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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艳     龙书txt下载     龙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章 一声叹息

    爱德华在操场上跑圈。阿斯特兰托着下巴看。

    亚瑟在一旁,摸摸脸。

    “活该!跑死他!”亚瑟恨意满满地说道,“叫他欺骗我!”

    “喂,我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斯特兰斜着眼,看了看亚瑟的脸颊,那脸颊上还残留着手印。

    亚瑟转过头,眼里居然有泪水:“我很卖力地表演《青蛙王子》,当结局时,我脱掉戏服,正美滋滋地等着艾薇儿吻我,结果她尖叫一声,当着全学院的师生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阿斯特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为什么?”

    “她说她满心以为是爱德华。”亚瑟抽了抽鼻子,吼道,“你哥哥是混蛋啊!他用我写的情书,追了我的女人!”

    “不可能的!”阿斯特兰语气坚定,“我哥哥不会做这种事,你知道他对那情诗,一向是感到恶心的,更何况他在感情方面,一向迟钝。”

    “胡扯!那是修辞!”亚瑟抹了抹眼泪,“他把信末尾有我名字的地方撕掉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搭理他了。绝交!”

    阿斯特兰无奈地耸耸肩。

    “等等,难道你没看到……那一幕?”亚瑟上下打量阿斯特兰,“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我正好上厕所去了。”阿斯特兰撒谎道。

    昨天夜里。

    爱德华与他闯进了院长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放着三排书架,上面的书满满当当。办公桌上放着一盘水果,办公桌的后面,挂着帝国的国旗和法师的纹章旗。

    “看!是霍兰!”爱德华指指墙上挂着的画像。

    阿斯特兰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霍兰的模样。一头金色的头发如秋天里成熟的麦穗,被整齐地梳理着,褐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与头发相称的黄金镶边法袍显得他高贵而气宇轩昂。

    “原来霍兰叔叔长这样。”阿斯特兰对叔叔一点印象都没有,“爸爸长什么样子?”

    “说起来,爸爸的眼睛是绿色的。”爱德华眨眨眼,他看了看阿斯特兰,“他们就像我和你,哥哥是碧绿的眼瞳,弟弟是褐色的眼瞳。都是金色的头发。”

    阿斯特兰深呼吸,说道:“我们快找找,有什么线索吧。”

    爱德华翻遍了办公桌的每一个角落,阿斯特兰把羊毛地毯从桌子下拉了出来,仔细检查每一块地面。

    “我早该想到,3年过去了,办公室的摆设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爱德华叹了口气,“就算是霍兰叔叔有什么日记、书信,恐怕也早就被扔掉了。”

    “也许书里有,那些书落满了灰尘。”阿斯特兰眼前一亮,他指了指一个书架。

    两人搬来椅子,在书架上胡乱翻阅。

    “都是些无聊的书。哦,看,大部头的《满月集》,哦,我的天,根本就不想翻。”爱德华摇摇头,把那些大部头的书移开。

    阿斯特兰看了看窗外,行政楼院长办公室的窗口正对大礼堂,大礼堂里现在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笑声。

    “不好,他们好像快结束了。”阿斯特兰说道,“我们得快点走。”

    爱德华咬紧牙关,绷着脸,用力扳一本书:“这是什么书啊?那么重,快来帮忙!”

    阿斯特兰爬上梯子,看到爱德华说的书,有着黑色的封面,他仔细摸着书脊,说道:“好像这书是假的。书脊怎么可能和书架贴得那么紧?”

    爱德华两眼一亮:“肯定有问题!用力推啊!”两人一人拿着书的边沿,但始终拿不动那书。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不好!”爱德华压低声音,“把书整理下,赶快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斯特兰碰倒了梯子。他吓出了冷汗。

    “喵呜”爱德华赶紧学猫叫了一声。

    “来不及了!”爱德华扶起梯子,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没了声音。

    “奇怪,为什么门上的锁会自己掉落?”是西恩院长的声音。他推门而入。

    爱德华与阿斯特兰躲在书架后面,看着西恩院长走了进来。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过了好一会儿,走到一排书架旁,自言自语道:“哎,年纪大了,看完的书都不知道摆回原位。这书原来放哪里的?”

    爱德华的背脊、手心都出了汗。阿斯特兰拉着他的手臂,手心全是汗。

    西恩院长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苹果,狐疑道:“奇怪了,我怎么会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扔在盘子里?哎,年纪大了,记性差了,牙齿也不好。”

    爱德华瞪大眼睛,看着阿斯特兰,阿斯特兰的嘴角还残留着苹果皮。他简直要疯了,贪吃的弟弟、爱睡觉的弟弟,终于尝到了贪吃的下场。

    西恩院长转过身,面对窗户,晚上凉风习习,他咳嗽了一声。

    爱德华与阿斯特兰蹑手蹑脚,调整躲藏的地方,以躲避院长的视线。

    “该死的爱德华!”门口响起声音,吓得爱德华哇一声,跳了起来。

    “你在这里?”艾尔夫曼主任惊叫一声,“你给我过来!”

    爱德华手里拿着铁棒,嘿嘿一笑。

    “艾尔夫曼,等等,是我叫他来的。”西恩院长挥了挥手,“门就开着吧,门锁坏了。”

    趁着爱德华与艾尔夫曼主任站在西恩院长办公桌前的时候,阿斯特兰溜出了院长办公室。

    爱德华跑圈回来时,满头大汗。亚瑟看到他,扭过头去,转身就走。

    “身心舒畅。阿斯特兰你该跟我一起跑啊。”爱德华抹了抹汗水,坐下来。

    “一早上跟你跑那么多,我会死的。”阿斯特兰摇摇头,皱着眉说道。

    “你要再不跑,会肥死的。”爱德华一拍阿斯特兰的脑门,“居然连院长的苹果都敢偷吃。”

    “我饿嘛。庆典开始的时候,有自助餐。我不是为了你嘛。”阿斯特兰委屈地说道,“哥哥,你快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爱德华哈哈大笑:“院长对艾尔夫曼主任说,他早就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所以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他批评艾尔夫曼主任不该因为考试作弊就把我关一星期禁闭。然后说,从今天开始,给我特训。”

    阿斯特兰眨眨眼:“就是跑步?”

    “当然不是。他说我既然领会了铁系魔法,就向白色恶魔卡修学习,做个操纵铁元素的剑士吧。”爱德华洋洋得意,“今天开始,我免除普通的元素召唤魔法测评,空出更多的时间,向威廉教官学剑术。哇哈哈,我再也不用看沃特教官的苦瓜脸了。”

    阿斯特兰仰面躺在地上,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像你这样,早点领悟与众不同的魔法就好了。”

    “在那之前,你的胃口别与众不同就好了。”爱德华伸展手臂,看来看自己的肱二头肌。

    阿斯特兰不理哥哥的调侃,一脸严肃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西恩院长替你打掩护?”

    爱德华皱着眉头,一手托腮:“的确很奇怪。首先,他进门后看到书被乱放、苹果被吃了,那些自言自语,我觉得他是说给我们听的。你想,在这之前,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怎么可能回到办公室,书的顺序就乱了?还有苹果,刚被咬过的苹果,果肉是白色的,早就被咬过的苹果,果肉的颜色变得发黄。而且咬痕也能看出不同。”

    “对不起……”阿斯特兰低下头,“我下次注意。”

    爱德华一拍阿斯特兰的脑门:“下次不准偷吃!”

    阿斯特兰一脸严肃:“我更在意的是,他既然知道我们在,为什么要替我们打掩护,还放跑我。他说门就开着,门锁坏了,其实是说给我听的。”

    爱德华摸摸下巴,想了想,说道:“还有那本我们始终无法搬动的书。”

    阿斯特兰甩了甩手:“说起这个,昨天我就觉得那书不正常,肯定是假。我的手都疼了。感觉那书硬邦邦的。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爱德华眼睛一亮:“我是铁之魔法师爱德华!当然是学魔法了啊。”

    阿斯特兰摇摇头:“你好像搞错重点了啊。爸爸和叔叔的事情怎么办?”

    爱德华打了个响指:“我们是魔法师的孩子,成为魔法师也是继承他们的想法啊。何况我现在和铁元素签订契约了。爸爸和叔叔的事情嘛,西恩院长既然给我们打掩护,说明他对我们有好感。那我好好学魔法,接近院长。”

    阿斯特兰双手托腮:“你说得对,看来我也该好好学魔法。”

    “对了,亚瑟为什么看到我就跑?”爱德华突然想到。

    阿斯特兰深深地叹了口气:“艾薇儿当着全学院师生的面,打了他一巴掌。就在他脱掉青蛙戏服的时候。”

    爱德华双手叉腰:“好险啊,原来他们演的是独创版本的《青蛙王子》,如果我演的话,挨巴掌的就是我了。我去向亚瑟道歉吧。哎,卓雅那小混蛋哦,骗了我。”

    阿斯特兰一歪脑袋,垂下头,嘀咕道:“为什么我会输给那么迟钝的哥哥……”

第42章 命运之子

    孙光龙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陷入深渊。他动了动手指,用力睁开眼睛,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他赶紧转过头,闭上眼。

    “要我说,带着他就是个累赘。”

    “我可是要去取狗皇帝的性命的,绝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们答应过超级魔法师,要保护他。”

    “去他的超级魔法师,他自己怎么不留在我们这里。”

    他听到四个人在争论,挣扎着,摔下床,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发现黑胡子等人正围坐在树桩上。

    “嘿!他醒了!”他看到了瑟琳娜年轻的脸庞,那红色的头发被剪成了精干短发。

    “终于醒了,我的娘啊,他可真能睡。”黑胡子肖恩洗干净了头发,胡子黑得发亮。

    他浑身酸痛,四肢无力,靠在门上,斯派克、瑟琳娜赶快过来扶着他。

    “我睡了多久?”他口干舌燥,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一天一夜。”斯派克拿来一碗水,递给孙光龙。孙光龙的喉咙干渴,捧起碗仰头就喝,那架势想把碗吞下去,他咳嗽几声,水从下巴那里流出来。

    “慢点喝。”瑟琳娜轻轻拍着孙光龙的背。

    “对我就没那么温柔。哼!”汉斯哼了一声,白了一眼。

    孙光龙恢复了些力气,看了看四周:“我们在哪儿?”

    “那个超级强悍的魔法师,带着我们从正面突破鬼泣山监狱,我们逃出来了。”瑟琳娜一说起这个,手舞足蹈,“那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

    “正面突破?我看应该叫饶他们一命。”黑胡子粗声粗气地说道,“实在太强悍了,我黑胡子当了那么多年的海盗,游历各国,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

    “游历各国?”汉斯哑然失笑,“大陆只有一个帝国。吹牛不上税。”

    肖恩白了汉斯一眼,黑胡子翘得老高:“茫茫大海,大陆的面积只是全世界的冰山一角。你懂啥。”

    孙光龙晃了晃脑袋,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地牢的情景。豪森?他说夺取了我的魔法。我的魔法!

    他屏住呼吸,集中精力,对一旁的泥地轻轻挥了挥手。地面毫无反应。他慌了神,再用力挥手,地面纹丝不动。

    “你在干嘛?”瑟琳娜跟着他挥手,“你放心,你的腿脚没问题,我全检查过了。确切地说,全身都检查过了。”

    “你简直是不害臊!”汉斯气鼓鼓地说道。

    瑟琳娜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大块的肌肉,动不动就吃醋。难怪我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我迟早有一天要你跪着求我娶你。”汉斯哼了一声。

    瑟琳娜没理会他。

    “刚好,你小子醒了。我们刚才在争论,现在赶去雷霆堡,也许还有时间。我们有马。”汉斯看着孙光龙,说道,“但斯派克他们不同意。你怎么说?”

    “乖乖,斯派克,你说这小子也是魔法师,他如果能像那个家伙一样厉害……”黑胡子看了看孙光龙,眼睛里充满期待。

    斯派克哈哈大笑:“别做梦了,就算是他有那么厉害,能一个人杀进雷霆堡?”

    孙光龙完全听不进他们的话,他仔细聆听,没有元素回应他。

    “我……我……”他看了看双手,大叫起来,“我失去魔法了!”

    大家先是一愣,汉斯最先笑道:“我就说,他是冒牌魔法师。”

    黑胡子眨眨眼:“啥意思?魔法还能丢失?”

    斯派克的脸都变了,他皱了皱眉:“安静,让他说。”

    孙光龙挥动双手,晃晃脑袋,他心烦意乱,他的脑海都是豪森,他吼道:“我的魔法被豪森夺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斯派克打破沉默:“你是说,那个超级魔法师,是豪森?我听说过这事。”

    “我也听说过,全大陆的人都听说过,10年前,魔法学院院长霍兰被哥哥豪森杀死。”肖恩摸摸自己的胡子,“坊间传闻好多版本,说豪森是为了女人和霍兰起了争执,也有说是霍兰当上了学院院长,豪森不肯屈居人下。”

    “如果是豪森的话,我就相信了。”瑟琳娜安慰道,“孙光龙,你别急,魔法既然能被夺走,也能找回来,对不对?”

    孙光龙摇摇头:“不,我没有学院发给毕业生的奥术水晶,没有多余的魔法。我……又是普通人了!我变回普通人了!”

    “普通人?我们都是普通人。”黑胡子说道,“说得自己很了不起似的,你从一开始就是个菜鸟魔法师。”

    “冒牌魔法师。”汉斯补充了一句。

    “现在好了,他没魔法了,你们还想着取狗皇帝的命?!”瑟琳娜吼道,“清醒一点吧。”

    黑胡子瞪大眼睛:“吼我干啥?”

    汉斯咬咬牙:“该死的,浪费了一天一夜陪着他。黑胡子,我们走。”

    “真去?你有啥计划?”黑胡子舔舔嘴唇,“说实话,我黑胡子更想念基罗群岛的妞儿。”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赶到那里,我们总有办法能在庆典上见到狗皇帝。”汉斯说道,他骑上一旁的马,“我没那么傻,当然不会白白送死。你怂了?”

    “胡扯!我黑胡子怕过啥?”肖恩哼了一声,随即也上了马,“去就去。”

    “最后问你们一遍,去不去?反正这小子是没指望了。”汉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我现在就恨不得让奥古斯特尝尝当年吕贝克亲王遭遇的一切。”

    “嘿,说好了,皇后归我。”黑胡子嘿嘿一笑。

    斯派克摇摇头,看了看瑟琳娜。瑟琳娜回绝道:“要去你们去。我们答应过豪森,要保护他。”

    “我们走。”汉斯一拍马的脖子,回头对瑟琳娜说道,“我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到时候看你还敢瞧不起我。”

    “走喽。首都的姑娘们,我黑胡子爷爷来啦。”黑胡子粗野地吹了声口哨,“弄一打首都白白嫩嫩的姑娘卖去自由贸易城邦,嘿嘿,赚大发了。”

    两人策马扬鞭而去。

    瑟琳娜朝两人远去的方向吐了口水:“两个白痴!”

    “告诉我,当晚,豪森杀了多少人?”孙光龙问道。

    斯派克回答道:“不清楚,很多敌人是被自己人踩死的。他们在逃跑时,互相踩踏。”

    孙光龙双手打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徐大人让我接近的人居然是豪森,他根本没说接近豪森是为了给他夺取我的魔法来越狱!他还问我怕不怕死,我还傻乎乎地说万死不辞!我是不怕死,但那些平民是无辜的!

    斯派克拉住孙光龙的手,向瑟琳娜使了眼色:“那些都是帝国的走狗。”

    孙光龙摇摇头:“不,如果我不会魔法,如果我的魔法不被豪森夺走……”

    “如果豪森没有你的魔法,大家都出不来。”瑟琳娜安慰道,“事物总有好坏两面。那些帝国的走狗,死有余辜。”

    孙光龙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不,在我看来,打败旭日帝国的是罗德斯和他的军队,那些平民是无辜的。豪森越狱后,如果他伤害无辜的人……”

    斯派克哈哈大笑起来,瑟琳娜也哈哈大笑,两人这一笑,让孙光龙摸不着头脑。

    斯派克拍拍孙光龙的肩膀,说道:“豪森在临走前,说他和鲁道夫家族、帝国走狗们还有帐要算。我看,他的目标不是那些平民。反倒是你,他说,如果你醒来,不提那些死伤的狱卒,或者对可能发生的平民被杀害觉得活该、麻木、冷漠,那我们没必要和你说以下的话,直接捅死你。”

    孙光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立即觉得头晕。他的力气还没回复。

    “如果你自责,那说明你是值得期待的人。”瑟琳娜接下话茬,“他就是这么说的。如果确定你值得期待,他嘱托我们要保护好你。”

    “保护我?”孙光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不明白。”

    “他说,你学会魔法是命运的安排,你与他相遇也是命运。”瑟琳娜抬了抬下巴,“哎呦,斯派克,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

    斯派克接下话茬:“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回家乡后,把这个交给你的母亲。”

    “母亲,对了,我要回家。”孙光龙接过斯派克手里的东西,是自己原本挂在脖子上的坠饰,他一愣,这坠饰原本是椭圆形,现在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东西,“等等,他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魔龙狂舞,青龙升天。”斯派克回忆道,“他说,你是命运之子。”

    “这话在地牢里,他也说过。”孙光龙突然想起在地牢里,他做的那些梦。命运之子?豪森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全说出来?如今看来,有必要回去一趟。

    “我的天,不管怎么说,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你?你来鬼泣山监狱前,都干了些什么?”瑟琳娜从上到下打量孙光龙。

    “我在帝国魔法学院学魔法。”孙光龙说道。

    “这我知道,关键是,你学会魔法后,想干些什么?有没有想干一番大事业?”斯派克用唯一的手托着下巴,摸了摸日渐增多的胡子。

    “我想光复旭日帝国。”孙光龙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不是靠阴谋诡计,也不是靠越狱的豪森。在此之前,我有事情要找复国派问问清楚。”

    斯派克与瑟琳娜对视一眼,斯派克哈哈大笑:“有趣,真是有趣。我倒要看看,命运之子怎么书写两个帝国的命运。”

第43章 归于平凡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出现时,露珠挂在树叶上,孙光龙趴在树干上,用力抓过树枝,伸出舌头,去接树叶上滴落的露珠。突然,他手一滑,整个人翻下树干,他凭着本能,双手抓住树干,双脚凌空。

    “天啊!小心点!”瑟琳娜尖叫一声,跑过去,抱住孙光龙的腿,“你可以松手了。”

    孙光龙一松手,两人一齐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孙光龙站起身来,拉起瑟琳娜。

    瑟琳娜拍怕身上的泥土,自嘲道:“都饿成前胸贴后背了,也不怕你压我身上了。”

