他们。需他们出手,我们也不必开不了口。就我们这些同门,只要开口,哪怕你要他们的性命,只要是于灵山有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交在你手中的。坏事,尽管交给我,我自会安排,不必事事都去打扰他们。”

    韩一鸣默然,看了看那边的师兄师姐。师兄师姐们动起手来着实不含糊,那边已搭起了好几座草堂,青竹标跑来跑去,忙着搬东西。远远看去,一片深浅浓淡的紫色中,几座蓬壁草堂,倒也不显突兀。尤其这几座草堂居然还搭得错落有致,墙壁十分工整,屋顶也修整得很光洁,与韩一鸣之前见过的草屋全然两样。沈若复道:“师兄师姐们的手艺着实好,虽是草堂,却全然可以见客了。”韩一鸣道:“师兄师姐们或许就打着这个主意。他们百年的修为历练,只会比我们更加有远见。”沈若复道:“那就更加好办了,不必与师兄师姐们说什么,似乎咱们的心思,他们全都知晓。师弟,我这样打算的,咱们这里草堂建好,就广发结缘贴给同道,告辞同道,我们灵山已在此立足。等同道都来过后,咱们就广开门户,广收弟子罢。”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道:“师弟,咱们灵山从前收弟子,一定要机缘巧合,一定要有那份领悟才收。结果呢,我们也没比别人好到了哪儿去。泼天大祸来的时候,我们也一样输得倾家荡产。那咱们就该学学平波,多收点弟子,以策万全。”

一零四五、收徒

    韩一鸣道:“收弟子,我倒是不怕,可是,怎么让别人来投靠咱们呢?咱们也不能逮住一个就硬要他入派罢?”沈若复道:“这个我有打算。等我们这里万事俱备后,我自会到同道中去散播个消息,意思么,就是灵山派广收门徒,来者不拒。这样一来就会有些散修的同道来投靠了。这是其一。这其二么,咱们找个时机,只要有个天灾人祸,不就是咱们同门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么?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人,就盼着人定胜天呢,咱们大施手段,不愁没人来。”韩一鸣道:“师兄的意思是,贫也兼济天下?”沈若复道:“是。咱们独善其身是没什么不妥的,但是要找时机能达,却是太慢。左右这时已能定身立命,就兼济天下罢。这也是扬名立万的一个好法子。不是么?”

    韩一鸣道:“师兄所想没错。只不过,我担心平波到时吵上门来,吵得人都跑了。”沈若复诡异一笑:“师弟,不要当心这个。能来咱们这里入派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点道行的,也就此是同道中人。既然是同道么,对平波也就不会全然不知。再说灵山倒塌,是多么大的事情,同道中皆有耳闻,这世间固然有怕事的人,但也有不怕事的人。哪位同修是省油的灯?要是真省油,还修的什么道,直接等着生老病死,下世轮回了。再者,打成这样,灵山还存在,已然是奇迹。本来羡慕灵山的同道就不少,只因没有机缘,不得入灵山,只能思灵山而兴叹。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谁会把平波的拦阻放在心上?来十个,入一个,也不少人了!”

    沈若复所说自然有理,韩一鸣道:“师兄所言无差,但这样入门的弟子,遇上大难临头,还会站在我们这边么?许多人可是会趁火打劫的。万一……”沈若复道:“师弟多虑了!趁火打劫果真就那么可怕么?司马凌逸是师长们精心挑选的了罢?他临阵离去,带着许多师兄离去,那又如何?你真以为他不走,灵山就会存在么?你把尊者来与夔尊斗法全然不放在心里?若是没有尊者前来为难灵山,十个平波,也不是灵山的对手!因此灵山没了,与离开灵山那些师兄们没关,他们走他们的,人各有志。灵山没了,是尊者的缘故!平波是挑了这个时机来的!若是就只有平波与他纠结的那些乌和之众,全然就是笑话!他与他的弟子,与那些纠结来的乌和之众,灵山倒后,就一直追在我们身后。也只有苗师姐,因为护着童子与风云才寂灭了。别的同门,哪一个不是让他们如鲠在喉?他是一定想杀了咱们的,结果却是没这个本事。因此,来的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杀人越货后来避难的,咱们都可以收进来。大难临头,要走的就走罢,咱们没这个同患难的缘份,又何必强求呢?至于不走的,与咱们共担苦难的,那怎么说,也是咱们灵山的同门不是?”

    韩一鸣看着沈若复,沈若复眼神凌厉,郑重其事,也看着他,心知这师兄想这事,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能将这些事都说得头头是道,他必然已想了许久了。事事都想完了,才来说的。但也着实是他说的这个理,便道:“师兄说的是,就这么办罢。这些事上,我真的不如师兄,要请师兄多担当了。”沈若复道:“师弟,我有一句话说出来,你不要生气。你上灵山前家里富有,上有父母遮风挡雨,下有家宅供你安身立命,因此你没什么忧虑,也没什么是你要去想的。我与你,也没什么差别。我更是一个要死的人,成天苟延残喘,连走路都难。这些事上,咱们俩没什么差别,我并没有比你厉害能干到哪儿去。但是到了现下,你一定要多思多想,许多事,你是不必去做,但,你一定要去想。我一个人所想有限。多一个你,会好很多。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但如今,灵山就在我们手中,咱们都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想不想都没什么差别。咱们得多想,若是没有灵山,咱们怎么做都行,不必想。但你是灵山掌门,我立意要与你共同担当,因此,还是多想一想罢。”

    他几句话如利针一般刺得韩一鸣全身不安起来,他没有怪责,却也是最厉害的怪责。灵山是担在自己肩上了,怎能自己不去想呢?见沈若复两眼看着自己,便道:“师兄说的是,谨遵师兄教诲!”沈若复叹道:“师弟,咱们的师兄师姐们,就是想得不多,因此灵山遇此灭顶之灾。咱们好不容易从平波手下逃出来,经历如许,还活着的师兄师姐想必也与咱们一般,心内早就变了,你做为掌门,一定要比平波更狡猾,比平波更心狠,才能让灵山派继续在这世间存活下去。平波绝不会因我们在此立足了,就放过我们,他迟早会来挑事。只是目前,我不能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就为了如莘?就把我们都放开了?那是绝无可能。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旷世情种了!把我们灵山恨成这样!”

