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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全文阅读

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四六一、沉睡

    元慧笑道:“师弟,你放心,这消息我可没跟别人说过,连我派中弟子都未说过。我也没与他们说我是随师弟去找人,我只说我有事要离开门派些日子。让他们也不要把我不在派中的消息传出去,无人知晓我身在何方。此次我们一同找到了各自想要的答案后,师弟与我便两不相欠了。”

    他是要拿这一回找无名来要自己还人情了!韩一鸣看着他心道:“你怎能这般自信?你就不担心刘师兄么?”

    但他面上绝不显现出来,元慧又道:“我只把我看到的与师弟说分明,至于咱们该去向何方,还是由师弟决定,我绝无异议。我按师弟的意思行事,但我有危难时,师弟可得助我。”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好,师兄既然对派中有了交待,那咱们便同走吧。”

    元慧道:“师弟想往哪边去?”

    韩一鸣四周看了一看,那青石与无名去得无影无踪,自己该向何方去寻他们?

    他转而问元慧:“师兄不是说看到了他们离去么?师兄认为该向哪边去寻?”

    元慧微微一笑道:“咱们该向西方去找寻。”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西方?”不禁暗想:元慧为何要去向西方?

    到了这时,韩一鸣这才发现自己对元慧的了解竟极少,别说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连元慧身边的事都没极少知晓,便连他派中的弟子自己识得的也极少。

    韩一鸣顿觉不妙,元慧对自己派中的事总有知觉,而自己对他派中之事却知之甚少,真若有个意外,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元慧道:“师弟,昨晚我果真见他们向西而去。咱们自然也要向西去找寻,师弟认为咱们不该向西去么?”

    韩一鸣道:“非也。”停了一停,他决定实话实说:“师兄,我看到他们离去,却未曾留意他们去向何方。”

    元慧笑道:“不曾看到,那若不是我看到了,师弟如何去找?这天下何等之大,你若走错了方向,你尚在找寻他们的踪迹,别人已寻到他们了。”见韩一鸣看着自己,元慧又道:“师弟,我并不认为此事不外传便无人得知。就我看来,同道早知晓他们离开了灵山,只要他们离开了灵山就在世间有了形迹,定会有人与我们一样找寻他们。因此我们先找,早点将他们找到你才能放心。”

    韩一鸣点头,二人一同向西而去。

    韩一鸣与元慧都脚程快捷,直走到天黑都未见二人踪迹。眼看天色已黑,元慧依旧向前而去,韩一鸣不怕走夜路也不疲累,二人也不歇息依旧向前。

    这青石与无名走得连踪迹都不曾留下,青石在灵山没留下丁点身外之物,无名更是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第二日清晨时分,韩一鸣忽然心中听到沈若复的呼唤,便对元慧道:“师兄,咱们歇一歇。走了一日一夜,歇一歇再走。”

    元慧道:“我看翻过这座山应当有人烟了,咱们找个住处歇下,好好睡一觉,醒来再走。”

    二人赶着翻过山脊,果然看见一条小路蜿蜒向前,绕过山脚向着一边去了。

    沈若复的声音韩一鸣心底道:“师弟,派内无人知晓青石的去向,冯师兄也不知他何时离开的。他也没有留下片言只字,也没甚随身用物留下。我没法找到他的去向。”

    韩一鸣与元慧一同走上那条小路,绕过山脚已见前方有了人家,来到村边已见农人往来。

    元慧眼尖,已先看到村中有酒旗,对韩一鸣笑道:“师弟,有酒旗便有了歇脚处,咱们便去那处先打了尖,之后寻个下处歇上一歇。”

    二人来到那酒旗前,却是一个简陋的材店,茅屋三两间,挑着酒旗的茅屋前放着几张板桌几条长凳。主人家正在洒扫,看见二人行近连忙上来道:“二位客人,可要歇个脚喝上两盅。”

    元慧笑道:“我们是出家人,不能用荤腥。”

    那主人家笑道:“素菜我家也做得不错,定给二位好好将锅碗洗净才做,绝不沾半点荤腥。”

    元慧笑道:“多谢。不知你们村中何处可以让我们歇宿一宿,烦你指个路,我们吃过饭食便去。”

    那主人家笑道:“小人家便能歇宿。只是简陋了些,但这村中可歇宿之处便只有我家,二位若不嫌弃吃过饭食便在我家住下。铺盖都是极干净的,不信请去看一看。”

    韩一鸣看那主人家只是寻常村人,满脸都是谦和的微笑,元慧笑道:“好,那我们要两间屋子。”

    那主人笑道:“先请二位在此间小坐,我这便让家里人再洒扫一回,顺便客人做些新鲜可口的素菜来,我家也有素酒,不知客人可要饮上两盅?”

    元慧笑道:“做了菜饭来便可。”

    那主人给二人上了两碗茶水,便去后面忙碌了,不多时托了一大盆饭与两盘子素菜来。

    二人吃过晚饭,那主人已引了二人去后面屋内歇息。二人各住一间屋,此间简陋,屋内仅有板床一张,粗木桌凳一只泥茶壶与一只泥碗,但床铺却果真干净整洁。

    韩一鸣心中有事,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将那无名与青石的种种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朦胧睡去。

    一夜黑甜,醒来天已大亮,韩一鸣起身出来,那主人家已笑道:“客人可要用早饭?”

    韩一鸣应了一声,问道:“我那师兄还未起身么?”

    那主人家笑道:“那位客人还未起身,可要我去唤他?”

    韩一鸣道:“劳你送些早饭来,我去唤他。”他走到元慧居住的屋门前敲了两下,道:“师兄,起身了。”

    屋内没有回应,韩一鸣愣了一愣,又敲了两下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韩一鸣心道:“别是他昨晚走了?”虽说他并不依仗元慧找青石和无名,但元慧消失了么?

    那屋门不过一层薄木板,门背顶的门闩也只是一条方木,韩一鸣一挥手,门应手而开。

    屋内床前端端正正放着一双麻鞋,床边的木桌上放着元慧的灰袍。

一四六二、探问

    韩一鸣愣了一愣,走入屋中走近床边,元慧正睡得香甜,被子盖到胸前,呼吸均匀。

    韩一鸣唤他:“师兄,该起身了。”

    元慧却一动也不动,依旧睡得极沉。韩一鸣心往下一沉,他沉睡了么?可元慧明明说他现今已不沉睡了。

    看来元慧特意隐瞒,他下午是不沉睡了,可是夜晚一觉睡去却不知要何时才醒来了。

    韩一鸣不禁暗叹自己轻信了他,元慧到灵山时明明便说过他睡去不论谁都唤不醒来,他也没法子自解,怎的才几日他换了说法自己便信了?

    正在懊恼间,却听那主人家在外面揽客:“几位客人可要用点素餐?我家的素饭素菜做的不错,正好有两位客人也是用的素饭素菜,他们都极喜欢我家的饭菜,几位要不要也顺便用些?”

    只听一人道:“师兄,咱们走了一夜,在此间歇上一歇如何?”

    另一人道:“那,便在此间歇下。把你家的拿手素菜报上来。”

    韩一鸣一听这声音,立时结了个结界将自己与元慧罩在其中。

    先前说话那人他不识得,但后面说话这人他可太熟了,正是平波门下弟子宋出群!

    这宋出群脾气火爆,遇事顾前不顾后,惟有一桩好处,便是对平波忠心耿耿。平波虽不喜这弟子修为平常,也不喜他头脑简单,但对他的忠心倒是很欣赏。

    韩一鸣久已不见宋出群了,此时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想:“平波怎么让他出来了?他来此何事?是无意中走到此间的么?”有了结界相护,韩一鸣便静静听着。

    那店家说了几个菜名,宋出群道:“尽快做了上来,我们等着吃饭。”

    那店家应了,宋出群又道:“你这里可有个怪人经过?”

    韩一鸣心道:“我与元慧同行,他怎么知晓了?这是来打听我们的下落了么?”

    只听那店家笑道:“道爷,我这里迎来送往的都只是寻常客人,哪有怪人?”

    韩一鸣知晓这店家不愿招惹麻烦,却听那宋出群道:“那两人极怪,一个状似白痴,另一个却是个童子,你可见过?”

    这一下大出韩一鸣意外,这宋出群问的乃是无名与青石!与他和元慧无关

    平波的七环宝镜已不能再偷窥灵山,宋出群知晓无名与青石必定是平波告知的,可平波是如何得知青石与无名离开了灵山的?

    韩一鸣回头看了元慧一眼,他依旧未醒来。元慧既然随自己同来,必不会将这事告知平波。他与平波是因利相合,无名与青石的消息走漏出去于他无益。那平波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那店家送了吃食到宋出群一行人面前,他们风卷残云般吃完,宋出群让同行会了账,那店家问他们可要住下,宋出群道:“不住了,我们赶路,打个尖便好。”

    他招呼同门去了,韩一鸣在结界内看着他去得远了,方才收了结界。

    元慧直睡到下午方才醒来,他醒来看到韩一鸣坐在一边,先是一惊:“师弟,你怎的不去歇息?”

    韩一鸣道:“师兄,你不是说你不会长睡不醒了么?”

    元慧愣了一愣,向外看去,只见太阳西斜已是下午光景,愣了片刻方道:“那师弟,你为何不唤我起身?”

    韩一鸣道:“我也要唤得醒师兄呀。”

    元慧苦笑道:“对不住师弟了,我没料到又是一睡不醒。但请师弟放心,我往后会注意了。”

    韩一鸣本不愿与元慧同行,但这时却开不得口说自己要离开。

    青石与无名的下落元慧似是知晓,那宋出群又带了同门追来了,韩一鸣实不愿落后于宋出群。

    他更不愿意惊动宋出群,平波连宋出群都派出来了,想必派出来的弟子不少,他所为何来?

    这时他还担心不与元慧同行,元慧会与平波同流,那对灵山可是遗害无穷。两害相权,他只能取其轻。

    他最想要的是星辰的相助,可星辰离开灵山后就没了消息,韩一鸣只知他带了灵悟离开了,至于他去向何方,自己却不得而知。

    想起星辰来,韩一鸣不禁叹息,自己这掌门当得果真不好,连星辰去了何方都不知晓。星辰想要自己相助时,必定会出现,而自己现下想要他出手相助却怎样也找不到他。

    元慧四周看了片刻,道:“师弟,你做了结界,莫非有人来了?”

    韩一鸣道:“清晨,平波的弟子宋出群带了他的师兄弟打此间往前去了。”

    元慧大是意外:“平波道子的弟子?他们怎会打此间过?可说了去做何事?”

    韩一鸣道:“他们是去寻无名与那名弟子的。他们向店主人打听时我听到了。”

    元慧眉头皱起,片刻之后道:“师弟,此事不是我走漏的风声。我绝未与平波或他门下弟子说起过无名的事。”

    韩一鸣并不认为此事是元慧传出的,此时元慧与自己都要寻找无名,绝不会告知平波。只是元慧说是前来相助,韩一鸣却总觉元慧另有未曾说出的打算。

    但元慧的打算为何他想不透,此事应当不是他所为。可不是元慧走漏了消息就更加让人想不明白宋出群等怎会到此间来了。

    平波是知晓无名离开灵山了,不论他是打哪儿知晓此事的,现下他是知晓了。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那宋出群都出来了,平波也不是全然不理会发生了何事。只不知他可找寻了同道前来。

    元慧明白他的心思,道:“师弟,平波未必肯让他的党羽来查找无名与那弟子的下落。他还会将此事隐瞒,他真想要抓到无名与那弟子只能让他的弟子出来找寻。若是他从前的党羽都来找寻,那寻到后会交到他处么?我看未必。就我看来,只怕连无名从前的师兄弟都不知他现今已离开了灵山。”

    韩一鸣心道元慧这话有理,可依旧担心。

    元慧起身来道:“师弟,我们这便走吧,我们自有我们的方向要去,不必担心。”

    他唤了主人家来,要了两碗素面来吃过,便要动身。

    那主人家见天已要黑,劝他们再住一晚,元慧却只是微笑,收拾停当依旧向西而去。

一四六三、遇

    二人脚下快,月过中天时,已追及宋出群及他的同门左近。

    宋出群与他的师兄弟在路边歇宿,他们的淡淡灵气为韩一鸣与元慧察觉。

    元慧道:“他们还真是来了这方。”

    韩一鸣不知无名与青石去了何方,见了宋出群带了他的同门也走这方,心道:“难道真是这方?可为何他们都知晓,我却不知晓。”

    想到这里,韩一鸣道:“师兄在此,我挨近去看一看。”

    元慧道:“师弟,这时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韩一鸣知晓他的意思,道:“我不会对他们动手,我只想知晓他们怎会往这边来,挨近去探听探听。”

    元慧道:“不如我去打听,师弟在一旁探听。我也好奇他们怎的来此了?道长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向这边而来。”他停了一停问道:“师弟,你果真听明白了他们是为了无名与你那弟子而来么?”

