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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涌清江     太乙天寰录txt下载     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下 谒公孙凶兵现世

    巨大的崖体整个滑了下来,山地开始狂抖恍如地震一般。崖下大小滚石乱坠,砸入水潭之中激起水浪如墙,然而这本该惊人的景象和如今上方那山崩的场面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几乎可以忽略了。片刻之后,那半边已经割裂掉、正缓缓下移的断崖终于一抖,完全脱离了下面山体,轰然掉落了下去……

    宁羽白与林冰语两人自数里之外嗖地出得土来,纵身飞上了半空之中。远远望去,正见那断崖坠下,硬生生砸在了下面山谷之中,一声百里可闻的巨鸣之后整座山峰都是一震,半天土石飞迸里那水潭已经完全不见,眨眼间便换成了半座土山。而原本崖上那匹飞瀑也一下子分开,化作了不知多少条溪流细水沿着断口乱流而下,雄姿转眼间灰飞烟灭。

    声浪仍未完全散去,远远地在山间传去。

    林冰语拍了拍胸口,轻轻一握宁羽白的手道:“宁大哥,那个人……没事吧?”

    宁羽白深吸了两口气,紧蹙双眉,也有些拿不准。他抚了一下背后神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没想到两剑这一击竟有如此威力,如今距离太远,我也看不到他到底如何了。若是给砸在山中,那我可反倒害了他……唉。”说完将林冰语的手紧紧握住,不无焦虑地盯住了那断山之处。眼看乱势将定,不禁就想要过去一探。

    烟尘飞滚里,忽然一点微光闪起,令两人一停。

    山崩引起的震动还未完全消散,只见那已斜断的山体之内猛地一束细微金光射起,直上高空百丈。继而便是轰隆一声震响,乱石飞起处金虹暴扬,伏魔神剑光盈两丈,破土而出!

    “他没事!”宁羽白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林冰语侧头一笑,“承你相帮,他好像终于收伏那剑了。”

    “是啊……”宁羽白也笑了笑继续看去,只见那剑光盈耀之余,霸气少敛,却又比之前多出了一丝生气,显是已经为人所驾驭了。他望着那远去的剑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笑对林冰语道:“语儿,我就这么决定帮他,你为什么问也不问一句呢?”

    听了他这句,林冰语面露微笑,双手一齐握住宁羽白的一手,轻轻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那双眸子晶莹有如宝石,言语之间温柔无限,令宁羽白心中顿有一缕温情流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了握,便再无声。就在这时,那渐远的剑光忽的方向一转,经天划作一道金线俯冲了下来,气势雄烈。在两人仍在一片温情之中时已界临前方,停了下来。

    “刷!”剑光一闪不见,换为那小道士的身形显在了两人面前。只见他一手持着几乎比自己还高的伏魔剑,另一手抱着那剑匣,衣衫褴褛,灰黑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样子真可说得上是滑稽了。虽说样子滑稽,他那眼神里可是神采飞扬,就见他将剑还匣挂在背上,随后也不顾整理衣装,便冲着宁羽白深深打个缉首,口中大声道:“小道牛阿福,谢过道友相助伏剑大恩!”

    宁羽白摇头回礼,笑道:“谢字莫提,举手之劳耳。不小心差点把大家都活埋了,我倒还怕你会怪我呢。”

    “怎敢!”牛阿福傻乎乎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若不是你,我就是不被活埋也要先被生劈了,更别说能降伏这剑了!你帮了我,我怎能不谢你?可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说完又是一揖。

    宁羽白刚要说话,林冰语在旁看了看四外,秀眉轻颦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只怕整座苍眠山都晓得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两人一听,均知有理。要知在此之处半座山都塌了下来,云界仙宫万没无不察之理,只怕即刻便会有人来探。宁羽白两人还没什么,牛阿福现在的样子若是给人看见,他可就麻烦了。于是两人都点头称好,三个人驾起两道剑光腾空而起,须臾远去,寻了座不起眼的峰头落了下去。

    这牛阿福就是当初谢青阳与秀儿取道苍眠山之时,半路碰上的问路之人,也就是那好不容易撞见两人跟着到了苍眠山,却还因粗心大意忘了给祖师之灵磕头又匆匆忙忙回山而去的死心眼小道士。不过宁羽白两人并不认识他,虽知伏魔剑自苏酒儿手中脱去,却不知又是如何到了他手中的,也没见他到底如何收服神剑,心中自有好奇,便欲问个明白。

    见无人查追,落地之后三人便在山顶寻了个干净地方分坐开来。还未坐稳,便听牛阿福忽一拍脑袋道:“咦!我想起来了,道兄莫非就是那日里从金霞彩照图里冲出来的……宁羽白,宁道兄?”

    “哦?”宁羽白先是稍停,然后道:“正是在下。”他略略一想便悟到,这牛阿福那日定也是围观各家比试的众人之一了。

    牛阿福两手一拍,“果真是你!”他有些兴奋道,然而那表情配合起一脸的泥灰来,却实在好看不到哪去,以至于林冰语不得不稍一低头以指掩唇,这才忍住了笑。牛阿福丝粗心大意甚至都没发现,只是用手不住地摸着剑匣,跟两人聊了起来。

    三人大概介绍完自己的出身来历,宁羽白和林冰语开始打听他得剑的原因来,哪知不听则可,这一听,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谁想到他之所以能得到伏魔剑,还真是就因为他的死心眼!

    牛阿福把宁羽白当成了恩人,一点也不隐瞒,便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原来当初来到苍眠之时,他曾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师父的嘱托,没有在祖师陵前磕头。于是他不顾别人劝说,又不远千里飞回了山去要补上那十个响头。而就在他回到祖师陵寝,十个响头磕过之后赶忙要走之时,却没想到那陵前石板之下竟然冉冉冒出了一截古旧剑匣来!大奇之下将剑匣抽出,才发现下面还有着一张险些就快烂掉的符咒。他虽然好奇,然而东看西看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来。想去问师父,可一来怕耽误了寻宝时间,二来又不想给师兄弟们嘲笑,便咬了咬牙将剑匣背在背上,把符揣在怀里,一路又重回了苍眠山来。他于人情世事上虽是死心眼,却不是哪方面都是傻子,也隐约觉得这剑匣有点名堂,只不过那时候没人知道苍眠山里藏的是伏魔剑,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竟就是神剑的剑鞘。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他一人在苍眠山附近和各派弟子打打逃逃、藏藏找找个把月也始终不见宝贝,直到昨晚。昨晚宝出之时他正因为阳真峰被封而生气,自也没看到众家争斗的一幕,更不知苏酒儿单枪匹马夺剑而去之事。其后苏酒儿因术剑不和,又给剑走了去,那伏魔剑脱得桎梏,正欲远飞之时,却正巧遇到了他,一剑射去却稀里糊涂地给剑匣封住……那之后,便发生了他布阵意图收剑的事情。他本想放出剑来,试一试用那与剑匣一起得到的符咒来收服神剑,可这等神剑又岂是那么容易摆弄的?一旦脱了剑匣便威力大发,令他连掏出那符的空闲都没有,若不是宁羽白出现,他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唉!”大略讲完过程,牛阿福长叹了一声,虽是叹息,却透出着无限的欢喜。喜滋滋地将那巨剑搬到胸前,他一手将剑稍稍拔出,只见赤金光影流动,仿佛那里面就是纯粹的锋锐之气,而并非仅仅是铜制的剑身。但见剑体上除了伏魔二字外,又多了个“归”字,那,便是那纸符上曾经绘过的咒刻了。牛阿福嘿嘿道:“刚才那时候我还以为完蛋了,拼了命的把那符贴上,却不想果然有用!厉害,厉害!”说完将剑又插了回去。