    韩一鸣道:“师兄,师太这事,咱们就不要与别人说起了罢?”沈若复道:“那是自然,这又是什么好事了?师太怎么说也是长辈,咱们灵山师太有这样流言蜚语,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平波自己也不明说这事的。想必看出来的同道也不多,或许他藏得深,人家也未必看出来了。这事传出去,于咱们没有丝毫好处,倒是灵山派的颜面,从此要被他平波丢个尽光了。好在他自己也怕丢脸,也不往外宣扬。紫裳师叔被他那样快就杀了,可见他也怕丢脸。那咱们更要小心,就当这事咱们不知道罢。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说这事。”

    这话直说到韩一鸣心里去了,平波与师太是同门,同道中人几乎人人知晓,那就到此足矣。但若是平波对师太的妄念传了出去,平波固然是颜面扫地,但师太也面上无光。不止师太,就是灵山弟子,也会抬不起头来。因此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这事,就咱们知晓就好了。别人就不要知晓了。”沈若复道:“然后,我要与师弟说的是,灵山再收门人弟子,让我们来收。你不要收。”韩一鸣一愣,看着沈若复。沈若复道:“眼下灵山广收弟子,势必会与咱们不是同一样心思,同样修为的人来。收进来了,可未见得会与我们有同样的心思。心思与我们不同,对你就会不利。因此你不要收,让我来收,或者,让师兄师姐们来收。这样将来他们行止不端,被同道逼上门来,你也有个喘气的机会。若是你收,到时抵不过,就有祸事上门。”韩一鸣不意他想得这样周全,依他的话细细一想,却很有道理。于是道:“那就听师兄的。”

一零四六、怀璧其罪

    沈若复道:“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里说完了话,我去找师兄师姐来说这事。之后,我再与青竹标好好聊上一聊,让他名义上离开灵山。不过,他心思虽是敏捷,修为却不强。不过,他自有他的长处,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待他修为精进些了,再跟平波过不去也不迟。”沈若复想得这样周到,韩一鸣道:“师兄想得着实周全。就按师兄说的办。”

    二人这里说完了话,那边草堂也搭建完毕了。虽是草堂,但倒也齐整,且修得周周正正,就是请各门各派前来作客,这齐整的草堂,也全然可以见客了。韩一鸣收了结界,沈若复自去寻青竹标说话去了,韩一鸣取出灵芯的灵体紫睡莲来,紫睡莲与平时一般无二,上面依旧印满了字符,韩一鸣道:“灵芯师妹,我从来没解过咒,现下到了你从前所在,你与这里灵气相通,你若有解这法咒的法子,一定让我知晓。好救你出来。”想起从前紫裳是将灵芯养在一只水瓮中,也想去找一只水瓮来,将灵芯的灵体放进去。

    四处望了一望,这片花田一望无垠,不知紫裳自何处找了这许多紫色的花种子来,将此地建成了这样。紫裳寂灭也有两年了,这梦幻般的的花田如旧是浓浅不一的紫色,开得熙熙攘攘,热闹之极,可见她用足了心思,将所有的时光都花在这里了。找了一回,没有能盛水养花的器物,转身回来,走到小溪旁,低头见流水脉脉,清可见底,溪边满满的花,压低枝头探到水面,岸边还有青苔,心中一动,取出紫睡莲来道:“师妹,我将你放在此处。”轻轻拨开伏倒在岸边的花枝,将紫睡莲浸入水中。

    紫睡莲一浸入水中,整枝花都明亮起来,连同溪水都亮了起来,片刻后恢复原状。韩一鸣停了一停,不见异样,做了个拘定法,将紫睡莲拘定在溪边,不致被溪水冲走。将岸边的花枝理好,忽然见水里自己的脸上那个骷髅白牙开合,在不停的咬自己,便定定看着。汪靖波的起死回生,此时看来,全然不是起死回生这回事。平波身边弟子那样多,去世的也不少,平波单单拿这旺靖波来起死,可见这弟子于平波而言,是十分在意的,才会拿他来起死回生,韩一鸣虽不知起死回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但前有平波四处收罗奇异物事,后有他捉走杨四姐、罗姑,可见这起死回生,不是说做就做的。或许是需要许多奇异的物事,也需要有异样修行的同道中人相助。且见了这起死回生后的汪靖波,似乎除了最后这个平波的咒语所导致的一个鬼影附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啃咬外,就没什么危害了,韩一鸣也定了心。若是这样,平波就不能不停的起死回生。那些奇异物事,本就稀少,估计就让这汪靖波起死回生,就已用了不少。再想起死回生一个,又得许多时候。若是没有罗姑,韩一鸣还不敢这样断定。现下罗姑到了平波处,虽说是被平波囚禁了,但韩一鸣已可以想见罗姑对平波颐指气使。平波还不得不听,毕竟罗姑的修为,是他求之不得的。

    那个骷髅影子在他脸上啃个不住,韩一鸣自然不惧它的啃咬,无非是难看些而已,以他此时的修为,这骷髅已不能伤他分毫。但那萦绕不去的臭味,却让人阵阵恶心。这就是尸臭么?平波这样做,是否已经是个妖异了?平波说灵山的修为乃是妖异,可是灵山从前都是靠的各自修行,且师长们对于修行的方式都十分留意,各自挑自己所擅长的一面来修行,绝没有平波口中的歪门斜道。平波平日里的修行,想必也是这样,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可汪靖波起死回生这事,平波却是一定用了平日修道不用的法子,那他就是妖异了!他算是堕入魔道了吗?

    他一定入了魔道了!韩一鸣可是想不明白哪个门派的法术能这样邪异。在这个起死回生的汪靖波身上,平波用上的绝不会是正儿八经的法术,一定是些歪门斜道!罗姑因自身修为远离尘世,依旧难逃被诬指为:妖孽!那么平波用上这些手法的汪靖波,只会比罗姑妖孽百倍!他才真的妖孽!