    孙光龙舔了舔嘴唇,他又渴又饿,胃部袭来阵阵疼痛。

    斯派克站在另一棵树旁,挥挥手,说道:“你们谁来帮我?这里有好多果子。”

    孙光龙蹲在地上,瑟琳娜骑在他的脖子上,摘下来的果子,由斯派克用衣服兜着。

    “总算能有点吃的了。”三人围坐在一起,拼命啃着果子。

    孙光龙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可恶,如果我还有魔法,只需要一挥手,树枝就会自己弯下来。”

    斯派克咬下一口果子,发出清脆的咀嚼声,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慢慢你会习惯失去东西的感觉。比如我的左臂,一开始我一直觉得左臂还在,右手拿不动东西时,左肩膀下意识凑过去,才发现左肩膀以下的手臂全被砍了。”

    瑟琳娜一口吃掉一个果子,说道:“与这相比,我觉得失去魔法不算什么。全帝国会魔法的人,算是这10年间死去的魔法师们,也不会超过200人。更多的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呢。”

    孙光龙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自从发现自己有魔法天赋后,他欢喜雀跃,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换句话说,他以自己不是凡人自居。到了魔法学院后,每个人都会一点魔法,似乎魔法是习以为常的东西。

    “我们上路吧。”孙光龙把最后的一颗果子塞进嘴里,跨上马。斯派克与他同坐一匹马,瑟琳娜单独骑一匹马。

    离开破弃的村子已三天了,一路上,孙光龙等人在山洞里、大树下过夜。他们又冷又饿,渴了喝露水、找山间泉水,饿了吃浆果甚至树叶。他们从梅诺行省的边境出发,计划穿越梅诺行省,去奥兰多行省,最后到落日行省。之所以不从梅诺行省的市区经过,是怕斯派克被认出。

    梅诺行省的边境是山区,好在大部分的山的海拔不过1000多米。5月初,雨下了一周,如今总算是停了。

    瑟琳娜拉了拉缰绳,她不想马跑得太快,没有换乘的马,催这匹马快跑是欲速则不达。

    “雨总算停了。”瑟琳娜举起手臂,闻了闻,“衣服上还是湿漉漉的,难受死了。好想洗个澡,把衣服晒干。”

    斯派克用唯一的手握住缰绳,说道:“雨季应该过去了。毕竟是5月初了。说起来,黑胡子他们走了三天了,快马加鞭,估计还真能赶上帝国的庆典。”

    瑟琳娜哼了一声:“我觉得他们就是送死去的。想在庆典上杀皇帝?鬼知道他们脑子是什么。”

    孙光龙轻轻抚摸马的鬃毛,问道:“我们该劝他们一起走。不该让他们送死。”

    斯派克摇摇头:“黑胡子精明得很,他吹牛而已,才不会干傻事。至于汉斯,他也不是笨蛋。如果他是铁卫的后代,我觉得他能与御前骑士干一仗,不过势单力薄,他有自知之明。”

    瑟琳娜歪着脑袋:“那就是说,两个人……”

    “应该不会傻到鸡蛋碰石头。”斯派克一语道破,“走吧,前面是哨卡。”

    哨卡那里排着很长的队伍,有的商贩靠在车上打着盹,有的商贩无所事事,手搭凉棚,看着前方。

    “哇塞,看那里,一整车的橡木桶,我敢打赌,那是红酒。”瑟琳娜舔了舔嘴唇。

    “尊贵的……女士……”商贩打量瑟琳娜的短发,看到她高耸的胸脯后,说道,“我这里全是来自多歌的葡萄酒,不过你猜错了,我这些是白葡萄酒。”

    “哇!那可是极品,甘甜爽口,又不涩。”瑟琳娜抹了抹口水。

    葡萄酒商贩啧啧赞叹:“真是一个识货的,我这一桶酒价值20帝国马克。”

    瑟琳娜吓得目瞪口呆,摸了摸肚子,尴尬地笑道:“真是好货好价格。可惜……”

    葡萄酒商贩立即翻了脸:“没钱?没钱你瞎问什么,滚滚滚。”

    斯派克插话道:“20帝国马克,那可相当于落日行省一户人家一个月一半的税费了。这酒可真贵得值那个价?”

    “笑话。你恐怕不知道,落日行省一户人家,现在的每月税费是80帝国马克。”葡萄酒商贩冷笑一声,“你关心落日行省的税费干什么?”他看到了孙光龙,仔细端详孙光龙的脸,说道:“这位小哥,黑头发、黄皮肤,但脸却有罗德斯人的样貌,你是混血的?”

    孙光龙没回答他的问题,开口道:“你刚才说,现在落日行省一户人家每月80帝国马克的税费?凭什么那么高?”

    “你们的消息真落后,从哪儿来的?”葡萄酒商贩看了看三人,“3月份,帝国规定的是60帝国马克,4月份,说临时增加20帝国马克,理由是帝国庆典税。他奶奶的,帝国庆典不应该减税吗?”

    一旁的商贩苦着脸:“喂,你小声点,叫卫兵听见了,小心拔掉你的舌头。”

    “老兄,你是卖什么的?”斯派克抬起头,看了看,“丝绸?”

    “对,就是该死的丝绸。羊毛出在羊身上,每个商人都懂。”丝绸商贩开始倒苦水,“这玩意儿,只有落日行省有,帝国增加了他们的税费,他们就提高了商品的价格。”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斯派克问道,“这些丝绸贵得要命。”

    “去奥兰多行省,或者坐船去自由贸易城邦,那里的达官贵人和富商们才消费得起。”丝绸商贩苦着脸,“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别说是落日行省的税,听说奥兰多行省的金矿主们也在闹。”

    前方的马车好不容易通过了,漫长的等待人群向前挪动一点。

    “可不是嘛。财务大臣的脑子估计被驴踢了,想钱想疯了,提高黄金开采税、黄金饰品加工税、黄金营业税。”葡萄酒商贩拍拍驴的脖子,催着驴往前走。

    “要我说,是法务大臣的脑子坏了。”丝绸商贩叹了口气,“他们的税法朝令夕改。”

    没人敢说皇帝的不是。孙光龙想。这一切,恐怕都是皇帝的旨意。

    人和马车就像水流,又想前涌动一点。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慢?”斯派克问道。

    “听说,前几天,白头翁山上发生了惨案,最高的山峰上,高塔里死了一老、一少。起先大家都不知道,直到气温上升,积雪融化后有人上山,才发现的。”丝绸商贩诉说听来的消息,“听说在高塔里,发现了大量与魔法有关的书籍,还有炼金的药材和器材。”

    一队卫兵拿着长矛走过来,大呼小叫:“有通行证的商贩,都把通行证拿出来,我们另开一条道,放你们走。”

    “我有!”葡萄酒商贩从怀里摸出一张张纸,“帝国内务府的通行证,还有税务部的免税证明。”他得意洋洋,看了孙光龙他们一眼,“我就不陪你们耗时间了。”

    丝绸商贩一脸嫉妒,叹了口气:“我也许该转行卖葡萄酒。该死的,当今的皇帝陛下最爱喝酒,内务府和税务部优先给酒贩子发通行证。”

    “然后呢?白头翁山的惨案后来怎么样?”孙光龙问道。

    “卫兵们怀疑是魔法师之间的斗争,听说在这之前,有个魔法师用魔法抬高了地面,让马车能走出泥坑。之后就发生了惨案。”丝绸商贩努努嘴,“所以他们在查有没有魔法师,听说那个什么部队也来了。就是魔法师的什么……”

    “战狼小队。”孙光龙轻声说道。

    “对,就是战狼小队。”丝绸商贩给了驴一鞭子,催促它往前赶。

    卫兵们来到孙光龙等人面前,看了看。

    “你是魔法师?”卫兵们操起了长矛,对准孙光龙。

    孙光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蓝色法袍。他挥了挥手:“不,我不是魔法师。”

    “搜!”卫兵把孙光龙拖下马,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没有那个圆球,奥术水晶。”卫兵嘀咕道,他一脚踢向孙光龙,“滚!”

    “等等。”后面走来一人,孙光龙一看,并不认识。

    那人走到孙光龙面前,仔细端详,拉过蓝色法袍,正反两面看。

    “你从哪里来?”他的脖子上挂着狼头徽章。

    斯派克一脸苦相:“官老爷,1个残废带2个小鬼,投奔亲戚去。”

    三个人又脏又臭,几天忍饥挨饿,形容枯槁,面黄肌瘦。

    “这像是法袍。”那人拿出一个水晶球,放在孙光龙身旁,“但是法力探测水晶没反应,也许只是这衣服像而已。你们走吧。”

    孙光龙暗自松了口气。

    “小哥,普通人的感觉怎么样?”瑟琳娜俏皮地眨眨眼。

    “归于平凡,就当个普通人活下去吧。”斯派克替孙光龙回答道。

第44章 庆典序幕

    君临大道最近几天被挤得水泄不通。各地的贵族拖家带口,乘着马车,由自己家族的卫兵护送,那些卫兵们举着绣有象征贵族家族的纹章的旗帜,带着辎重车,浩浩荡荡。一些贵族互相认识,交汇时互相打个招呼,寒暄几句,造成拥堵,有的贵族互相不认识,互不相让,结果交汇时差点由争吵变成拔刀一战,也造成拥堵。还有那些来自各地参加骑士大赛的骑士们,享有大片封地的骑士们带着侍从、换乘马匹、驮马,有的甚至带上家眷,那些封地较小的骑士们不带家眷,但也会带上侍从和驮马,流浪骑士最寒碜,盔甲破破烂烂,能有个人当侍从跟着就算不错了。

    这么一大批人陆续赶来雷霆堡,旅店早就被挤满,有的领主在雷霆堡外的平原上扎下帐篷,于是又发生争夺地盘的冲突。一时间,从首相塔上可以看见雷霆堡周围被五颜六色的帐篷和旗帜包围,那些纹章让塞巴斯蒂安看得头疼,他恨透《纹章学》了。

    更令塞巴斯蒂安在意的是治安和卫生,当第一批贵族和骑士们到来时,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为此他动用了外城的红袍子卫兵去维持秩序,下令大工匠菲利普瓦尔泽赶紧召集人手,在雷霆堡外临时挖排污渠。

    “为那些贵族老爷和骑士挖小便池和粪坑?你把我当什么了?”菲利普瓦尔泽两手一摊,愤愤不平道。

    “在那些人的大小便包围雷霆堡前,你最好动作快,皇帝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塞巴斯蒂安懒得费口舌。

    菲利普红着脖子:“早干嘛去了,城市扩建时你就没考虑这些?”

    “来的人数超出了预期。”塞巴斯蒂安苦涩地说道,“我没想到他们会在外面搭帐篷。”

    “没想到?你一句没想到让我去临时挖小便池和粪坑?”菲利普喘着粗气,“简直让我丢人丢到家了,而你,还拿皇帝陛下来压我。”

    塞巴斯蒂安解释道:“各大行省的总督、领主、有邀请函的贵族们,我们都尽量安排了住处,但还有那些没受到邀请的,以及那些来参加骑士比赛的,我没法一一安排。”

    “这也说明,举办帝国庆典深得人心。”大学士温斯顿赶紧打圆场,“为帝国服务,万死不辞。内务府最近已经连轴转了,大工匠也一定以维护帝国利益为己任。”

    “好了好了。我派人去。”菲利普白了塞巴斯蒂安一眼,他也知道大学士在给他台阶下。

    塞巴斯蒂安揉揉眉头,除了这些,他更担心城内的治安。他命令内城的金袍子去维持内城的治安,但这远远不够,于是他把自己家带来的卫兵也派了出去。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时间来到5月15日,帝国的庆典终于拉开序幕。

    清晨,金袍子们从君守城到大教堂的一路上,组成了人墙,用长矛挡住围观的人群。皇帝、皇后、两位皇子、御前会议的成员们,各自坐着四人轿子,从君守城出发,沿路穿过内城的主干道,去往大教堂。随轿子一起的走还有12位御前近卫骑士,今天的他们依然穿着白袍子、抛釉的紫色盔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护皇帝一家。

    塞巴斯蒂安轻轻撩开轿子的帘子,看了看四周,出了君守城后,队伍来到了内城区,那些平民们、外地来的客人们挤作一团,金袍子将他们拦在外围。

    当轿子停下时,塞巴斯蒂安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教会的那些高阶教徒们并排站在教堂外,皇帝走在最前面,皇后与两位皇子在后,再这之后是御前会议的成员们。各大行省的总督早已在教会前等待,看到塞巴斯蒂安,奥拉夫给了他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注意到,奥拉夫今天穿着金色镶边的丝质长袍,与他的蜂蜜色发色相匹配。

    大主教站在教堂的中央,穿着一身红袍,看到皇帝,微微鞠躬。

    这恐怕是全国为数不多的见到皇帝不用下跪的人。塞巴斯蒂安抬眼看了看教堂,大教堂的顶端是圆形,上面有彩色琉璃装饰,在礼拜堂的正前方,摆放着众神像。

    “天上众神,他们无所不知。”大主教拿着陶瓷鹅颈瓶,用嫩橄榄枝沾上圣水,在皇帝头顶轻轻一点,“你祈求什么?”

    “我祈求帝国富足安康,祈求帝国战无不胜,祈求基业千秋万世。”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今天没有一早喝得醉醺醺,他红光满面,走形的身材用金色长袍遮盖,头戴金色皇冠,那皇冠上用翡翠雕刻成雄鹿,那标志着官方认可雷神加斯加尼克化身雄鹿,指引罗德斯鲁道夫走出迷雾森林的传说。

    “全体向众神祈祷。”大主教声音洪亮。

    塞巴斯蒂安闭上眼睛,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庆典一切顺利。

    “你为什么不祈祷?”大主教的声音里带有恼怒。

    塞巴斯蒂安睁开眼,向身后看去,只见文森特冯吕贝克,塔克斯的领主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闭紧眼睛祈祷。

    “我不信仰新神。”文森特咬咬牙,回答道,“我来这里,仅仅是尽一份领主的职责。但没人可以强迫我信仰你们的神。”

    大主教厉声道:“你在亵渎神灵……”

    皇帝没等大主教把话说完,吼道:“去你的文森特,你问问你家祖先,到底是谁给了你们领主的地位。”

    “是的陛下,吕贝克家族时刻谨记。”文森特微微欠身。

    “记住个屁!”皇帝大发雷霆,“去你的旧神!我告诉你,帝国只有七神!”

    “尊贵的皇帝陛下,大教堂不允许异教徒的亵渎。”大主教威严地说道,“按照教规,异教徒不能参加祭拜活动。”

    “来人,把文森特拖出去!”皇帝一挥手,金袍子把长矛拦在文森特的面前。

    “我会走。”文森特冯吕贝克的眼光与塔克斯行省的雪山一样寒冷,他扫视了一眼,与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对视,“我本来就不想进来。”

    “在帝国神圣的庆典祈福上,你再多说一个字,”皇帝咆哮道,“我叫你后悔进来!”

    文森特拂袖而去。

    这个骚动后,大主教继续主持庆典祈福。皇帝在他的指引下,对众神一一祭拜。

    “天上众神聆听你的祈祷,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愿光明之神赐予你勇气与信念,愿智慧女神赐予你睿智与公正,愿爱神赐予你仁爱与宽容,愿战神赐予你战无不胜,愿青春女神赐予你健康长寿,愿丰收女神赐予帝国富饶多产,愿雷神赐予帝国永恒基业!”主教流畅地诵读了祝词。

    “众神与我同在!”塞巴斯蒂安与众人齐声说道。

    结束了庆典前为帝国祈福,奥古斯特皇帝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红光满面,喜笑颜开地带头走出大教堂。

    走出大教堂后,不再乘坐轿子,皇帝一家和御前会议成员、各大行省的总督、领主们骑马前行。12名御前近卫骑士、2队金袍子分成两边,护送皇帝和政要们,从大教堂出发,一路走向大广场。

    塞巴斯蒂安坐在马上,紧张地环顾四周,他总幻想着哪里射出一支箭,射中皇帝、皇后或皇子们,他劝过皇帝坐轿子,必要时皇帝一家与御前会议成员换乘轿子,即使有人想暗杀,也猜不透皇帝坐哪一顶轿子里。但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向来豪迈和自信(自负?),一出教堂就迫不及待上马。

    那些围观的人被金袍子们用长矛戳,命令他们下跪。在皇帝队伍前进的路上,一时间,人潮像海浪一般起伏。

    塞巴斯蒂安看到奥拉夫克鲁格坐在白色母马上,眼睛扫视着人群,奥拉夫不时向人群挥手、眨眼。他多半是在勾引人群中的青涩少女。塞巴斯蒂安心想。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法务大臣弗雷德曼一身黑袍,书呆子的穿着让他看起来像本历史书,沉闷得要死。大工匠菲利普瓦尔泽反倒穿着鹅黄色长袍,但粗壮的手臂与秀气的长袍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是奥拉夫来评判,会说一头牛穿上了华服。财务大臣克劳泽威金斯戴着红宝石戒指,头发两鬓微白,眼袋浮肿,看起来他的睡眠与塞巴斯蒂安一样糟糕,不知道是为了庆典的经费筹措,还是担心之后的经费决算。情报总管比尔牛顿的肚子快赶上皇帝了,依然是穿着昂贵的丝绸褂子,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最惨的是大学士,今天他挂满了所有的项链,足足有4条,那重量让他几乎要趴在马背上了。

    塞巴斯蒂安看向人潮,那些人,不管平民还是一般的小贵族,或是骑士,都跪在地上,头都不能抬起来,不能出声。他这才明白,皇帝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真正的万人跪拜的感觉。

    皇帝的队伍来到大广场时,已经是快中午,临时搭建的看台高高耸立,一行人走上看台,皇帝入座后,广场另一侧的舞台上,史诗剧《帝国的光辉》即将上演。

第45章 帝国的光辉

    大广场上,有两处巨大的临时建筑,一处是皇帝、御前会议成员、总督、各行省领主的看台,金袍子护送他们上台,普通的民众只能站在看台下,被金袍子拦在外围观看。好在舞台同样巨大,底下半层悬空,上面一层面向看台的部分用于表演,后半部分作为后台。

    奥古斯特皇帝刚入座,就对侍女嚷道:“拿酒来,拿上好的多歌自由贸易城邦的白葡萄酒。”

    “皇帝等着这一刻好久了。”奥拉夫坐在塞巴斯蒂安的身后,轻声耳语道。塞巴斯蒂安苦笑着,摸了摸胸前的坠饰。

    不一会儿,侍女们带来多歌的葡萄酒、加斯加尼克的红茶、落日行省的绿茶、各地的糕点。塞巴斯蒂安拿了一杯红茶,他看到二皇子喜笑颜开地抓起一块奶油蛋糕,伊凡娜掐了二皇子的腿,小鬼头的脸由晴转阴。大皇子拿起一块杏仁蛋糕,就着红茶喝上一口,显得比小鬼头成熟得多。至于皇帝陛下,猴急地开了一桶白葡萄酒,一时间酒香四溢,他命人倒满一杯白葡萄酒,要来一盘蛋糕和香蕉。坐他身后的奥拉夫照旧坚持“独特”的包容性,选了落日行省的针叶状绿茶和自由城邦的甜瓜,末了还要了一杯麦芽酒,将麦芽酒倒进绿茶里,轻轻晃动杯子。

    随着幕布的拉开,第一幕开演了。

    舞台上飘落白色的棉絮状物体,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扎着古老的发型,留着小胡子。

    “冷,好冷。塔克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男人双手交叉抱在肩上,双腿奇怪地交叉,“我为什么会那么傻缺,带着民众北上?”