    看着他那一个劲抚着剑身的投入劲,宁羽白皱了一下眉头,听完牛阿福的话,他的心里顿时想到了什么。

    “伏魔剑的剑匣怎么会在阿福师门的陵墓前?”他细思道,此时只见林冰语略带猜疑的目光也飘了过来,他知道她大概也在纳闷这个问题。

    “伏魔剑身为七大神剑之一,又为所谓应劫之宝,普天之下多少仙真人物都不曾猜到,就算通天真人,却连宝物出土的日子都说晚了几天,这样看来,恐怕他的师门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啊……”宁羽白这样想着,然而紫霄山解元洞威灵真人这个名号他却从未听说过,实在有点和厉害人物搭不上边,着实有些让人想不清楚。

    “你……”他刚想再向牛阿福打听一下,可忽地只听叮叮两声剑鸣响起耳边,再看时,三人却愣住了。只见宁羽白身后的秋水剑,牛阿福手中的伏魔剑,竟然同时跳起,寒芒闪烁,煞气逼人!

    牛阿福被剑锋之气激得浑身一阵冷战,惊道:“啊?怎么回事?”

    宁羽白若有所悟,不言不语,紧锁着双眉缓缓抬头向天上看了过去。牛阿福林冰语有所知觉,也同时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了去,只剩下半天星光毫无神采,稀稀疏疏地闪烁着。西北角上一道青碧煞气疾如闪电,飞快而毫无声息地划了过来。不知为何,宁羽白一见那青碧之色,胸中气息顿是一滞,手上一紧,却是林冰语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些。再看牛阿福,却是突地又一个冷战打起,刷地站起身来道:“不对,这是,这是谁?”

    秋水与伏魔嗡嗡不已,宁羽白站起身来,轻轻把秋水退回匣去,再抬头看时,那煞气竟已经越过了三人之处,直奔某座山峰而去了。他心中一震,蓦地眼中碧色大作,那已远去的青影顿时在眼中清晰了起来。

    青绦青袖,青帕罩头。青碧大氅之后,一柄被薄雾笼罩着的狭长奇剑斜背在那人背上,阴冷异常。宁羽白一见那剑顿觉一窒,本已停下来的秋水剑突地又嗡声大作,就仿佛是在低吼。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对身旁两人说些什么。而正在这时,天上的那人竟突然转过了头来……

    一张普通女人的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唯一的与众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那两只眼睛里,只有瞳仁,却没有眼白!那两颗眼睛就像两个发亮的窟窿,阴森森朝着宁羽白一闪,她的嘴角已露出一丝冷笑。

    “啪!”宁羽白眼里碧色刷地散去,一手已紧紧握在了剑柄之上。

    “宁大哥?”林冰语忙关切道。

    半刻无声,好似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好!”宁羽白猛地抬头,“她去的是铁石峰!”

第十九章 上 戮神出杀神逞凶

    众峰谷绵延起伏,汇成苍眠山一脉,蜿蜒远去。漆黑夜空下铁石峰矗立众山之内,只能隐约约辨出个影子,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来。此峰为苍眠数十峰岭之一,现在这时候唯一与别峰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其上驻扎的人马了,半山腰里猎户人家草屋内留的是南筱娥、秀儿、谢青阳,山顶广洞之内则就是公孙、秦家和宋家三大世家的驻地。此时正是星月无光之时,夜枭偶尔一声诡啼响起仍能惊人心魄,而这时,本该悄无声息的山里却透出着隐隐一丝不安。

    两块尖石分在洞口两边翘起,就如两支尖利獠牙。这本该人声全息的时间里,洞里面却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深处大厅里,公孙阳坐于交椅之上,微瞑两目,双眉紧锁,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忽的一个青衣小婢身形飘飘从后面偏洞处走出,来在他的面前一福道:“禀公子,小姐着我来问一问,是否又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公孙阳睁开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道:“丫头真是鬼精灵,又把她给惊动了。”随之将手一挥,“适才不知何处山崩,又似有神剑剑气隐现,大概是伏魔仍在此山之内吧。回去告诉小姐不须担心,博叔与宋叔、秦大哥已经马上赶去了,定然无事,叫她不必出来了。”

    “是。”小婢低头答应了一声,原路退了回去。公孙阳一直看着她的身影不见,才回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靠回了椅上。不知为何,一丝莫名的紧张倏地缠上了心头。身子一直,脸色变了变,公孙阳站了起来。他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有了这种感觉,莫非,博叔那边要出什么事情?又或者……会是妹妹?想到这里他往后面一看,只见偏洞里幽深静谧,看不到与平日丝毫的不同。

    看不到任何异常,就如同往日。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啊——”一声厉声惨叫突然遥遥传了过来,好似是在前洞之处!那叫声方起便休,就像是只鸭子一下子被拧断了脖子似的,在这夜里却更显得无比突兀,惊得公孙阳心中猛地一跳!

    “怎么回事?”他心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走出一步,另一声惨叫紧接着也撞进了耳朵来。他拳头一握,心知不好,透过厅门,就见甬道内数十弟子闻声而动,人影纷乱涌去,他也忙一提身形往外闪去。可方出厅门,又是数声惨叫惊嚎传来,凄厉无比。紧接着只听当当当铜钟传警不断,果是自洞口那边传来。

    “有敌来犯!”公孙阳心中一紧,“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将头一抬,想起了方才山崩之情,忙将身一定,高声喝住洞里稍乱的侍卫弟子,将身一纵率众飞去。

    出了内洞连转几弯汇合数处弟子,一众人方急行至半途,却见前方拐角处呼地一下退出十来个人来,个个面容惊绝。公孙阳当先跃去,只见那些弟子一愣之后缓过神来,一齐高喊一声,随后个个掣出飞剑奇兵,一股脑地抛了出去。此时公孙阳再一闪已来在近前,势子一转看清眼前情形,大吃一惊。

    长洞蜿蜒,壁上连串灯焰乱舞,就好像是在挣扎着不想熄灭一样。对面一人青碧大氅遮住全身,散发落下盖住面孔,鬼魂似的缓缓向前移动着。其身后鲜血遍地,沿路扑倒着十数名本家弟子,竟都已死透了。那人对着迎面飞射而来的十数道光芒连头也不抬,前进步子丝毫不慢,只把大氅微微一掀,几丝细风倏地激出。只听咔咔数声响过后那道道光芒顿时齐灭,叮当乱响中统统坠落地上。再看时,飞剑飞钩统统断为两截散落,全成废铁。