    可就自己一人说他是妖孽,也太势单力孤了!从前韩一鸣看不上平波,也看不上万虚观。但灵山没了之后,他仔细的看过平波,如今对平波那是千万个防备小心。仅凭他让灵山就这么消失于世间,这个对手就值得正视。这个时候,韩一鸣也明白了灵山从前其实是没什么盟友的!也不在乎什么盟友!虽说盟友不见得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拔刀相助,但也别落井下石。虽说那时许多同道都没跟着平波来寻灵山的不是,但他们袖手旁观,于灵山而言,就是给平**波助澜了。不过韩一鸣深知,换了自己看到别派被平波这样围攻,也只能独善其身。谁都怪不上,只能怪怀璧其罪了。走到了这一步,韩一鸣也不打算怪罪他人,他倒打算要拉这些同道在一起了。虽然不靠着同道跟平波作对,但只要他们不站在平波那边,自己就有了赢面。如沈若复所说,灵山如今已经有了立足之地,先要告诉这些同道灵山没死绝,如今在这里重新立派了。这样平波再不能嚣张跋扈的赶来追杀了!明晰师兄是个心境坦白的人,冲着师祖曾在梵山派修行过,他不会为难灵山。当然他也没帮灵山,不过要是他梵山派现下祸事临头,灵山一样是袖手旁观的。何况那时他并不是一派掌门,那时的掌门是江鱼子。江鱼子与师祖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居然眼睁睁看着平波为难灵山,他也真是无情!转念一想,江鱼子是承袭的梵山长辈的掌门传位,而师祖是自建了灵山派,同为掌门,这高下,可就比不了了。也难怪江鱼子对灵山并不多加看顾,也亏得他寂灭了,要是他还活着,韩一鸣有点保不准会怨他!既然已寂灭,那就一切都了啦,不与他计较了。

一零四七、香火情

    除了梵山派,就是尘溪山了。韩一鸣这时才看元慧,才觉元慧果真是狡猾之极。他借给自己宝剑,却将自己送到平波面前去。那时虽然拿来到了鸣渊宝剑,但全无防备之时遇上平波,结果一定是自己吃亏。平波是有备而来,自己还在赶路,要是与平波忽然撞上,哑巴亏就吃定了。平波是手段狠毒,元慧是心思毒辣,得了自己的鸣渊宝剑,不念一丝半点情义,还想把自己送去平波面前,让平波杀掉,当真是毒辣。对元慧,真是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真不知他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下个套儿,把自己套进去了。

    黄松涛呢,只要有无名捏在手中,他就不会乱动弹。韩一鸣是看不出无名的好处来的,就算他有千般万般的好,只他什么都不听,全然不知人事这一点,已是黄松涛的悲哀与无奈。不知黄松涛为何能把无名当自己的弟子的?看他对无名的在意,显然是一门心思要将无名教养成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以便将来接手掌门的。真不知无名有哪些好处让他这样在意,在韩一鸣眼中,无名于黄松涛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倒是他门下的如风、如尘更加好些。真不知黄松涛是怎么被无名迷了心窍,一心一意的把他当成了将来的掌门弟子!也好,有无名在手,黄松涛就不能对灵山轻举妄动!黄松涛对无名不仅是在意,是十分在意,不然也不会坐视弟子们对无名不满,一意孤行的栽培无名。

    除了这三人,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同道了。韩一鸣在屠龙那一路几乎见过了所有的同道,能让他记起来的,就是这三个门派与陈如风了。陈如风死得那样怪异,就是到了如今,韩一鸣仍旧不知那一夜,他那个梦是真的,还就只是一个梦?按理说,陈如风也不是平波一伙的,就是平波死了几回,也轮不到他死,结果却是他不明不白的寂灭了,平波反倒还活得好好的!陈如风寂灭后,他的弟子悄然无声,韩一鸣再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可是若是真的到陈如风门派所在地去,一定还能看到他的门人弟子,只是他们不出来,不问世事了。

    陈如风的寂灭韩一鸣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法子知晓那一夜自己是怎么回事,青霜宝剑上的血霜红得耀目。果真是自己杀了陈如风么?韩一鸣不禁苦笑,倒是想杀一个人,只是这个绝不是陈如风!灵山对平波耿耿于怀,那么陈如风的弟子不声不响,想必对杀师大仇也是不能释怀的!韩一鸣想起当日陈如风的四大弟子对自己的疑心,知晓他们不过是目前忍气吞声罢了,要是灵山有个意外,他们一定会如狼似虎的扑上来。不论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陈如风,他的弟子这么认为了,就一定会视自己为仇敌!一定会趁灵山危难之际,前来报仇。这个不声不响的门派,还真是一个心腹大患!

    一时间将这些前因后果都想到了,但如沈若复所说,即来之,则安之。灵山已走到了这一步,往后还要走下去,知己知彼,求的就是能保住灵山。想完了,站起身来,看看那边,草棚早已搭好,除了冯玉藻与两位师姐还在花田中,别的师兄都不见了,连同青竹标,也不见了。韩一鸣远远看去,冯玉藻正与两位师姐说话,看他们的神情,说的也是紫裳这片花田。韩一鸣颇觉疲累,但见师兄师姐还在探讨这片花田,便走过去。

    他这里才走了几步,脚下就被重重绊了一下,险些把他绊了一跤。韩一鸣低头一看,无名凭空出现,就躺在地上,睡得正香!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是何时来的?难道就是这一瞬间么?先前韩一鸣与沈若复说话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无名,这时无名凭空出现,也吓了他一跳!

    无名一直跟在身后,不论韩一鸣走到哪儿,都会跟上来。不离不弃还能趋吉避凶,什么结界、法术到了无名面前,全都灰飞烟灭,这样的法术不受之身,难怪黄松涛怎么也不肯放弃。可惜的是,他的一腔心血只怕是要化为乌有了。韩一鸣从前没想过要在无名身上下手,但到了这地步,这送上门来的无名岂不是最好的礼物?