    “吕贝克!”舞台上跑出来一个女人,穿着薄纱,一走出来就给了男人一巴掌,“你这个傻子!塞尔威斯的那些瘟疫怎么没把你带走?伟大的罗德斯去玛拉赞湖区,那里温暖富饶,而你,选择一路北上,一路只有白雪和霜冻!”

    台上演的一个是吕贝克劳伦兹,另一个是他的妻子丽莎娜劳伦兹。“伟大的罗德斯”,丽莎娜绝不会这么称呼罗德斯。演员在讨好皇帝。塞巴斯蒂安回头看了看文森特,文森特一脸阴沉。

    “报罗德斯已达到温泉堡。”舞台上响起画外音。

    男人惊恐万分:“哦,不,伟大的罗德斯到达了温泉堡,他马上会攻进白霜宫。”

    “闭嘴!吕贝克,你该像个男人。温泉堡,你该在那里围死他!”女人又是一巴掌打了男人。那耳光响亮得要命。

    “哈哈哈哈。”皇帝刚喝了一口白葡萄酒,噗地笑了出来。

    扮演吕贝克的男人一把拉掉女人胸前的衣服,观众们发出惊叫,女演员尖叫一声,捂住胸口。

    “温泉堡围死他?很好,让我先热热身。”那男人将女人扛在肩上,

    两人走下舞台,幕布合上。

    皇帝哈哈大笑,拍着手,随手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低俗而谄媚。这就是皇帝钦点的帝国最好的剧团的演出。塞巴斯蒂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幕布再次拉开。

    一个侏儒,套上灰色的戏服,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扮演吕贝克的男人再次出现,拿着长枪道具,冲了出来:“老鼠你别跑!快到我碗里来!”

    扮演老鼠的侏儒双手叉腰:“就不,就不,你那小短腿,抓得到我吗?”

    两人在舞台上小跑一段,吕贝克追不上老鼠,累得气喘吁吁。

    “啊”侏儒胸前中箭,尖叫一声,“是罗德斯,最好的猎手……”随即仰面倒下,被人拖下舞台。

    舞台上棉絮越来越多,吕贝克拼命跺脚:“饿死我了,冻死我了。”

    扮演罗德斯的演员显然精心挑选,身材高大,那张脸棱角分明,他头戴道具的皇冠,拿着长剑,一拉披风,喊道:“敌人就在温泉堡外,杀!”

    梅诺行省的总督舒马赫冯弗格特轻声说道:“这与史实不符。温泉堡里又饿又冻的是罗德斯,那时他只是自封古塞尔维斯的国王,称帝是吞并旭日帝国之后。”

    皇帝陛下兴致勃勃,挥手道:“干死他!”

    奥拉夫咳嗽一声,缀了口绿茶加麦芽酒:“弗格特大人恐怕不想被拖到舞台上挨鞭子给几万人看吧。”

    卡介伦杨的脸色发白,他前几天得罪了陛下,今天又不敢请假,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里,坐在座位上时龇牙咧嘴。显然鞭子打得他够呛。

    台上,吕贝克跪在罗德斯的面前,脖子上被套上了项圈。

    “吕贝克,你臣服于我,塔克斯将成为帝国的行省。而你,将成为领主。”罗德斯拿着剑,说道。

    “遵命,陛下。”吕贝克点点头。

    “不是你,我叫它。”罗德斯用剑指了指吕贝克的另一边,台上的一个侏儒牵着一条狗,说道:“从今天起,乖狗狗,你就叫吕贝克。”

    广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皇帝站起来,挥手道:“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在后排的一群人哈哈大笑。比尔牛顿的大肚子笑得发颤,大学士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嘴,跟着笑,同坐一排的塔克斯行省的总督迪奥文斯卡特看见其他人看文森特冯吕贝克,赶快低下头假装喝水,塞巴斯蒂安看到后者捏碎了一只香蕉。

    陛下不该这样,对敌人的尊敬是骑士的美德。皇帝尤其该如此。塞巴斯蒂安把手绢塞到文森特手里,轻声说道:“别介意。”

    “别冲动。你捏香蕉就像捏碎某人的命根子一样。”奥拉夫又往绿茶里加了一点麦芽酒,塞巴斯蒂安怀疑他会不会喝得和皇帝一样醉。

    幕布合上,休息后,第三幕随着幕布拉开,舞台上放满了薄木板做的风景,上面用白色留白代表雾气,绿色和黑色代表森林。

    “这才叫画,三流画家,好好学学。”奥拉夫趴在塞巴斯蒂安耳边,轻声说道,他嘴里有麦芽酒的清香和甜瓜的果香。

    “滚。”塞巴斯蒂安回答他只需要一个字。

    一个穿着破烂废铁的男人,拿着烧火棍,在森林后面手舞足蹈,边跳边叫:“迷雾森林,天然屏障,万名骑士,驻守北部,梅诺王国,固若金汤。”

    扮演罗德斯的男人穿上白银锁甲,头上依然戴着金色皇冠,高举长剑,喊道:“大雾困了我三天三夜,来人,烧了它!就算倾盆大雨,也浇不灭我前进的火焰!”

    这时,舞台上响起雷声,一头驯鹿出现在舞台上。塞巴斯蒂安眨眨眼睛,仔细一看,那是一头幼年的驯鹿,5月份正是气温升高时,冬毛稍淡灰褐色的皮毛正在脱落,舞台上不时有些鹿毛飞过。

    “哦,鹿!这里怎么会有鹿?”罗德斯惊喜地叫道,“哦,那里的树林,被雷击中,有条道路!”

    驯鹿往木板断开的地方走,在舞台上看起来,是树林被劈开了。

    “一定是雷神加斯加尼克,他在指引我!”罗德斯跟上驯鹿的步伐,“这里怎么有长城?”

    舞台上又出现一块巨幅的木板,上面画着绵延起伏的群星山脉,山脉上用灰色长线条表示长城。

    这时,驯鹿后面走出来一个侏儒,由于身材矮小,他比幼年驯鹿看起来更小。怪不得驯鹿那么听话,原来侏儒牵着它。塞巴斯蒂安恍然大悟。

    侏儒跪下来:“尊敬的罗德斯皇帝,我,守卫长城的游骑兵,誓死效忠于您。我的后方,有成片的土地,同样属于您。”

    “那片土地,就叫作加斯加尼克吧。”罗德斯摸摸胡子,说道,“游骑兵,给我上!杀掉梅诺王国的骑士!”

    侏儒跨上幼年驯鹿,一挥缰绳,驯鹿慢慢地走向穿着废铜烂铁的男人。

    “我,梅诺王国的国王,大陆最伟大的骑士……哦,那是什么?罗德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投降!我投降!”那男人被驯鹿用角轻轻碰触,他夸张地尖叫,每撞一下,他后退一步,伴随着尖叫,身上的废铜烂铁叮当作响。

    看台下的人潮再次发出巨浪般的笑声。皇帝笑得前俯后仰。塞巴斯蒂安偷偷看了一眼卡伦麦迪逊,他居然在笑。小鬼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小小的17岁领主,脸上还透着稚气,对历史更是认识模糊。

    “你的祖先,当年梅诺王国的麦迪逊国王可不是被侏儒和驯鹿打败的。”舒马赫冯弗格特的脸变得铁青。

    接下去,是最后一幕,按时间线,应当是罗德斯国王入侵旭日帝国,四圣城被毁,大骑士巴克勃朗宁战死的史诗般的剧情。塞巴斯蒂安坐直身子,他期待《帝国的光辉》能迎来史诗般的结局。不料,大幕还没拉开,就听到舞台上的女人的娇喘声。

    当大幕拉开时,塞巴斯蒂安与所有人一样目瞪口呆。

    10个落日行省的女孩,穿着极其暴露,躺在舞台上。

    看台上的贵族女人们尖叫着、捂着脸,皇后遮住了二皇子的眼睛。

    3个落日行省的女孩站在舞台上,分别穿着青色、红色、灰色的抹胸,下穿布料遮不住膝盖。舞台上出现第4个落日行省的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抹胸,跪在地上,用手脚跪着前行,侏儒骑在她的身上。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旭日帝国,不过如此,旭日帝国的女人,全是我的。”。

    罗德斯手持长剑,站在侏儒面前:“不,今后这里不叫旭日帝国,太阳只照耀一个帝国,那就是罗德斯。”

    “您说得对,这里的太阳已经落下,那是帝国的行省。”侏儒说道,“请皇帝陛下指定这里的领主。”

    罗德斯冷笑道:“孙明权已死在四圣城,这里不配保留领主。你就当总督兼任领主的职责吧。”

    “嘿,奥拉夫,那侏儒和你很像,就喜欢女人。”加斯加尼克行省总督修托雷斯的话引来大家哈哈大笑。

    塞巴斯蒂安咬了咬牙,他没有笑,他快被这低俗、恶心的《帝国的光辉》气疯了。

    奥拉夫一口咬下甜瓜,面不改色,嘴里含含糊糊回答道:“不,我骑在女孩身上时,比那侏儒帅多了。”他的话引来大笑,他还不忘加一句:“上面那些女孩的演技太差,应该叫真正的姑娘们来演,那才熟门熟路。”众人又是大笑。

    “陛下,奥兰多行省也立下了战功。”画外音响起,“旭日帝国版图太大……”

    一只狗跑上台,罗德斯一拉红色、灰色抹胸的女孩的项圈上的链条,女孩们跪着来到小狗面前。

    “旭日帝国的一些地域就给你吧,这就是奥兰多行省的新版图,你就是领主。”罗德斯说道,那只小狗恰到好处地叫了几声。

    帕克布鲁姆气得脸色惨白,将手里的蛋糕砸到了地上。

    “我宣布,罗德斯帝国正式建立,从此,大陆只有一个帝国!大陆只有一个皇帝,从古塞尔威斯到罗德斯帝国,伟大的罗德斯皇帝迈出了前所未有的步伐,写下了前所未有的篇章!”扮演罗德斯的演员站在舞台前,抑扬顿挫地说道,“帝国的太阳,永远不落,帝国的基业,永恒至久!大家,尽情欢呼,尽情享乐吧!”

    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娇喘声,大幕徐徐落下。

    “太好了,太好了,塞巴斯蒂安!”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的脸红得像猪肝,拍着手,“我很满意,非常满意!”

    塞巴斯蒂安看到同僚们异样的眼光,那些目光里充满冷酷和仇恨。该死的,又不是我安排的演出,你满意了,我四面树敌。

    “您满意就好。”塞巴斯蒂安下跪行礼道,“明天的环节更加精彩。帝国的庆典大宴,希望也能让您满意。”他咽了下口水,活生生把一句话吞下,帝国的庆典行刑,希望您也能满意。

第46章 宴会前夜

    文森特冯吕贝克换上轻薄的长袍,即便如此,他依然流着汗。5月的帝国北部,奥尔雪山尚有冰雪覆盖,塔克斯行省在奥尔雪山南面,尽管北风被山脉阻挡,但气温也低于帝国中部,因此他看起来有点水土不服。

    今晚凉风习习,他推开窗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窗外正对内城区的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嘈杂,他皱了皱眉,又关上窗户。

    索罗斯看出眼前这位领主内心的烦躁,小心翼翼地端上一盘甜瓜和一瓶麦芽发酵的啤酒。

    “谢谢,索罗斯,但我吃不下。”文森特挥挥手,“甜瓜太甜,啤酒不如威士忌。”

    “大人想家了。”索罗斯微笑着,给文森特倒上一杯红茶,“这里气温比家乡高,天气炎热,如果大人觉得甜瓜和啤酒不合口味,小的推荐喝红茶。”

    文森特端上杯子,抿了一口茶,说道:“你不是侍从,索罗斯,你是我的顾问,坐下。”

    这时,门口的卫兵敲门进来,说道:“禀大人,首相大人来访。”

    文森特与索罗斯对视一眼,索罗斯站到文森特的身后。

    塞巴斯蒂安穿着米黄色的亚麻长衫,披着轻质亚麻斗篷,头发披散,脑后扎着一小束麻花辫。他鞠躬道:“文森特公爵大人,索罗斯伯爵大人,各位晚上好。”

    “首相大人,晚上好,您能来我这里,是我的荣幸。”文森特走过去,握住塞巴斯蒂安的手,拉他坐下。

    塞巴斯蒂安不肯就坐,板着脸,说道:“今天白天,让大人感到不愉快,实在是我的失责,特地登门道歉。”

    文森特摸了摸后脑:“我不愉快?没有的事啊?”

    塞巴斯蒂安依然板着脸,说道:“我不想推卸责任,虽然《帝国的光辉》不是我安排的,但我事先没有亲自审核节目,造成了不愉快,我作为首相,应当负有主要责任。”说完,他深深鞠躬。

    文森特与索罗斯对视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回过头,走过去,扶起塞巴斯蒂安:“首相大人,何必这样认真,一场戏剧而已。”

    戏如人生。皇帝陛下掩藏不住对各大行省领主和总督的蔑视。索罗斯心里想。

    塞巴斯蒂安略微松了口气,这才肯坐下。

    “冒昧问一句,首相大人难道想一一登门道歉?”文森特给塞巴斯蒂安倒上一杯啤酒。

    塞巴斯蒂安微微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消除误会,避免大家不愉快,皇帝陛下命我一一登门道歉,我也有此意。”

    “皇帝陛下的意思?”文森特大惊失色,“哪里的话,一场戏剧而已,我对皇帝、对帝国忠心耿耿。”

    “不,陛下对各位的忠心当然非常信任。正因为此,所以才命我事后道歉。毕竟在庆典上,当着几万民众的面,他也不可能叫停表演,那意味着庆典的失败。”塞巴斯蒂安想了想,回答道,“我这里有一些家乡带来的白兰地,不知道是否对公爵大人的口味,只当赔罪。”说完,他递上2瓶白兰地,寒暄几句后告辞。

    文森特转过头,示意索罗斯坐下,问道:“你怎么看塞巴斯蒂安?”

    “严肃、刻板、心细,是个老实人。”索罗斯细细品味刚才塞巴斯蒂安拜访的每一个细节,“他还是去画画比较好,连说谎都不会。”

    文森特哈哈大笑:“皇帝怎么可能觉得愧疚而来道歉。他的脾气我想你最了解,顾问,不,皇后的父亲大人?”

    索罗斯微微欠了欠身:“大人见笑了。他那句‘皇帝陛下命我一一登门道歉’,潜台词是‘皇帝让我来看看各位的反应,警告你们别妄动。’但是皇帝陛下既不会让首相来做这件事,也不会觉得上午的戏剧愧对各大领主和总督。而且,我觉得,这句话不是塞巴斯蒂安自己想出来的,有人在给他出点子。”

    文森特给索罗斯倒上一杯白兰地,酒香四溢。索罗斯欠了欠身,抿了一口,奥兰多行省用葡萄发酵后制作白兰地,想出这种酿造手法的地方,果然多出艺术家。

    文森特笑着摇摇头:“索罗斯大人,其实,坐首相位置的该是你。这与我们的计划不一样,皇帝显然不相信北方人。”

    索罗斯抹了抹眼角:“小女伊凡娜十多年前,对还是太子的奥古斯特鲁道夫一见钟情,发誓非他不嫁。真是家门不幸。”

    文森特端起酒杯,闻了闻,喝了一口:“所以你只能让舒尔茨出马,毒死多萝西。”

    索罗斯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不用怕,窗外的声音像北风呼啸,听不清我们的谈话。”文森特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也是我选这个地方入住的原因。舒尔茨在草药学方面天赋异禀。”

    “无色无味,非常珍贵的药。大学士根本无法知晓多萝西真正的病因。可惜那药的配方,只有舒尔茨知道。”索罗斯摸摸胡子道。

    “我听说前首相曾找过舒尔茨。”文森特眯起眼睛,“也许他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那药连学城的大学士都没察觉。而且,不久后,前首相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索罗斯意味声长地说道,“舒尔茨在一年战争爆发后,自告奋勇去了前线,以魔法评议会的委员身份出现时,我大吃一惊。但很快他就不知所踪。”

    文森特往嘴里塞进一颗橄榄,说道:“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到活人,让他变成尸体。”

    窗外传来鲁特琴声、女人的浪笑声。文森特站起来,推开窗户,看到商业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今晚的月色很美,因为帝国庆典的关系,宵禁的时间推迟了,商业街上灯火通明。就在文森特的窗前不远处,人们围在一起。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留着小胡子的吟游诗人,戴着插着羽毛的礼帽,穿着紫红色礼服,拨弄鲁特琴,正在高歌《雨季过后》。悠扬的琴声节奏欢快,闭起眼睛,文森特的脑海里浮现出塔克斯行省在帝国雨季后融化的积雪、嫩绿树叶冒上树枝的景象,北方的农夫往往在雨季后、积雪消融时忙着播种,以备漫长冬季的到来。

    《雨季过后》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吟游诗人的周围响起掌声,他摘下礼帽,礼帽里叮叮当当立即响起铜板声。

    这时,街上又传来吵闹声,几个骑士哈哈大笑,穿着漂亮白色锁甲,镶边的部分居然镀金。

    “那些骑士应该来自奥兰多行省,盔甲色彩夸张,黄金跟不要钱一样。真不愧是有钱的地方,黄金遍地。”文森特笑道,“但我打赌,他们打不过后面那个家伙。”

    索罗斯随着文森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长剑,穿着不合身的盔甲,那胸甲上有个凹槽,左手的护臂甲是黑色,右手的护臂甲是白色,而护手甲是锁甲。在他身旁跟着一个矮个子,胡子漆黑如夜,抢了那高个子的一瓶酒,两人互相争吵几句。

    “大人对骑士比赛感兴趣?”索罗斯疑惑道,印象中的文森特更多时间忙于政务。

    文森特转头看了看索罗斯,笑道:“说起骑士比赛,皇后给陛下生了个儿子,你就是二皇子的爷爷。你说你是不是该感谢骑士比赛?”