    韩一鸣道:“他们向我们住的那家人家打听的正是无名与我派那弟子,我绝不会听错。”

    元慧道:“那我去遇他们。”

    韩一鸣看元慧定要去与宋出群相遇,心知他去自然比自己出面更好。但宋出群此次出来必定牢记着平波的嘱咐,也许不会说出来此的缘故。

    元慧看透了韩一鸣的担心,微笑道:“师弟,你不要看他与我说些什么,你要看我与他闲话完毕走开后,他是怎生形状。他们就犹如一池水,我过去便是往这水里扔块石头,你看过后水波会是何等情形,便能知晓一二。”

    元慧径直向前而去,韩一鸣则留在原地,看元慧走远了,韩一鸣做了个结界慢慢向宋出群一行而去。

    宋出群一行在路边歇息,韩一鸣行近去,已见平波的两名弟子坐在路边守夜,宋出群与其余的平波门人则各自在路边歇息。

    除了宋出群外,别的平波门人韩一鸣都不识得。平波弟子甚众,韩一鸣自然认不全。他的修为比宋出群一行人高得多了,慢慢挨近去竟无人知晓。

    宋出群正背倚着一块大石沉睡,他怀中抱着一柄黑桃木剑。韩一鸣想起当日他拿着紫霓宝剑巸指气使的情形来,瞬间想到了灵山的过往,忽然有了出手杀他的念头。

    他手指轻轻一动,却见那黑桃木剑亮起灵光,韩一鸣立知已惊动了宋出群,悄无声息向后退开。

    但宋出群已被惊醒,他睁开眼四周张望不见异样却并不放松,一手握住了剑柄喝道:“来的是何妖魔鬼怪,给我现出形来!”他将黑桃木剑一挥,已在身周划出一道灵光。

    韩一鸣退去得快,宋出群的灵光并未打到他身上,也未打到他的结界上。

    宋出群身周的平波弟子都被他惊醒,都跳起身拔出剑来戒备。

    韩一鸣直退出去,远远看着不再走近。平波门人四处张望不见异样,都问宋出群道:“师兄,出了何事?”

    宋出群将守夜的同门唤来道:“有妖魔鬼怪近来了,你们全不知晓么?”

    那两名弟子四周看了看,道:“师兄,哪有妖魔鬼怪?”

    宋出群道:“若无妖魔前来,我的宝剑怎生会灵气转动?”他道:“你们不知晓,这是师父从前用过的宝剑,师父从前曾用其行走天下,斩杀过不少妖异,自带灵气会护主,只要有妖魔挨近来灵气便会转动。这宝剑的灵气转动了,不是妖魔来了又是何人来了?”

    那两名弟子道:“可是此间除了咱们再无他人,师兄也亲见了。”

    宋出群道:“你们看不见便没有么?你们的修为太低,不能看见罢了。”

    其中一名弟子道:“师兄所言甚是,我们修为皆低看不到。那师兄的修为总该比我们高了,不若请师兄指出来来的是何妖魔,又在何方,我们这些师弟也好为师兄去斩除妖魔。”

    这弟子说话甚不客气,韩一鸣一听便知这些弟子对宋出群并不卖账,出言挤兑。想必他一路来耍了不少师兄的威风,让师弟们反感,有了机会自然要将他一军。

    宋出群岂肯受同门的窝囊气,喝道:“你们四散开来,速速戒备!师父曾让同门皆听我差遣。不听招呼者我暂不责罚,但回到派中必须如实禀报给师父,由师父责罚。”他发了狠,平波门人都起身来四周散开,只是一边散开一边口中小声抱怨。

    忽然有人喝道:“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只听元慧笑道:“不知是哪位同道带了弟子到在此间,我仅是路过,打扰了。”他面带微笑走近来。

    宋出群自然识得他,对同门道:“小心小心,这位是尘溪山元慧掌门。”他对元慧道:“元慧掌门,你怎的来此间了?”

    元慧道:“原来是宋师弟,怎的师弟带了这么多同门来到此间?”他不答宋出群的话,反问宋出群。宋出群答道:“我派掌门有事让我带同几位师弟去办,因此走这条路。”

    元慧四周看了一看笑道:“那可是真好,我也是去这边办事,咱们一路同行吧。”不待宋出群出言,他又道:“你家掌门可是有日子没见了,这些日子贵派掌门好吧?”

    宋出群道:“我师父很好。元慧师兄要去办什么事?”

    元慧笑道:“你们又办什么事?”

    宋出群愣了一愣,已有一平波门人小声道:“我们办什么事岂能说与你知晓?”声音不大不小,元慧自然听到了,只是微微一哂并不理会。

    元慧在一块光滑的石块上坐下来,解下背上的宝剑靠在石边笑道:“我赶了一天路正好累了,这一路无人说话甚是寂寞,还好遇上了你们。来来来,坐下来说说话,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他对平波门人的戒备与敌意视而不见,四周看了一看笑道:“平波道长派你们这是去何方?”

    宋出群愣了一愣,他的一名同门已出来对元慧行了个礼,直起身来方道:“不知元慧掌门这是要去向何方?”他并不回答元慧的话,但问出来的话却与元慧的一般无二,也是打探元慧的来意。

一四六四、仇敌

    元慧笑道:“我应老友之约在西方相见,你们呢,也是去向西方吗?”他才说到“西方”二字,平波门人已十分警惕,目光闪烁。

    韩一鸣看得分明,心道:“他们必定也是去向西方,莫非平波果真知晓了?”

    却听那弟子道:“我们只是按掌门之意前去拜会一位前辈,再走两天便该到了。”

    元慧笑了一笑,并不追问,只问宋出群道:“我许久没见道长了,上回去贵派时听说道长闭关不能相见,你可知何时出关?等我见过老友,回来就去拜访道长。”

    那宋出群哪是元慧的对手,竟被他问得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还是先前说话那弟子应道:“多承元慧掌门问起,我派掌门闭关我们做小辈的怎敢探问,不知元慧掌门可是有要事与我们的师父商议?若是有急事要事,还请元慧掌门先告知我们,待我们师父出了关,我们即刻便禀告师父,也不会耽误了元慧掌门的要事。”

    元慧笑着对他看了一眼,并不接话,只笑道:“我与你们掌门的事,自然只能我们知晓,也不便说与你听。你若真想助我,只须你们办完事回去后,待到道长出关告知道长我欲与他相见便可。”

    平波门人都十分警惕,元慧却似全然不觉,侃侃而谈。

    韩一鸣听他说的仅是当日在平波派中,与平波的往来交道,那宋出群盯着元慧,便将别的平波弟子都看了一回。

    随了宋出群同来的平波弟子都背了桃木剑,灵气不弱,看修为都与宋出群相若。他们虽是四散开去,依旧休息,但却格外警醒与戒备。

    韩一鸣越发断定他们在此间出现必有缘故,他们果真是为了无名与青石么?

    正想间,忽然觉得有人走近,韩一鸣立时四周看视。

    离平波门人不远处,微有灵光闪动。韩一鸣心道:“平波还派了这许多人来么?”

    但不过转瞬便知晓那不是平波的门人,平波门人的灵光微带绿色,那边的灵光却如星光般轻轻闪动后就不见了,光泽略带青白色。

    便是这片刻间,韩一鸣已见不远处微有灵光一动,知晓有人在左近窥探。

    他看了元慧一眼,他依旧与宋出群谈笑,宛如不觉。再看平波门人也似无知觉,并不知晓有人就在左近。

    韩一鸣静待了一阵,平波门人依旧不觉左近有了同道,便悄悄退开来,向着那边去。

    他来得小心,纵有结界相护也是小心翼翼挨近去。挨得近了,已见数人劲装结束在一边守候。

    这些人大多面目陌生,但其中一中年汉子却有些眼熟。韩一鸣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便立在一边盯着细看。

    忽然有人轻悄过来,那人来得甚轻巧,若不是韩一鸣先便知晓他就在平波门人左近窥探,定会吃惊。

    他来到这群人当中,低声道:“他果然在此间出现了,但我们的大仇还未现身。莫非他真是一人来此?”

    这人的话声也有些耳熟,韩一鸣不禁细想自己何时见过此人,但那人背对自己不转过身来,他无从辨识。

    平波门人出现已在他意料之外,再看到这些同道,韩一鸣心道:“青石与无名离开的消息有这许多人知晓了么?这是怎生传出去的?是元慧么?”

    他回头看去,元慧正与宋出群说话,对这边看都不看。

    韩一鸣悄悄走近去,先前被宋出群惊觉,他不敢走得太近,离这伙人数丈远便止住了脚步。

    那有些眼熟的中年汉子道:“他与我们的仇敌来往不少,且我听说他这回同我们的仇敌在一处,我们的仇人在何处?”他四周看了一看,道:“小心戒备,那仇敌的修为高深,莫要着了他的暗算。”

    那边几人小声道:“那人也甚狡猾,师兄可不要上了他的当,我们的仇人与他在一处会阻碍我们复仇的大计么?”

    那中年汉子道:“我从未信过他。那仇人也未必信他,只是我眼下还不知他们为何会凑在一处,他们凑在一处必定有缘故。只是我们却不知这个缘故,怎生想个法子打听真了才能有对策。这两人凑在一起咱们可要小心了,他们凑在一处绝无好事。你不要看那姓韩的小子似是忠厚老实,实则诡诈之极,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不曾料到这小子的奸诈狡猾才被他害死。可怜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修为不济不能上门去兴师问罪,那小子也溜滑,再没到过我们派中来,师父的大仇才拖到如今都不得报。师父视我们为子侄,一心教导我们修行,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却不能杀这弑师大仇,当真是无能之极!”

    韩一鸣听这人提到“姓韩的小子”便对着他细看,及至这人说到后面,他已想了起来。

    这人乃是陈如风的弟子周绍武!

    韩一鸣与他仅在陈如风寂灭后见过一回,之后无往来亦不能音讯,因此一时间未想起他来。

    这时想了起来,立知陈如风门下弟子早便认定自己杀了陈如风,将自己当成大仇,这回不知自哪里打听了自己下山的消息,悄悄跟来想要报仇。

    陈如风的弟子并无出色之辈,韩一鸣甚而已不记得他们,想起陈如风的寂灭来,忽觉甚是唏嘘。

    此事已过去了数年,他也不时常记起此事来,但韩一鸣心中却绝不认为与自己无关。

    陈如风的寂灭定与自己相关!只是他依旧不知此事是如何与自己相关的?

    陈如风对灵山派也甚好,他在世时未曾与灵山过不去,也时不时出手相助灵山,可他却寂灭了,死得那样离奇。

    灵山的大仇可还活得好好的,他的寂灭就更加令韩一鸣想不通。

    元慧应当不会与陈如风的弟子联手。韩一鸣向元慧所在方向看了一眼,他并不相信元慧此回要跟在自己身边。他一向想自灵山得好处,这回仿佛转了性子一般,定要跟在自己身后,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四六七、风声

    元慧对陈如风的弟子不放在眼中,是因陈如风的弟子平庸,无可用之处。以元慧的精明,于他有用,他方会理会你。于他无用,他便视如无物。陈如风的弟子在他眼中便是无物。

    陈如风的弟子是自何处得到自己离开了灵山的消息的?