    太阳早已斜向西边,微风吹拂着满满的紫色花海,如梦如幻,韩一鸣初见这片花海时,惊叹于它的美,这时在这里立足了,只觉世事轮转,虽然物是,人也是,但许多说不出来,却已不再是从前那般了。这花海美得凄凉,美得让人心神不安。那边传来沈若复的声音:“师弟,来用饭。”韩一鸣也不饿,鼻尖还萦绕着那恶心的臭味,让他对吃的索然无味。回过头去道:“师兄,我不饿,你们吃罢!不用给我留。”沈若复看了他片刻,进屋去了,连同冯玉藻与二位师姐都进去了,只有他还站在原地。

    就在时,一道白光隐隐出现,韩一鸣凝神细看,那道白光却并不透过来,只在外面绕个不停。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韩掌门,灵山重在福地立足,明晰十分敬佩。掌门广开门路之时,一定亲临到贺。”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自屋中抢出来道:“这是明晰师兄的声音。明晰师兄的耳报神倒快,咱们这里刚立住脚,他就知晓了。”韩一鸣道:“这个要接进来么?”付师兄道:“这倒不必。既然明晰知道了,传声道贺,我来替掌门做个法,掌门也传声过去就好。掌门伸出手来。”明晰的声音惊动了在屋中吃饭的众人,都走出来了。

    韩一鸣伸出手掌,付师兄伸出手指,在他手上写了个“谢”字。付师兄道:“师弟,吹口气。”韩一鸣轻轻一吹,这个淡淡的字就飞了起来,冯玉藻伸出手来,挥开云雾,谢字直飘出去,也绕了个圈,随着那边的白光去了。冯玉藻手一挥,又将这里封住了。

    明晰算是第一个来与灵山道贺的同道了,好歹也与师祖同门,就这样看来,明晰是赞成灵山在此立派的,也还有点香火情。沈若复道:“这下,咱们要早些发结缘贴了。明晰师兄知道了,他是心地坦荡的人,立刻就来道贺了。可不见得别人不知晓。只是人家不愿意咱们在此立派,因此不曾出声罢了。不出声,就是想要混过这事去,当我们灵山在此立足这事没有?让我们从此可有可无?我偏不让他们如意!咱们一会儿就把结缘贴写好,广为发送,欢迎大家前来结缘。若是来与灵山结善缘,那就更好!”

一零四八、时务

    付师兄道:“沈师弟说的是!写个结缘贴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就全都写好,咱们就散出去。一个不落的送到。偏不让平波的诡计得惩。”青竹标叹了口气:“唉!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可看,偏偏我看不成了。”韩一鸣心知沈若复已与他说了要他名义上离开灵山,那么就是结缘贴发出之时,青竹标就要离开灵山了。青竹标满脸遗憾,眼瞅着韩一鸣,似是想让他出声留下自己看这个热闹。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道:“你将来可看的热闹不是一般二般的多,少看这一个没什么的。再说了,这事也没什么热闹的。你自己将来都能兴风作浪,岂不比看热闹好得多?”青竹标一扫脸上的灰暗,笑道:“师伯说的是!看热闹哪有挑起热闹有意思!我一定做好这个搅事的人,师伯师父就放心好啦。”

    停了一停,他道:“只不过,我的修为,是不是还太低?”沈若复道:“你已想通了这一层,你的修为就会有一层进境,不信的话,你去把你从前练不会的法术再练一次,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青竹标喜上眉稍:“果真么?好,我一会儿就去试一试。”他眼珠一转,又道:“师兄,弟子今晚说不定就要走了,我身上这身衣裳,可真是见不得人了。能不能给我换换?我也不要太好,但我这一去,要见好多同道,怎样也不能太丢脸不是?”

    韩一鸣没想到他提出来的是这个,沈若复微笑道:“那是自然,过会儿我告诉你一个法子,或者说,教你个法子,你就会腰缠万贯了。”这一下大出青竹标意料之外,看了看韩一鸣,韩一鸣不知沈若复要教他个什么法子,但也知青竹标这一去,银子是万万少不了的,没有银子,只会难是加难。只不知沈若复会教他个什么法子能生出那无穷无尽的银子来,忽然看见旁边陆敬新,想起他的母银子法术来。

    冯玉藻道:“来来,我们来算个日子,挑个好日子,把结缘贴定下来罢。一定要多邀同道前来。”韩一鸣道:“还要挑个好日子么?”沈若复道:“本来么,挑不挑日子都没什么差别,于我们而言,那是选日不如撞日。但挑个日子,同道就知道我们有多慎重,慎之又慎。若只是我们自己,是一切从简的。挑日子,就是告诉同道,我们是何等的郑重其事。”韩一鸣道:“好,那就依师兄的。”

    陆敬新、沈若复不动,别的师兄、师姐都进草堂去算日子去了。沈若复对青竹标道:“沈师伯就有变银子的法术,我这里请沈师伯教你。”韩一鸣看自己所料不错,便道:“你可要用心学了。”青竹标嘻皮笑脸地道:“学会了,我就有银子使了,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学的。”陆敬新道:“那你随我来。”青竹标喜不自胜,跟着去了。韩一鸣不放心起来:“师兄,你说青竹标学会了这个,会不会……”沈若复对着青竹标的背影看了看,笑道:“师弟,你操太多心了。你一直对他有些不信,因此到这个时候还问这个话。师弟,他看似是靠不住,但却不必为这个担心。对他而言,灵山才是让他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方。他是学会了很多,钱也用不完了。可是他离开了灵山,还会有这些吗?不会有了。他如果不在灵山,他什么都不是。就算他背弃灵山去投靠平波,平波也不会要他。他这样的人,在平波手下已有了,钱若华不是就在平波手下么?再要一个来有什么用?何况,钱若华是不会让他在平波手下呆得舒服的。因此,你这看似最靠不住的弟子,反倒比较靠得住。师弟,你总是放不开,许多事,你不能再如从前那样看了。当年最靠得住的大师兄,最后是什么样子,你比我们都明白。因此,你不要担心青竹标,他比大师兄更知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是这种俊杰。”

    韩一鸣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但想想沈若复所说,着实有理,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如此看好他,我就放心了。”沈若复道:“我还知你担心的是,这弟子泼皮无赖,出去一定给灵山丢脸。这你也大可放心了,他泼皮无赖乃是因穷困所致。这回他学会了法术,就算是他点石成金了,用那么多银子泡着,还会丢脸么?反倒是要看他财大气粗,以财压人了。”韩一鸣苦笑一声:“有了这么多银子,他这下是真的富了。”沈若复道:“是呀,他从前没钱,所以看见钱走不动路。现下他学了法术,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了,岂不是好事。钱多到一定数目,就没意义了。我担保,他财大气粗几天后,就没这个兴头了。师弟,他一向穷,想的就是有银子花,现下我让他对银子手到擒来,如果他没来过灵山,也许这样,就到了尽头了。但他来过灵山,也是我们灵山弟子,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后,他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会折腾别的事的。到时,他会帮我做到我希望他做的事的。”韩一鸣深知沈若复算计得很精到,这些事,他或许已想了很久了,凡此种种他都打算过了。但对青竹标,却极难不去想这些。也不忍让沈若复再为这些操心,便道:“师兄说的是。我不再想这事了。对了,师兄,无名已经到了。”沈若复并不意外:“来得好快!就让他呆在我们这里罢,黄松涛前辈一定会来要人的,反正这人他也要不走,咱们就等着他来。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挺同情的,好好的一世英名,都要毁在无名身上。”韩一鸣道:“我也不明白,无名为何会是这样。他跟在我们身后这么久了,一定有什么缘故让他就这么跟在我们身后,可我,却一无所知。”