    “无形飞剑?”公孙阳心中方惊,细风又起,惨叫声中最前四名弟子蓦地翻身栽倒,眉心之上血迹殷殷。这面众人没了兵器,一见如此更加惊慌,连忙退下,将公孙阳等让了上来。那人根本无视不远处拦路之人,仍一步步地行了过来。只见其头上青交略挽住头发,却有常常头发散下将面目完全遮去,连男女也看不出来。步子虽不快却是坚定。而此时前方诸人退下,公孙阳等便成首当其冲。随着那人走近,他顿觉迎面一阵刺骨寒气扑面逼来,身上寒毛刷地竖起。“站住!”他大喝一声,脚下一踱体内灵息狂运,寒意骤无。然而那人置若罔闻,继续一步步移了过来,眼看着距离已不及丈。

    公孙阳双目一瞪,挥手拦下了身后就要上前的众人,再一甩袖,双手上荧光一闪两支仙剑赫然出现,其上一绿玉一黄玉,正是那三目火莲剑其中两柄,双剑剑刃淡若虚无,微微红晕隐现,就如两盏明灯。公孙阳一声冷哼,将两手剑交叉一磕,嗡一声闷响震慑全洞,石壁上灯炬之火顿时全都一长!前面那人身子一定停了下来,随后将头抬起,其长发两边分去,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个女子。

    肤色惨白,下颌尖细,双目漆黑不见眼白,那一眼望来,一股寒冰般的杀气便激得所有人心中一颤。其等虽为修行中人,也不曾见过有如此怪异瞳孔之人,更是齐齐一惊。公孙阳眉头一拧,踏前一步道:“到底何方妖物,竟敢闯我山门,杀我子弟,知此为三大世家之地否!”

    女子不理其话,却似把注意都放在了他手上的两柄剑上,默然片刻,终于开口:“三目火莲?你,就是公孙阳么?”声调冰冷无丝毫起伏,浑不似是活人口中说出来的。公孙阳沉声回道:“不错。”说着将手中剑一指其人,你到底是谁?”

    “是就好……”女子语气仍不见丝毫人气,“那殷太冲接了我五剑,不知你又能接下几剑?”话音未落那大氅霍地分开,现出两只鸡爪般的枯手来,双指一并,朝着公孙阳便是一点。

    公孙阳一愣,他心中早有防备敌人出手,然而不想她这一指比方才那细风又自不同,无光无影,无形无风,根本毫无痕迹,也会有什么威胁么?正紧张时手中双剑猛地焰光大盛,两颗玉石之上光芒啵地射出,汇于身前便化作一道光幕。只听砰的一声响起好像挡住了什么,随之流光飞散光幕碎去,他也抵不住力蹬蹬倒退两步,大吃一惊。

    青衣女子冷冷一哼:“所谓应劫之子原来一个不如一个,却有什么好担心的?”双手不疾不徐地伸出,虚空连点。

    公孙阳那一击还没摸清楚状况,这一下更不知如何抵挡。然而两把火莲仙剑灵性非常,腾地脱手飞起,于面前空中飞转划出道道红焰,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中堪堪挡住了那女子指击。公孙阳心中着急却无法可想,只得完全放手任那两剑自去抵挡,只不过这样也只能不断败退,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身后两边人等一看均知不是对手,公孙氏子弟当先驾剑飞出,要自两边直击而去。可不过丈许距离,这边剑光刚起那边只一个指头点过去,紧接着便是锵的一声,人剑齐堕尘埃。不过数息之间已近十名弟子倒下,再无人敢踏前一步!公孙阳心中大急,猛地催起全身法力,正准备作拼命一击,可就在这时,那青衣女子却停了下来。

    叮一声轻响自她背后传来,接着便是她的一声冷哼。

    “哼,”她大氅一摆将手收回,冷道:“管闲事的来了。”说完漆黑的眼中寒光一闪而没。

    公孙阳虽不知她说的是谁,不过听其语气似乎跟自己是友非敌,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底气,两手作势双剑回转,严阵以待。

    “你以为他们能够救你?”女子的眼睛望去就如两个窟窿,阴森恐怖,紧紧盯住了公孙阳。“不,”她紧接着道,嘴角竟也撩起了一丝笑意,“只能让你死得更快罢了!”衣氅一撩胳膊弯起,那手已握在了剑柄之上。公孙阳方欲出声,喀拉拉一阵刺耳厉声之中,女子剑已出鞘。不见剑刃,不见光芒,只见剑柄上一道道黑气如丝纠结,飘摇不定自鞘中抽了出来。不捏剑诀,没有法咒,女子刷的一剑就那么挥了出来!

    起手虽慢,剑气挥过却是奇快无比。天地间的动静仿佛都定在了这一瞬间,只除了那剑。呼的一声那“剑”上黑丝暴涨,划作一道长长弧线斜劈了过来!洞壁被其末梢划过,就如豆腐一样眨眼间划出了个半圆来,电光火石间已至公孙阳左边头顶!公孙阳只觉得那黑丝甩来之处如冰刺骨,左面半边身子竟都刷地一麻!此时已是避无可避,借着左手火莲剑欲飞出之势他将全身灵息运起,堪堪将剑挡了过去。

    “啪!”两剑相交,没有意想中的震耳剑鸣,却只是一声轻轻脆响……黑丝散去不见,那镶着绿玉的火莲宝剑上火光猛地一烈便暗了下去,啪地一下碎作千百片,晶莹如冰,散落遍地……公孙阳左臂上衣衫尽碎,一个跟头翻起,踉跄于地。

    “一剑!”青衣人口中冷冰冰数出一声,手中剑黑丝划过,又是一剑挥出。

    公孙阳只觉全身都几被冻住,左边身上虽不见伤口却是处处痛如刀割,未及动时眼前一暗,却是身后三四名弟子挺剑迎上。他眼前血光溅起之时,右手边黄玉火莲剑蓦地红光暴现,同时击了出去。

    脆响过后,剑碎如冰。公孙阳连退五步终于站住,脸上已满是鲜血。

    “两剑!”黑洞洞的窟窿里看不到半丝人性,青衣女子一剑又出。黑芒再起,电一样劈了过去。

    “住手!”一声喊声忽起,回荡洞内……

第十九章 下 应劫子在劫难逃

    家里有点事,多日不更,在此说声抱歉了。今天起恢复更新,大家多多支持吧。

    直能剖开天地一般的利气劈过,整座洞里顿寒三分。这边刹那间红云猛起,其中剑影暴涨,公孙阳剩下的一柄火莲剑脱手而出向前迎去,带起火舌一道拼力击去。然而火光才一现出便听咔嚓一声脆响,黑茫与焰影俱灭,公孙阳身子却蓦地向后飞起,撞倒三四人后摔在了地上。

    “哥哥!”悲鸣声里一人自后疾飞而来,扑在了公孙阳身前。公孙滢那一声“住手”毕竟不能挡住这无俦一剑,最后的火莲剑再次崩碎,碎片掉落满地,她终赶不及,晚来一步。

    公孙滢跪在哥哥身边,惊恐地望着他那破碎衣襟里胸口上殷红的一道印痕,还有他那渐渐涣散的眼神,颤着声,却已说不出话来。忽一下她又想起什么,慌忙掏出小小一白玉瓶子打开,扳开公孙阳的嘴巴将里面的药丸统统倒了下去。

    青衣女子对面前一切不睬不理,自顾地将手中长剑竖起,仔细地欣赏起来。那剑影扭动黑芒流动,更显得她的面孔惊怖,令人不寒而栗。青白的嘴唇张开,她从口里不屑地吐出一句话来:“三目火莲?公孙氏传世之剑竟如此不堪一击,仅仅剑气都抵挡不住?戮神啊戮神,天下间又有何剑能比得上你?”