    忽然听那周绍武道:“你可不要走近去惊动了他们。他既在此出现,想来那仇敌也离此不远。不要惊动了他们。”

    一名想要走开的弟子收住了脚步,道:“师兄,我只想去探听一回,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周绍武道:“不可!万万不可走近了去。咱们只远远跟在他身后便好,咱们也不要去坏万虚观的事,跟在后方等待时机方是我们该做的。”

    那弟子立时道:“是。”

    周绍武四周看了一回,道:“现下便不要挨近去了,万虚观虽与咱们一般视那小子为敌,却另有打算。那可是咱们的大仇,咱们若是惊动了他,别说为师父报仇了,说不定还要折进去许多师兄弟。师父的仇须得要报,但也得保全师弟们才好。”

    他道:“你们好生歇一歇,我来守夜。”

    陈如风的弟子都就地歇息,周绍武坐在一块大石上,目光炯炯,全无睡意。

    韩一鸣看着他,陈如风活着时的形影都一一浮现出来。

    这许久,韩一鸣都没想起这位前辈来,这时他却悄然出现。

    他与平波一伙不同,从未要自韩一鸣身上得益,也没有损害过灵山利益,但他却寂灭了,并且是在韩一鸣眼前寂灭的。

    这格外让韩一鸣想不明白,实则他梦中见到的寂灭的同道不少了,元慧不就正为鹤翔道人的寂灭所缠绕么?

    想到这里,韩一鸣一个机灵,元慧有鹤翔道人一派的寂灭缠绕,自己则背着陈如风的寂灭,这是何因?

    韩一鸣也绝不相信鹤翔道人举派寂灭与元慧相关,可是静下心来却想道:“到底元慧的修为到了哪一步,我并不知晓,他着实不是白龙的对手,但白龙与鹤翔道人怎可同日而语?”

    可是转而想到陈如风,不由得又灰了心,他的死与自己的关系难以撇清,自己的事都说不分明,怎能看清元慧的事?

    陈如风的寂灭与鹤翔道人的寂灭不同,陈如风的寂灭与自己有关,鹤翔道人的寂灭却只是自己看到,那元慧许久之后才在梦中看到这些,这又是何因?

    次日天明,宋出群招呼同门起身,问元慧道:“元慧掌门这是要去向何方?”

    元慧笑道:“你们又是要去向何方?”

    宋出群哪有元慧的机智,立时不知该说何话。元慧也不为难他,直指着南方道:“我要往那边去。”

    宋出群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请元慧掌门先行,我与师兄弟们走另一方。”

    元慧微微一笑,立起身来,整了整衣裳往南去了。宋出群则带了同门立在一边,看着他去了,方又向西而行。

    韩一鸣便在一边看着他们分道扬镳,转而看着周绍武带了他的同门尾随宋出群一伙而去。待得这两起人都去得无踪无影了,他才走出结界来,片刻之后元慧也来到面前。

    元慧也看到了周绍武与他的同门,问道:“他们怎么跟在了这宋出群身后?”

    韩一鸣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晓,他们昨晚就在离你不远处。”

    元慧看了韩一鸣一眼道:“师弟,他们这是冲着你来的么?”

    韩一鸣还未说话,元慧便道:“我听到他派弟子与我派的师弟说过陈如风前辈是师弟所害。我自然不信这些话,但此话何来?师弟是否知晓?”

    韩一鸣道:“陈如风前辈寂灭是我最先知晓的,此中的曲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分明,但从此他们便把我当成了大仇,总想为他们的师父报仇。”

    元慧淡淡地道:“就他们这样的修为如何是师弟的对手?何谈报仇。”

    韩一鸣自然知晓周绍武跟来与元慧无关,连同宋出群来此都与元慧无关,但却不知他们是自何处听到了风声赶来了。

    韩一鸣道:“我只奇异平波怎的知晓了无名之事。”

    元慧看了他片刻,只道:“师弟,这事不是我泄露出去的,师弟若是不肯信我,我也没法子。”

    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师兄,我自然信不是你说出去的。你与我有约定,我们有自己的事,为他人知晓了,于师兄也无益。我只在想,平波是如何知晓的?我总要找到缘故,后面行事才能严密。”

    元慧叹道:“难得师弟肯信我。”

    韩一鸣道:“就师兄看来,他们是如何知晓的?我灵山不会有人泄露此事,灵山弟子连山门都不得出,再者无名离去连我皆不知晓,他却知晓了,师兄不觉得此事须得细究么?”

    元慧道:“这事着实蹊跷,但现下我也没有头绪。咱们小心些,他们所走的方位与咱们相同,不知何时就会撞在一起。”

    停了一停,元慧道:“师弟可不要再去惊动那宋出群了。宋出群虽心粗,但他一心想要为平波立个大功,真撞上了必定大打出手。”

    韩一鸣还未说话,元慧又道:“以师弟的修为自然不惧这宋出群,宋出群修为寻常,平波却肯将黑桃木剑交与他,可见平波对这弟子相信之极。这宋出群若出了意外,平波定会以此为借口前来为难师弟。虽说灵山他想上也不得其门而入,但他真来为难师弟,师弟就必定得专心应付,岂不顾此失彼?”

    韩一鸣看了他片刻,不得不说他说的对。

    周绍武带着师兄弟远远跟在宋出群身后,韩一鸣与元慧则跟在周绍武等人身后,三起人都向西而去。

    走了三日,这日晚间宋出群与他的同门先寻了下处歇息,周绍武等人也自去寻了地方歇下,元慧便对韩一鸣道:“咱们也找个地方歇息吧。”

    韩一鸣甚是担忧,元慧脸上有了疲态,这一歇下去不知又要睡多久。

    他甚而想过不再与元慧同路,此时他能断定的便是宋出群与周绍武这两起人出现都与元慧不相干。若他不与元慧同路,跟在这两起人身后能寻到无名么与青石么?

一四六八、打算

    韩一鸣自己也不能断定。无名与青石竟未留下一丝气息,让他无从寻找。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都没有找寻的方向,宋出群与周绍武又是凭什么去找?他们找的方向居然与元慧的方向相同,莫非青石与无名只是向自己隐瞒了去向么?

    元慧却已疲累之极,他寻了个背风处坐下道:“师弟,咱们就在此间歇下如何?”

    他四周看了一看道:“此间荒凉,少有人来,歇下不舒适或许能让我早些醒来。明天他们一动手,我们便跟上去。”

    看元慧的情形,韩一鸣也不忍心多说,那两起人都已经歇下了,便也坐下歇息。

    他坐下之前并不觉得疲惫,坐下后不久便昏昏思睡。

    他起先还强撑着眼皮向元慧看了看,只见元慧蜷在一块大石之后已睡了过去。

    韩一鸣见他连结界都未设,强撑着做了个结界将二人护住便再也支撑不住也在一边睡了过去。

    睡得正是香甜,韩一鸣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声说话,不禁仔细听去。

    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怎么跑到此间来了?”

    这声音他听着似熟悉却又陌生,无从辨起。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让我来,我来了。你不让他来,我却将他也带来了,你怎能这样厚此薄彼?”这声音正是元慧的。

    他在与何人言语?韩一鸣心道:“这个他,指的何人,是我么?”

    忽然他看到元慧正在前方行走,韩一鸣明知是梦中,也看向自己脚下,果然见自己与元慧走在同一条路上。

    他再向元慧的前方看去,远远的前方还有一人在行走。

    那是无名么?韩一鸣大声唤:“无名。”

    他的声音响彻云宵,但那人却头也不回,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

    韩一鸣加快脚步,前方的那人与无慧也加快了脚步,韩一鸣赶了一阵,总是赶不上去。

    他停下脚步,那二人也停下脚步来,韩一鸣道:“无名,果真是你么?青石到何处去了?你将他送往何处去了?你的宝剑我灵山不要,但青石是我灵山弟子,他若下了灵山,必定有人打他的主意,你将他送还给我罢。”

    前方的无名依旧不回头,也不应声,韩一鸣无计可施,看着无名的身影只觉绝望。

    忽然有个声音在心低唤他:“韩师弟。”这个声音他是识得的,乃是明晰的声音。

    韩一鸣一下醒来,此时天边已有了曙光,他们身处结界当中周遭无人。

    他向着宋出群一伙所在看去,他们依旧在原地,再向着周绍武所在看去,他们也未换过方位。

    这两起人修为皆平平,韩一鸣并不放在心上,再向四周看了一回,不见明晰身影。

    元慧依旧睡得极沉,他呼吸均匀,腾蛟宝剑枕在头颈下。

    韩一鸣心道:“这回可别又是一睡几日。”

    太阳升起来后,宋出群一伙人先起身走了,之后周绍武也带着他同门悄悄跟去。

    元慧却依旧不醒来,韩一鸣忍不住上前轻推他,连推了两回,元慧都只是翻个身又睡,全然醒不过来。

    韩一鸣无奈之极,看着熟睡的元慧,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元慧这一觉直睡了三日,期间绝不醒来。韩一鸣起先生气焦急,到了后来实在唤不醒他,只得无奈等候。等到元慧醒来,他已淡定了。

    他与元慧一同西来,他绝不能抛下元慧,若是元慧遭遇意外,尘溪山说不好要怪责灵山。

    韩一鸣不怕尘溪山两难,更不担心别派找了机会来为难灵山。连灵山都上不了,如何为难?

    但经历如许,韩一鸣也知晓元慧真有了意外,刘晨星等尘溪山弟子必定会有一个说法,那自己首当其冲便要背负骂名。

    虽说刘晨星与灵山往来不少,眼下看来也是友非敌,但涉及他派掌门变动,自己绝难置身事外。

    韩一鸣想的是自元慧找到答案,此时他已知自己与元慧走在同一条路上,前方还有无名,这其中必有缘故。

    元慧硬要同自己同路,必定有他的缘故。想到梦中的话,韩一鸣断定元慧要用自己,或是如何用却全无头绪。

    元慧醒来,得知又睡了三日,先是沉默不语,之后才道:“师弟,当真是对你不住,不过我们赶得上去。”

    韩一鸣果真不急了,着急也不能让元慧醒来出发,果真能跟上,那赶上去便好。

    再者,他忽然想明白了一点,元慧与自己同路而行或许另有缘故。

    元慧有他的打算,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必要求他能为灵山着想,只须关键时刻让自己明白该如何把无名与青石带回灵山便好。

    他相信元慧与自己在同一条路上,连同前方的无名,都在这条路上,他极想知晓这条路通向何处,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知晓平波与他的弟子并不在这条路上,周绍武等人也不在这条路上,他们只是跟在后方,走不到终点,也不能在途中横生枝节。

    韩一鸣不认为平波的弟子能威胁到自己,更不认为他们是元慧的对手。纵算他未见过元慧当上掌门之后对敌,也知他的修为大有进境,对付平波门人与周绍武等人易如反掌。

    便是无名,韩一鸣也不认为他会有危难。

    从前无名离开黄松涛一人在世间飘荡,虽说与乞丐无异,但也无人能为难他。这些跟在身后的同道的修为只怕连追都追他不上。

    只有青石是韩一鸣担心的,青石身上流淌着灵血,若是真为人所知,必定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

    可想到他与无名在一起,韩一鸣又放了心,虽不见无名与青石有甚往来,但单凭青石能穿越浓雾独自到达他的茅屋,便可知他们有着别人不知晓的关联。无名必不会坐视青石身陷危险!