一零四九、立足之地

    韩一鸣不料沈若复对青竹标讲了这许多,道:“师兄想的真是周到。”沈若复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我总要有约束他的法子,不是么?”韩一鸣道:“那师兄,你有没告诉他要做什么?”沈若复坦然言之:“没有!我还不打算让他去做事。我只想让他先去花天酒地,把他从前没享受过的,都享受过来。反正他现下已经学会了点石成金,银子对他什么都不算了,让他先去享受罢!没吃过没见过的,都去吃一吃,见一见,有了眼界,再来说别的。”韩一鸣更加意外:“师兄这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了。”沈若复道:“那是自然!他如果没什么眼界,永远只是一个小叫花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等他有眼界,开了心智了,自然他就会自己找事做去了。我没给他什么事去做,他高兴得不得了。等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再给他事做,不就成了。”韩一鸣微有些担心:“师兄,他还会来找我们吗?他学了这些法术,就算不来找我们,一样活得自在逍遥。”

    沈若复哈哈一笑:“师弟,你总是担心太多了!这个,我就不与你细说了。就当我赌了一场,下了赌注,你就等着底牌揭晓,不就成了!”韩一鸣丝毫不怀疑这小师兄的聪明,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了。于是也道:“好,这事我就不过问了。反正这弟子,一直是师兄教导的,师兄比我,更加有眼力,也更知晓他。”沈若复道:“师弟,这里多少大事马上就来,你忙都不忙不过来,这些小事,就不必操心了。”

    韩一鸣等了一等,道:“师兄,嫂子可有消息。”沈若复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平波应该没有为难她。”他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只神木镯,道:“我们一定要耐住性子等着。”韩一鸣道:“师兄你心中要知道,若是嫂子那边被平波逼得紧了,咱们可是想法子救她出来的。不论怎么样,都不能让平波为难嫂子。”沈若复道:“这个,我也想过。但之前,她就与我言道:一定要沉住气!因此我们只能等着。她对我说过,平波要是真的为难她,她是能有脱身之法的。即便我心中不信,我也要忍着。你放心,我与她牵手一生,我只有比你担心的。但我们都得等。”

    他又摸了摸神木镯,道:“她留这个给我,我就能知道她的打算,这只木镯,她也戴了些日子,与她灵气相通。若是有事,我一定会知晓的。我虽修为不济,但平波若是敢动她毫发,我余生会全力于拆了他的万虚观的。”他说得简单,韩一鸣却知这并非虚言。沈若复灵力不济,但真被逼到与与平波作对,也够平波喝一壶的。

    之后几日,师兄师姐们将草堂内外布置得更加精美,越发齐整了,连同堂内都设上桌椅案台。肖谓恒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极好的紫檀,做成一块素匾,付师兄写下百知堂,悬挂在正中最大的一间草堂屋门上。冯玉藻随身携带着无数别人不曾见识过的种子,他全心全意培养了两日,养了许多奇花异草出来。这些奇花异草一出来,带着蕴润光晕、雾气,且是五颜六色的,这里本来一望无紫色一下加入了这许多缤纷花草,变得热闹起来。二位师姐将花田分开,留出路来,引来活水,又在草堂之后,开辟了一片空地出来,灵山众人都将自己的碧玉竹种在那儿。碧玉竹入土,百知堂挂匾,韩一鸣瞬间定了心神,灵山终于重新在这里立足,灵山还是灵山。

    人人都忙于修整这个立足之地。韩一鸣从来不知师兄们有这样的本事,桌椅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工材,也没什么精巧的装饰,却十分精致。杯盆碗盏也弄来了,门外的小路改了几回,更加工整,屋内纤尘不染,干净素洁。师兄师姐们都低头修整,一心一意要将这里修整得更好。韩一鸣知晓他们都憋着一口气,到了如今,快要吐出来了。

    这几日中,无名时而出现在这里,时而出现在那里,他依旧人事不知,看着不知何处。他身上衣裳已又脏又旧,一头乱发,看上去与乞丐也没什么不同了。只是他的手里一直握着辟獬宝刀,宝刀漆黑,若不是知晓端底,着实没人知晓这是什么,最多当是一根铁棍。与他一般无忧无虑的,是星辰,他玉雪可爱,跟在冯玉藻身后,看着他们忙碌,时而伸手逗草,时而追蝶。以他之能这样袖手旁观,韩一鸣不禁有些意外。看他走近了,问他道:“星辰,你只看不帮忙么?”星晨一双星眸闪亮,对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结缘的前夜,灵山众人都睡不着觉,韩一鸣本就不易疲累,明日是灵山重要的日子,他更睡不着了,在屋里坐了一阵,总觉心里如万马奔腾一般,实在不能安坐,起身出来。此时月已到中天,草堂外面早已整出了一片空地。放了桌椅,韩一鸣走过去坐下来,夜风如水,沁凉入骨,草木清香随风而来。忽然身后微有声息,韩一鸣回头一看,谭师姐与彭师姐走近来了。

    二位师姐走到他面前,谭师姐将手中托着的一个小包放在他面前,韩一鸣愣了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谭师姐道:“掌门请坐。这是我做的一套素衣,不过我们手艺不好,随便做的。师弟明日穿这个罢。”韩一鸣伸手揭开小包,包里一套素衣叠得方方正正。韩一鸣愣了一愣:“师姐,这是你做的?”谭师姐道:“我们手艺粗了些,不过师兄师弟们都有,掌门师弟就更要有了。”不知她何时做的,韩一鸣道:“生受师姐了。”彭师姐微微一笑:“掌门不必客气,毕竟明日是灵山的大日子。”说完这话,二位师姐飘然而去,如同来一般,没什么声息。

一零五零、待旦(上)