    索罗斯心里一惊,连忙跪下来,低着头,声音颤抖:“大人,我誓死效忠劳伦兹家族。”

    文森特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都一样,都效忠劳伦兹。只不过本来想让皇后陛下吹吹枕头风,让你当首相。没想到塞巴斯蒂安冒了出来。”

    索罗斯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作声。

    “你还别说,在帝国庆典期间,雷霆堡热闹非凡,百姓欢乐。”文森特扶着窗口,随口说道。

    索罗斯看到一群男人们喝得东倒西歪,走过窗前,骂着粗言秽语。吟游诗人再次拨弄鲁特琴,开始演奏《蓝山小调》。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统治者该是谁。”索罗斯淡淡地说道,“他们向来愚昧、无知。”

    “我要你寻找的人找到了吗?”文森特按着《蓝山小调》的节奏,轻轻拍打窗沿。

    索罗斯回答道:“当年的铁卫大多死去,只有部分逃出来。幸好那些铁卫放弃誓言,出逃后娶妻生子,我才能从铁卫的后代了解到,铁卫队长克里斯在罗德斯清洗劳伦兹家族时,抱着私生子逃走了。这事情沦为笑柄,铁卫队长无视誓言,诞下私生子,还临阵脱逃。”

    “不可能。”文森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铁卫发誓不娶妻、不生子,终身为劳伦兹家族服务。如果不是罗德斯大清洗,你连铁卫的后代都找不到。但是根据记载,当时的克里斯至少60岁,他哪里还能生孩子?”

    索罗斯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奇怪,那私生子的年纪与吕贝克劳伦兹的儿子相仿。”

    文森特的脸变得发红,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兴奋,说道:“继续查,索罗斯。你提醒了我,罗德斯从未见过劳伦兹的儿子。克里斯带走的孩子,一定是吕贝克劳伦兹的儿子,而那孩子的血脉,才是古塞尔威斯真正的继承者,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

第47章 庆典阅兵

    太阳升到天空的东半边时,昨晚的凉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奥拉夫克鲁格打了个哈欠,引得身边的塔克斯行省总督迪奥文斯卡特、奥兰多行省总督卡介伦杨也接连打了哈欠。

    “正经一点,你们几个。”塞巴斯蒂安回过头,小声说道。

    “又不是我第一个打哈欠的。我是被奥拉夫传染的。”迪奥歪着眉头,委屈地说道。

    卡介伦杨打趣道:“喂,奥拉夫,我真惊奇,你今天一早还能起得了床,直得起腰来。阅兵式的时间可够长的,小心腿软。”

    奥拉夫看了看塞巴斯蒂安,挤眉弄眼:“那要感谢首相大人,《帝国的光辉》最后一幕让人亢奋、激情四射。首相大人又把宵禁时间推迟了,真是贴心。说实话,我是奋战一夜,根本没睡。放心,卡介伦,我挨过女孩的皮鞭,比你挨的温柔多了。”

    “不要脸!”卡介伦杨的脸一红,“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当总督?”

    “因为我太帅了。”奥拉夫嘿嘿一笑,“如果当了首相,全国美女都跟过来,塞巴斯蒂安又要为城堡扩建发愁了。所以我还是去落日行省,那里离海近,多少美女都够塞得下。”

    塞巴斯蒂安苦笑,打断卡介伦他们的谈话:“别理他,他的脸皮比花岗岩城墙还厚。”谢谢你,好友,昨晚我一一拜访皇帝陛下得罪的人,你扮吟游诗人暗中保护我。

    皇帝陛下昨晚还算克制,据比尔牛顿说,陛下“只”喝了半桶白葡萄酒,“只”吃了小半只烤乳猪,说是为今天的庆典宴会,给胃留点空间。眼下,皇帝陛下站在广场临时搭建的看台中间,左手边是皇后陛下,皇后的左手边是二皇子,她紧紧握着二皇子的手,大皇子站在皇帝的右边。在皇帝一家的两侧,分别站着3位御前近卫骑士,他们的身后,军部总司令、六大军区的大将站在第二排,其他的朝廷重臣站在后面几排。6位御前近卫骑士各带一队金袍子,列在看台的两侧。

    上午10点左右,阅兵式终于开始。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最先走过广场的是帝国的步兵,100名步兵排成方阵,他们穿着崭新的锁甲,那些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腰间挂着短剑,手臂上缠着圆盾,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同一人,但声音震天动地。来到看台前时,他们立正,转身。

    “皇帝陛下,皇家步兵团,准备就绪,接受您的检阅。”总司令路德维希高声说道。

    皇帝陛下举起右手:“皇家步兵团,骁勇善战,帝国以你们为荣!”

    “为了帝国的荣耀!”步兵们拔出短剑,整齐划一地敲击三下小圆盾,转身,走出广场。

    随着马蹄声和马的嘶叫声,100名帝国的皇家骑士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们穿着厚重的板甲,那些板甲的胸甲上雕刻着闪电,胯下的马也披着全身甲,他们握着长枪,缓缓经过广场,引来围观人群的尖叫。

    他们来到看台前,勒马停下。

    “皇家骑士团把最好的装备都拿出来了。”奥拉夫笑着说道,“克劳泽大人怎么愁眉苦脸的?”

    塞巴斯蒂安听到财政大臣皱着眉头,轻声嘀咕:“都是钱哪,全是白花花的帝国马克。”

    “我们全国上缴的税费,有一大笔花在这些昂贵的战甲上。”卡伦麦迪逊的语气忿忿不平,“结果战时皇帝陛下除了调动皇家军队,还征用各行省的部队,梅诺行省的骑士如果有那精良的装备,可以一个打两个。”

    “你是在质疑帝国的征兵制吗?”法务大臣眨眨眼,书呆子不适时宜地问道,塞巴斯蒂安觉得书呆子脑子里总想着法律条款,按奥拉夫的说法,是不是书呆子和妻子上床时都会先念一遍相关的法律条款。

    “不,他在抱怨800名骑士输给了300名游骑兵。”加斯加尼克的领主,现年66岁的穆迪拜耳的语气中充满自豪。

    “那些狗娘养的,在骑马对战时用弓箭,根本就是卑劣!”卡伦麦迪逊尖叫道。舒马赫冯弗格特安慰道:“大人,你说的已经非常久远的战役了,现在我们同在一个帝国下。”

    “是他先挑起的。”卡伦不依不饶。

    奥拉夫拍拍卡伦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算了,大人,他的年纪足够当你的爷爷,和他斗气,小心他得中风,那就是66岁的输给22岁的了,你也不想这么卑劣吧。”说完他还向不明所以的穆迪拜耳微笑、点头致意。塞巴斯蒂安直想笑。

    “那些卑劣的家伙也来参加阅兵式了。”舒马赫抬了抬下巴,塞巴斯蒂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皇家骑士团离开广场后,100名穿着绿色皮甲的人,他们脸上涂着绿色的油彩,背着弓箭,腰上挂着长剑和一把短剑,骑着没有战甲的马,慢慢走进广场。

    “游骑兵根本不属于帝**部指挥。皇家军队才有资格参加阅兵式。塞巴斯蒂安,这是你的主意?。”卡介伦杨摇摇头,“简直乱套。”

    塞巴斯蒂安还没开口,穆迪拜耳插嘴道:“世道在变,杨总督。游骑兵驻守长城,是罗德斯皇帝最忠诚的盟友,是鲁道夫家族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游骑兵不是骑士,没人可以非议他们卓越有效的作战方式。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卡介伦杨不甘示弱,回敬道:“据我所知,游骑兵数量大不如前……”

    奥拉夫拍拍卡介伦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杨总督说得对,帝国的军力大不如前,就以海军来说,一年战争期间海军几乎全军覆没。让游骑兵参加阅兵式,既是对游骑兵的肯定,也是对重塑海军,不,重建帝**力的鼓励。”说完,他用力按了下卡介伦的肩膀。

    拜耳公爵听到奥拉夫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还是克鲁格总督,既懂事理,又会说话。”说完他抬头挺胸,仿佛自己年轻了几十岁。

    游骑兵走出广场后,塞巴斯蒂安伸了伸腿,想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没想到马赫大将转过头,低声说道:“严肃点,阅兵式还有压轴戏。”

    塞巴斯蒂安狐疑地看了看广场,金袍子依然拦着观看的人群,但有的人已经开始散了。突然,广场的喷泉水花四溅,溅到人群中,引来尖叫,三座雕塑那里,火花四溅,火花冲向天空,四散开来,人群一阵欢叫,就像见到了烟火,而操纵烟火的人,站在地面上,地面正慢慢上升。

    “是魔法师!”人群叫了起来,惊讶声此起彼伏。

    10名魔法师穿着颜色不一的法袍,灰色、白色、银色,塞巴斯蒂安记得这些法袍拥有者的等级都很高。

    “皇帝陛下,帝国魔法师部队,请您检阅。”路德维希一脸不安地说道。

    “精英!这才是帝国的精英!帝国的王牌!”皇帝陛下龙颜大悦,“10人,抵得上前面所有的普通士兵。”路德维希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这么一说,拜耳拉下了脸,卡伦阴沉着脸。

    陛下的脾气就是改不了,无形之中贬低了别人。塞巴斯蒂安向两位领主苦笑。

    “我还以为喷泉坏了,大工匠弄豆腐渣工程呢。”奥拉夫拍拍胸口,轻声说道,“原来马戏团杂耍呢。”见马赫大将阴沉着脸转过头,奥拉夫耸耸肩:“惊喜,魔法处处给人惊喜。不愧是压轴戏。”马赫大将看了看奥拉夫,不再说什么,回过头。奥拉夫顽皮地向两位领主眨眨眼,换来两位领主的心领神会的微笑。

    当魔法师退散后,阅兵式终于结束了。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时间,快要中午了,这时,皇帝举起手,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

    “帝国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原因有三:我们有伟大的统治者、睿智的御前会议、强大的军队和严明的法律。”皇帝的口才在没喝酒前也十分了得,“法律代表帝国的意志,法律代表皇帝的权威,法律维护帝国的利益,法律维持帝国的秩序。昨天和刚刚过去的阅兵式,我们回顾了帝国光辉的历史,欣赏了帝国荣耀的利刃,下面,让我们见证法律的制裁。”

    广场上,拉来三辆囚车,每辆囚车上的十字架捆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男人的左手臂袖子空空荡荡,一个矮个子的胡子长到胸口,胡子黝黑,最后一个是个红发的女人。他们身形枯槁,看起来衰弱得要命。

    行刑手在看台下方搭建起绞刑架,把那三个人从十字架上拖下来,将他们的脖子套上绳圈。

    “斯派克,煽动暴民,被梅诺行省骑士团抓获,抓获前,他煽动的暴民袭击了4处村庄,杀害了帝国至少10名官员。”法务大臣弗雷德曼指着没有左手臂的男人。

    “绞死他,谁要胆敢暴动,下场一个样。”皇帝高声说道。

    “肖恩伯纳德,外号‘黑胡子’,臭名昭著的海盗,在帝国战争时期,囤积附子草,扰乱帝国的经济,危害帝国的军事行动。”弗雷德曼宣布黑胡子的罪状。

    “每一个海盗,都是帝国的敌人。在帝国最需要海军的时候,他们像老鼠一样躲了起来,又像老鼠一样,挖帝国的墙脚。绞死他,让那些海盗下地狱去!”皇帝声音洪亮,用上了比喻句。

    “瑟琳娜,在奥兰多行省大肆偷盗官员的财产,并将那些财产转售销赃。”弗雷德曼一字一句读着,“销赃的财产价值估值达100万帝国马克。”

    看台上下的人群都发出惊叹声。

    “100万帝国马克,我的乖乖,财政大臣要知道的话,眼睛都绿了。”奥拉夫啧啧叹道。

    “冒犯帝国官员,即使是女人也不可饶恕!”皇帝陛下一挥手,“帝国绝不宽恕这些暴徒、海盗、大盗。每一个人都要牢记,危害帝国,死路一条!绞死他们!”

    行刑手一拉绳子,绞刑架底层的木板被打开,橡木桶掉了下去,三人的双脚悬空,他们拼命挣扎,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舌头吐得很长,双脚拼命挣扎,越来越无力,最后两腿笔直,失去生命的身体随着惯性轻轻摆动。

    全场鸦雀无声。皇帝大喊:“帝国万岁!”一时间,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呼喊声此起彼伏。

    除了这3人,秘密处决的还有2人,比尔牛顿找来冒充杀害魔法师的凶手,被皇帝当猎物猎杀了。

    庆典杀人不吉利,卡介伦说得对,陛下完全不听。塞巴斯蒂安的心在流血,他有不妙的预感。

第48章 流血的宴会

    当太阳高挂天空,正午时分到来时,在金袍子守卫的护送下,皇帝一家、宫廷高官、所有总督、行省领主、受邀贵族从广场回到了君守城。君守城建在内城区的东侧,依山而建,山上风景秀丽,一面悬崖可以远眺内陆的运河。

    帝国庆典宴会在御花园举行。那些贵族们一进入御花园,就目瞪口呆。御花园的入口处,多色玫瑰插在绿植墙上,构成帝国的标志:狮子的侧面像,下方是交叉的战锤和法杖。走在过道上,颜色不一的矮牵牛花、雏菊点缀于绿色灌木中。

    听着贵客们的啧啧赞叹,塞巴斯蒂安心情由阴转晴,他终于露出笑容。

    “听说这些花卉是你吩咐调整的?”奥拉夫走过来,轻声问道,“真看不出来。”

    “很漂亮,对不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塞巴斯蒂安指了指多色玫瑰绿植墙,“我的创意。”

    “真看不出来,你的审美终于有了提高。也许你该当花匠,这样可以不用糟蹋画板。”奥拉夫微笑着。

    “滚。”塞巴斯蒂安报以微笑,拍拍奥拉夫的肩膀,“滚去花园中央,别让皇帝等太急。”

    皇帝陛下早早来到花园中央的草坪,这里用桌子围成巨大的半月形,皇帝南向坐,御前会议成员、各位总督、军部大将们在皇帝的左手边入座,各行省领主、受邀贵族在皇帝的右手边入座。

    半月形的内弯处,杂耍艺人正卖力地表演。

    开胃菜非常丰富,第一道便是鹅肝酱,餐盘里一小块鹅肝酱,用小块胡萝卜、苹果切片点缀,塞巴斯蒂安拿起甜酒抿上一口,用刀小心切开鹅肝酱,用叉子送进嘴里,鹅肝酱入口即化,甜酒芬芳洋溢在嘴里。

    “上好的鹅肝,我吃得出来,美味新鲜。”比尔牛顿赞扬道,“厨师手艺不错。”

    “牛顿大人是个美食家?”费雷德曼问道,“这些鹅肝酱都是今晨制作。”

    “啧啧,贵得很。”克劳泽威金斯小心翼翼地切出一片鹅肝酱,闻了闻,“那些鹅都是从运河快船运来,成本高的很。”

    “帝国庆典,难得能吃得上,不要提钱的事了。”比尔牛顿闻了闻甜酒,“我敢说这酒来自首相大人的故乡。”

    塞巴斯蒂安懒得搭理情报总管,他更想坐到奥拉夫那里,但根据席位,他只能坐皇子旁边。

    舞台上,杂耍艺人抛着3个火炬,火炬在空中画圈,始终有1个在手上。当他结束表演时,引来一群叫好声。

    “如果魔法师来表演,控制10个火球都没问题。”比尔牛顿向塞巴斯蒂安举起杯子,轻声说道。

    塞巴斯蒂安不得不举杯还礼:“魔法师不是杂耍艺人,你可别让他们听到。”

    “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效忠于陛下,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倒是要处处提防。”比尔向对面抬了抬下巴,眨眨眼。

    第二道开胃菜是烟熏三文鱼,三文鱼被卷成花朵状,色泽红润,塞巴斯蒂安拿起一片柠檬片,用力将柠檬汁淋在上面。

    “还没到主菜?”皇帝陛下一口将烟熏三文鱼塞进嘴里,大口喝下半杯甜酒,他的嘴角还有鹅肝酱末,转过头,问塞巴斯蒂安。

    “还有一道开胃菜后,就上主菜了。”塞巴斯蒂安顺着比尔的视线,看了看坐在皇帝右边的各大行省领主们,他们拿着刀叉的样子看得出每个人的教养:穆迪拜耳虽然来自加斯加尼克,但66岁的他经历过足够多的风雨,切鹅肝酱时刀法纯熟;卡伦麦迪逊年仅22岁,他闭上嘴,小口喝甜酒,此刻的他安静得像个淑女,但塞巴斯蒂安猜想他是不想和穆迪拜耳搭话;帕克布鲁姆来自奥兰多行省,塞巴斯蒂安对他相对熟悉,只见他张开嘴,不料鲑鱼片掉到了桌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来塞进嘴里,不动声色;文森特冯吕贝克的脸一直看不出喜怒哀乐,所有领主中,他被安排的位置离皇帝最远,他细细品味甜酒,见到塞巴斯蒂安的目光,举了举酒杯示意,塞巴斯蒂安只能还礼,举杯后抿了一口甜酒。

    “这玩意儿在玉华城外随处可见。他们从不当食物。”奥拉夫瞪大眼睛,用手拨弄,将里面的肉用力扣出来,塞进嘴里,皱了皱眉,“肉质挺嫩的。”

    “你又不是落日行省的人,别告诉我你没吃过蜗牛。”卡介伦杨摆出大惊小怪地表情,“帝国的很多农民都在吃。”

    “因为雷霆堡外面有很多野生蜗牛,所以我想到了这道菜。降低成本。”克劳泽解释道,“不过听说皇帝庆典要用,很多人出城抓蜗牛,敢于坐地起价的,被我派人打了一顿。”

    塞巴斯蒂安用特制的钩子钩出蜗牛肉,话中带刺道:“对,把钱花在刀刃上,开胃菜而已。”多报预算,又降低成本,继而揩油,克劳泽精通这些。

    “骗子!这哪是主菜?”皇帝陛下拿着刀叉,瞪大眼睛,看着盘子里的牛尾清汤,“快点,叫他们上葡萄酒、白兰地、威士忌。”

    塞巴斯蒂安哭笑不得,轻声对皇帝陛下说道:“陛下,各大贵族在,是否……”

    “说得对,”皇帝陛下提高嗓门:“来,满上杯中的酒,该死的,不是甜酒,拿白兰地来,敬我们来自各大行省的贵客!”皇帝一说,侍从们手忙脚乱,将原本准备在主菜时上的酒水慌乱端上来。

    “古往今来,帝国的基石有几部分组成,你们是不可或缺的部分!”皇帝陛下舔了舔嘴唇,“我认得你们,河安区的瓦格纳家族、贝克尔家族,你们在帝国内乱时,勇敢地支持了正义的一方。”

    暴君尤迪特被儿子杀死后,曾发生过内乱,奥兰多行省的茨迈尔曼家族发起联军,要替尤迪特报仇,讨伐逆子,瓦格纳家族、贝克尔家族在河安区的沼泽地里拖住了联军,为帝**部调动军队镇压争取了时间。

    这时,皇帝身边动都没动的副菜被撤了下去,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的主菜。牛排发出滋滋声,上面还冒着泡。

    “这才像话,塞巴斯蒂安,肉和酒,才是美味。”皇帝陛下给自己倒满白兰地,推开牛尾清汤。他切开牛排,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哦,我也认识你,迪特里希家族,黄金富矿让你们富得流油,听说你的床都是黄金做的?”