    跟在宋出群与周绍武身后走了数日,每到元慧说找地方歇宿,他必定会一睡便是两三日方才能醒来。

    而周绍武与宋出群径直向西而去,韩一鸣始终不明白他们是如何知晓方位的。

一四六九、仇恨

    这日晚间,宋出群与周绍武带着他们的同门歇下后,韩一鸣与元慧在离他们数里的一处村店歇下。

    元慧睡去后,韩一鸣却睡不着,他极想去探看宋出群是如何知晓方位的,连自己都不知晓的事,他们却知晓,这不能不令韩一鸣好奇。

    想到半夜,越发睡不着了,他起身出来敲了敲元慧的屋门。

    元慧无应答,韩一鸣便推门入屋。

    元慧在床上睡得正熟,他的腾蛟宝剑枕在枕下。韩一鸣唤了他一声,见他醒不过来,便做了个结界将他罩在其中,步出客店,向着宋出群与周绍武所在而去。

    周绍武带了他的同门远远跟在宋出群身后,韩一鸣走出村来不久,已看到他们所在有微弱的灵力闪动,便悄悄潜身近去。

    他格外小心,离得近了越发小心,两眼四方看视,只见地上微有字符,乃是陈如风门下弟子设下的防卫,他轻轻避开走符走近去。

    陈如风的弟子多已睡去,有的席地而睡,有的背靠山石树木阖目睡去,但都各自抱着自己的法器。只有那周绍武坐在高处,他两眼看着一处,一动不动。

    韩一鸣早已结了结界,但却也未逼近去,收住了脚站看着周绍武。

    周绍武微低着头,他盘膝而坐,膝上架着一支木杖。

    那木杖并不精细,甚而能看到木纹,但木杖表面已有了一层晶莹的包浆,可见周绍武时时把弄。

    韩一鸣从前未与此人有过往来,但也不再走近,只是静静看着他。

    坐得一阵周绍武动了一动,他抬起头来,面上沧桑悲痛。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膝上的木杖,低声道:“师父,再给弟子指指路吧。弟子一定要为师父报此大仇。”

    韩一鸣看着他心生感慨,想起当日灵山被毁时自己也是这样的无助愤怒。

    忽然有人小声道:“周师兄,你还不歇息么?”

    韩一鸣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名弟子起身向着周绍武走来。

    这弟子年纪与周绍武仿佛,他距周绍武两尺处坐下道:“周师兄,我也睡不着。只要想到快要能替师父报仇了,我便无法静心。”

    周绍武叹道:“你与我一般都是孤儿,是师父抚养长大,也是师父教导传功。师父在咱们心中并不只是师父,还有如父母,我们都希望亲手替师父报仇。”

    那弟子道:“周师兄,若是你知晓那大仇的情形,只管说与我。让我先去,我若为他所害,师兄再出手也不迟。”

    周绍武道:“你这是要去自寻死路么?师父都死于此人手上,你的修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便是我们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遇上他都要极之小心方能活命。你一人去敌对,岂不是去送死?”

    那弟子道:“师兄,总要有人先动手。我自然知晓我的修为不是他的对手。可想到师父为他所害,我心中的怒火就难以抑制。师父对他可从未有过不利,之前还常常与我们说起他,说他心地刚直,心思单纯。可就是这心地刚直,心思单纯的人害死了师父,我怎能不恨?”

    周绍武道:“我们都是同样心思。若是他人传说,我还有疑心,可我与三位师兄亲眼看到他手上有师父灵焰烧灼的伤痕,可不是冤枉他。这大仇必定要报,不报此仇我还算得师父的弟子么?”

    那弟子道:“师兄所言甚是。只可惜当日我没能见那小子,我若是见了,绝不会放过他。即便过后师兄们怪我,要责罚我,我也认了。便是将我送到他派中去任他派中弟子折磨,哪怕就是让我去死在他们面前,我也不悔。”

    周绍武叹了口气:“当日我也是顾虑多多,忍着没有下手。早知今日,我当初便应直接出手了结了他。那时他的修为不似如今,我拼了全力应当能重伤他。我若重伤了他,师兄们必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去。如今听说他修为大进,想要一击得手,只怕难如登天了。唉。”

    那弟子道:“师兄那时可是顾虑他带了他的同门师兄弟来?我不知他那师兄弟的修为如何,我只见过他一名弟子。听说那名弟子现下也改投在尘溪山门下了,就我看来没甚修为。师兄们若是动了手,我绝不会让他的弟子离去。”

    周绍武摇了摇头:“他那师兄弟与他那弟子一般,也没甚修为,真要动起手来,这二人反倒是他的软肋,拿住了他们,他必定会有所顾忌,动起手来我们便占了上风。”

    他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可惜,当日我犹豫,师兄们也拿不定主意,让这大好的时机就这么溜了。”

    韩一鸣听到这里,先为他师门情义所动,之后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周绍武形容精装,目光冷淡,可见修为也不低。韩一鸣虽不小觑他,但也不以他的修为在意。

    当日陈如风的弟子果真动手,又会是何结果?

    沈师兄或许会吃个亏,但绝不会在自己眼前被他们所害。青竹标就难说了,但他们若不是自己的对手,青竹标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抢回他来,必须要费些手脚。

    纵算青竹标修为低,也全无灵山弟子的根骨,但他却实打实是自己收的弟子,绝不会让他被陈如风的弟子拿捏折磨。

    周绍武道:“我与三位师兄都极之悔恨。明明看到了他手臂上被师傅灵焰灼伤的痕迹,却还是没有立刻就将他格杀在当地。以至于后面报仇的机会这样少。”

    那与他说话的弟子欲言又止,周绍武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有何话要说?”

    那弟子道:“师兄,我,我……”

    周绍武道:“田师弟,你素来爽快,怎的今日也婆婆妈起来了?有话便直说,休要吞吞吐吐!”

    那弟子道:“没,没什么。”他言不由衷,说话也不利索了。

    周绍武道:“田师弟,你只管将话明说出来。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还信不过我么?”

    那弟子叹了口气,道:“师兄,我怎会信不过你?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事。”

一四七零、有关与无关

    周绍武道:“你既想到了,便当说出来。只要是与师父报仇相关的事,你都应当实在说出来让我听一听,或许你说的有理呢?”

    那弟子叹道:“师兄,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只是想到,师父何等修为,被那仇人杀害时灵焰烧灼都没能将那仇人奈何。我们的修为可不能望师父项背,只有单师兄与王位师兄炼出了灵焰,且二位师兄的灵焰怎能与师父的修为同日而语?又是师父寂灭后才炼成。师父尚为那仇人所害,师兄们怎能是那仇人的对手?”

    周绍武愣了一愣,对着那弟子看了半晌,一声长叹,许久后方道:“那,依你说师父的大仇便不报了么?”

    那弟子摇头道:“师兄,师父的大仇定当要报!师父视我如子侄,我怎会不报他的大仇?我只是希望师兄不要轻易下手,打草惊蛇。我虽修为低微见识也少,屠龙也没去,现任灵山掌门我只见过二回,不曾说过话,也无往来。但就我看来,此人的修为必定极奇异。或许他的修为极高也说不定,虽说修行的日子短,可听师兄们说了他在屠龙时的作为,此人的修为不可小觑。轻举妄动不仅不能报仇,说不定我们都要先在他的手中。我们死便死了,只要得报大仇,死也瞑目。可若是搭上了性命却不能为师父报仇,那我真是死也不甘心!”

    周绍武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当日我们不曾下手,也就是顾虑到了这一层。灵山这小子不能小看,他亲手砍碎灵山可见非等闲之辈。那时我们想的是过后好生修行,再找他报仇。这想法原也没错,却没料到那次之后,我们再想寻他难上加难。后来灵山重建,这小子行踪便越发难以寻到,我们更没了机会。”

    那姓田的弟子道:“我听说那黄松涛前辈的弟子也恨他入骨,咱们为何不与那黄前辈的弟子联手对付这小子呢?我听说他前些日子还收了些散修的同道在门中,但灵山除了他,别人都不足为惧,我们何不与黄前辈的弟子联手对付这小子?”

    听到这里,韩一鸣想起黄松涛来,连同他的弟子清风、明月与如尘都也一并想了起来。

    也想起当日他们对黄松涛忠心耿耿,对无名百般忍让来。

    黄松涛在世时,对无名的无限容忍导致他的弟子怨气难消,明里暗里都曾对黄松涛说过无名的不是。

    但黄松涛对无名有着那许多期待,听而不闻,以至于他过世后,他的弟子把这把邪火泼到了灵山上。

    韩一鸣还记得清风与明月来灵山声讨无名,他们无视自己不能左右无名,也不在意灵山亦不能左右无名,将满心愤怒都洒向了灵山。

    在无名一事上,灵山何其冤枉!

    又听周绍武道:“师弟,若是师父还在,我们与黄前辈的弟子联手自然不难。但师父寂灭了,我们想要与他派联手就难了。他们想让我们充当马前卒去与那小子敌对,可我们没有人能是那小子的敌手,哪还有与他们联手的本钱?”

    那姓田的弟子道:“他们不也没有出色之辈么?居然还嫌弃咱们么?”

    周绍武道:“唉,师弟,我们不也嫌弃他们修为寻常么?咱们也想寻找能与那小子修为匹敌的同道为伍,只可惜咱们也没能找到。”

    韩一鸣默然听着,陈如风与黄松涛的死与他有关却也无关。

    他至今都不知晓陈如风的寂灭怎会那般奇异?不仅让他身临其境,甚而他还因此受了伤。要说真与他无关,就他受的灵焰之伤他也没法撇得一干二净。

    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如今灵焰之伤早已痊可,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但陈如风却不能再活转来,为他洗刷冤情。

    可是说到冤情,韩一鸣又觉难以说明。

    陈如风的寂灭不是他亲手所为,便是到了如今,韩一鸣依旧觉得此事不是他的作为。但他却在当场,虽不知原因,但他着实在当场。就此一点,别人若是指责他为帮凶,他也无可辩驳。

    身在当场却未阻止此事成真,与帮凶何异?

    可若不与他相干,他手上的灵焰何来?若不是他亲自对陈如风下手,他的手怎会被灵焰烧伤?

    这事总让韩一鸣觉得说不出的冤屈,他都不知此事缘何而起,从何制止?何谈制止?

    黄松涛的寂灭与陈如风不同,他寂灭时韩一鸣不在他左近,但韩一鸣却觉亏心。

    他着实操控了无名,让黄松涛为灵山做了不少事,这是他与沈若复计议好的。黄松涛一一做了,虽不是惊天大事,但灵山却因此得了喘息之机,黄松涛没少担平波的不满。因此黄松涛过世后,韩一鸣心中很是难过。

    但往事已不可追,他也无力回天,灵山还在他肩上,他着实没有余力来想黄松涛门下弟子。

    这时听了周绍武的话,方知这两派弟子没有了师长是这样的凄凉。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道:“他们修为太差,不能担当重任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声音他曾听过,灵山还没倒塌他还是灵山弟子时,这个声音就曾经警告过他灵山有难。

    韩一鸣心道:“师祖?是师祖么?”却无人回应。

    韩一鸣忽然定了心,这必定是师祖!原来师祖还在世,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他悄然自周绍武及他的同门身开退开,回到住处。

    元慧依旧沉睡,此时宋出群及周绍武都带着同门赶在了他们前方,韩一鸣又不能抛下元慧独自离去,算了算元慧还要睡两日,他忽然想去见一见明晰。

    明晰比之元慧更让韩一鸣放心,这位师兄沉稳刚毅,聪明又有见地,或许能给他些许指点。

    韩一鸣打定了主意,先做了个结界套住元慧,而后出来向那家主人家交待了几句,先给了银子,便向着梵山派而来。

    来到梵山派左近,韩一鸣落下地来。他正思量着待天色暗些去找寻明晰,却见前方山路上转出一人来。

    周绍武道:“你既想到了,便当说出来。只要是与师父报仇相关的事,你都应当实在说出来让我听一听,或许你说的有理呢?”

    那弟子叹道:“师兄,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只是想到,师父何等修为,被那仇人杀害时灵焰烧灼都没能将那仇人奈何。我们的修为可不能望师父项背,只有单师兄与王位师兄炼出了灵焰,且二位师兄的灵焰怎能与师父的修为同日而语?又是师父寂灭后才炼成。师父尚为那仇人所害,师兄们怎能是那仇人的对手?”

    周绍武愣了一愣,对着那弟子看了半晌,一声长叹,许久后方道:“那,依你说师父的大仇便不报了么?”