    展开素衣,与之前在灵山时穿的没甚差别,没有纹饰,针脚绵密,虽是布衣,看上去与从前的衣裳却没甚差别。不知师姐是什么时候做的,听她话中之意,人人有份。白天还看她们与冯玉藻忙碌着将这里修缮得清爽干净,竟不知她们还找了时刻做了衣裳。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韩掌门,黄松涛前来拜谒,请韩掌门容黄某进来说话!”韩一鸣愣了一愣,黄松涛来了!他这么快就来了?还未出声,已听沈若复的声音道:“师弟,你回屋里去!我来见他。”韩一鸣扭头一看,沈若复已走出屋来,眉头微锁。韩一鸣道:“师兄,他是为无名来的。”沈若复道:“那又如何?有本事他就把无名抢回去!没本事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你且进屋里去,我来对付他。不论如何,不要出来,就算他打进来了,你也不要出来。”韩一鸣道:“你与他打起来,吃亏的是你,我怎能袖手旁观?”沈若复笑道:“你当师兄们是吃素的?今夜不是你一人睡不着,我们都睡不着!枕戈待旦也不过如此,他来了,正好,让我打发时刻。你千万不要出来,不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韩一鸣正要想说话,又听黄松涛道:“韩掌门,请念黄某急切,容黄某进来!”沈若复道:“是黄前辈么?我这就给您引路符,您稍候。”边说边指韩一鸣的屋子,韩一鸣拿起桌上的素衣,转身走入自己的屋子,关上屋门,站在门后,静心细看。

    沈若复手指轻弹,一点灵光直穿透薄雾,不见了。沈若复在一张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一只茶壶,两只茶杯出现在桌上。韩一鸣向来不留神这些小法术,这时看到,忽然想起大师伯秦无方来,大师伯那信手拈来的法术出神入化,沈若复算是学到些门道了。片刻之后,一条人影凌空而来,风尘朴朴的黄松涛出现在草堂前的空地上。月光下,韩一鸣惊见黄松涛神情委顿,形容苍老,一瞬间,颇有些不忍。黄松涛四下张望了一下,沈若复已先行礼:“前辈深夜前来,有什么指教,请都说与弟子,弟子在此聆听前辈教诲。”

    黄松涛四周看了一回,道:“原来是沈师侄!师侄,你们掌门呢,请你们掌门出来,我有话要与他说。”沈若复道:“前辈有命,弟子本不应推辞,不过明日是我们灵山的大日子,我们虽是师弟掌门,但师弟的修为比我们都高许多,这时已出神入定了,想是与我们灵山有师长们说话呢,不得出来听前辈的教诲,还请前辈见谅。”韩一鸣从来不曾与出神入定有什么关联,但许多门派却都会修炼时出神入定,沈若复挑这个时候说出来,黄松涛难辨真假。他老江湖了,自也不信,却也不便说出质疑言辞来,只是又将四周看了一看。

    沈若复道:“前辈这样晚来,一定是有要事,请前辈说与我听。”黄松涛心知他就是不让自己见韩一鸣,却不能直说出来,定了定神道:“这样罢,我在这里等一等,烦你去看看,贵派掌门回魂凝神了,我好与贵派掌门说话。”沈若复心下了了,微微一笑:“我称前辈一声师伯,师伯不会恼罢?”黄松涛见不到韩一鸣,心知沈若复就是阻拦自己,不让自己见韩一鸣,如何不恼?但也只是微微一笑:“不恼!烦劳你去看看贵派掌门可有空见我。”沈若复先倒了盅茶,双手送到黄松涛面前,才道:“师伯,不是我懒怠,乃是我派掌门师弟今天入定之前就把我们都从他屋里赶出来了,他就没回魂凝神过,一直在屋内没出来。我们都轮流守着呢,也不敢进去,这现下还没出来,不知他要神游到什么时候去?师伯若是有事,不如说与我听,看我可能帮得上师伯?”

    黄松涛“哦”了一声,略一沉吟,道:“可我从前并未听闻贵派掌门是要打座凝神的!莫非是我来得突然了、冒昧了?”沈若复笑道:“师伯且听我细说,师伯说的没错,从前我们掌门的确是不必打座凝神的。但今日不同,他昨日被平波道长的邪异法术打中,现在没法子解,正想法子保命呢,明天又是我派的要紧日子,他不得不出面,因此这时正想法子保命呢。因此不能来面见师伯,还请师伯见谅!”黄松涛想了一想,道:“你们掌门中了什么法术?怎的你说是邪异法术?可要紧么?”沈若复道:“唉,这个,弟子也不知要怎么说才好了!平波道长的弟子里,有一位身带着不知什么邪法,我们掌门与他狭路相逢,居然着了他的道儿,现下脸上有一个骷髅的的影子一直在啃呢!”黄松涛吃了一惊:“果真么?”

    沈若复立刻道:“师伯,您知晓这是什么法术么?”黄松涛摇了摇头,道:“要不,你请你们掌门出来,我看看。我虽没听过这是什么法术,但我比你们年长得多,稀奇古怪的法术见的也多,或许帮忙得上你们,也说不定。”沈若复先道:“果真么?太好啦!”转而又道:“只是我师兄师姐们想了许多法子,都没用,我掌门才不得已去凝神出魂的,我这时去叫掌门,不说叫不叫得到,就怕惊动了掌门,打扰了他用功,这伤要是有个好歹,我师兄师姐们还不吃了我呀!唉,算了罢,反正师伯明日也就什么都看到了,还是劳烦师伯明日再问罢。我师弟虽说入门比我都晚,但他是丁师兄选定的灵山掌门。丁师兄选定他之时,要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都多护着他些。就是丁师兄不说,他是掌门,我们当然要爱护他,若是他有个闪失,我们绝不与万虚观善罢甘休!”黄松涛先听他叫好,以为他就要进去叫韩一鸣出来了,哪知他话头一转又转了回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要硬要让他叫韩一鸣出来了,这叫出来了,万一有个闪失,灵山弟子绝不会放过自己。以他的修为,灵山弟子就是全上,只要韩一鸣不出手,他都不放在眼中,但是,自己门中的弟子却是不能不顾虑。若是这时前去打扰,让灵山掌门横生意外,自己门下弟子未必人人都是灵山这些活下来的弟子的对手。灵山今日是不如往昔,但能活下来的弟子,不说是法术高强,也是身经百战了,真要与自己的弟子过不去,自己的弟子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自己一下将灵山挑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了。虽说没人关于注灵山,这个时节灵山要是真没了,同道中人一定都将灵山没了的缘故都算在自己头上。尤其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平波,那真是凶险万分,自己何必去趟这浑水呢?让平波白捡个大便宜!至于灵山掌门是不是真的受了伤,明白就都知晓了!