    陛下不该那么不礼貌,对方富可敌国。塞巴斯蒂安不安地看了看对话的双方。

    “回陛下,没那么夸张。我们只是小本生意,加上最近成本高企,日子也不好过。”格罗斯迪特里希穿着华美的镶金边长袍,话中带话,透着不满。

    “所以我们要举办庆典,喜气洋洋迎接下一个一百年,为我们子孙后代的美好未来干杯。”皇帝陛下一口气喝下半杯白兰地,吃掉大半块牛排。

    格罗斯迪特里希的脸几乎快要扭曲了,皇帝陛下的话像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前不久,迪特里希家族刚死了长子罗伯特。他尴尬地举起杯子,闪着泪花,一口喝下半杯白兰地,重重放下杯子。

    双方都绵里藏针。塞巴斯蒂安心想,去猜想潜台词实在是太累了。庆典结束,我至少该给自己放个大假。

    这时,舞台上响起号角声,雄壮的号角声伴随着悠扬的鲁特琴声,《苏鲁士运河》缓缓入耳,一位吟游诗人唱着高音,另一位女吟游诗人和着中音。

    “哦,看哪,真正的盛宴,鸽子派!”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回到了美味佳肴上。

    6个人抬着巨大的馅饼,馅饼的表面在微微地动。塞巴斯蒂安能听到里面的鸟叫声。

    皇帝陛下兴致勃勃,手提弯刀,切开馅饼,里面扑啦啦飞出约百只小鸽子,它们冲向天空,落下羽毛,以及

    “我呸!鸟屎拉我头上了!哪个白痴放的鸽子?!看我不杀了他!”一个略微醉醺醺的男人开口大骂道。

    “我放的鸽子,怎么了?”皇帝陛下的脸也已经红了,他抓起一块馅饼,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大学士眨眨眼,小声说道:“不好,那是库恩男爵,来自梅诺行省的贵族,卡伦麦迪逊的远房叔叔,脾气臭得像烈马。”

    库恩男爵醉眼朦胧:“白痴,鸽子派是最脏的玩意儿,馅饼里全是鸟屎。傻子才吃。”

    皇帝陛下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拿着馅饼,来到库恩男爵面前:“你给我吃!”

    库恩男爵的脸变得惨白,他急忙跪下来:“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陛下,我叔叔年老眼花,酒量又差,醉酒的话不能当真。”卡伦麦迪逊跪在皇帝面前,“请陛下息怒。”

    “吃!”皇帝拿着馅饼。

    库恩男爵哆哆嗦嗦,接过馅饼,塞巴斯蒂安看到那上面的确有白花花的鸟屎,顿觉恶心,连牛排都想吐出来。

    “每一个人都给我吃!鸽子派,历史悠久,象征帝国的历史源远流长。”皇帝挥了挥弯刀,指着在场所有用餐者。

    塞巴斯蒂安分到了一小块,他看了看,他那块没鸟屎,但有微微的臭味。

    库恩男爵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将馅饼死命塞满嘴巴,剧烈咳嗽起来,馅饼喷了出来,全喷在皇帝脚下。

    “你敢反抗皇帝?”皇帝陛下将弯刀架在库恩男爵的脖子上。

    “不,我噎着了。”男爵辩解道。

    卡伦依然跪着:“陛下息怒,帝国的庆典,叔叔太高兴,喝醉了。”

    皇帝挥了挥手:“不,他还没喝够。”两名金袍子搬来一个橡木桶。

    “把他捆起来!”皇帝走路摇摇晃晃,“刚才的绞刑还没让你学会吗?我就是帝国的权威!你敢反抗我!骂鸽子派、向我喷馅饼。宰了!”

    卡介伦杨急得吼道:“陛下,庆典杀人不吉利啊!万万三思!”

    皇帝眯起眼睛,声音比卡介伦还响亮,他吼道:“又是你!好,我不杀人。”

    塞巴斯蒂安松了口气。

    “来人,拿漏斗,卡介伦、库恩各一个,我不杀人,我请你们喝酒,把橡木桶里的酒喝光!”皇帝陛下话音刚落,塞巴斯蒂安的手脚变得冰凉。他不知所措。

    库恩男爵、卡介伦杨总督在御花园,被困在橡树上,金袍子在他们嘴里各塞一个漏斗,橡木桶里的红酒洒满他俩全身。塞巴斯蒂安看到他俩的胃越来越大。

    所有人不敢吭声,他们挣扎着,踢着双腿,脚下的泥土被踢出深坑,最终,他们不再挣扎。

    “这就是反抗帝国权威的下场!”皇帝陛下哈哈大笑。

    《苏鲁士运河》结束最后一个音符,两位吟游诗人声音高亢,拖着尾音:“帝国犹如运河,源远流长,运河贯穿南北,恩泽四方……”

第49章 暴雨

    夜晚的雷霆堡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酒馆里,人们喝酒、吹牛,不时有几个醉汉打闹起来,这些声音突然被吟游诗人的歌声压制,吟游诗人拨弄琴弦,歌声高亢嘹亮,琴声悠扬。大街上,小贩们穿梭在人群中,高声叫卖,他们卖五月盛开的鲜花,雏菊、满天星、野玫瑰。

    整个雷霆堡都陷入庆典的气氛中,欢声笑语随处飘荡。人们仿佛都忘记了广场的绞刑,或者说,他人的死与自己无关。但对于塞巴斯蒂安来说,宴会上库恩男爵、卡介伦杨总督的死,让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的红酒杯,想到卡介伦的惨状,打消了借酒消愁的念头。可忧伤像苏鲁士运河一般,奔流不息。奥拉夫克鲁格不知去哪儿鬼混了,他想找他诉说,却不见末流吟游诗人的影子。他只能站在首相塔的窗前,任夜晚的凉风吹拂脸庞,顺便吹干他的眼泪。

    有人敲门,他抹了抹脸,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人看出他哭过。他理了理黑色长袍,应了一声,侍从打开了门。

    比尔牛顿穿着黑色丝绸长衫,使了眼色,侍从关上了门。

    “首相大人,这么晚还没睡?”比尔牛顿看了看塞巴斯蒂安的衣服,“你也穿黑衣服?看来今晚很流行黑色。”

    塞巴斯蒂安厌恶地看了看情报总管,他搪塞道:“黑色更衬托我的肤色。衣服的质地一看就是你的好,上等丝绸。”

    比尔笑了笑,走到塞巴斯蒂安跟前,轻声说道:“黑色正好适合夜行,请大人跟我来。”

    “去哪儿?”塞巴斯蒂安皱了皱眉,“我从不偷偷摸摸。”

    “我知道大人光明磊落,就像某个前任总督。”比尔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妨让我们见他最后一面。”

    塞巴斯蒂安心里一紧。这是个陷阱。他首先想到,卡介伦杨被处死,谁敢吊唁他,谁就是与皇帝陛下为敌。陛下让比尔牛顿将想去吊唁的人聚集起来,以便一网打尽。

    “不,我很累,庆典事务繁忙。”塞巴斯蒂安艰难地摇摇头,说道,“我想早点休息。明天将有骑士比赛,求求你快走吧,让我能多睡会儿。”

    比尔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皱,轻轻抚平,轻声说道:“首相大人,我敢说,你若不去,今晚睡不着。你若去,即使睡不着,也不会感到心不安。”

    该死的,他说得对。塞巴斯蒂安不得不承认,情报总管对付人心很有一套。

    “如果我去,你打算怎么样?”塞巴斯蒂安干脆把话挑明,他讨厌猜谜语。

    “我带你去。我们一同前往,见老朋友。”比尔叹了口气,“我是情报总管,工作让我待在阴影里,而我向往光明。”

    塞巴斯蒂安咬咬牙,他眯起眼睛,看着情报总管。比尔牛顿才33岁,却城府极深,奥拉夫说他甚至查不到比尔的把柄。

    “还有谁前往?”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比尔微笑着说:“你不信任我。”

    “对待在阴影里的人,我很难看清他的脸,更别说他的心。”塞巴斯蒂安反驳道,“我跟你并不熟悉。”

    比尔摇摇头:“你错了,就算在太阳底下的人,你同样看不到他的心。首相大人,我不妨直说了。你在御前会议成员里,得罪的人太多。大工匠、财务大臣你得罪得太深,至于法务大臣,你认为凭你首相的权力,他就会乖乖介入城市扩建计划的审计?”

    塞巴斯蒂安不作声,比尔说得对,法务大臣完全可以与两个重臣串通一气,然后提供假账、假的审计结果。

    “首相大人,你需要帮助。你没发现,其实我一直在暗中帮助你?”比尔顾自坐下来,微笑道。

    “你帮我?”塞巴斯蒂安不解,“请指点我。”

    “就拿庆典前几天来说,路德维希总司令为找‘迷雾谷事件’的凶手焦头烂额,近乎绝望。我提议找替代的死刑犯,应付过去。你却说是欺君。”比尔举例道,“我赶紧把话说圆,以帮助你解决潜在的敌人。事实上,如果你坚持己见甚至告发我们,司令恐怕不会坐以待毙。”

    “难道他想造反?”塞巴斯蒂安心里一惊。

    “他会认为你借此想找人替代他、弄死他。就算不造反,难道你认为他不会联合其他几个你得罪的人,弄死你?”比尔反问道。

    “这么说来,御前会议成员里,我就差大学士和你没算得罪了。”塞巴斯蒂安苦笑道。

    “所以,既然不是敌人,又何必心里防备那么深?杨总督的朋友有很多,包括很多领主、总督在内。”比尔眨眨眼,“年纪相仿的他们惺惺相惜。”

    塞巴斯蒂安拿过一件薄外套,轻声说道:“带路。”

    在旧城区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到处堆放着垃圾,几只野猫看着在场的人,弓着背,伸了伸懒腰,怏怏地离开。被撑大肚子而死的杨总督身体浮肿,身上还有前几天遭受鞭刑留下的伤疤,浑身依然散发着酒精味。他默默地躺着,禁闭双眼,全身冰凉,无法再直言相谏。

    比尔没有骗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卡介伦杨的朋友:塔克斯行省总督迪奥文斯卡特、梅诺行省总督舒马赫冯弗格特、奥兰多行省领主帕克布鲁姆,以及卡介伦杨的夫人、孩子。

    “杨总督正直果敢、心地善良。在我经济困难的时候,曾接济过我。”迪奥将一束雏菊放到杨总督的身上,“再无法听到你的笑声,再无法紧握你的双手,感受那亲切的温暖,愿你安息。”

    卡介伦的孩子只有8岁,哇哇大哭起来,他的夫人噙着泪水,赶紧捂住孩子的嘴,轻声说道:“别哭,孩子,千万别哭。”

    “爸爸做错什么了?”孩子眨眨眼,他的问题犹如鞭子,抽打在塞巴斯蒂安的心上。

    是啊,卡介伦做错什么了?当场忤逆皇帝陛下,挑战帝国权威?如果连他都被杀,今后还有谁敢直言?

    舒马赫冯弗格特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人,他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肩,仿佛苍老了许多。他在卡介伦身上放上一束雏菊,说道:“我与你共事多年,却没有你的勇气。坚持真理,往往要付出代价,而你无所畏惧,直至献出生命。皇帝陛下终会理解你的苦心。”

    庆典杀人不吉利。塞巴斯蒂安确信卡介伦杨说得没错,除非是那些海盗、强盗,出征之前杀人祭旗,愚昧无知、暴力血腥。他的眼皮在跳,他依然有不详的预感。远处,雷声阵阵,快下雨了。

    帕克布鲁姆皱着眉头,泪花在眼角闪烁:“我与你共事多年,你敢于直言、为人清廉、做事勤勉。今天枉死,阴阳相隔,只愿众神怜惜你,让你不再受苦。”

    “快下雨了,得抓紧时间。”比尔插话道,“等下我派人,将夫人与孩子送出城。”

    “卡伦伯爵已经准备好马车。”舒马赫冯弗格特点点头,“梅诺的骑士护送他们回家乡,同行的还有库恩男爵的家人。”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作为官职最高的人,他强忍悲痛,点燃了火把,火焰瞬间包围了卡介伦杨的身体,弥漫在空气中的酒精味顿时化为蛋白质的臭味。

    火焰熊熊燃烧,没人注意这里,一群重臣送走一个共同的朋友、帝国的忠臣。旧城区的垃圾堆、野猫见证这一切。卡介伦曾笑称如果他管不住嘴,迟早被皇帝陛下打死,奥拉夫开玩笑说在这之前请所有的美女陪伴卡介伦,这种玩笑话被塞巴斯蒂安吼了回去。

    塞巴斯蒂安没想到玩笑话会成真,卡介伦会这么凄惨悲凉。该死的,奥拉夫克鲁格,你在哪儿?

    安排妥当后,塞巴斯蒂安与比尔走在鼹鼠街上,这里都是穷人,没钱享受庆典的欢愉,早早关上门休息。

    “感谢你,比尔。”塞巴斯蒂安说道,“你冒着生命危险,安排了这一切。”

    情报总管耸耸肩:“你不信任我是对的,大人。我提醒你,在雷霆堡,你不该信任任何人。”

    “你的话让我难以理解。”塞巴斯蒂安狐疑道,“别让我猜谜语。”

    “大人,皇帝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古怪、暴躁。帝国需要你,但你要学会玩权力的游戏,才能保住你首相的位置。”情报总管鞠躬道,“不信任别人,是你要学会的第一课。”

    “还有第二课?”塞巴斯蒂安问道。

    “学会观察、倾听。卡伦麦迪逊派人送走了库恩男爵和卡介伦总督的家属,梅诺骑士护送,你认为他会动用自己的骑士仅仅是护送远房亲戚和不算关系密切的同僚遗孀?”比尔拍拍塞巴斯蒂安的肩膀,“据可靠情报,卡伦自己也回去了,走掉的还有迪特里希家族。”

    他们对陛下失望透了。塞巴斯蒂安心想。

    这时,雷声大作,闪电划破天际,雨终于下大了。

    “五月难得有暴雨。”比尔抬起头,看着厚厚的云层,然后看了看塞巴斯蒂安,“帝国的暴雨真大。”

    塞巴斯蒂安细细品味比尔的话,心中的不安就像云团,越来越大。

第50章 骑士比赛开始

    一大清早,帝国竞技场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想看骑士比武,无奈竞技场只能容纳3000名观众。金袍子、红袍子出动了好多,他们用长枪和身体组成人墙,驱赶着围上来的民众,以清空道路。塞巴斯蒂安最怕这种大型的活动,如果要对皇帝和重臣下手,这种场面非常合适。他抽调三分之二的内城的金袍子卫兵、调动三分之一的外城的红袍子,用以维持秩序和警戒,并对进入竞技场的每一个观众进行搜身。

    昨夜他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被火焰包围的卡介伦杨。当暴雨停歇时,已是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着。大清早,他被侍从叫醒,草草吃了煎荷包蛋、火腿、面包,外加一个苹果,匆匆赶到竞技场。

    今天的阳光不刺眼,温度适宜,因昨晚下雨的缘故,空气湿润。当塞巴斯蒂安来到竞技场宽敞的包间时,御前会议成员、各大行省的领主、总督、大将们或坐或站,等待皇帝一家的到来。

    “首相大人,眼圈有点黑,昨晚睡得不好?”大学士温斯顿格鲁姆见到塞巴斯蒂安时,转过头,寒暄道,今天他只挂了一条学士项链,看起来不再像前几天那么驼背。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比尔牛顿,比尔正与施耐德大将侃侃而谈,遇到塞巴斯蒂安的目光,他微微点点头。

    “昨晚雨太大,我真担心今天不能比赛。”他搪塞道,“骑士比赛是整个庆典的**,陛下非常重视。”

    大学士点点头,摸了摸项链:“你说得对,不过我更担心你,这几天你看起来很憔悴,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调制安神的药剂。”

    整天担心治安、担心庆典的食物里被人下毒、死了杨总督,我怎么可能不憔悴。在庆典之后我一定要辞职,去游览帝国的山川江河,好好给自己放个长假。塞巴斯蒂安礼貌地点点头:“谢谢大学士的关心,我觉得等庆典过后,我就能好好睡一觉,这段时间你也很操劳,注意身体。”他看到了奥拉夫,于是告别大学士,走了过去。

    奥拉夫穿着亚麻色粗布罩衫,看起来毫不起眼。见到塞巴斯蒂安,他报以微笑。

    “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想都找不到人陪喝酒。”塞巴斯蒂安看了看四周,大工匠正在与财务大臣窃窃私语。

    “昨晚的商业街可真热闹,那些贵族们出手阔绰,我在街头小歌几曲,帝国马克哗哗扔进我的礼帽。”奥拉夫嘿嘿一笑,“首相大人,我发觉我能开辟第二职业,赚点外快。”

    “该死的,你当吟游诗人去算了。”塞巴斯蒂安压低声音道,语气中透着恼怒。卡介伦杨死了,你还寻欢作乐。

    “没办法,谁叫总督里,我的收入最低呢。落日行省的税收大部分归皇帝所有。”奥拉夫耸耸肩。

    “你在质疑帝国的税收政策?还是抱怨总督的报酬制度的不平衡?”法务大臣弗雷德曼眨眨眼,呆头呆脑地插话道。

    奥拉夫吐了口气,拍拍弗雷德曼的肩膀:“法务大臣就是厉害,什么都能联想到法律、政策、制度。我在抱怨我自己,收入那么低,偏偏花销那么大。哎,雷霆堡的姑娘们价格昂贵,一夜花掉的帝国马克,让我的心隐隐作痛。不赚点外快,囊中羞涩的我怎么能让姑娘们开心呢?”