    那弟子摇头道:“师兄,师父的大仇定当要报!师父视我如子侄,我怎会不报他的大仇?我只是希望师兄不要轻易下手,打草惊蛇。我虽修为低微见识也少,屠龙也没去,现任灵山掌门我只见过二回,不曾说过话,也无往来。但就我看来,此人的修为必定极奇异。或许他的修为极高也说不定,虽说修行的日子短,可听师兄们说了他在屠龙时的作为,此人的修为不可小觑。轻举妄动不仅不能报仇,说不定我们都要先在他的手中。我们死便死了,只要得报大仇,死也瞑目。可若是搭上了性命却不能为师父报仇,那我真是死也不甘心!”

    周绍武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当日我们不曾下手,也就是顾虑到了这一层。灵山这小子不能小看,他亲手砍碎灵山可见非等闲之辈。那时我们想的是过后好生修行,再找他报仇。这想法原也没错,却没料到那次之后,我们再想寻他难上加难。后来灵山重建,这小子行踪便越发难以寻到,我们更没了机会。”

    那姓田的弟子道:“我听说那黄松涛前辈的弟子也恨他入骨,咱们为何不与那黄前辈的弟子联手对付这小子呢?我听说他前些日子还收了些散修的同道在门中,但灵山除了他,别人都不足为惧,我们何不与黄前辈的弟子联手对付这小子?”

    听到这里,韩一鸣想起黄松涛来,连同他的弟子清风、明月与如尘都也一并想了起来。

    也想起当日他们对黄松涛忠心耿耿,对无名百般忍让来。

    黄松涛在世时,对无名的无限容忍导致他的弟子怨气难消,明里暗里都曾对黄松涛说过无名的不是。

    但黄松涛对无名有着那许多期待,听而不闻,以至于他过世后,他的弟子把这把邪火泼到了灵山上。

    韩一鸣还记得清风与明月来灵山声讨无名,他们无视自己不能左右无名,也不在意灵山亦不能左右无名,将满心愤怒都洒向了灵山。

    在无名一事上,灵山何其冤枉!

    又听周绍武道:“师弟,若是师父还在,我们与黄前辈的弟子联手自然不难。但师父寂灭了,我们想要与他派联手就难了。他们想让我们充当马前卒去与那小子敌对,可我们没有人能是那小子的敌手,哪还有与他们联手的本钱?”

    那姓田的弟子道:“他们不也没有出色之辈么?居然还嫌弃咱们么?”

    周绍武道:“唉,师弟,我们不也嫌弃他们修为寻常么?咱们也想寻找能与那小子修为匹敌的同道为伍,只可惜咱们也没能找到。”

    韩一鸣默然听着,陈如风与黄松涛的死与他有关却也无关。

    他至今都不知晓陈如风的寂灭怎会那般奇异?不仅让他身临其境,甚而他还因此受了伤。要说真与他无关,就他受的灵焰之伤他也没法撇得一干二净。

    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如今灵焰之伤早已痊可,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但陈如风却不能再活转来,为他洗刷冤情。

    可是说到冤情,韩一鸣又觉难以说明。

    陈如风的寂灭不是他亲手所为,便是到了如今,韩一鸣依旧觉得此事不是他的作为。但他却在当场,虽不知原因,但他着实在当场。就此一点,别人若是指责他为帮凶,他也无可辩驳。

    身在当场却未阻止此事成真,与帮凶何异?

    可若不与他相干,他手上的灵焰何来?若不是他亲自对陈如风下手,他的手怎会被灵焰烧伤?

    这事总让韩一鸣觉得说不出的冤屈,他都不知此事缘何而起,从何制止?何谈制止?

    黄松涛的寂灭与陈如风不同,他寂灭时韩一鸣不在他左近,但韩一鸣却觉亏心。

    他着实操控了无名,让黄松涛为灵山做了不少事,这是他与沈若复计议好的。黄松涛一一做了,虽不是惊天大事,但灵山却因此得了喘息之机,黄松涛没少担平波的不满。因此黄松涛过世后,韩一鸣心中很是难过。

    但往事已不可追,他也无力回天,灵山还在他肩上,他着实没有余力来想黄松涛门下弟子。

    这时听了周绍武的话,方知这两派弟子没有了师长是这样的凄凉。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道:“他们修为太差,不能担当重任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声音他曾听过,灵山还没倒塌他还是灵山弟子时,这个声音就曾经警告过他灵山有难。

    韩一鸣心道:“师祖?是师祖么?”却无人回应。

    韩一鸣忽然定了心,这必定是师祖!原来师祖还在世,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他悄然自周绍武及他的同门身开退开,回到住处。

    元慧依旧沉睡,此时宋出群及周绍武都带着同门赶在了他们前方,韩一鸣又不能抛下元慧独自离去,算了算元慧还要睡两日,他忽然想去见一见明晰。

    明晰比之元慧更让韩一鸣放心,这位师兄沉稳刚毅,聪明又有见地,或许能给他些许指点。

    韩一鸣打定了主意,先做了个结界套住元慧,而后出来向那家主人家交待了几句,先给了银子,便向着梵山派而来。

    来到梵山派左近,韩一鸣落下地来。他正思量着待天色暗些去找寻明晰,却见前方山路上转出一人来。

一四七一、尽头

    那人甚是面熟,他径直对着韩一鸣走来,他两眼看向这边。

    韩一鸣愣了一愣,他已认了出来,这人便是明晰的师弟娄观聆。

    娄观聆来到面前,拱手为礼,道:“韩掌门,我掌门师兄让我前来迎接,他在等你了。”

    韩一鸣甚是意外:“明晰师兄知晓我来了?”

    娄观聆道:“掌门师兄让我前来迎接,必定已经知晓了。师弟请随我来。”

    他在前面引路,韩一鸣跟在后方,走了片刻,韩一鸣道:“明晰师兄近来可好?”

    娄观聆笑道:“很好,韩师弟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师弟当上灵山掌门后必定忙碌吧,我们说起来都对师弟佩服得很。”

    韩一鸣道:“我哪当得起师兄们的夸奖?”

    娄观聆笑道:“韩师弟还是从前那样谦逊,半点也不骄傲。”

    转过两个弯,梵山派的屋舍已在前方,娄观聆止住脚步道:“韩师弟,今日我派中有客,要劳烦你在此间等一等了。”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是平波么?”

    娄观聆摇了摇头道:“道长也有日子没到此间来了。师弟等一等便好,此处他们不会来,不会知晓师弟来了的。”

    韩一鸣便立住脚步,不再往前。娄观聆道:“韩师弟,不,韩掌门,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嘴笨,几次都唤错了,对不住。”

    韩一鸣道:“我入门比师兄晚,师兄肯唤我师弟,我高兴之极。”

    娄观聆道:“韩师弟果真是一点儿没变,除却修为更高了,还是从前那般谦虚。”

    韩一鸣心下叹息,却也不言语,站得一阵只见一人自那边过来,看身形是明晰。

    娄观聆道:“我师兄来了。”

    片刻后,明晰来到面前,他对韩一鸣道:“韩师弟来了,请随我来。”

    娄观聆退去,明晰引着韩一鸣进入梵山派,径直来到他的居室。

    二人入屋后坐下,娄观聆已敲门进来,他送来一壶清茶、两只茶盏。

    明晰一边沏茶一边对他道:“如尘师兄再想来相见,你便说我已经入定了。有事明日再说。”

    娄观聆应了一声,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韩一鸣听到如尘二字心中一动,道:“明晰师兄,你说的如尘师兄,可是黄松涛前辈的弟子?”

    明晰道:“正是。这位师兄来此两日了。”

    韩一鸣道:“为了无名么?”

    明晰叹道:“也是,也不是。”

    韩一鸣不解,看着明晰。明晰将一盏茶水送到他面前,道:“是为了你来的。”

    韩一鸣越发不解了,看着明晰,明晰叹道:“他缠着我说了半天,我好劝歹劝,总算先将他送去歇息。”

    他端起茶盏一气饮干,又倒了一盏茶方道:“黄松涛前辈这些弟子对无名恨之入骨,现下对你也恨之入骨了。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无名离开了灵山,已四方找寻,他的几名大弟子则到各派联络,想要迫你现身,给他们个说法。”

    韩一鸣甚觉匪夷所思,道:“要什么说法?”

    明晰看着他叹息,韩一鸣忽然明白过来:“他们还是认为我欠他们的?无名是我弄走的?”

    他摇头苦笑:“明晰师兄,你信不信他们的言语?”

    明晰叹道:“他们虽是苦情,说得令人不忍卒听。但黄前辈的寂灭与灵山无关,便是无名离去也与灵山无关。无名是他们门下弟子不假,可是他们不能约束门人,以至于无名流落在外,硬要将这也归在灵山头上,我实是无法苟同。”

    停了一停,明晰道:“师弟,无名已经离开灵山了吧?”

    韩一鸣道:“师兄也知晓了?师兄还知晓何事?”

    明晰看了他片刻之后道:“你灵山还有一名弟子同无名一起离开灵山了。”

    韩一鸣看明晰果真知晓,叹道:“那弟子本就有些奇异,平日里只跟在冯师兄身边莳花种草。不知他怎样与无名有了往来的,我这做掌门的都不知晓。我问无名定是问不出来的,问这弟子,这弟子也只说忽然有一日便知晓怎么去到无名处了。他们一同离开灵山后我才知晓,此时他们去向何方我并不知晓,但元慧师兄来寻我,要与我一同前去找这弟子。”

    明晰听到元慧二字时,眉头微皱,片刻之后道:“那元慧掌门呢?”

    韩一鸣犹豫,若是将元慧的事说与明晰不知可会不妥,但若是不说,还有那许多想不明白之事又不知从何处打听。

    明晰也不追问,只是等了一阵,韩一鸣想了一回,将元慧如今一睡数日不会清醒说了一回。

    明晰惊异:“师弟,就这样你也敢与他同行?你就不担心他有意外,他派弟子前来寻灵山的过错么?须知他也是一派掌门,他若有了丝毫差错,你灵山都难以安然脱身。莫非你不知如今伺机要对灵山下手的人已不少么?”

    韩一鸣道:“师兄,他身上有个谜,我身上也有,我们在同一条路上。或许这条路上还有无名,但我不知这条路通向何方,更不知前方会是何等情形,因此我想从他和无名身上找到结果。”

    明晰道:“莫非没有他,你便不能找到结果么?”

    韩一鸣叹道:“我也是近来才知晓我们在同一条路上。看元慧师兄的情形,他的尽头便是寂灭。只是我不知晓他何时会寂灭,会怎样寂灭,但我知晓他与我在同一条路上,那这条路上也有我,我走到尽头也是寂灭么?”

    明晰看着他叹息,半晌方道:“师弟,未必会是如此,你可不要想到这上面去,这对你并无益处。”

    韩一鸣道:“师兄,我并非不怕寂灭,我还没有无畏到这一步。但是我要知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为何,此时我与他已经在一条路上了,结局想必差异也不大,那我更要在这个结果来前做好那许多防备。我派的那名弟子我定要寻回来,纵算是无名带了他同走,我也要将他找到带回派中去。他若未入灵山,那我可以不管。但他已是灵山弟子,我身为掌门,须得将他寻到带回灵山。”

    明晰冷不防问道:“之后又如何?”

    韩一鸣愣了一愣,方道:“之后若是我寂灭了,这许多事我便不用再想了。”

    明晰盯着他看了半晌,方道:“师弟,那我来问你,你若已作了寂灭的打算,你可将灵山交托在同门师兄弟手中了?”

一四七二、清白

    韩一鸣道:“明晰师兄,我去南方时就已经把灵山交在我沈师兄手中了。若不是因交在他手中我能放心,我怎敢不顾性命的南去?弟子胡闹,我也跟着胡闹么?”

    明晰叹息,道:“是,你若不是早有打算,怎会去让祝融后人替代了朱雀?是的,我未想到这一层。”他停了一停道:“师弟,我若不是太知晓你,也会对你有敌意。”

    韩一鸣只能叹息,片刻之后问道:“谭子超师兄也来了么?”

    明晰道:“正是,他已离去了。你来时他早已离去,你不曾遇上他吧?”