    所有人顿时一僵,只因都听到了两个字:“戮神”。

    “端木……挽红?”有人不自觉念了出来。公孙滢更是一震,蓦地转头惊讶地看着她,看着这传说中的青杀神,眼中满是不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我们!”看着公孙阳扑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她眼一红,泪珠已在打转,再一转头,杏目中已满是悲愤。

    望着剑丝轻扬,端木挽红嘴角一抽算是一笑,冷道:“凡是所谓应劫之人,都要死!”那死字一出口,眨眼间她抬手甩剑,乌黑剑气暴起再度射出直奔那兄妹二人劈去,一剑挥出全洞顿成冰窖,壁上连串灯火一下子竟全都灭了。

    见此情形两边公孙子弟忙纷纷提剑来挡,然而稍碰上便是剑断血飞,却也阻不住那黑气半分。公孙阳已倒,三剑皆坏,在场之人又有谁能再拦下这样一剑?

    黑丝剑气削来,何物触之皆断。剑气立至眼前,公孙滢蓦地动了,即便无力,也要一拼么?转身,抬手,捏起法诀,动作一气呵成,娇吒声里她双手前托,手心里竟有红光耀眼刷地迸出。轰的一声里众人只觉眼若刀刺,忙掩目时就觉冰冷之气顿转为烈烈之炎,转眼已如身处洪炉之内。嗡然声中整洞皆震,众人再睁眼时,全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但见公孙滢紧咬下唇,脸色煞白地蹲跪在地,绍正有三口飞剑交相旋绕,剑刃淡淡若无,赤红热力透着剑体渗出。三颗玉石分作赤黄绿三色,正镶在了三剑之上,竟又是三目火莲之剑!而再看前面,石壁皆作赤红之色有如熔岩,自公孙滢身前开始,整段山洞竟都烧作熔岩一样!满眼红热里,只有一丝箭状土地仍作青黑之色,当先之处戮神剑冰冷黑气收束,牢牢插在了地上。一只干瘦的手握在剑柄之上,端木挽红冷冷站立,丝毫未损。冰黑的眼睛里流光闪动,望着公孙滢与那三剑,她似乎也若有所思。

    公孙滢咬了咬牙,缓缓站起了身来,回头看了一眼卧地不起血洒前襟的哥哥,悲声道:“若是如此,那你找错人了……”看着公孙阳吃力地摇了摇头,她蓦地转头,眼中泪珠滚滚,厉声道:“我才是你要找的人!”说完双手一展,只见双手白皙的掌心内两个奇古篆字霍地浮现,同时剑诀一起,身旁三剑有感,赤霞惊起暴射而出。

    “当!”戮神剑化作黑光如惊龙般掠起与三道红霞击在一处,四剑一触即分,却是只有一声,退却的却是那三剑。俄而黑光一横冲上,四剑战在一处,剑气及处壁上土石顿时如泥落下。端木挽红收手入衣,冷然道:“这才是真正的三目火莲吧?原来还有这个噱头。你既然自己不要命说出来,倒省的我再费事了!”话音刚落双目里黑茫倏地射出,击在了戮神剑上,霍地风起,剑光暴涨一倍顿将三目火莲压下,三剑齐鸣,却是难起分毫,黑色剑光与赤霞相磨激得火光夺目,公孙滢银牙越咬越紧,却觉双手越来越沉,几乎就要控不了飞剑了。她脸色蓦地转红,双手法印一拧,其内“乾天”二古字豪光放射,那三剑忽地移作,三眼之内便有灵光彼此击出化作一个三角,再一震,轰的一声凭空一朵丈许高的赤焰菡萏崛起,砰一下终将戮神剑光撑了开去。

    端木挽红哼了一声:“这个样子还算不错,尚算不负公孙氏盛名,若方才那几把破剑也充三目火莲,也不怕令人笑话?不过虽然如此,我三剑之内,也必取你项上首级!”

    公孙滢目中悲色流露,对周围三家子弟道:“你们留下无益,速速带我哥哥由后洞离开这里!”同时只将印诀拿稳,三剑之上赤焰莲花愈加明艳。众弟子抑住悲色,正迟疑时却听端木挽红冷笑道:“离开?身被戮神所创,就是天仙下凡也救治不了,还想活命?你不用担心这个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蓦地大氅一分冷风旋起,目中光华四射,戮神剑疾转幻起千影,挟雷霆万钧之势再度击来。公孙滢裙裾飞摆,素手一合,祥光猛自手**出,那剑上赤黄绿三色玉石亮光一闪便灭,三剑影形一幻,竟合作了一把!同时莲花大放,怒炎喷薄而出。

    “破!”端木挽红一声冷喝,万道戮神剑气自剑光上陡然喷出,如一张大网般扑了上去。烈焰与之方一碰触便熄,转眼间被之包住,扑的一股流焰四散,那莲花径灭,接着一声轰鸣,两剑交击在了一处。三目火莲上祥光连闪,却仍不低戮神剑,终被崩起,三色再闪,竟又化作了之前的三把飞剑。

    “一剑!”端木挽红身子一扭竟自纵起,“看来用不了第三剑了!”她空中一把捉住剑光化为一体,黑芒暴涨处一旋再至,那剑光足能充满整座山洞,连整座山体都仿佛在颤抖起来。公孙滢叹了口气把眼一闭,终于不再动作。而就在她已准备完全放弃之势,一声低喝传入了所有人耳中:“大话不可说太早。”

    炽烈光芒猛地耀起,虽闭着眼睛却仍觉挡不住那刺痛感觉,公孙滢在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再睁眼来,只见一道丈许炽白剑光横在身前,正抵住了戮神剑的黑芒。两剑相抵激起狂风大作,吹得人几难以站稳,而那如烈阳般的剑光架住戮神剑却丝毫不落下风,竟像是个势均力敌之势。

    公孙滢又惊又喜,却不知此剑是从何而来,忽见上方洞壁某处柔光一闪,竟有两个人影凭空冒了出来。两人翩翩落地站在自己旁边,她这才认出,其中一人便是曾向自己问询金霞图事情的宁羽白,还有一名绝色女子却不曾见过。“宁大哥?”她脱口问道,再看看地上的哥哥,眼圈里又红了起来。