    弗雷德曼皱了皱鼻子,对奥拉夫表现出一种明显的厌恶,他耸了耸肩膀,推开奥拉夫的手,向瓦格纳男爵走去。

    奥拉夫歪过头,靠近塞巴斯蒂安,轻声说道:“前几天赚的外快,我都给了杨总督的夫人,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塞巴斯蒂安心里一动,眼眶一热,他几乎要叫起来,奥拉夫这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却是最值得信赖的。

    比尔向他们看了看,转身又向路德维希司令打招呼。

    “昨晚我真没想到……”

    “我都知道。杨夫人都说了。”奥拉夫轻轻摇头,打断塞巴斯蒂安的话,压低声音道,“胖子总管的行为有点反常,你还是小心点。”

    连比尔自己都说叫我不要相信他。塞巴斯蒂安点点头。

    这时,传令官的手杖重重敲击三下,喊道:“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驾到!”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向包间入口处,跪在地上。

    在御前护卫骑士的护送下,皇帝一家从君守城出发,终于按时赶到竞技场。皇帝扶了扶歪戴的皇冠,面色红润。他入座后,所有人坐到位子上。

    怎么没见大皇子?塞巴斯蒂安心生疑惑,尚武的大皇子不会错过骑士比赛。

    皇帝站起来,举起右手,看台顿时鸦雀无声:“骑士,是帝国的骄傲。南方的梅诺行省,是传统的盛产骑士的地方,那里的骑士团战技精湛;东方的奥兰多行省,黄金富矿遍地开花,黄金骑士装备精良;帝国皇家骑士团,骑士中的精英,威震四方。”

    奥拉夫轻声说道:“当皇帝的口才都很了得。遍地开花的黄金富矿?啧啧,我觉得我该去挖矿。”

    “别纠结修辞手法,奥拉夫,你真想当挖矿的?”帕克布鲁姆笑着反驳道,“到我这里来,包管你挖得过瘾、皮糙肉厚,一星期下来就没女人喜欢你了。”

    “哦,那还是算了,没有美女我没法活。”奥拉夫耸耸肩。

    皇帝陛下的情绪越来越亢奋,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些骑士们,都是帝国的骄傲,然而,谁才是精英中的精英?谁,在今天收获荣耀、爵位、贵妇人的垂爱?男子汉,在战场上杀敌,英雄豪迈,在比赛场上斗技,方显高下。骑士们,你们敢拼一拼吗?”

    站在场地内的骑士们,大约有50人,有一批人全套板甲锃亮,花纹极其复杂,还有金黄色镶边,一看就是来自奥兰多行省,被人称为“黄金骑士”的家伙,有一批人穿银白色锁甲,戴锁甲头盔,拿方形橡木盾和钉头锤,那是梅诺行省的传统骑士装备;一批人穿着抛釉白色板甲,胸甲上刻着金黄色闪电,那是帝国皇家骑士;最后一批人则来自各地,大多数是流浪骑士,装备参差不齐。

    “敢!陛下!”骑士们齐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亢奋。

    “骑士比赛,源远流长,帝国光辉的传统。在帝国百年之际,我,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在此宣布:这次的冠军头彩是100万帝国马克!”他的话音刚落,看台上一片惊呼,“以及,雷霆堡最美的费尔南夫人!”

    奥拉夫一拍脸:“哦,该死,那是商业区最好的妓院的头牌。我干嘛不去当个骑士?做个冠军,又能拿钱又抱得美人归?”

    看台上的观众们、骑士们都疯狂起来,仿佛每个人都能得到这笔奖赏似的。

    “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建议你还是来我这里挖矿。”帕克布鲁姆打趣道。

    财务大臣克劳泽威金斯一听皇帝陛下的话,脸变得惨白:“乖乖!100万帝国马克……”

    首先是骑士一对一比赛,各自抽签,选择对手。

    第一场比赛是梅诺行省的一个骑士对战黄金骑士,他躲过对方的长矛,轻轻转动身体,在对方转身后,一击将他打下马,双方到了地面,扔下长矛,黄金骑士拿出钝剑,梅诺骑士也拿出钝剑找准间隙,用力一击,黄金骑士的头盔被砸了巨大的凹坑,一声不吭倒在地上。

    第二场比赛毫无悬念,帝国皇家骑士像抓小鸡一般,将一个无名之辈的流浪骑士,从马鞍上拽了下来,那瘦小的流浪骑士丢掉了长矛,举手投降。

    就这样,比赛持续到第12场,那些一对一比赛被击败的人被集中在场地里的赏金区,只等胜利者来索要赏金。败者如果没钱,只能用武器和身上的装备抵押,但这样一来,由于没装备,他们只能放弃后面的团体大战,也有一些在一对一比赛中受伤的,则由家人交赏金,自动退出后面的比赛。

    奥拉夫对几个大臣说道:“嘿,今天我觉得我手气不错,要不要赌一赌,玩几把?”

    “你确信你赌得起?”塞巴斯蒂安担心地问道,“别把明年的俸禄都输光了。”

    奥拉夫嘿嘿一笑:“我最喜欢以小搏大。我就把赌注压在……那人身上。”

    塞巴斯蒂安顺着奥拉夫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的盔甲简直可以用破铜烂铁来形容,头盔是圆形,上面有个小凹坑,

    胸口的锁甲灰色发暗,腰部只扎着皮带,护手是褐色皮甲,没有护喉甲和护膝甲。

    “喂喂喂,我觉得你在自暴自弃啊。”迪奥文斯卡特拿出一张纸,“我赌100枚帝国马克,押他的对手赢。”

    第13场,破铜烂铁骑士骑着一匹褐色的马,握着长枪,他对战的是来自奥兰多行省的黄金骑士。

    “快点下注,我都等不及收钱了。”奥拉夫拉了拉衣服,说道,“我该穿大一点的长袍,就像胖子总管那样的大衣服,不然装不下钱。”

    “我赌100枚帝国马克,我跟迪奥。”大工匠菲利普瓦尔泽将100枚帝国马克装进布袋,扔到众人中间的银盘中,那是临时的奖池。

    文森特冯吕贝克出乎意料地走进来,扔出100枚帝国马克:“我也跟,我跟……奥拉夫。”

第51章 破烂骑士

    被奥拉夫戏称为“破烂骑士”的家伙,端直长矛,褐色母马甩了甩脑袋,慢慢加速,黄金骑士骑着高头大马,两人的坐骑大小不一,但身高差弥补了出手位置的高度差。

    两人冲刺,黄金骑士的出手位置正对“破烂骑士”的喉咙,那里没有护喉甲。

    “他想杀了他!”菲利普惊叫道,“一击必杀。”

    “破烂骑士”在长矛刺来前,用马镫控制母马略微偏移了前进的方向,在瞬间调整姿势,对方的长矛擦过他的橡木盾,而他的长矛找准黄金骑士盾牌的间隙,刺中黄金骑士的腹部,幸好对方有板甲,又是钝器,黄金骑士在马上失去平衡,又因为板甲太重,难以调整姿势,像个穿着钢铁的木头人,哐当一声,摔倒在地。

    “这才叫一击必杀。”奥拉夫吹了声口哨,伸出手来,迪奥怏怏地说道:“那是运气,我敢赌他进不了冠军赛。”

    文森特冯吕贝克笑而不语,他从奖池中拿走菲利普的布袋时,大工匠吹胡子瞪眼。

    后面几场晋级赛也相当精彩,不过从整体情况看,装备精良的黄金骑士们在技术上略微粗糙,但胜在板甲厚实,因此在下地比剑时,更耐打一些,而梅诺行省的传统骑士经验丰富,往往在马上比枪时,就能占得上风,帝国皇家骑士并没有皇帝吹嘘的那么厉害,而最惨的是流浪骑士,除了那些技艺精湛的,好多都被淘汰了。

    “破烂骑士”成了很多人关注的焦点,他在第二轮比赛中,对阵的是梅诺行省的传统骑士,他没有换马,其实他也没得换。但是那匹马似乎跟他很熟,在他的控制下,马的进行速度控制得很好,他用盾牌挡开了对手的长矛,那橡木盾非常厚实,对手的长矛爆裂。双方转过身子,他待对方冲刺时,再催马加速,避开了马匹的对撞,双方的盾牌撞在一起,而“破烂骑士”显然有备而来,厚实的橡木盾撞烂了对方的小圆盾,还把对方推下了马,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叫长矛比赛?简直像小孩子拿盾牌互推!”皇帝陛下抓起一杯白葡萄酒就往嘴里送,“我当年可比这威武多了。连胜好几个。”

    对于皇帝年轻时的比武大赛,塞巴斯蒂安在皇后的御花园谈话中,想了起来。年轻时的皇帝英气逼人,而现在,酗酒、暴躁、自负,偶尔闪现出的清醒,让塞巴斯蒂安怀疑他是不是装醉。究竟是雷霆王座改变了他,还是他成年后暴露了本性?塞巴斯蒂安苦笑。

    另一个骑士引来观众们的注意,他在晋级比赛的后半程出现,他穿着的板甲一看就是上等钢铁打造,面甲下面露出一截,是巨大的锁甲构成的护喉甲,面甲的造型及其复杂,两侧还有翅膀形状。他的全身板甲都上成了红色,格外醒目。

    红骑士一出场,就引来观众尤其是贵妇人们的欢叫,没人知道面甲后面的面孔,那夸张的板甲用色就足以让人觉得他非同一般。

    “我的天,这么夸张的用色,我敢说也就你能用。”奥拉夫轻声对塞巴斯蒂安说道,“中看不中用,在战场上就是个活靶子,告诉所有人他是指挥官。”

    塞巴斯蒂安不理会奥拉夫的吐槽,问道:“你觉得谁会进决赛?我觉得是红骑士。”

    红骑士的马全身套上了锁甲,他一踢马刺,坐骑喷着鼻息,开始慢慢冲刺,速度越来越快。对手是个全身板甲的黄金骑士,拿着圆盾,红骑士用自己的盾牌挡开对手刺来的长矛,一枪刺中黄金骑士的胸甲,长矛爆裂,黄金骑士摇摇晃晃,身子一歪,倒挂在马镫上,被自己的马拖出去好远。

    “潜力不错。我觉得我该押冠军争夺赛赛程的时候了。”帕克布鲁姆向奥拉夫眨眨眼,“玩不玩?”

    奥拉夫2次都押“破烂骑士”,狠狠地赚了一笔。他摸摸刮过胡子的下巴,略微思考,说:“玩。我继续压我的宝贝骑士。”

    冠军争夺赛由晋级赛的胜利者参加,再一对一决出最后2名,争夺冠军。

    “破烂骑士”再度登场,他与来自梅诺的传统骑士互相撞在一起,各自落在地上。两名骑士都不示弱,都站起来,拔出钝剑。塞巴斯蒂安这才看清楚,“破烂骑士”身形高大,比梅诺行省的那个传统骑士高几乎一个头。剑与剑擦出火花,“破烂骑士”侧身闪过对方一击,手腕一转,钝剑势大力沉,结结实实地砸在对方的锅盔上,对方摇摇晃晃,用剑支撑自己,“破烂骑士”大步流星走过去,把对方扛在肩上,又狠狠砸到地上,用剑尖对准对方的护喉甲,膝盖抵住对方的胸口。

    “厉害!我的宝贝!”奥拉夫眉飞色舞,吹了声口哨,那口吻像是对着一个舞姿迷人的姑娘。

    菲利普无奈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简直是废物,什么梅诺的骑士战技精湛,骗人。”他乖乖把布袋扔给奥拉夫,怏怏地看着舒马赫冯弗格特。

    “哦,你别看我,大人,又不是我训练了那帮骑士。”舒马赫火上浇油,“愿赌服输,还好我囊中羞涩,玩不起就不玩。”

    “卡伦伯爵去哪儿了?他在的话,梅诺行省的骑士们士气会高很多吧。”弗雷德曼四下张望,书呆子这才发现领主里少了人,他眯起眼睛,让人觉得他近视得厉害。

    舒马赫摸摸鼻子,回答道:“卡伦伯爵公务繁忙。行省里最近不太平,那些攘夷势力叫嚣得厉害,有些人借着攘夷,想推翻伯爵的统治。”

    “哦,那可真是不幸。年轻人压不住那些老人啊。那些大小家族,不会都买账。”比尔牛顿走过来,与塞巴斯蒂安交换了下眼神,“我也来参加下,我下一场押‘红骑士’赢。”

    这一场红骑士可不幸运,对方是皇家骑士,装备不比他差,两人对冲了3个回合,折断了6根长矛,依然稳坐在马上。

    “该死的!快点决出胜负!”皇帝陛下打了个嗝,大吼道,“刺穿他的护喉甲、刺穿他的盾牌!”

    “皇帝在给皇家骑士加油呢。”比尔耸耸肩,“他看起来,这似乎事关……皇家荣誉。”

    红骑士再次发起攻击,长矛扎进了对方的胸甲,从枪顶端爆裂,对方的长矛扎向红骑士的护喉甲,皇帝陛下惊叫一声,站了起来。红骑士往后侧身,躲开长矛,重心不稳,摔下马来。

    皇家骑士接过钝剑,大步流星走来,红骑士挥了挥手,两名侍从抬着一把巨大的双手剑走来,引来观众的惊呼。红骑士拿起双手剑,一挥剑,皇家骑士刚好直向刺过来,钝剑被砸飞出去,双手剑借着惯性,砸在了皇家骑士的头盔上,那撞击声连看台上的塞巴斯蒂安都听到。皇家骑士瘫坐在地上,头盔变了形,他举手投降,却怎么也拿不出头盔,只好被人扶着,晃晃悠悠找铁匠。

    “哈哈哈哈!好样的!”皇帝陛下向红骑士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众大臣面面相觑。比尔拍拍自己的大肚子,说道:“看来陛下也看好红骑士。”

    “那巨剑要是砸在锁甲上,恐怕对方早就被砸得头破血流了。”大工匠菲利普啧啧赞道,“那一身好力气,简直像头牛。”

    很快两个被观众们看好的骑士在决赛时相遇了。“破烂骑士”与红骑士战绩相当,都是4连胜。他们各自的对手分别是皇家骑士和梅诺骑士。

    “我觉得不公平。应该给每个人都发一套同样的锁甲,防护装备的不同给骑士们带来的心理影响不同。”书呆子法务大臣拿了一串葡萄,发表“高论”,“骑士比赛应该注重于战技,而不是比装备。板甲的防护力高得多。这对流浪骑士不公平。”

    “是啊,那你赶快修订比赛规则,然后再颁布个什么破法规,说所有参赛的骑士都必须买大赛的指定锁甲,费用自理。”克劳泽立即反驳道,“国库没那么多钱免费打装备。我的天哪,这次的冠军奖金是100万帝国马克,陛下不是说笑吧?预算何止翻了两番。”

    “帝国的百年、光辉的百年、荣耀的百年,100万,数字吉利,意义重大。”奥拉夫的口吻活像个喝醉酒的陛下,“与这非凡意义相比,债务算个屁。”

    克劳泽可怜巴巴地望着奥拉夫,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皇帝陛下。

    “我敢打赌,你刚才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反驳你时会再加一句:要你这个会计出纳何用?给我筹钱去。”奥拉夫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唯独克劳泽羞红了脸。

    帕克布鲁姆怏怏地说道:“别提了,我的黄金骑士全军覆没,都成了俘虏。该死的,我还赔了那么多钱,奥拉夫,你该请客。装备好顶个屁用。看那‘破烂骑士’,穷得连马都没得换。”

    决赛开始了。

第52章 意料之外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骑士单体比赛打了2小时后,晴空万里,昨晚被暴雨打湿的地面已经基本上不再泥泞。这种气候和地面很适合骑士比赛,随着决赛的临近,观众们越来越亢奋。

    4进2的比赛,第一场由破烂骑士对决皇家骑士,他依然骑着那匹母马,那匹马有点微微喘气。破烂骑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根长矛,那侍从用一块褐色亚麻布当作头巾,包住头,漆黑的胡子到了胸口,虽然矮了点,但看起来还算壮实。

    “你那宝贝骑士真够穷酸的,看看他的侍从,年纪一大把,根本就是个农民。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帕克布鲁姆抬了抬下巴,对奥拉夫说道,“不过那样的人才,就算输了这次比赛,也是值得尊敬的。他已经走得够远了。”

    皇家骑士的马起跑,冲刺,他稳稳得拿住长矛,对准“破烂骑士”的胸口。“破烂骑士”的母马晃晃悠悠,它从体型上就不如皇家的战马,更别提速度了。“破烂骑士”待对方快冲上前时,调整姿势,用橡木盾接住了这一击。皇家骑士的长矛断了,他又换了一根,第二次发起冲击,“破烂骑士”故伎重演,并没有催马全力冲刺,而是用盾牌格挡开刺来的长矛。

    “他在干什么?似乎一直都在防御?”克劳泽拿起一杯葡萄酒,疑惑道。

    “上啊!该死的,那穿着一身废铜烂铁的家伙已经怂了,皇家骑士给我上啊,白痴,刺破他的胸甲!”皇帝陛下重重地放下酒杯,脸颊微红,扯着嗓子吼道。

    “奥拉夫,你小子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我再押100枚帝国马克,皇家骑士赢。今天我就不信邪了。”大工匠菲利普摸出一个布袋。

    “你到底今天带了多少钱?”奥拉夫向塞巴斯蒂安眨眨眼,“该不会是连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吧?”

    “要你管!”菲利普红着脸,吼道,“我的老婆要是敢多嘴,我就给她一锤子。”

    “那你倒适合参加骑士比赛,战锤对榔头,那也是装备的差距用实力弥补呢。”奥拉夫调侃道,“好了,买定离手!”

    这家伙真把这里当赌场了。塞巴斯蒂安觉得惊奇,奥拉夫一直押“破烂骑士”,每次都赢,而文森特冯吕贝克则举棋不定,赌注经常在“破烂骑士”和他的对手之间换,输赢之间,反而没赚没亏。

    皇家骑士向“破烂骑士”发起第三次冲锋,那匹战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破烂骑士”催马前进,盾牌挡住长矛,只一回合,他的长矛刺中皇家骑士柳木盾的铆钉部分,只听见皇家骑士一声惨叫,摔下马来,捂着左手在地上打滚。

    观众们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哇哦”奥拉夫喜笑颜开,抓起一把帝国马克撒向半空,“我赚翻啦!”