    韩一鸣反倒愣了一愣,明晰未与他说过陈如风的弟子也来梵山派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他们也来了。

    过了片刻,他道:“我遇上周绍武师兄了。他带了弟子跟在我与元慧身后,想要对我们不利。”

    明晰愣了一愣,问道:“师弟,你们没有……”

    他不说下去,韩一鸣便道:“师兄请放心,我没有对他们下手。他们眼下还没有机会向我与元慧下手,我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明晰叹道:“谭子超极之固执,一口咬定他们的师父是你所害,我知晓不是你,是么?”

    明晰从前坚决认为韩一鸣没有害陈如风。可如今却将这话问出来了,韩一鸣立知他心中已经不再坚信自己无辜。

    若是旁人,韩一鸣定会毫不犹豫说出“不是我”三个字来。

    明晰问出来,他也想说不是他,但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却不能如往常那般直说出来。

    明晰等了他片刻,不听他回答,对着他看了片刻,道:“师弟,你有何难处,能与我说上一说么?若是真有什么误会,你说分明了,我替你从中说明,绝不让他们冤屈了你。”

    韩一鸣叹道:“师兄,我自己也说不分明,我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信。”

    明晰道:“师弟,你还不知晓我么?我向来将灵山的师兄弟当成同门的师兄弟来对待,你若真有难处不与我说,你还能与谁人说去?我自信各派同道,除了我梵山派再没有一派能够站在你这边了。你不找我,还能请何人相助?”

    纵算韩一鸣一直都知道晓明晰对灵山颇为回护,但听到明晰这话,还是感动非常。

    他叹道:“师兄,多谢你与梵山师兄们为灵山的作为。此事还请师兄不要牵涉其中,若是因我之故,师兄有了伤损,我如何对得住贵派的师兄们?”

    明晰叹道:“师弟,这事且过后再说。我有一事不明,要向你请教。”

    他道:“师弟,你说你与元慧掌门在同一条路上,这是何意?你是怎么知晓你与他在同一条路上的?又是如何得知他走在寂灭之道上的?”

    韩一鸣看着明晰,明晰道:“师弟,此事我要请你说个分明,你说得不明不白,我自然担心。你说分明了,我若能出手相助,自然出手相助。若是不能出手相助,也会为你们多留心,你们有难处我自不会袖手旁观,若是我知晓得分明些,或许也能找到相助你们的法子。”

    他会出手相助韩一鸣毫不意外,但他也会助元慧么?

    犹如听到了韩一鸣心中的疑惑,明晰道:“元慧掌门执掌一派,他有了这些不能言说的难处,师弟也有了这样的难处,我怎会袖手旁观?师弟,我虽从不以为我与众不同,但我也是诛魔弟子,我虽未遇上你们这样的难处,但我有这许多师兄弟,多有在世间行走的同门,若有能助你们之处,我必定会留意,并为你们打算。师弟信我么?”

    韩一鸣深知明晰可信,但陈如风之死与黄松涛之死不同,想起沈若复的嘱咐来,低下头来细细想了一回,方道:“师兄,陈如风前辈寂灭一事我说不分明,就暂且不说吧,改日我能解说分明了定当全数实言以告。至于元慧师兄这事,我不便说他的,便说我的吧。”

    停得一停,他将在他与元慧在同一个梦中往前走的情况细细说了一回。

    明晰仔细听完后,久久不语。

    过得一阵,他道:“此事当真怪异,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韩一鸣叹道:“我们身在其中都想不明白,师兄听一听自然也难以明瞭。”

    明晰道:“师弟,还有一事请你记在心中。你与元慧师弟此去若有难处,不要勉强向前,可先来寻我。有我相助,或许便能让你们平安脱身。”

    停了一停,他道:“你也不要担心黄前辈与陈前辈的弟子了。黄前辈的寂灭我早知与灵山无关,他门下弟子将这事栽在灵山头上,乃是迁怒。无名是他们的师兄弟,他们不能左右无名,乃是他们无能,与灵山无关。师弟放心,如今他们也找不到同道一同来为难灵山,乱些日子便好了。”

    韩一鸣道:“多谢师兄关切。我便先回去了,元慧师兄一人睡着,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明晰道:“师弟,那陈如风前辈的弟子就劳烦你多忍让些了,不要与他们计较。这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到时他们便不会再与师兄为难了。”

    韩一鸣心下叹息:与陈如风的弟子这个仇只会越结越深,纵算是自己避开了,他们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陈如风门下弟子凭着自己手上的灵焰伤痕认定了他的寂灭与自己有关,这一点韩一鸣绝难自证清白。

    就算陈如风的寂灭真不是自己所为,那灵焰也说明了自己与此事有脱不开的干系。

    回到住宿处,元慧依旧在沉睡当中。

    韩一鸣自在一边歇下,便在他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元慧的声音道:“你真的要将我置之于死地么?”

    韩一鸣立时惊醒,睁开眼来,屋内无人,屋外也无人,结界安好。而那边元慧依旧未曾醒来。

    韩一鸣看了片刻,不见异样复又睡下,一时间却睡不着了,只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内。

    忽然又听元慧道:“我也能助你,为何你总不愿意……”

    他后面的语调含糊,韩一鸣虽是仔细听了,却未听得分明。再向他看去,他依旧在沉睡当中,双眸紧合,鼻息沉匀。

    韩一鸣甚想要唤醒元慧来问一问他梦到了何事,便起身来走到他床边唤道:“元慧师兄,你梦到了何事?”

    元慧却未醒来,也未再出声,韩一鸣知晓自己唤不醒他,又回床上躺下,这回却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一四七三、两日

    睡梦中,韩一鸣悄然起身,独自出了门向前而去。

    他比醒着时要轻快得多,走不多时便打那周绍武与他的同门师兄弟边越过。

    他离那周绍武甚近,几乎是擦身而过。韩一鸣想要离远些的,但却身不由己,打他身边过去了。

    周绍武浑然不觉,韩一鸣便越过他向前走去。

    再往前走了不久,已见宋出群带了他的同门在前方。

    此时正值夜晚,除却两名守卫的弟子外,宋出群与他的同门都已入睡。

    韩一鸣见到宋出群时,愤恨恼怒油然而生,他只想走近去向宋出群挥出一剑。

    他自那两名守卫的平波门人身边走过,他们也是全然不知。眼看自己快要走到宋出群身边,韩一鸣想要召出宝剑来,宝剑却不动,而他则轻悄如风的自他身边越过去,直向前去了。

    这是杀宋出群最好的时机!却因他不能自主而错过了!

    韩一鸣甚是遗憾,走出去了老远回头都觉自己怎么就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纵是在梦中,韩一鸣也对平波及其门人恨之入骨!

    之后他便觉眼前全是混沌,看向四周已不知到了哪一处,但韩一鸣只觉自己在向前行走,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弯月挂在中天。

    此间甚是荒漠,不见树木亦不见活物,前方也无路,只有高低起伏的山崖与脚下走不完的山石。

    忽然前方有一个壮实活泼的背影,韩一鸣不禁想要叫:“青石。”

    那背影身着青布短衫,身形状实,脚下走得极快,还将突出来的石块踢到一边去。

    他一直背对着韩一鸣,但看他头上毛乱的发髻,身上青布衫以及壮实的腿脚,正是青石。

    韩一鸣在灵山要见无名一直是青石来引路,对他的背影一眼便认了出来。

    有了青石,无名也就在左近了。灵剑是在他们手中么?

    虽不知宋出群在何方,但韩一鸣知晓他引着他的同门就跟在了青石和无名身后,甚而周绍武也就在后方。

    看见青石安然无恙,韩一鸣不禁松了口气。

    他唤:“青石。”却唤不出声来,连接几回都唤不出声来,只能加快脚步去追赶。

    但他加快了脚步,青石脚下也快了,韩一鸣愣了一愣,脚下稍慢,青石脚下也慢了下来。

    韩一鸣愣神间,青石忽然转过身来,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元慧的声音道:“师弟,你这是怎么了?醒一醒。”

    韩一鸣睁开眼来,只见元慧神色探究,正立在床边看他。

    见他醒来,元慧松了口气:“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我醒来你都没醒,你可是睡了近两日了。”

    韩一鸣大吃一惊,自己不过短短一梦,已过了两日么?

    元慧道:“师弟,你梦到什么了?”

    韩一鸣看了他片刻,老实答道:“我梦到青石了,他就在我们前方。”

    元慧道:“你可看到他前方是何人了?”

    韩一鸣仔细回想了片刻,道:“未曾。”

    元慧叹了口气道:“他前方应当还有一人,只是我不知那是何人。你可看无名了?”

    韩一鸣也摇了摇头,他也未曾看到无名。

    元慧道:“那师弟你可回头看了,可曾看见我?”

    韩一鸣道:“我不曾看到师兄你,但我看到了平波门人,还有陈如风前辈门下弟子。”

    元慧道:“陈如风前辈弟子?他们也来做甚?莫非也想来分一杯羹?也想对我们下手?”

    他看了韩一鸣一眼道:“这陈如风前辈的弟子也是无赖之极,他们的师父寂灭了,居然一口咬定是你所为。真当你是好欺负的么?”

    韩一鸣不能与元慧说陈如风寂灭时的情形,便不回答。

    元慧道:“他们从前也来寻过我,想要我相助复仇。”他冷笑道:“我也不知他们怎生如此糊涂,休说此事与师弟无关,便是与师弟相干,我也绝不会因了他们的事赔上我那许多师兄弟的性命。”

    韩一鸣听着这话,忽觉自己要极小心才是。

    陈如风寂灭时的情形,灵山都只有几位师兄知晓,新近灵山的弟子皆不知晓。他连明晰都未明说,怎能与元慧细说?

    纵算元慧与他结为同盟,此事也要小心之极,绝不能因一时心软便说出来。

    现下元慧与自己一路,因此他不与灵山为敌,甚而是站在自己这边。但他日他与灵山分崩,此事便会成为他手中的把柄,可用来对灵山不利。

    韩一鸣既已醒来,元慧便与他一同启程。

    他们脚程迅速,不多时便将周绍武与宋出群两拨人都甩在了身后。

    这回韩一鸣与元慧都甚小心,绝不轻易歇息,翻山越岭脚下不停。他们翻过一道山梁时,元慧收住了脚步向前眺望,看了片刻道:“师弟你看,那是到西海了么?”

    韩一鸣循着他指的处看去,果然见前方几道山梁外映着一片水光,停了一停道:“师兄,我没甚见识,那便是西海么?”

    元慧道:“应当是。我听说到了西海便要寻船渡海了。”

    韩一鸣看了他一眼,甚是奇异:“师兄,以咱们的修为过不了这西海么?”

    元慧道:“我也不知。但还没听说有人到过西海的尽头,到了西海离白虎所在就近了。白虎乃是西方神兽,灵力无边,这西海要么驾船过去,要么咱们有坐骑乘坐骑过去。想用法术过去那是万万不能,我没有坐骑,师弟你可有么?”

    韩一鸣摇了摇头,他没有坐骑,但他忽然想起碧眼白狮来。

    这白狮许久没见了,不知它往何方去了,它不是星辰的坐骑么?它驮着星辰到这方来了么?

    星辰是来这方了么?灵悟是不是也来这边了。

    想到这里,韩一鸣忽觉眼皮一跳,心中一紧:星辰是来杀白虎了么?

    不论怎么想,韩一鸣都觉得他是前来杀白虎了。

    他那时说要离开些日子,韩一鸣问也问不出去向,又无法不让他前来,之后他就没有了音讯。

    韩一鸣不担心他被人所害,以星辰的灵力,谁又能害得了他?他离开灵山必有缘故。

    明晰的话都浮上心头,韩一鸣不禁心道:“莫非你真的要杀了白虎?那玄武呢,你也要下手么?”

一四七四、岸边

    在翻越最后一道山梁时,元慧一路盘算如何找寻船只渡向西。

    韩一鸣问道:“师兄,这西海的尽头是何等情形,师兄可知晓?”