    宁羽白落在身边,早看清了洞中情形,见公孙阳萎靡在地他心中便是一紧。当时他与林冰语、牛阿福在山上看见异人直奔铁石峰而来,心中便有了不详之感。戮神剑遥过天顶引起秋水伏魔铮鸣,邪异无比,他便猜到此剑必为戮神、寂灭两大凶剑之一,再一想南筱娥带来的那青杀神击杀殷太冲的消息,早已怀疑此人便是端木挽红了。只不过这事实在蹊跷,一时之间他也无法断定,于是想了想先吩咐牛阿福一定掩藏好身份勿要跟来,然后才告辞,飞奔铁石峰,土遁入洞而来。只是想不到自己不过迟疑半刻,这里便成了如此情形。

    听了公孙滢的问话,他只是点了点头,转头望了望公孙阳,眉头大皱。一旁的林冰语娇躯轻转已挪至公孙阳身前,略一查看伤势,倒吸了口气,忙掏出一瓶来,从中小心取出一粒金黄色丹药给他喂下,再起身时,却轻轻地对宁羽白摇了摇头。

    九天阁颇多秘术,宁羽白知道若连林冰语都摇头,只怕公孙阳真是凶多吉少了。再看公孙滢泪珠就在眼里打转,心中便是一痛,转而目视前方,将剑一催沉声道:“青杀神,端木挽红?”

    黑芒里人影分出,幽黑的瞳子里寒光烁烁,端木挽红哼道:“如今的小辈真是越来越嚣张,仗着有神剑在手,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果真是你……”宁羽白心里一沉。

    “呵呵呵呵……”端木挽红原来也会笑的,只听她道:“不错,就是我。难为你还认得我,莫非是因为秋水认出了戮神么?”说着神色一转,竟似有些兴奋起来,将手一挥道:“所谓七大神剑早就该分个高下,要知道,只有戮神剑才是真正的第一神剑!似秋水这种废物又怎配得上神剑之名?今日真是巧了,我就先斩了你将秋水剑从七大神锋中除名,再杀这所谓应劫之女也不迟!”

    “应劫之女?”宁羽白一愣,看了看公孙滢,正在迟疑时只听洞外远远一个声音传到:“宁道友莫慌,小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牛阿福?”他与林冰语对视一眼,听出了来人。自己不是叫他远远躲开么,他怎么又来了?

第二十章 林冰语玄机破煞 青杀神烈法施威

    这一晚真的是异变迭起。伏魔能够再现且不说,连数十年不见身影、身为四大杀神之一的端木挽红也挟戮神剑显身苍眠山,任谁听了也不得不吃惊。不过除了这些,最出乎宁羽白意料之外的却并非是这一点,而是那公孙世家真正的应劫之人,原来并不是公孙阳,却是眼前这年纪不过十三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孙小妹,公孙滢!而就在他这一惊、还在思索此中深意之时,牛阿福的声音已远远传到。

    嗖的一下,戮神黑丝舒展,一晃便收回鞘去,秋水神剑顿是一轻。光芒散去,只见端木挽红刷地回头,冰冷的声音里也禁不住多了一丝讶异:“这是什么?难不成……”话还未说完,洞口处金色光芒猛的大耀,一股强烈的剑意如潮涌来,灼热尚软的石壁被吹得直往四外皱去,伏魔剑耀着夺目精光,嗖的一下如电射入,嗡的一声便如钉子一般钉在了端木挽红身后。宁羽白拂手敛去秋水,顾不得再想什么应劫之事,忙对那面牛阿福道:“阿福兄弟,你怎么来了?”

    牛阿福此时一现,宁羽白心中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对上有着戮神剑的端木挽红他本无把握,如此一来便多一剑助力,胜算大增;忧的是牛阿福这家伙正该隐踪遁去才是,此时这一来,想要隐藏伏魔剑的下落却是不能了,宁羽白真有些担心起他的以后来。而这时再看眼前,只见那赤色金霞忽悠敛去,牛阿福身背着几比自己还高的伏魔巨剑落下了地,左右看了看,却被那周围火红的岩石吓了一跳,然后才回道:“宁兄你帮我这么大忙,现在有事我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他皱着眉头打量了打量这身前一身诡异的女子,沉声道:“这人恐怕不是易与之辈,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宁羽白闻听心里一定,暗道自己总算没帮错了人,只是忽听端木挽红低声道:“什么剑?”

    牛阿福一愣,转而明白了是在问自己,遂哼了一声,大声道:“便是伏魔!怎的,怕了吗?”

    “伏魔?”端木挽红声音一挑,那凛人邪目中顿时寒光大作。片刻之后,“哈哈哈哈哈……”她却猛地大笑出来。众人听那剑乃是伏魔都先是一惊,然而却不知端木挽红为何发笑,见状无不皱眉。她先是笑了一番,稍一安静后才道:“好,好,好。想不到几十年不曾出山,甫一出来就遇到七大神剑中的两把,莫非是老天真要让我一偿所愿么?伏魔剑?好得很!”一声冷哼紧接着自鼻孔内冲出:“今日我就将你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起除去,好让全天下都知道,所谓至尊神剑根本没有七把那么多,只要有戮神一把,足够了!”她说完将身上大氅一振,头上兜帽也滑了下去,露出整张脸来。那苍白似雪的干瘪面庞隐在凌乱黑发之下,配上那两只异目,真令人毛骨悚然。众人一惊之时她的手也又拂上了剑柄用力一握,转瞬间一股刺骨杀意向着四周嘭的爆出,寒意逼人。

    宁羽白一哼,将袖一挥,四周寒气稍有所敛。他扬眉道:“端木前辈威名摄人,我等小辈哪敢自诩与前辈齐名?不过前辈无故来此大开杀戒,当非是为了这一点,要知此乃秦、宋、公孙三大世家之地,若惹了公孙无极老前辈出来,就算你有戮神在手又有何用?你这样做,可真的值得?”

    “哼!”端木挽红嘴角一扯,看也不看他,“公孙无极?他又不在此处,你现在该做的是担心你自己才对。”说完她把枯瘦的手一抬,握住戮神剑柄,再度将它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眼见那黑丝嘶叫着溢出鞘来,众人心里都是一凛。

    宁羽白眉稍忽的一跳,只因在戮神剑刚刚开始离鞘的那一刹那,一股阴寒至极的冷意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忙催动体内昊天令凝神一查,蓦地发现原来是端木挽红足底那数丈地面之下,正有源源不断的“寒流”之气滚滚朝着她所立之处滔滔涌去。察觉到此他心中便是一疑,只因这寒气与自己秋水剑上的寒意大不相同。秋水之寒无意无感,纯为天地间一点至锐所生;而此时这地下的寒意就不一样了,阴邪狠怨好似是有着无比狠戾的生命一样,满是煞气,向着端木挽红那处狂涌而去,便是他也认不出到底为何种戾气。正在这时,身后忽地有细声飘起,只听林冰语小声道:“咦?这怎么有些像是聚煞之法?”随后稍稍一顿,又有所疑:“不妙,这难道是……”秀眉大皱间忽地脸色一变:“千万别让她聚足九煞之气!”