    菲利普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拔光。迪奥垂头丧气,早就没了一开始的自信,尴尬地摸摸口袋。只有富得流油的帕克布鲁姆公爵满不在乎,耸耸肩,表示要压决赛。

    塞巴斯蒂安向“破烂骑士”投去敬佩的眼光,他开口道:“我觉得弗雷德曼说得有道理,装备相同的情况下,更能看出骑士的本领。”“反过来说,马匹、装备都不如别人的情况下,流浪骑士靠着技术打倒对手,然后赢得荣誉、赏金、少女的心,哦,天啊,这真是吟游诗人的最爱!我敢打赌,今天的‘破烂骑士’已经名声大振,明天,不今晚就会有吟游诗人给他谱写《破烂骑士之歌》。”奥拉夫滔滔不绝,兴奋得手舞足蹈。

    那个吟游诗人就是你吧。塞巴斯蒂安想笑出来。他觉得奥拉夫说得对,他佩服强者,但更佩服不服输的弱者。

    红骑士不出意外,他用精钢盾牌挡住了长矛,对方的长矛被折断,他仅仅用了一枪,对准对方的护喉甲刺了过去,长矛刺进了可怜的梅诺骑士的脖子,引来一阵尖叫。梅诺骑士的死结束了4进2的比赛。

    决赛的骑士在整备区休息时,安全区的战败骑士们被战胜者带走时,,大多哭丧着脸,他们损失的东西很多,赏金、装备、武器、荣誉、前途。“破烂骑士”的侍从喜笑颜开,拖着一大堆装备,向“破烂骑士”打招呼。

    “最后的押注了,奥拉夫,你押谁?”帕克布鲁姆拍拍自己的钱袋子,“喂,你们还玩不玩?”

    “玩!我就不信邪,就那废铜烂铁的家伙,还能打赢红骑士。”大工匠摸遍浑身口袋,咬咬牙,把自己的金戒指摘下来,“我就押红骑士。”

    奥拉夫挠挠头,自言自语道:“好为难啊,我不太想玩,见好就收。”

    “我也押红骑士,200枚帝国马克,赔率1赔10。”帕克布鲁姆微笑着,“谁跟?”

    “别当缩头乌龟。”大工匠双手叉腰,“1赔10,我那戒指还有这些零钱,足够抵得上200枚帝国马克了,还有谁要玩?”

    “1赔10?你要是输了,可就得付2000帝国马克,戒指都没了,你拿什么还?”法务大臣瞄了一眼大工匠的翡翠戒指和金项链,“你老婆非宰了你。”

    “去你的乌鸦嘴、书呆子!以弱胜强都是极少数的,更何况是一对一的骑士比赛。”大工匠吼道。

    奥拉夫数了数钱袋里白花花的帝国马克,摇了摇头:“钱不够我赔的。”

    “等等,你真的要押‘破烂骑士’?”文森特冯吕贝克惊讶地看着奥拉夫,“见好就收吧,以弱胜强,打仗的时候靠奇袭也许可以,一对一比赛,够悬。”

    “我可以借你。”塞巴斯蒂安说道,“差多少?”

    “差500多枚帝国马克。”奥拉夫晃了晃钱袋,回答道。

    塞巴斯蒂安拿出钱袋,抓了一大把钱,说道:“算我借你的。”

    比尔牛顿看着两人,凑到塞巴斯蒂安跟前,耳语道:“如果我是你,劝奥拉夫押红骑士,那这一次就赌不成了,你们还能有点小钱花花。”他拿出200枚帝国马克,扔进奖池:“我赌平局。”

    此话一出,大家都爆笑了。

    红骑士再次出战,他的那些侍从们各个年轻、富有活力,每个侍从都拿着一捆长矛,每一捆长矛都有5支。

    “真是壮观。你们说,红骑士来自哪里?他一直没脱下面甲。”帕克布鲁姆摸摸后脑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的骑士。不知道他背后的支持者是谁。”

    “等他得了冠军,他就该摘掉面甲,向陛下下跪了。你猴急什么。”菲利普不屑一顾地说道,“我更关心奥拉夫怎么哭着回去。”

    “破烂骑士”此刻换上了新的装备那些从战败者身上脱下来的板甲、锁甲,他终于有了锁甲做的护喉甲,胸甲换上了板甲。那些被缴获的长矛到了他手里,他掂量了下,挑了一支。

    “我的天,看他那穷酸样,说不定打到最后,连长矛都没了,直接投降。”迪奥指着整备区,“破烂骑士”只有一捆长矛,他的侍从憋红了脸,连拖带抱,把长矛放到地上。

    冠军赛终于开始了。观众们的呼喊声像潮水一般。

    红骑士胯下的马训练有素,起跑、加速、冲刺,“破烂骑士”催马加速,两人的速度都很快,红骑士的长矛刺中“破烂骑士”的橡木盾,“破烂骑士”的长矛刺中了红骑士的精钢盾,长矛纷纷断裂。两人调整姿势,分别从侍从那里拿来新长矛,发动第二次冲击。这一次红骑士刺中橡木盾,橡木盾和长矛同时爆裂,而“破烂骑士”的长矛穿过精钢盾的间隙,刺中红骑士的胸甲。

    “该死的!”皇帝陛下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哦,一个流浪骑士与一个神秘富豪骑士,足够让吟游诗人歌颂好久了。”奥拉夫看到红骑士被刺中胸甲,拍手道,“我赢啦!”但他没高兴得太早,“破烂骑士”的母马前蹄跪在地上,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调整身位,说不定腿就被压在马的身子下了。而另一边,红骑士在马上失去平衡,也摔倒在地。

    红骑士的侍从们惊恐地跑过来,红骑士却挥挥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站了起来。

    “嘿!1赔10,我赢啦!”大工匠菲利普去拿奖池里的赌注,被塞巴斯蒂安拉住了。塞巴斯蒂安抬了抬下巴:“还没完。”

    “破烂骑士”也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他的那匹母马艰难地站起来,他拍拍马背,让马自己回去。

    “他的马终于精疲力竭了。”迪奥说道,“要不是他技艺精湛,往往一两个回合就获得胜利,他的马早就累趴了。”

    红骑士拔出钝剑,冲了上来。“破烂骑士”躲过一击,剑砍在红骑士的肩甲上,对方毫不示弱,立即回击,一剑砍过去,“破烂骑士”下蹲躲过一击。两人的剑互相碰撞,时而板甲被剑尖划过,发出可怕刺耳的声音。“破烂骑士”的剑法更为老辣,他一剑砍到红骑士的面甲,红骑士晃了晃身体,他一剑再砍,红骑士用铁护手挡住这一击。红骑士刺向“破烂骑士”的胸甲,板甲被钝剑刮擦,“破烂骑士”顺手用铁护手抓住剑,用钝剑敲击红骑士的膝盖部位,红骑士跪倒在地。

    “起来!该死的!”皇帝陛下的脸色变得异样。

    “皇帝陛下压红骑士赢了?”奥拉夫狐疑道。众人摇摇头。

    “他不会派御前护卫骑士,假扮红骑士参赛吧?100万最后给不给,都是他说了算。”迪奥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论。

    “破烂骑士”用剑再砍红骑士的面甲,红骑士放弃自己的剑,铁护手抓住“破烂骑士”的钝剑,随后撞了上去,两人的剑都飞了出去。红骑士趴在地上,“破烂骑士”躺在地上。

    “看来我赢了。”比尔牛顿开怀大笑,其他人的脸比哭还难看。

    红骑士站了起来,“破烂骑士”翻身躲过红骑士的一拳,观众们开始发出嘘声。

    “他不该对躺在地上的对手追加攻击,那不符合骑士比赛精神。”文森特冯吕贝克摇摇头。

    “好样的!干翻他!”皇帝陛下双手握拳,激动得要命。

    “破烂骑士”用铁护手挡住红骑士的攻击,在观众的嘘声中,红骑士并没罢手,“破烂骑士”一脚踢翻红骑士,爬了起来,等红骑士刚要起身,他一拳砸在红骑士的面甲侧面,再一拳砸在面甲正面。

    “以你们皇帝的名义!给我都住手!”皇帝陛下的大嗓门,加上身边的御前护卫骑士、金袍子的声音,终于压过了观众的嘘声与喝彩声。

    “破烂骑士”停下手,向皇帝下跪。红骑士终于站起来,侍从们摘下他的面甲以检查伤势,所有人都惊呆了:红骑士拥有一头枣红色的头发,还有略显稚嫩的脸大皇子布兰德特鲁道夫。

第53章 父与子

    蔚蓝的天空飘动着大片白色的云层,竞技场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待皇帝裁判。塞巴斯蒂安只听见停在竞技场外树梢上一群乌鸦,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大皇子推开侍从,瞪了“破烂骑士”一眼,向皇帝陛下单膝跪地。

    “怪不得今天没看见大皇子。”弗雷德曼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我就在想他怎么愿意错过骑士比赛。”

    “他的技艺真是精湛,真叫人惊讶。”路德维希司令发出啧啧赞叹声,“他是第一次打比赛,完全把那些大人打趴下了。”

    皇帝陛下清了清嗓子,问“破烂骑士”道:“你,来自哪里?报上名字。”

    “破烂骑士”摘下锅盔,露出一头精干的鹅黄色短发,他抬起头,目光似乎有点冰冷,一字一句回答道:“回陛下,小人汉斯巴顿,来自白塔镇一个小村庄,在一次战斗中,被一个骑士册封,之后我流浪各处。今日参加比赛,侥幸能打到冠军决赛。”

    “很好。我现在宣布,骑士单体比赛冠军是来自白塔镇的汉斯巴顿,他的奖金是50万帝国马克、费尔南夫人。另一位冠军是大皇子布兰德特鲁道夫,他的奖金是50万帝国马克。对,我判定,比赛平局!”皇帝说的时候,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大皇子。

    观众们鼓掌、欢叫。汉斯巴顿单膝跪地,鞠躬致谢,而大皇子则气呼呼地草率行了礼,匆匆退下。

    比尔牛顿似乎比拿到奖金一半的汉斯巴顿都高兴,一群同僚们垂头丧气,无论是奥拉夫,还是菲利普等人,都要给情报总管1赔10的赌资。

    “我的天,胖子总管,该死,我这大半天全白高兴了。”奥拉夫数了数钱袋里的钱,垂头丧气,转头对塞巴斯蒂安说道,“我该见好就收,这下欠你的钱了。”

    帕克布鲁姆无奈地耸耸肩,将银盘里的钱袋如数交出:“今天我们全给你打工了,比尔,你该请客。”

    情报总管哈哈大笑。

    “我该怎么和老婆交待啊。”大工匠摘下项链给比尔后,离开时的自言自语被塞巴斯蒂安听到了。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他揣测情报总管提前知道了红骑士就是大皇子的秘密,也许他还提前知道皇帝陛下会判定比赛结果,比尔常说他用信息发财,恐怕这次也是如此。所有人全上了他的套。

    午间休息时,内务府已在君望塔的前庭搭设好帐篷,皇帝一家在最大的帐篷、其他政要、贵族们在周围的小帐篷里分别用餐。这一餐塞巴斯蒂安吃得很舒心,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鱼,金枪鱼、鳟鱼、鲶鱼、还有一条大得出奇的六须鲇,他品尝了各种各样的派,苹果派、草莓派、芒果派等等。当烤乳猪上来后,他又撕下一块猪腿肉,趁着热气,切片吃。他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天气,已经由阴转晴,近几个月来筹备庆典,几乎压榨了他所有的精力,等中午的箭术比赛结束,就只有骑士团体大赛一个环节了,届时庆典正式宣告结束。

    “首相大人,皇帝陛下与大皇子吵起来了。”一个侍从奔跑着,挤开人群,在一堆餐桌前,找到正在品尝基围虾的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皱了皱眉:“陛下与大皇子吵架,为什么找我?”他大为不解。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皇后陛下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也许你能帮助劝得动他们。”侍从可怜巴巴地回答道。

    塞巴斯蒂安还没走进皇帝的帐篷,就听到皇帝陛下的咆哮声:“闭嘴!我说不准就不准!”

    他走进帐篷,发现情报总管、大学士也在。地上铺着的羊毛地毯被倒翻的汤汁、肉糜弄脏,杯子、盘子碎了一地。

    “皇子殿下,这茶有镇痛、去热作用,请您务必喝下。”温斯顿格鲁姆端着杯子,微微颤颤地劝说道。

    “我不喝!”大皇子的脸颊略微浮肿,左下角的嘴角破了皮,他一脸怒气,推开大学士递上来的茶,抬起下巴,对皇帝陛下吼道,“为什么?父皇你为什么要判我和那穷鬼平手?”

    皇帝陛下一手拿着角杯,里面装着啤酒,一抬手就给了大皇子一个耳光:“蠢材!你原本可以得到冠军,但你在最后做错了事!你在对方倒地后,应该用膝盖压住他的胸口,死死压住!你的力量大得很,足够让对方喘不过气,直到他表示投降。这样你既能赢得比赛,也显示出骑士风度。可你呢?你直接跑过去,对着躺在地上的他一顿老拳,这不是打架,是比赛。你听到那些嘘声了吗?”

    “他也打了我!”大皇子不依不饶,强调道。

    “你这白痴!在马下比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的剑术不如他,他比你有经验得多。我原本以为你要输了,但那无所谓,区区100万帝国马克,我给得起。”皇帝用手指戳戳大皇子的胸口,“但你居然幸运得很,与他进入了摔跤阶段,那已经让我喜出望外。记住我说的,是摔跤,不是格斗!他打你,是因为你先不遵守骑士之道!”

    说得好,区区100万帝国马克,克劳泽听到后估计又要哭了。塞巴斯蒂安不禁苦笑。他看到躲在角落里的皇后,皇后正抱着二皇子的肩膀,看着两人吵架。

    路德维希司令轻轻咳嗽一声,插话道:“陛下,我觉得大皇子不熟悉骑士比赛的规则,毕竟他是第一次参加……”

    “闭嘴!”皇帝打断路德维希的话,“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布兰德特没教养?不懂骑士精神?你拐外抹角说我教育不当?”

    可怜的路德维希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塞巴斯蒂安和皇后,不再作声。

    “我要当冠军!”大皇子不依不饶,“就像父皇当年三个回合,打败‘丛林游侠’那样,只有一个冠军,我不要与别人共享。”

    “闭嘴,我判了的结果,不会改变。照顾了你的面子,照顾了皇家的面子,还显得公正。”皇帝陛下显然没喝醉,他的思路非常清晰。

    “那就再赛一场!”大皇子不依不饶。

    “你再多说一句,我叫御前护卫骑士把你绑走!”皇帝的语气不容争辩,“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单体比赛已经结束了,只能等明年!”

    “皇子殿下,皇帝陛下说得没错,单体比赛结束了。如果当时他判加赛,你未必能打成平手。”比尔牛顿说话小心翼翼,不时看了看皇帝,“加赛的时候,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输了,人家就会说,嗯……你别生气,会说,皇子毕竟还是嫩了点,技艺差点火候。”

    比尔你哪里是劝架,简直是火上浇油。塞巴斯蒂安看到皇子的脸变得通红,他推开御前护卫骑士,

    “你这死胖子、阴暗的胖子,滚开!”大皇子向比尔吼道,比尔苦笑着,向塞巴斯蒂安投来无奈的眼光。

    “你可以等明年……”塞巴斯蒂安轻声说道,“等你的剑术更厉害的时候……”

    “不!我不想等明年,一天都不想等!”大皇子摸摸伤口,挺直胸膛,“我要参加下午的团体比赛,拿团体比赛冠军。我要拿双料冠军,我要比父皇年轻时更早拿冠军,还要拿双料冠军!”

    “不准!那太危险!”皇后尖叫道,“连你父亲当初都没参加团体比赛。”

    皇帝陛下将角杯扔向伊凡娜皇后,啤酒洒了她和二皇子一身:“闭嘴,你敢多嘴,我就叫你尝尝我的拳头!”他

    “可是太危险了,皇后说得没错。”塞巴斯蒂安背脊发寒,他一想到一团乱哄哄的场面,就心里不安。

    皇帝转怒为喜,笑声如雷,他拍拍大皇子的肩膀,对塞巴斯蒂安等人说道:“看看,这才是我儿子!鲁道夫家族的人都不是怂包!你要参加团体比赛,要超越我,没门!我也参加!”

    塞巴斯蒂安心里一惊,他失声尖叫:“皇帝陛下、大皇子殿下,太危险了,你们两人的安全事关帝国前途,请三思!”

    大学士也跪下来,微微颤颤地劝道:“皇后、首相大人说得对……”

    “对个屁!”皇帝陛下打了个饱嗝,“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皇家的人参加团体赛,没有出现过皇帝、皇子参加同一场骑士比赛的场面过,帝国的百年,辉煌的百年,我和布兰德特一起创造历史!至于团体赛的冠军,他想得美!给我拿战锤来!还有我的板甲!”