    元慧道:“我不知晓,但我们到了此间,必定要西去。”

    韩一鸣并不担心他们走错了方向,他已经看到了青石头也不回向前,想来他们的方位未错。他们若是走错了方位,青石必定会有所提示。

    只是他与无名是怎么走到此间来的,便是韩一鸣也觉这一路行来路程遥远,后方还有人急速追来,凶险之极。

    但无名与青石居然没被平波门人如陈如风的门人追上,真不知晓他们是怎生走来的。

    元慧道:“师弟,我们到了西海边四处找寻,只要找到船只就许与重金,让船家去采办西海上所需的物事,然后咱们就向西而去。”

    韩一鸣道:“师兄,你就不认为无名师兄不渡海西去,只在海边么?”

    在韩一鸣想来,连他与元慧都要找寻到船只许与重金方才能出海去,无名不知世事,青石乃是个少年,他们怎生能向西而去?

    元慧道:“师弟,他们二能平安来到此间,便不能视之为寻常人。寻常人能够行走得这般快捷么?他们能逃得过平波门人的追寻么?”

    韩一鸣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元慧又道:“就我所知,那西海边可是人迹稀少,寻常人也不到此间来。他们来此间作甚?他们无声无息便到了此间来,必定有缘故。只是咱们不知晓罢了。师弟若是不信,咱们翻过山去看,必定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而他们却必定已经搭上了前往西海当中的船只。”

    当下二人脚下加快,不多时已到了山梁上。

    西海天空中满是浓云,下方的水色苍茫,哪里有人迹。

    此时二人立在山巅,所见甚远,这西海边别说人迹,连鸟雀都不见,只有凉风拂过海面将海浪吹拂到岸边,发出哗哗声响。

    元慧也愣住了,片刻之后方道:“此间可不像能寻到船的所在。”

    韩一鸣则是四周张望,平波门人及陈如风的弟子被他们甩在后方,但左右却没有人烟,更没有无名与青石的形影。

    二人对望一眼,都道:“我们前去看一看。”

    下到半山腰,二人已觉凉意袭体,西海上的风虽不是狂风,但吹到面前却带着彻骨凉意。

    下到山脚,二人竟走入了纷纷细雨当中。

    在山上二人看这西海虽不是阳光明媚,但天气也尚好。却不料来到山脚天气这般糟糕。

    二人走得一阵,身上衣裳已湿,所幸二人有修为在身,皆不觉寒冷。

    这西海边乃是石滩,石子不大,走起来虽不会下陷,但却甚是湿滑。

    韩一鸣对着脚下的石子细看,这些石子边角都被磨圆,向上的一方光滑,但向下的一面却生满了青苔。

    他知晓此地潮湿易滑倒,想要用蹑空法在空中行走,持了蹑空法,却不能踏空,依旧立于地面。

    元慧所说的也不实,他说不能用法术渡过西海。在韩一鸣看来,此间法术无用。

    元慧也甚是惊异,片刻之后方道:“看来我打听到的也不尽不实。这下可怎生是好?”

    他回头向他们的来路看去,宋出群等人距此尚远,但他们迟早来到此间,到时大家的修为都无用,无法可施,但敌对却不变,再次打起来便要互相饱以老拳了。

    元慧想了片刻道:“师弟,咱们还是退回山崖去。”

    韩一鸣正四周看顾,西海的海水与南方不同。

    南海晴朗海天一色青碧,令人心旷神怡,而西海的海水却色泽青白,天空也有浓云笼罩,同是水天一色,却觉天水苍凉,人何等渺小。

    来到此间,韩一鸣不禁心道:“无名与青石果真是打此间往西去了么?”

    此间人迹罕至,哪有船只的踪影,没有船只,这二人是如何西去的?

    他看着浪花翻腾的海面,一步步向着水边走过去。

    元慧也向四周张望,看定了海岸右边的山崖。这处山崖下方是陡峭崖壁,如刀砍斧削过一般。

    但若是上到山崖去,能远远望出去。

    他转回头来时,韩一鸣已走到水边,浪头在他前方一尺处扑打,发出哗哗声响。

    元慧正要唤他,忽然回头向来路看去。

    他听到些微声响,回头去看时,那山崖上有了些许灵光,平波门人已爬上了山崖!

    元慧转过头来,只见韩一鸣已一步步向着西海中走去。他每向前走一步,那海水便后退一步,始终在他前方一尺处,他再向前一步,那海水又退回去一步。

    元慧本想唤了韩一鸣到自己看好的山崖上去,但看到海水后退,便不催促。

    韩一鸣本无渡海的法子,此间无船,他又没坐骑,莫非真要去找到那碧眼白狮方才能渡过西海么?可无名与青石也没有坐骑,他们又是怎么向前走的?

    他无意中向前走了两步,却看到海水后退,不禁大是奇异,一步步向前走去,看看海水能退到哪一步去。

    元慧也知晓他的打算,他也想看到海水能退到哪一步,可回头看时,已见平波门人尽力赶来。想来他们在山崖顶上看到了韩一鸣,赶过来要下手了。

    元慧在心中算了一算,对韩一鸣喊道:“韩师弟,咱们快走,他们来了。”

    韩一鸣听到了,却因想走入去看一看未回头也未听到脚步。

    元慧着急,若还能斗法,他与韩一鸣绝不惧平波门人。可现下他们的灵力修为都不能用,平波门人赶到他们便落了下风,双拳难敌众手。

    他盯着韩一鸣的方向,也走入海中去。

    海水自他脚下退开,元慧走了几步,见海水向后退去,便加快脚步向韩一鸣赶去。

    韩一鸣脚下慢,元慧脚下快,不多时他已赶到韩一鸣身边,拉住他道:“别往里走了,咱们快到那边去。”

    他指着看好的那边山崖,韩一鸣不解,元慧又向身后一指:“平波门人来了,在此间我们的修为灵力都没了,真撞上他们我们定吃大亏。”

    韩一鸣这才醒悟过来,向元慧看好的山崖看去。

一四七五、海底

    那处山崖极陡峭,元慧道:“那处山崖难攀爬,咱们若是上去了,他们想要上来就难了。现下没了法力,与他们遭遇大是不妙。”

    韩一鸣四周看了一看,平波门人来得极快,已快要山脚了。

    元慧道:“师弟,咱们从这边走。”推着韩一鸣向另一边走。此时他们已走入海中,只是他们站立之处没有海水。

    二人便向着那方而去,平波门人在后方看到了,兵分两路,宋出群带了人直从后面追来,他的另一同门则带了两人也向着韩一鸣与元慧跑去的方向奔跑。

    他们直向前跑,脚下的海水分开,裸露出海底的岩石。

    此间海底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且此时的岩石上生满了海草,甚是滑溜,二人跑了几步实在跑不快,都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们落脚处海水分开,等他们走过后海水又合上。宋出群带了同门跟在后方也与他们一般,所到之处无海水,走过后海水合拢。

    元慧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宋出群与他身后的同门也已慢了下来,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韩一鸣边看着脚下的大石边向走去,走得一阵他向岸边的看去,那三名平波弟子沿了海岸奔跑,海岸边的岩石小而且不滑,因此那三名弟子脚下甚快,已与他和元慧跑了个齐头并进。

    那三名弟子眼睛盯着这边,这边二人向前,他们便也向前,韩一鸣与元慧直跑过去必定与他们面对面撞上。

    元慧道:“韩师弟,我们是二人,那边是三人,真动起手来我们有灵剑,他们要吃亏。快走。”

    韩一鸣边向赶去边道:“可是灵剑也未必能用。”

    元慧道:“你的灵剑或许没那么强,但我的灵剑他们必定要败落。”

    他背上背着的是腾蛟宝剑!韩一鸣想着鸣渊宝剑来,若是此时他背着的也是鸣渊宝剑心中会安定得多。可惜的是鸣渊宝剑早已化为乌有,而青霜宝剑在此间与寻常兵刃无异。

    后面宋出群大呼小叫,正招呼他的同门追上来,韩一鸣与元慧加快脚步向着他们看好了的山崖下赶去。

    韩一鸣早已看见前方三名平波门人好整以暇等待自己与元慧向他们而去,只要他与元慧奔向山崖,就必定会与那三名弟子遭遇。

    他们已结束衣袖,摩拳擦掌。韩一鸣知晓面对面上遇上便会大打出手,只是他从前与平波门人迎面撞上时有灵剑护持,这时没了灵剑便要凭双方的拳头了。

    不知元慧可是他们的对手?韩一鸣从未与平波的爪牙赤手空拳斗遭遇过,心中不免忐忑。

    事已至此,由不得后退,韩一鸣一咬牙对元慧道:“师兄,我未与人争打过。”

    元慧也是一脸苦笑:“师弟,我也与你一般,但咱们没退路了。”

    眼看前方三人越来越近,韩一鸣咬紧了牙关,忽然心底一个声音道:“掌门来海中,我们等你来。”

    这个声音甚是耳熟,竟是青石的!

    韩一鸣不作他想,立时拉了元慧道:“快,向海中去。”

    他已转了方向向海中而去,海水依旧自他脚下分开,他们的每一步依旧踩踏在了海底。

    元慧愣了一愣,韩一鸣已道:“他们在海中,我们快去。”

    元慧何等聪明,并不多问,跟了韩一鸣便向那海中而去。

    那三名在岸边等候的平波门人正欲等他们到了岸边便扑上去老拳相向,哪知韩一鸣与元慧却忽然转了方向,三人都楞了当地。

    宋出群带了几名弟子正奋力追赶,他们同样走得不快,距韩一鸣与元慧甚远,见他们转了方向,便大声招呼那等候在岸边的师兄弟一同向他们追去。

    岸边三人先是呆在当地,待得同门呼唤,这才向海中追来。韩一鸣与元慧比他们先走了许久,这时转了方向便将平波门人都遥遥甩在了身后。

    两人走向一阵,脚下的石块已由小变大,先前脚下的石块不过是卵石大小,这时已有两尺见方大小,石块当中还有缝隙,走在上面甚是滑溜。

    此间石块大了,滑倒便会受伤,二人脚下都慢了下来,看准了方才踩踏上去,小心翼翼向前而去。

    后方的宋出群带了同门追过来,他们落脚处海水也退开,宋出群因来得慢了正着急暴躁,忽然见他们慢下来了,顿时大喜,招呼同门道:“他们跑不动了,咱们快过去抓住他们。”

    韩一鸣眼看他们追上来好大一段,对元慧道:“师兄,我们走快些。”

    他说话分了心神,未踩稳当,脚下一滑向前扑倒。

    亏得他身体灵活,弯腰向前双手撑住大石,才没有摔得狼狈。

    他立起身来,忽然见石缝里有了暗流涌动,那暗流色泽深湛,悄无声息慢慢向上漫来。

    元慧也看见了,一把将韩一鸣拉到一边,捞起衣襟来扎向腰间,边扎边道:“你的衣襟落下去不知沾到了何物。”

    韩一鸣这才见自己的衣裳下摆已沾湿,连忙捞起衫襟来,如元慧一般扎在腰间。

    扎好了衣裳,二人越发小心,一步步向前。

    宋出群见二人慢了,越发催促同门来追赶。

    这时韩一鸣已不敢分心,两眼盯着脚下,一步步向前,而他们越走,脚下的石块越来越大,再走得片刻,石块已大过桌面,石缝也变宽,一不留神便会掉下去。

    韩一鸣走了片刻回头看时,宋出群与他的同门已被甩在了后面,他们脚下的石块也变大,不再能奔跑,只能小心翼翼向前。

    而那三名本来待在海边的弟子也即将要与宋出群等人汇在一处。

    走到海底大石有快一人大时,韩一鸣与元慧都觉疲惫。

    大石形状不一,有高有低,石缝中有潮水涌动,石面上生了不知名的海藻,二人都觉脚下越发滑溜难站稳,石缝也越来越深,他们走得越发小心,二人都走得极累。

    忽然后面有人一声惨叫,韩一鸣正看准了前方的大石要跳跃过去,止住前行往后一看,只见宋出群正招呼同门拉扯着一人。

    韩一鸣还要再看,走在他前方另一块大石上的元慧道:“师弟,你快过来。”