一零五一、待旦(中)

    想了一下,强压住心头的不满,道:“是我急躁了,你们掌门今日得养好伤才是最紧要的。我明日再来。”沈若复道:“多谢师伯关心!我们掌门承师伯吉言,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唉,真是让我们担心!”黄松涛四周看了一看,不见无名的踪影,道:“还有一事要烦你指点。你可看见我派中的松风?”

    沈若复早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来,点了点头道:“师伯放心,松风师兄好着呢!”黄松涛一听这话,心头火起,强压住了,淡淡地道:“哦!那你是见着他了?”沈若复道:“我见过松风师兄,还不止一回。”黄松涛道:“那,烦你告诉我,他如今在何处?”沈若复道:“唉,我说实话,师伯不要怪我。松风师兄之前在我们与平波道长遭遇后,我还看见他了的。我叫他,他也不理。后来因忙着我们掌门受伤的事,一没留神,就不知师兄跑哪儿去了。后来我们来这边了,就没看见了。之前我常常看见师兄的,只是松风师兄不理我们,叫他他也充耳不闻。我们也没法子,就别提问他了,只怕我们与他说话,他都看不到我们。”

    黄松涛一时泄了气,沈若复说得再明白不过,松风就是这样的。他们着实是见到了,但强如没见着,根本不知他眼下在何方。这也的确是松风的作派,自己这当师父的,也不能知晓他在何方。也知晓这些灵山弟子不会对松风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至于松风跟在他们身后,那是松风自己的事。只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沈若复道:“师伯放心,眼下我们灵山在此立足,若是松风师兄来了,我们立刻让师伯知晓,如何?至于我们掌门,师伯明日一定是能见到的,我们也请师伯前来结缘的,师伯收到我们的结缘了么?收到了,那就请师伯明日也来,到时若是松风师兄出现了,一定交与师伯。”黄松涛道:“好好!那就烦劳你们了。唉!”对沈若复拱了拱手,飘然去了。沈若复深深施礼,而后站在原地,看着他去了。

    韩一鸣虽在屋内,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黄松涛老态已现,且满身疲态,离去之时,微弓着背,看上去有些于心不忍。片刻之后,沈若复进来了,对韩一鸣叹道:“走了。”韩一鸣“嗯”了一声,沈若复道:“师弟,你不忍心了?”韩一鸣微微点头,却又轻轻摇头:“师兄,我是于心不忍,可也只是一闪念。我现下这点于心不忍微乎其微,我没有将无名拘定在身边,他跟在我身后,也不是我意愿。因此我虽同情,却并不心软。再者,我现下心里只会有灵山的同门。黄前辈不是我算计的,他一念执着在无名身上,就会被无名牵制。那是他的事,与我灵山无关。”沈若复微微一笑:“师弟,你如今可是大变了。好!好得很!灵山掌门,一定要有狠辣劲才行!我师父,就是心太软,太慈了。所以,才……”

    除却司马凌逸,他从未说过师长们有什么不妥,这是韩一鸣第一次打他口中听到他说起师长,愣了一愣。韩一鸣道:“师兄,你是说大师伯么?”沈若复道:“是,我说起我师父,是想让师弟知晓,我们不能重蹈覆辙,心慈心软,只能是对门人弟子。对外派之人,一定要冷酷些。别派师长对我们也没有真的好到哪里去!灵山没了的时候,谁出头为我们说过一句话,谁又真正的伸手帮过我们灵山。他们为的是他们的门人弟子,避开平波的威胁,那时若是真有人相助,灵山何致于东躲西藏,那么多师兄师姐的血,还换不来我的警醒,那他们真是要含恨九泉了!”

    韩一鸣道:“是的,那时对我们伸手相助的,就是黄前辈。我们在他派中住着,平波没少来逼他交出我们。想到这个,我心里有些不忍。可是师兄,我也明白,若不是因了无名,他对我们,一样是作壁上观。我们得他相助,全是因了无名。他知晓无名跟在我们身后,因此按捺性情,一直忍着。师兄!我对他,一直有些歉疚,无名跟在我身后,不是我的本意。我觉得他对灵山也算是尽了力的。但看到他打如风那一记耳光,我就醒了。他那不是打的如风,如风说的没错,一句也没错。他那记耳光是他忍了很久的,若是能打在灵山弟子身上,他绝不会手软。我对他没过要求,也就没失望。灵山弟子,不能指望别派出手相助,灵山的灭顶之灾于别派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因此我也不失望,就是换了我,我也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那就看热闹罢。”

    沈若复不意他想得这样多,定定看着他。韩一鸣微微一笑:“师兄,不是么?世事就是这样,逍逸与洛月,当年听大师伯讲的时候,也是轰轰列列,如今,还记得它们的,又有几人?灵山亦如此。”沈若复叹了口气:“师弟说的没错,着实如此。”韩一鸣道:“因此我对别人,不恨,也不愤,甚而能说,也不关心。灵山的将来,才是我关注的。我不能要别人感同身受,因此我对黄松涛前辈,虽有点同情,但也就只有那一点。别的,我是不在意的。人生在世,我不能管别人的生死,我只能管我们灵山同门的生死。他被无名所困,那是他的事,连接与他朝夕相对的弟子都不能让他明白无名于他而言,并不紧要,那我,就更不必去唤醒他。他现下这样,对灵山才有好处。”两人又说了几句,沈若复也着实睡不着了,道:“师弟,我是睡不着了。我出去走走,天亮之后,灵山重现于世,要说我心如止水,那是绝不可能。我就是想眼睁睁看着灵山再在世间存在。灵山于我而言,是我的重生,没有灵山,我就活不下来。那如今,我是很想看看着灵山活过来的。”韩一鸣淡淡一笑:“我也睡不着。我并不心潮起伏,但也睡不着。我宁可相信,今天晚间睡不着的人,不止我们。”