    “九煞之气?”宁羽白从未听过这等东西,乍听不觉便有所迟疑,他只通过五龙昊天令觉出些地煞之气来,却不知那九煞到底为何物。然而那身后三世家弟子听后反应却是不同,脸色刷的一下都变得雪白,连公孙滢也不例外。只不过在他们震惊的同时,眼中却也都露出一丝怀疑之色,只因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名词着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戮神剑一寸寸地被拔了出来,烈烈黑芒如毒蛇信子一般嘶嘶作响,威势比方才又强了许多,只不过出鞘的速度却是慢得出奇了。

    “丫头倒有些见识,”端木挽红脸上一丝冷笑现出。她眼内寒光一闪,谁都能感觉到那目光刷地便定在了林冰语身上,“只不过……”她缓缓道,“你们又如何能阻止得了我?”话音刚落她五指一紧,洞内便蓦地压力狂增,好似整个天地都一下子压了下来似的,洞里刷地黑了下来,本被烧软的洞壁在咔咔声中瞬息间便成了青黑之色,再不见半点热力,洞中诸弟子里一些修为稍差一点的立刻禁受不住,扑通扑通纷纷跪倒在地。林冰语那一向沉静的瞳子也猛地一缩,她却没想到端木挽红这门术力聚集之速竟然会这样快。她九天阁秘法博大精深,于各道术法均有所涉猎,是以方才便觉得端木挽红用的好似是聚煞之法,也正因为这样才更明白端木挽红这一下的意义。这聚煞之法乃是概称,内中各种咒法术类繁多,都是以聚集天地煞气来增加自己法力,厉害者便增百倍也不无可能,而其中又以汇聚九煞之法为巅峰之术,似三大世家这等源远流长的门派弟子也大都知晓。夫以天地之大,磅礴之气充斥宇内,却又分为正、邪、清、浊、灵、煞等等种种不一。就修真所谓之“煞”又不下百种,论其总领又因各派之别有五煞、六煞、七煞等说。所谓九煞却又与这些不同,除去传说中九种至厉的刑煞之气之外,尚有诸天魔气充斥其中,确为极厉害的法术。其运至极致可崩山裂海、化地为渊,早已数百年不见于世,成为只有耳闻而无人亲见的厉法。若非林冰语出自神秘的九天阁,秘法禁咒见识极多,这时可也绝说不出“九煞”这两个字来。不过这聚煞之术虽然厉害,要施法却也有最大一桩难事——时间。寻常修真之士没有十数个时辰专门设坛行法也聚不来那五煞之气,九煞更是别提。端木挽红虽然厉害,但如果说她提剑之间便能聚来九煞之气,难道她的修为已经高到地仙一级了么?是以众人一听虽惊,一时间却也不大敢相信。只不过说时迟那时快,端木挽红握剑的手又抬一寸,周围狂风顿起,同时整座洞府一转眼也像被一下子扔进了墨池一样骤然黑了下来,除去伏魔神剑,其他各人手中仙剑闪烁之光也都被压到那么荧荧一点,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宁羽白心中也是一震,尽管林冰语那异样的语气已经给了他提醒,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这青杀神竟有如此厉害。一瞬间他的周身便好像有巨大的铁轮碾过似的,险些控不住身子了,这还仅是煞气由四面八方涌过所带来的压力,若是真给她将这等法术用上的话……宁羽白无暇去想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法力,他只知道不能再等了!不过他还未动,蒙蒙青光自后嘭地亮起,黑暗中不知多少道青影如电突出,带起劲风阵阵卷了过去。

    林冰语纤手如兰拈起,在黑暗中亮出细光,莹白若玉,柔袖内青光四射而出,破风声中已向端木挽红卷去。宁羽白不必转头,心中已见着她面上颜色苍白如雪了,他心知情况紧急,长啸一声,便见耀目光焰陡然自秋水鞘内暴起,锵然一声如龙吟大作,秋水神剑势如奔雷般直奔端木挽红击了过去。本是漆黑一团的洞内霍地便如有朝阳升起一样,白芒炽烈照亮了每一个人,一瞬间由极暗到极亮,周围黑暗刷地退去,叮的一声摄人心魄,那剑光如钉子一般钉在了端木挽红面前。

    秋水剑便定在了端木挽红面前,却没再进一寸。那剑上光芒烈到让人无法逼视,然而端木挽红黑洞洞的双目却只是略略被映起了一片光彩而已,只见她的袖中、脚下、各处衣缝中,甚至每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浓浓黑雾散了出来,本是青色的外衫斗篷好似在墨缸里浸过了一般,变作漆黑一团。那已经拔出半截的戮神黑影停在空中却扭动如蛇,与各处黑气连作一团,却不似是从剑鞘中拔出,反就如正从端木挽红体内拔出来一样。但见自她剑上、身上又各分出黑丝扬起,最终凝成一点纯黑气芒,正抵在了秋水剑光之前,即使那如烈日一般的光芒也没办法将它掩去,看起来秋水这一剑竟是毫无作用?

    林冰语却不这么想,她的心中不惊反喜,因为在宁羽白出剑的那一刹那她便感应到,四周那即将形成巨大漩涡的厉煞之气立即急剧地缓慢了下来,再没有被中心那一点处的端木挽红所吸入了。毕竟此凝聚九煞之法极难施为,不管青杀神为什么能够施展得比旁人快上这么多,却也无法在骤然间全部完成。秋水神剑奋力一击又岂是儿戏,她的心神一分便无法全力行法。这一刻电光火石之间,林冰语秀眸内奇光一现,口中咒辞默诵,双手如蝶飞舞时袖内青玉紫霄绫也不知化作青影无数,如风一样在四周漫天飞舞开来。林冰语虽与公孙世家没有瓜葛,也不曾见过青杀神,不过自夜月下那一吻开始,与眼前这男子不离不弃便早已是她的信念了。何况青杀神此来便是要大开杀戒,行法又邪恶无比,以她的性子也是不会不管的。

    秋水幻出灼光烈烈,差池间仍与戮神那一点极黑争持不下,那肉眼看不见的九煞之气只在周围稍稍一滞,青玉紫霄绫已回旋飞舞就如壁障一般,周围青光蒙蒙也不晓得绕了多少匝去,将战圈内的数人与外界隔了开来。林冰语再将手一合,那本是纯青色宝绫上立有细琐光芒闪动,竟立刻有一道道无人识得的玄奥符咒纷纷亮起显在了绫墙上,越显越多,不刻之后便已有百十个之多。端木挽红本只是冷冰冰对着面前的秋水剑芒,至此眉头忽地一动,不禁脱口道:“傲意雷光符?”