一四七六、追兵

    韩一鸣跃到前方的大石上再转身去看,依旧见宋出群一伙在原地,有一人大声叫唤。

    他静心听去,只听得宋出群道:“你抬他的腿,他腿卡住了。”

    另一人道:“卡得甚紧,拖不出来。”

    此处已比韩一鸣先前险些滑倒处离岸边更远,石块也快有半人大小了,石缝较大,那名平波门人过石缝时没踩稳,一条腿滑入了石缝当中。

    元慧道:“趁他们赶不上来,咱们快走。”

    韩一鸣也作此打算,依旧向前而去,才跳过两块大石已听后面长声惨叫。

    这惨叫极是惨烈,便是韩一鸣与元慧听了都打了个突,二人回头看去,只见平波门人慌张散开,虽动作笨拙却已不再拖那人四边逃开,连宋出群都尖叫着跳开。

    那一条腿卡入石缝的平波门人长声惨叫,身子向石缝中滑去,他一面惨叫,一面伸去去拔自己卡住的腿。但是徒劳无功,他的身子渐渐向下,不多时已只余一颗头在上面,再过得片刻,连头都自石缝当中消失了。

    韩一鸣与元慧离得远,看不分明他是如何消失了,但都心中不安,向着脚下的大石看去。

    他们脚下的大石已极大,石缝幽暗。元慧蹲下身来在大石上按了一按,道:“这就是岩石。但岩石下有何物,我却不知了。”

    韩一鸣对着石缝看了片刻,道:“我们多留心,不可掉入石隙中。”

    元慧站起身来向着宋出群等人看去,此时宋出群与他的同门离他们又远了。

    先前韩一鸣与元慧行走有大石上时走得慢,他们却在小石滩上行走,比他们快因此赶上来不少。

    现下他们也走到了大石滩处,虽然石块不似韩一鸣与元慧所在处大,但滑而难走,立时便走得慢了,便又被元慧与韩一鸣甩开了。

    另三名平波门人则还走在小石滩,但他们走得可没宋出群等人快。

    远远的还有数人,元慧凝目看了片刻,问韩一鸣道:“那是陈如风门下弟子么?”

    韩一鸣立起身来向着他指处看去,相距甚远,但也认出了周绍武,道:“正是陈前辈门下弟子。”

    元慧道:“他们还是不死心,一心要来置你于死地。”

    若是从前韩一鸣定会认为元慧火上浇油,但现今却觉元慧说的对,叹道:“此事非我能说得分明,他们真要误会那便误会吧。”

    元慧摇头道:“陈如风门下弟子甚是缠夹不清,一口咬定了是你杀了他们的师父,定要杀了你。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真杀了他们的师父又怎会容他们跟在身后把你逼成这样?”

    这话自明晰口中说出来韩一鸣不意外,但打元慧口中说出来却令韩一鸣大是意外。

    元慧又道:“你连他们的无礼逼迫都不计较,怎会对他们的师父下手?他们的师父又有什么值得你去下手的?还真当他们师父有甚了不起么?”

    这话对陈如风甚是轻视,韩一鸣还未说话,元慧便又道:“师弟,你心胸宽广不与他们计较,但他们缠磨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不欲让我派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他们就甚是不满,闹了好几回。也不怪我小看他们了。”

    韩一鸣道:“他们不会也追到此间来吧?”

    元慧道:“这可不好说。”

    韩一鸣看了看前方不见边际的海水,此时他们走在大石之上不觉这海水深浅,但看自己与元慧距离岸边已远,周绍武等人已看不清面貌,可知他们已离岸边越来越远。

    二人继续向前而去,走得一阵韩一鸣先沉不住气了,问道:“师兄,我们这样走要走到何时?莫非真要这么走到海对岸去么?”

    说到此处,不禁想起自己过来干粮也只带了一天的,向着左右看了看,只有茫茫水光,不禁惴惴。

    元慧道:“师弟,是你带着我一同走入来的,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韩一鸣甚是懊恼,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却听元慧道:“师弟,你也不要忧心,既来之则安之。真是走到了绝路,咱们也就认命吧。”

    他道:“师弟,你常常不在派中,事事都有人替你打理还好,我派现下可没人能替我操心。但事已至此,我都不想那许多了,你便不要担心了。”

    韩一鸣却在心底问道:“青石,我还该往哪里走,还要再往这海中走么?”

    青石的声音再也没在心中响起,韩一鸣越发不明白了,青石为要将自己带此西海中来?

    他与无名当真在这方么?他们跑到此间来所为何事?

    那灵剑还在无名手中么?他们带了灵剑离开灵山,韩一鸣担忧不已。

    他们离开灵山的消息居然为平波与陈如风门下所知,他们的弟子都已追了过来,韩一鸣越发担忧。

    二人一路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天光变得黯淡,海中的大石已变为巨石。

    韩一鸣与元慧一路爬上爬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滑入缝隙当中,走了这些时候早觉身上疲软。

    忽然听元慧道:“师弟,他们不敢追来了。”

    韩一鸣只觉身上一松,站定脚步向来路回首,果然见宋出群等都在原地未向前。

    他还未想明白,元慧已道:“他们害怕追过来没有好结果。”

    韩一鸣看着隔开他们与平波门人的宽阔水域,一时间无语。

    此间大石有高有低,元慧向四周看了片刻,指着一块凸出的大石道:“师弟,我们上这大石上去看看,看看往前该怎么走,也看看平波道长的高足们是何打算。”

    那块大石极大,就在他们前方一丈处,刚自海水中显露出来,海草湿滑。

    韩一鸣自知到了此处法术无用,格外小心,他与元慧都是小心翼翼。

    此时平波的弟子不追来,二人脚下慢了下来,每一步都踩稳了方才行走。

    韩一鸣看看脚下的石缝有宽有窄,此时天光已暗,看不清缝隙中的情形,唯有感叹这大石坚硬并不脆弱,若是岩石脆弱在他们脚下塌下去,不知会是何情形。

一四七七、去向

    二人来到那块大石前,这大石上长了不少海草,甚是溜滑,元慧绕着大石看了两圈,方道:“师弟,我们打这边上去。”

    他找了一处不那么滑的下脚处,踩实了,双手攀紧石边慢慢向上爬去。韩一鸣沿着他的脚步也一步步攀上去。

    二人都格外小心,攀爬得甚慢,大石也不甚高,爬到上方,韩一鸣便先向宋出群一伙看去。

    此时宋出群已带了他的同门折转回去,连同另一边的三名平波门人也向着岸边而去。

    周绍武一行人早已不见了,不知他们是早退回去了,还是见平波门人折转回去才离去。

    元慧道:“师弟,我们依旧向前走么?”

    韩一鸣想起青石的话来,看了看去路迢迢,满目水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晓。”

    元慧默然片刻,在一边坐下,取出干粮来道:“不论怎么走,还是要先吃饱了再说。”

    韩一鸣道:“他们居然不追来了?”

    元慧道:“或许他们知晓追不上来了,也或许他们带的干粮不多,须得退回去。”

    韩一鸣四周看了一回,除却他们站立的二丈左右没有海水,其余之地早便是天水茫茫,他们的来路也早被海水阻隔,宋出群带着他的同门已越走越远。

    元慧对韩一鸣道:“师弟,他们不会追来了。他们只会到岸边去等咱们。平波这些门人的修为都寻常,他们虽人手众多但修为寻常,害怕追上来后输在我们手上,因此不敢再追来。”

    韩一鸣道:“按他们的脚程来看,只会跟在我们后方,要追上我们极难。只是我却不知这时我们该怎样向前走。莫非真能这样走过海去么?”

    他向着前方看了看了,夕阳照在海面上,金波闪耀,目之所及只是海水,不知边岸在何方,有多远。

    元慧却道:“何必想这样多,你既然带我来到此间,必定有的道理,此处是西海,已近白虎所在,必有其玄妙。再说了,若是我死在此间,难道师弟会见死不救?”

    事已至此,韩一鸣知晓元慧与自己已是同舟共济,便坦然言道:“师兄,我听到青石让我往海中走来,他们就在前方。我当时也不曾细想,便走了进来。”

    元慧看了他一眼道:“那师弟现下作何打算?是要继续向前,还是要退回去?”

    韩一鸣道:“我派弟子在前方,我自然要去找他。但我不知晓无名是否在前方,师兄又是做何打算。”

    元慧微微一笑:“师弟,你我在梦中走在一条路上,必定是有缘故。你不会认为我打你那弟子的主意吧?”

    韩一鸣道:“师兄自然不是打我派那弟子的主意,师兄是要跟我走在一条道儿上,看看我们走到最后是什么样?”

    元慧笑道:“正是。你的弟子如何已不是我要关切的事了,我想借的师弟的相助,让我能够走出来。”

    他是要借自己找到活路了!韩一鸣看着元慧,忽然觉得他也很难。

    吃过干粮,元慧便道:“师弟,我看我们就在此间歇息吧。”

    韩一鸣看了看四周的天水一色,此时海面尚算风平浪静,海浪打到这块大石边便不漫上来,大石顶端虽然湿滑,尚算平整,可算得是这漫漫大海当中二人唯一的栖身处了。

    此时他也觉得疲乏也想歇息,只是想到元慧这一睡下不知何时才会醒来,更兼自己也有过睡去后醒不来,怎敢轻易歇下。

    元慧却果真疲倦了,他道:“师弟,我也想早些看到结果,可我真累了,你若担心只管先去,我过后来追赶你。”

    他敢让韩一鸣先走,韩一鸣却不敢将他一人留在此间。宋出群已带着他的同门退回去了,他担心的是自己走后若是元慧醒不过来,就从此长眠在此间么?这话着实不便说出来。

    而元慧却是神情困倦之极,径直在一连坐下,一手支头,不过片刻他的头颈低垂已睡了过去。

    韩一鸣甚是无奈,只在得另一边坐下。

    他不坐下尚好,一坐下也觉得疲倦,阖眼睡了过去。

    忽然元慧动了动,韩一鸣向他看去,只见元慧站起身来,向着海面看了片刻,转身便走。

    他起身来韩一鸣便看着他,他一动身韩一鸣便见他是径直向岸边走去。

    韩一鸣心道:“他这是要去何方?怎的不唤我一起走?”却见这时的元慧脚下的海水竟不退去,他是踏波而去。

    转眼元慧已走远了,韩一鸣一咬牙,立起身来走到石边正想攀石而下,却觉身轻如风,脚步稳稳落在了海面。

    韩一鸣略一迟疑,又踏出一步果真是稳稳踏在了海水上,他便直追而去。

    韩一鸣的脚程快,元慧走到岸边时他已追赶上来。韩一鸣还看着宋出群带了同门在岸边燃了火堆守候,元慧看都不看他们,径直向着来路走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韩一鸣回头看看西海,着实想不明白元慧怎会忽然离去,他道:“元慧师兄,你这是要去向何方?”

    元慧对他也视如不见,一气向前而去,韩一鸣看了看宋出群与他的同门,见他们丝毫不觉察,想了一想便跟随在元慧后方。

    元慧上岸之后更是脚步轻快,韩一鸣跟在他身后都觉得他身轻如风,奔走如风,他们走过的那许多路都被他轻易越过了。

    韩一鸣越走越是疑惑:“他到底要去何方?”

    按理说元慧要自他找到自救之道,必定不会轻易离开。

    但他却悄悄离开了,韩一鸣怎样也想不明白他是何打算?

    以元慧的性情来看,他绝不愿意就这么死去,那他为何会悄然离去?

    元慧脚下甚快,韩一鸣紧紧跟随,不多时前方有了大大小小白石。

    他不禁一愣,这些白石色泽深浅不一,不论大小都十分光洁漂亮。有的石上还有道道漂亮的印痕。

    此处他是识得了,正是元慧执掌的尘溪山!

    原来他是回门派来。韩一鸣心道:“莫非他派中有了急事,他不便与我说才悄悄来了。”

    看着元慧落下地向着门派走去,韩一鸣犹豫了片刻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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