一零五三、客来

    身后传来沈若复的声音:“这是灵山掌门的印信罢?师弟,这就是碧玉竹的灵根。师弟将印信挨近地面,碧玉竹就会长出来的。”韩一鸣蹲下身子,正要将印信如沈若复所说挨近地面,印信里的宝光已流泻出来,将他笼罩住了。韩一鸣只觉地面轻轻抖动,身后有了草木生发的“噼啪”轻响,回头一看,身后已突出数个小小土堆,紧接着,一杆杆碧玉竹已自土中钻了出来。

    韩一鸣怔怔看着,沈若复道:“师弟,掌门印信,也是灵山的灵根,只要它在,灵山还活着的同门的碧玉竹就在。我是自掌门秘书中看到的。”韩一鸣不及出声,手中的掌门印信由底开始,透出一条条红线来,一条条红丝向上卷曲,如蛛网一般,将掌门印信包裹起来。韩一鸣已见怪不怪了,细细看着掌门印信。掌门印信上红丝如同血一般殷红,由底向上游走,韩一鸣就定定看着。几道华光闪过,红丝黯淡下来,掌门印信依旧是浓绿,并且又钻入了韩一鸣手中。

    站了片刻,韩一鸣回过头来,身后一排碧玉竹,竹竿浓绿,竹叶翠绿且隐隐透明。韩一鸣看了看这样些碧玉竹,除却左边最后一株,每一株都十分粗壮,轻轻伸手抚摸,手到之处,坚硬冰凉,韩一鸣忍不住道:“这许多,哪一株是我的?是这株最小的么?”沈若复笑了,伸手一指,指的是第一株,也是最为粗壮的一株。韩一鸣道:“师兄,你指错了罢,我们离开灵山时,我的那株还十分细小。”沈若复笑道:“师弟,这就是你的。我们离开灵山之时,你还不是灵山掌门,也没有这样高的修为,自然是细小些。如今师弟已是灵山掌门,将灵山都担当在肩上,你的碧玉竹与你的修为是相关的,自然也不会是从前的模样了。不止师弟,我的,也长得很粗壮了。”

    他走近来,伸手轻轻抚摸其中一株。韩一鸣见他抚摸的并不是粗壮的碧玉竹中的最后一株,而是倒过来的第三株,忍不住问道:“师兄,这最细一株当然是青竹标了。那这一株又是谁呢?”沈若复微微一笑:“你把灵芯师妹忘记了?她虽是灵花,也是有碧玉竹与她的修为相映的。紫裳师叔不也有碧玉竹么?”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是。那这一株又是哪位同门?”他指的是沈若复与灵芯的碧玉竹中的那株。沈若复道:“这是罗姑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当日罗姑说的明白,是不入灵山的。沈若复道:“她是没入灵山,但她与我成亲,又在灵山住过,与白樱师叔也相熟,她不算是灵山弟子,但她该是灵山的人。”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没错。嫂子自然是灵山的人,也不知嫂子可平安。”沈若复道:“应当没什么事,你不要心焦。时候快到了,一会儿就有同道来到,我们先过去罢。”

    二人转身向已放了桌椅的空地走去,已见二位师姐正将桌上的露水轻轻拂去,师兄们也在旁边,都在等着人来。韩一鸣忽然有些紧张,同道之中,不会没人来吧?正想这儿,忽然听一个声音道:“梵山派明晰、耿四清,前来拜会灵山掌门。”明晰师兄来了,韩一鸣吐出口气来,冯玉藻已道:“请进。”与师兄师姐一同抛出引路符,片刻之后,浓雾之中,一前一后两个葛黄衫子背着宝剑的汉子走了近来。前面一人相貌堂堂,器宇轩昂,正是明晰。

    明晰没甚变化,越见沉稳了,走近来抱拳道:“师兄师弟,我前来道贺了。”韩一鸣还礼道:“多谢师兄。”耿四清走近来,对韩一鸣看了两眼,道:“师弟,你脸上,你脸上…”明晰道:“耿师弟,韩师弟这些年来经历颇多,际遇也不凡,你也是知晓的,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耿四清叹了口气:“韩师弟,你,你可真是变了许多。”韩一鸣不知他何以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了一愣,耿四清道:“师弟,你看上去老成了许多,当年的稚气,全没了。”

    韩一鸣还未想出来如何回这话,明晰已笑道:“师弟,不说这些。灵山如今有了立足之地,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同气连枝,得为灵山高兴才是。”他转过头来道:“韩师弟,我收到你们的结缘贴,当真是惊喜万分。我也没什么贺礼,师弟不要笑话我空手而来。”

    他是第一个来灵山的,韩一鸣觉得自己早就不容易动容了,也有些忍不住嘘唏,不过也只是片刻,便道:“多谢师兄!师兄说哪里话来,师兄肯来,灵山已感动万分,咱们向来不讲那些俗礼。”明晰道:“是,师弟说的是。”他四周看了一看,道:“这里果真是一片洞天福地。这从前是紫裳前辈的清修之地罢?”韩一鸣道:“是,是我紫裳师叔的清修地。”明晰道:“紫裳师叔的修为,也是很令我佩服的。师弟心胸开阔,还是让紫裳师叔重列门墙了。”韩一鸣道:“我从来就没有当她不是本派的长辈。她乃灵花修成,不懂道理,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何况,她没有为难过灵山弟子,必要之时,还施以援手,她当然是灵山弟子的。”

    才说到这里,又一个声音传来:“灵山掌门,元慧前来拜访。”元慧来了,韩一鸣不意他来得这样快,微微一愣。明晰已道:“师弟,我们说话的日子多着呢,你今日多有同道前来道贺,

    我就不打扰你说话了,你不必管我,去招呼同道去罢。”这边付师兄迎上来,请了明晰前去喝茶。

    早有师兄将元慧引了进来,韩一鸣看着元慧远远走来,一身灰衣,面带微笑,身后跟着的乃是尘溪山大弟子刘晨星。元慧远远便对韩一鸣笑道:“师弟,别来无恙?”韩一鸣总觉他这话言不由衷。元慧看不出坏形,但那日他来借剑,却险些被他直接送到了平波面前去。虽说韩一鸣并不怕平波,但若是那时便与平波打将起来,必定会坏了星辰的大事。他绝不相信元慧不知平波正在赶来,但这个时节,也不便与元慧翻脸。这个时候与元慧翻脸,于灵山全没好处。但韩一鸣互不来不善作伪,虽说不与元慧翻脸,却也不能像看到明晰那样百感交集,只是整了整衣裳,站在原地,等待元慧走近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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