    林冰语毫不答话,急吸一口气脆喝一声:“震!”那百十道符咒齐齐嗡的一声响起,青绫更是飞速旋舞,刹那间半空中便有隐隐雷声滚滚而来,被青玉紫霄绫隔在外面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邪煞之气竟也停住不前,不仅如此,反似还有散去之象。

    “‘九煞暗灭**’虽然厉害,可是行功一旦被阻,四十九日内便再不能聚足,想来前辈定然明白这一点!”林冰语手控紫霄绫,衣带纷飞飘起于空中,平静道。

    端木挽红嘿然一笑,骤然迈前一步,全身黑气蓬地暴起,但听咚一声闷响,宁羽白倒吸口气双手一分,秋水剑竟被震了开去。端木挽红一抬手,戮神霍地又拔出了半尺,飞舞的青绫上光芒一暗,那无边的煞力立刻又压了上来!外围世家弟子倒地的倒地,苦撑的苦撑,除去公孙滢一手握着公孙阳以玄功拼力相护外,全都是面上漆黑,再没有一个能好好站住的了。只听端木挽红又冷笑道:“想不到如今的小辈竟也有会用雷云破煞阵的。只可惜,只有正雷云破煞阵可克制不了我这戮神剑所引来的暗灭九煞,若不会正反变阵,你又能奈我何?”说完冷哼一声,四周煞力激荡下青绫轻颤,似乎就要不敌。

    林冰语秀眉紧皱,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前辈既然执迷不悟,那晚辈也不好再藏拙了。这雷云破煞阵要做到正反生合无常变阵,凭晚辈这点修为确实无能为力,不过若有一样物事的话,只怕也非难事。”话音刚落她将手一扬,清脆叮当声中已有八个小铃铛飞了出来,在空中围成一个半圆,闪闪发光。“有了这八个震天铃,前辈以为可变阵否?”林冰语面上一笑,纤指一弹,叮当一声八铃齐响,紫霄绫上神符刷地亮起,强光闪烁中轰隆一声惊雷乍起,仿佛自遥遥天顶传来一般,听得所有人均是一振!雷云阵外煞力便是一凝,端木挽红终于一惊,“震天铃?你怎会有?”

    “这一点不劳前辈费心,不过今日这九煞之力只怕是聚不起的了。”

    端木挽红目色一凝没有回答,邪异的黑色氤氲环绕着她,整个人都似有些模糊,片刻之后稍转头去看了看四周,将林冰语、宁羽白、牛阿福、公孙滢又再打量了下。

    “好,很好。”她寒声道,“几十年不见天日,想不到如今的小辈竟都这样本事了。不过,你们若以为这样能败我端木挽红,只怕也还是太孩童了!”说完只见她将在黑气中若隐若现的戮神剑用力一挫,插回鞘去,雷云阵外无尽压力陡地一轻,人人均感觉似被从泰山之下给放了出来一样,陡地变得无比轻松,这一下重负尽去,扑通声中,又有数人扑倒在了地上。虽听着端木挽红口气仍大,林冰语也还是暗松口气,知道她终还是撤去了这聚煞之法。宁羽白掌中抚着剑光,也觉四外回复清宁,方才那大威胁似是没了。这时只听端木挽红又道:“你虽阻得了本座聚煞之法,只可惜出手太晚了,我虽未竞全功,可只凭现在手内的九煞之气,对付你们几个也不在话下……”正说间忽听后面一声大吼,虽有些稚气却仍是洪亮无比:“妖婆勿须多言,有本事便先吃我一剑!”说话间磅礴剑意自背后陡生,如无尽怒涛一般拍了过来。端木挽红冷冷一笑,稍一侧脸只见赤金色光芒如流金淬火一样早已充满了整个洞内,金芒中一道巨大剑光当先劈到,四围洞壁禁受不住剑意激荡,纷纷龟裂就如蛛网,端木挽红暗哼一声:“伏魔剑?”黑影中似乎将手一挥,一声裂帛锐响中黑她整个左边身子尽化作一道庞大黑芒,刷地挥了出去……

    山外,黑玉般的夜空好似一个无比巨大的碗倒扣在这连绵的群山之上,星影闪烁,只是寂静无声。突然,铁石峰顶上无数乱石猛地横飞而起,隆隆声中但见如巨龙一般的一道飞卷黑芒自山体内暴蹿而出,飞速一旋将山峰盘了两盘,自天上望去,那高耸的峰顶片刻间就像是被扭断了的草梗,小半个山头立时化作碎土飞石无数,倾塌了下去。

第一章 惊芒逝青杀绝影 彤云至异客临峰

    铁石峰顶空上阴云漫卷,上百丈长、黑龙一般的巨岚左右横舒,将小半座山峰都毁于身下,隆隆轰鸣声远远播去,在群山之间来回激荡,好似九天外无尽的惊雷正不断地砸向这苍眠山中,百里可闻。

    从地下传来一**震颤顺着彩车的云轮传至绣座上,一身华丽翠衣的沈青眉脸色凝重起来。移过头去,远远只见黛色夜幕中一条黑影在半空中肆虐,而其下的山峰业已给毁去了一截。如此之远的距离尚能看得清楚,可以想见那黑影有多么的巨大了。一股异样阴森的邪气在她心中一掠而过,令她双眉一颦,再转头去,只见与己方遥遥相对的巨石上那立着的赤色神鸟背上,公孙博正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那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余一众人等也都不知此等巨变为何,一时间都愣住了。沈青眉一眼默扫过那边人手,再看那远处的巨大黑影,心便是一紧。

    “公孙老伯,”她皱眉道,“贵族的公孙公子,似乎没有跟来?”

    公孙博胡须一炸,霍地回头向着沈青眉吼道:“沈青眉!想不到你堂堂云界仙宫竟也能做出此等卑鄙之事!竟是你调虎离山,做出这样无耻勾当!”

    “咄!”一声大喝蓦地震响,让人耳朵里都嗡嗡作响。彩车旁的天机天官易白石原本闭着的狮目刷地睁开,闷雷般的声音道:“老贼敢对青儿如此无礼,活得不耐烦了么?”

    沈青眉似乎并不以公孙博之语为意,仍望着那山崩的方向,秀眉紧皱,禁不住略带讶异道:“此等阴邪霸道之极的剑气,青眉尚是第一次见到,却不知会是谁人?”想了一想,随即转头对公孙博道:“公孙老伯,青眉可向你保证此事绝非我云界仙宫所为。若我们真想暗中除去公孙公子,也决不至于弄出这么大声响来,您说对否?”公孙博闻言却不回答,只盯着铁石峰那处,无奈地大大叹了一声,一扬手扯过赤火颈上金丝缰绳,那神鸟心知主人心意,仰天厉鸣一声,双翅一振激起旋风滚滚,脱地而起。这边三大世家中人皆见情形紧急,不知铁石峰上之人生死如何,也顾不得其他许多纷纷各纵飞剑法宝,化作阵阵光雨飞云,奔着铁石峰狂飞而去。如此一来,原本两方如临大敌的阵势立刻烟消云散。

    远方山巅之上巨影终于散去,明亮的月光透过丝丝云气洒下,照得山间一片霜白,如此更显出了方才那一幕的惊心动魄。秀车上彩旗飘飘,山风吹拂下沈青眉轻迈秀足,衣袂飘飘步下了车来。易白石双手后背走上前去,眼却仍望着那三大世家撤走的方向,凝重道:“此等剑气邪异非常,如果公孙阳真的还在铁石峰,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着两眉之间已拧成个疙瘩,显然心中也是凝重非常。沈青眉也望着远去的三大世家道:“青眉想麻烦易伯伯一趟……”

    易白石点了点头:“这事蹊跷得很,我确是要上去看看,如能有机会相救公孙世家,也是个示好的机会。你这里不用我嘱咐,多加小心便是。”沈青眉闻听微一颔首,再看易白石虎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天机十三卫何在?”