    比尔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声对塞巴斯蒂安说道:“首相大人,这时候再怎么劝都是徒劳。父子俩的脾气如此相像,谁都不让谁,谁也劝不住的。既然他们参加,我叫几个御前护卫骑士,暗中保护他们。”

    塞巴斯蒂安欠了欠身。皇帝陛下叫退了所有人,叫塞巴斯蒂安陪他喝一杯。

    “啤酒,我今天特地选了黑啤酒。”皇帝陛下给塞巴斯蒂安一个角杯,“你尝尝。”

    塞巴斯蒂安看到啤酒很黑,上面覆盖着白色泡沫,他喝了一口,有点涩,有点苦。

    皇帝陛下摸摸自己的啤酒肚,抓起一块猪蹄,闻了闻,犹豫了会儿,放下了。

    “布兰德特像我,脾气、身板、相貌,都像极了年轻时的我。”皇帝陛下说话间充满自豪,又有点无奈,“固执也像我。”

    你知道自己固执就好。塞巴斯蒂安拿着角杯,小声说道:“我觉得团体比赛太危险了。陛下还是三思。”

    “告诉你,我还真喜欢这孩子。多萝西死得早,要是看到他现在这么英姿飒爽,多开心啊。”说话间,皇帝抹了抹眼角,“我从心里羡慕那些流浪骑士或是吟游诗人,管他是谁,他们比我自由多了。我坐在雷霆王座上,每天面对那些文武百官,回到君守城,见到伊凡娜和她那弱不禁风的儿子就嫌烦。要不是当初前首相告诉我,为了帝国的血脉,我要考虑大皇子会遭遇不测,必须再续个婚姻,生一堆孩子,以防万一。去他的,结果他把伊凡娜介绍给我,北方人,索罗斯伯爵的女儿,据说从小就爱慕我。我想拒绝,但前首相又说,索罗斯伯爵是塔克斯行省的大家族,与伊凡娜结婚,有助于巩固北方。天杀的,我连选择婚姻的权利都没,叫哪门子的皇帝?结果她给我就生了一个,还是个病秧子。”

    伊凡娜说你饮酒过度。塞巴斯蒂安这么一想,把角杯轻轻放在桌上:“既然如此,陛下,团体比赛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皇帝陛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那孩子的脾气劝不住。我只能参加比赛,以防他经验不足受伤或……而且,皇帝在,没人敢动真格,到时候我假装输给他,让他拿个冠军。”

第54章 无人夺冠

    箭术比赛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一个来自加斯加尼克的小村子的无名小子拿下了百步射靶的冠军。穆迪拜耳派人去问他要不要在领主侍卫队里谋个差事,那小子沉浸在美酒、美女和意外获得的荣誉、大笔赏金的惊喜中,断然拒绝这份差事。穆迪拜耳没好气地让侍从退下,对塞巴斯蒂安等人说,加斯加尼克行省里比那小子更好的射手都有,只不过没来参赛而已,比如游骑兵。

    文森特冯吕贝克耸耸肩,对穆迪拜耳的说辞不置可否,奥拉夫则点头附和说那无名小子太目中无人,拜耳公爵没必要生气。

    比尔嘿嘿一笑,对塞巴斯蒂安说游骑兵不会来参加这种比赛,那简直是大人跟小孩比,何况他们要守卫长城。

    塞巴斯蒂安这才想起前几天庆典阅兵过后,奥拉夫说那些参加典阅兵的游骑兵都是冒牌货,他当时阻止卡介伦杨揭穿这一点。如果卡介伦杨当场揭穿冒牌游骑兵的事,陛下会勃然大怒,阅兵式后会以欺君之罪宰了穆迪拜耳,那会引发战争。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皇帝陛下知道游骑兵是假的,用来撑场面,到时候苦的还是卡介伦杨。无论如何,卡介伦杨总督已入了土,而塞巴斯蒂安私下觉得,奥拉夫更适合当首相。

    骑士团体比赛参加的共约40余人,上午那个“破烂骑士”汉斯巴顿没来参加,塞巴斯蒂安觉得汉斯的决定更明智,当下他肯定去哪儿快活了。

    团体比赛的规则很简单:比赛时,参赛者可以用钝剑、长矛、平头战锤,这些武器可以大幅减少伤亡事件的发生。战斗到只剩一人为止,这人就是团体比赛冠军。

    团体赛进行了两个半小时,这期间塞巴斯蒂安一直提心吊胆。参加团体赛的大多数是流浪骑士、自由骑手、刚从侍从册封上来的见习骑士,另有一部分是没参加单体比赛的册封骑士,他们每一个人只求功名。他们各自组成联盟,分成阵营厮杀,皇帝陛下指挥着一批零散的册封骑士们,突破那些混合骑士的包围,他在战场上发挥出卓越的指挥才能。

    “集合!正面举矛冲刺!”皇帝陛下天生有一副适合当指挥官的好嗓子,他一挥战锤,那些正式骑士拍马前进。正式骑士们挺直长矛,分三支队伍,一支队伍正面冲进混合骑士中,另两支队伍分别攻击混合骑士团的左翼和右翼。

    “皇帝陛下天生是个打仗的好手。”比尔牛顿换了一件衣服,上面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料味。

    伊凡娜皇后的脸微微发红,漂亮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她对塞巴斯蒂安轻声说道:“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现在好像回到了年轻时,那么勇猛、霸气。”

    “父皇和哥哥好厉害。”二皇子干巴巴地说道,然后咳嗽一声,抬起头对皇后说,“母后,我也要练剑。”

    伊凡娜皇后出乎意料地没有恼怒,摸摸二皇子的头,把注意力放回到场地内。

    皇帝陛下穿着纯白色全身盔甲,还夸张地披着纯白色斗篷,问题在于他那发福的肚子,刚才找铁匠把胸甲撑开后,才死活套进去,又用皮带绑好,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头白熊。他吼叫着,冲到一名自由骑手前,战锤与钝剑碰撞,他瞅准对方攻击的间隙,一锤打在对方胸口,把对方打得坠下马。

    大皇子仍穿着红骑士的装备,披着红色斗篷,他用长矛的技艺不输于老练的骑士,他一击刺中一个流浪骑士,调转马头,冲向另一个敌人。

    “父子两个真像,相貌像、身材嘛,陛下年轻时也是很健硕的,他们的力气都很大。”奥拉夫啧啧赞叹。

    场地里泥土飞溅,喊杀声此起彼伏。那些混合骑士组成的联盟一会儿一齐抗敌,一会儿闹内讧,那些册封骑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打红了眼。有的骑手的脚被卡在马镫上,倒挂在地上,被自己的马拖着跑,有不少人被打落在地,能动的拿出钝剑、战锤,在地面搏杀。马儿四散逃跑,不时发出嘶叫。皇帝陛下吼声依旧,他的一手持盾,战锤虽然是平头的,但他的蛮力之下,被那战锤打到的人也足够惨的。一个自由骑手偷袭皇帝陛下,身边的册封骑士替皇帝挡下攻击,自由骑手的头盔上结结实实挨了战锤,歪着身子瘫软下去。大皇子也学父亲,一边吼叫,手持巨大的钝剑,毫不畏惧。一个骑士冲上来,大皇子躲开骑士的长矛后,高高跃起,巨剑将对方砸下马来。

    “看,陛下在笑!陛下笑得好开心!”大学士温斯顿指着场地内,赞叹道,“陛下的威风不减当年,他在享受战斗的乐趣!”

    “这让我想起帝国内乱时,那是帝国历多少年来着,先皇尼克劳斯在旧城镇平定叛军,叛军占据了山头,帝**队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先皇冲锋在前,那战锤,舞得生风,几锤打死叛军的首领,士气大振。”路德维希总司令眯起眼睛,“皇帝陛下也是用战锤的好手。”

    “说得对,陛下和大皇子,他们是帝国的象征,”这时,皇后起身,举起双手,说道:“他们强壮如巨人,他们勇猛如雄狮!我们给他们呐喊助威!”

    众人大喊起来,随着他们的带动,整个竞技场的观众都在欢叫、狂吼,犹如看皇帝与皇子的杀敌表演。

    大皇子的巨剑舞得生风,他用剑招架住2人的攻击。皇帝陛下一锤打翻其中1人,大笑着,大皇子也大笑起来。场地里,皇帝和皇子互为敌人,两人分别组织人手互攻。

    快结束了,场内的人越来越少。塞巴斯蒂安发现自己的手好痛,他不知什么时候握拳至今,手心全是汗。他跟着众人呐喊,但那不是加油,更多的是祈祷。战神,请你庇护陛下和皇子战无不胜!

    2个自由骑手冲向皇帝,一人在皇帝的左侧攻击,皇帝用盾牌挡住那一剑,另1人在皇帝的右侧攻击,皇帝用战锤招架。皇帝用盾牌推倒1人。这时,大皇子砍倒皇帝身边的册封骑士,巨剑砍向皇帝。皇帝与大皇子直接交锋,巨剑与战锤迸发出耀眼的火花,武器碰撞声让塞巴斯蒂安毛骨悚然。

    巨剑砍在皇帝的头盔上,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大皇子每次都避开没有头盔保护的部分,皇帝陛下用盾牌不断格挡,用战锤招架,他突然跪倒在地,巨剑砍中他的胸甲,皇帝仰面倒下,大皇子随即冲上去,用膝盖压住皇帝。

    随着皇帝陛下的倒下,周围的人都停止了攻击。塞巴斯蒂安松了口气。

    大皇子赢了!大皇子赢了,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团体赛冠军的皇室成员!皇帝陛下故意露出破绽,输给大皇子。他要给宝贝儿子荣誉。塞巴斯蒂安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结果:皇帝陛下想要的结果、大皇子想要的结果。帝国又涌现出一个少年英雄,一个创造新历史的皇室成员。陛下一定会加倍疼爱他,册封他为皇太子,以后,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布兰德特鲁道夫皇帝的丰功伟绩中将记载这么一笔:16岁参加帝国百年的庆典骑士比赛,以红盔甲、红斗篷遮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化身红骑士,成为单人和团体比赛的双料冠军。

    塞巴斯蒂安与奥拉夫相视一笑。对,吟游诗人爱死这样的故事,当然,千万别让奥拉夫这样的三流诗人编曲写词。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大皇子扔掉巨剑,双手紧握双拳,伸向天空,向观众们呼喊。观众们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口哨和欢呼。

    结束了,都结束了,庆典结束了。塞巴斯蒂安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几个月来提心吊胆的他,终于像耗尽灯油的灯一般,无力地坐了下来。尽管身心很累,喜悦依然涌上心头。我要向陛下请长假,去哪儿写生呢?

    这时,欢呼声突然变成了惊叫声。一个自由骑手骑着马,那马受了惊,脱缰一般,冲向大皇子,把他撞飞了好几米远。自由骑手从马上摔下来,被马蹄子踏中腹部,当场毙命。皇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颓然倒下,他的胸甲原本就用铁钳子撑开、用皮带固定,不知什么时候,皮带断了,胸甲挂在胸前,大皇子的那一剑挥击,砍中了皇帝没有胸甲保护的腹部,此时的腹部正汩汩流血。

    伊凡娜皇后惊叫一声,昏了过去,二皇子不知所措,又哭又叫,大学士紧紧抱住二皇子。竞技场乱成一锅粥,哭声、喊声、尖叫声、马匹的嘶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人流像洪水一般,从竞技场的各个门口涌出去,被踩踏的人数不胜数。

    塞巴斯蒂安脑子一片空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救驾”

第55章 托孤

    不知过了多久,塞巴斯蒂安恢复了意识,他发现自己浑身火辣辣的疼,头一阵一阵的疼,他的耳旁还嗡嗡作响。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奥拉夫坐在他身边,说道:“首相大人醒了。”

    侍从急急忙忙端着一杯水过来,奥拉夫扶他起来,他用手支撑身体,手肘、肩膀好痛,他的舌头干得像沙土,没有一点口水,他拼命喝水,嘴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皱了皱眉,硬生生喝下滚烫的开水。

    “我这是怎么了?”许久,他缓缓地问道。

    奥拉夫叹了口气,扶了扶他背后的枕头,回答道:“皇帝陛下被大皇子砍中腹部,大皇子本人被受惊的马撞飞,所有人都吓傻了,很多观众选择逃离,人流像洪水一般,跑得慢的被后面的人流吞噬,人们互相踩踏,死伤情况不容乐观。我看到你喊了一声,然后栽倒在地上,又滚下台阶,撞到了头。金袍子、红袍子们组成人墙,护送皇后、二皇子以及大臣们离开,御前护卫骑士们带着武士们逆向冲开人群,去救皇帝和大皇子。”

    塞巴斯蒂安心里一紧,他用力支撑身体,想要起来:“皇帝陛下、大皇子殿下怎么样了?”

    “陛下的腹部被大皇子的双手巨剑划开了,口子很深,内脏都出来了。”奥拉夫皱了皱眉,“大皇子被马撞飞后,一直昏迷。大学士说,他可能终身残废,能醒来算不错了。”

    塞巴斯蒂安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心像被撕裂一般,又像做噩梦。他一直努力避免出意外,他让大工匠在城外修建排污渠,防止卫生状况恶化,他抽调红袍子进内城,协助金袍子维持治安和维持秩序,他反复让人检查竞技场的一切设施。当庆典到了最后环节,他都快松一口气时,皇帝、大皇子的意外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告诉他,他所谓的一切平安无事,都是水中倒影,一触即破。

    他后悔万分,应该全力支持伊凡娜皇后,即使绑,都要把大皇子绑在座位上,不准他参加骑士团体大赛,他更不应该在皇帝陛下和他密谈的时候,默许皇帝参加团体大赛。如果卡介伦杨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堵在门口,除非皇帝踏着自己身体过去。

    这时,传令官急匆匆地拿着权杖,一路小跑,说道:“首相大人,皇帝陛下有请。”

    “陛下怎么样了?”他轻声说道。

    “……总之陛下在等你,十万火急。”传令官看了一眼奥拉夫,回答道。

    塞巴斯蒂安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上轿子,他靠在轿子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随着轿子的晃动,身体左右摇摆。轿子每一次晃动,都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君守城。皇帝陛下的寝宫里,伊凡娜皇后、二皇子凯撒、大学士温斯顿、情报总管比尔、法务大臣弗雷德曼都在。塞巴斯蒂安刚跨进寝宫,就听到皇帝陛下的咆哮。

    “陛下,罂.粟.花奶有助于镇痛和睡眠……”大学士微微颤颤地说道,手里端着一杯白色的奶。

    “去你的镇痛和睡眠!给我拿白兰地、威士忌!酒也能镇痛!”皇帝陛下扯着嗓子。

    “陛下,你不能喝酒……”

    “闭嘴!我一个快死的人,喝点酒都不行?”皇帝陛下怒目而视,吓得大学士弓着背,不知所措。

    “给他拿酒,上好的白兰地,但是,亲爱的,你只能喝一点点。”伊凡娜皇后对侍从说道,然后柔声细语,握着皇帝陛下的手,说道。

    塞巴斯蒂安一瘸一拐,每走一步,脚腕就痛,一定是摔下台阶时被扭到了。他看见皇帝陛下躺在床上,脸上冒汗,嘴唇发白,早就没了竞技场上的霸气。他强忍着悲伤,背上似乎要撕裂一般,他努力弯下腰来,但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

    见到站立不稳、因疼痛龇牙咧嘴的塞巴斯蒂安,皇帝陛下喜笑颜开,大笑起来:“首相,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别跪了,你跪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塞巴斯蒂安噙着泪花,与他比起来,陛下的伤势严重得多,他看到被子上,正渗出血来。

    “布兰德特怎么样了?”皇帝陛下问大学士,“不许撒谎,否则我拧下你的脑袋。”

    “陛下……大皇子被马撞倒后,一直昏迷不醒,多处骨折,微臣怕……”大学士吞吞吐吐,然后跪了下来,“恕我无能,恐怕陛下和大皇子的伤势,只有舒尔茨才能有办法……”

    “不许撒谎,我等不到他来。”皇帝陛下深深地叹了口气,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许久,说了一句,“我害了布兰德特……”

    伊凡娜皇后一言不发,低着头啜泣。

    皇帝陛下将手从伊凡娜皇后的手里抽出来,看都不看皇后一眼,挥手叫塞巴斯蒂安走到床边。

    “塞巴斯蒂安,我快死了。有几件事拜托你,听说你画画不错,到时候给我画幅的肖像画,挂在历代皇帝的画像上,该怎么画你懂的。”皇帝陛下嘿嘿一笑,接过角杯,喝上一口白兰地,立即咳嗽起来,还咳出了血。

    塞巴斯蒂安咬着嘴唇,心如刀绞:“陛下,我一定尽全力画……画完给你看……”

    “看个屁,别蒙我,我心里有素,雷神要召唤我回去。”皇帝陛下转头看了看大学士、情报总管和法务大臣,“大学士,给我记好了,漏一个字,我拧下你的脑袋。你们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他咳嗽几声,又喝了一口带血的白兰地:“白兰地好东西,有助于我……保持清醒。都听好了:我,伟大的古塞尔维斯王国的正统继承人……去他的头衔,头衔自己加,学士,我说重点:任命首相塞巴斯蒂安,为摄政王,代理管理帝国一切事务,拥有最高的帝**队统治权,直到……大皇子康复,”他犹豫了一下,“或二皇子成年。”

    塞巴斯蒂安心里大惊,他扑通一声,连摔带跪,跪倒在陛下床前:“万万不能,我……”

    “去你的,塞巴斯蒂安,我说你能你就能。”皇帝陛下拿过大学士写的遗书,在上面签了字。

    “陛下……”塞巴斯蒂安顿时觉得如临深渊,他从没想过要执掌帝国大权,只想当个画家,陛下的遗言,将千斤重担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别让我失望。来,陪我最后喝一杯。”皇帝陛下将角杯递给塞巴斯蒂安,眼角洋溢笑容,和晶莹的泪花。陛下拿角杯的手瑟瑟发抖。

    塞巴斯蒂安接过角杯,血腥味、酒精味冲鼻而来。他不想让陛下再伤心,不想让陛下到死都不安心,他喝了一口白兰地,原本甜美醇厚的白兰地被血腥味冲走,他咬咬牙,将白兰地吞进肚子里。

    “呵呵……让我喝一点……”陛下微笑着,接过角杯。他的手在空中突然变得无力,角杯掉落在地,当塞巴斯蒂安抬起头来时,发现皇帝陛下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眼角含着泪花。

    帝国历100年5月17日,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因参加帝国庆典骑士团体比赛发生意外,重伤不治,享年39岁。

    几天后,皇帝陛下的灵柩安放在大教堂里,主教主持了遗体告别仪式。前来送行的有各大行省的领主、总督、稍有名气的贵族,君守城里的人潮占满了长街。灵柩由马车拉着,穿过长街,人们呼啦啦跪下,人潮就像海浪,齐刷刷矮下去。

    塞巴斯蒂安作为摄政王,陪同皇后、二皇子,目送教会的安葬队伍,将陛下的灵柩存放在皇家陵墓。

    那一天,雷霆堡上方云层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斜而下,这在5月中旬的帝国中部,极为罕见。

    “雷神将陛下召唤回去了。”大学士抹了抹鼻涕和眼泪,老迈的身躯靠着拐杖支撑,他轻声说道。

    塞巴斯蒂安悲痛欲绝,他几乎快哭昏过去。尽管陛下嗜酒、脾气不怎么好,但细节当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政治智慧和作为一个父亲的父爱。塞巴斯蒂安回想起来到雷霆堡的时候,那时正是春天,赏识他的是皇帝陛下,提拔他的也是皇帝陛下。雷霆堡里他最信赖的人,如今一个都没了。心里的暴雨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又冷又怕,身体微微发抖。他突然想起大学士说的,先知默罕默德的预言:

    当太阳从西边升起,南面的海逆流北上,当月亮从东边落下,北面的风吹倒皑皑白雪。帝国百年,永不复还。

    不,这不可能。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心里的闪电划破天空,暴雨仍在下,他忍受着寒冷和疼痛,目视远方。

    暴雨之下,苏鲁士运河水位上涨,在皇家陵墓都能看见这贯穿帝国大陆的人工运河。帝国就像苏鲁士运河,源远流长。突然闪电划破天空,运河上划过白光,暴雨更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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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书介绍:
先知预言:当太阳从西边升起,南面的海逆流北上,当月亮从东边落下,北面的风吹倒皑皑白雪。帝国百年,永不复还。如今,罗德斯帝国迎来100年庆典,国仇家恨迸发复仇火焰,巨人族蠢蠢欲动,揭示大陆惊天秘密。风云际会,人中之龙,书写奇幻史诗,是为《龙书》。冰与火之歌的风格,中魔法的世界龙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