    “属下等在此。”只听一人低声应道。这一声说出来,在场一众云宫盟下之人才蓦地一惊,只因周围数处原本空无人影的山石上、林影中,竟随着话音突地冒出了十来个身影来。在场诸人光论掌门级别的就不下十人,但事先便能觉知此十三卫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此时但听易白石道:“随我直上铁石峰!”说完大袖一甩滕的一声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直奔那铁石峰方向而去。那十三人亦不多话,毫无声息化作十三道乌黑烟芒紧随白虹而走。这边厢剩下云宫众人望其远去,再望望那边已经变得寂静的铁石峰、独立峰顶的沈青眉,场面一时变得静可听针。只见沈青眉站于秀车之旁静思片刻后,转过头去对一众人等道:“今日之事怪异之处诸多,依青眉所见,我们所有人立即返回,今夜各派将巡山弟子各增派一倍,同时严禁任何人离山,明日待易天官返回之后,我们再做决断。各位意下如何?”清澈眼光扫去,但见各派掌门均是一副谦恭的样子,纷纷附和,于是点了点头,再往秀车之上迈去。

    车驾一震当先飞动,后面众人各御宝光尾随而起,一大片光云直往云宫驻扎之处移去。沈青眉安坐车内,轻颦双眉,眸子里疑色大起,想了想对身前一人道:“你今夜便回普华山顶天峰,将此地消息告知诸位天官长老和我义父。我观此剑气邪异无比,霸绝天下,只怕也不出七大神剑之列。若真是那样,不是戮神便是寂灭,若是戮神还好,如果是寂灭剑现身,加上那个苏酒儿,只怕从来神秘的止天宗也有所图,我们不得不防。”

    “是!”一名背剑男子半跪着应道。

    沈青眉微微叹了口气,不经意再往窗外看去,却不想又被一道乍起白光引去了注意。那白芒一闪即逝,却也仍是在那铁石峰上。

    “宁羽白?”沈青眉心中一紧,纤手不经意一下子攥起。再想看时却只见白光再度暗下,仍只剩幽幽残山之影与天空中正不断接近那山的点点彩光。秀车于空中一转,奔着云宫驻地疾驰而去,再也看不到那铁石峰了。

    而此时的铁石峰上,情形正是诡异非常。

    端木挽红双目无瞳,却是寒光四射,盯着前方数人。此时的她乱发纷飞,身形若有若无,丝丝凛冽的绝煞剑气化为暗黑色长飚从她衣袖中喷出,绕着她身边左右飞舞就如黑色妖蛇一般。原本的山洞早已不见,铁石峰整个峰尖皆因方才那一剑飞灰烟灭,只剩下了一片巨大的坑地,地上仅有一小丫不高的石棱斜斜支起,棱前站着寥寥十数人身影,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他人身形。

    众人之前正立着两男两女,宁羽白一手搀着好像丧失了浑身所有力量却扔紧握着伏魔巨剑的牛阿福,一手握着林冰语那冰凉的柔荑,目中碧光流动,一丝不惧地迎上了端木挽红那阴冷的眼神。公孙滢立于三人略后,胸口正激烈地起伏着,捏着剑诀的小手甚至在略略发抖。方才一幕被她全看在眼内,却不想这青杀神一剑竟有如此惊天之力,然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此时竟然还是安然无事。方才那一道剑芒遮天旋起时,一股完全无力对抗的感觉立刻爬上了她的心头,若不是那一道赤金剑光雄浑不减,她只怕当时就已闭上双眼了。林冰语遍天青绫急退仅缩成小小一团保护着内里数人,却还是禁不住强大的剑芒冲击,傲意雷光符当即毁却近半,幸而端木挽红这剑是冲着那边的伏魔而去,否则那青玉紫霄绫只怕也多有不保。有聚煞之力的戮神一剑当真是不同凡响,若真给她聚齐九煞之力,目前便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

    牛阿福自后拼起伏魔神剑袭来,激起端木挽红巅峰一剑。那庞大的剑芒席卷而来,甫一接触牛阿福便暗叫一声不好,他虽认死理儿,但却不是傻子。这两把剑虽可匹敌,然而那等力道却绝不是他自己所能承受的!一声轰然巨响直把他震得头晕目眩,连人带剑生生飞退了十丈去,就在不支之时伏魔剑受那戮神剑意所激,锵然一声虹光暴涨,堪堪抵住了戮神余威。然而他再抬头时却是手软脚软,差点连剑诀都捏不住了,忽觉手臂被人捉住,稍一眩晕人已经到了另一边去。却是被宁羽白担心他,转瞬间将他遁地移了过来,这时再一看,却已不见了小半座山。

    四周狂飙散去,端木挽红旋身现在当中,披发乱飞,眼中冰冷异常,却似紧紧盯住了宁羽白。稍顿一下道:“很好,若不是你以一剑之意牵制我不得全力而发,这小子现在至少也是个废人了,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你们。”

    宁羽白眼中碧色缓旋,逐渐淡了下去,松开二人将手一招,上方澈滟剑光一闪,嗖地入了背后鞘中。

    “青杀神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不是对手。”他凝重道,“不过……”他将头一抬,“若真要除去我们,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端木挽红待要说些什么,忽然双眉一皱,扭头望远处天空中望去,只见点点光芒正向着此处急速飞来,只怕不过数息便会到此。“博总管,是博总管和宋长老他们回来了!”公孙滢抬眼看去,心中大喜忙向众人道,可她再一回头想看看哥哥,一颗心却刷地沉了下去——只见半伏于弟子背上的公孙阳已是面色青黑,浑身僵硬,一丝反应也快没有了。收剑于手她方要扑过去看,耳边却听端木挽红道:“今日便暂时寄下尔等无知小辈性命,不过我戮神剑下从无全尸之鬼,今日在场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听得这句公孙滢转过身来,只见端木挽红双手一背,嘶嘶声中本在四外伸吐着的戮神剑影纷纷消弭于无形,劲风忽定,她便又化为了青兜罩头、不见面目的神秘之人。也不见动作,刷地一下腾空而起,化作一道乌光奔东而去,眨眼不见。而另一边三大世家群真光芒变幻,却还远远未到。

    凄冷月下,原本银装素裹的山顶生生被掀了下去,再不见苍松秀石、峻崖奇洞,只剩下一片黑黢黢巨大的冰冷坑地和十数个人来,这对公孙世家来说真可算是飞来横祸,众人明知拿端木挽红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迅速消失在眼前,只有宁羽白,却是带点疑惑地看着远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杀神来之匆匆,去也匆匆,直到此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公孙滢立即转身扑向哥哥,眼中已是泪花翻涌。宁羽白转过头来看见,甚是不忍,与林冰语对视一眼,执起冰语之手紧紧握住,这时却听“咚”的一声,一旁的牛阿福再也站不住,抱着伏魔神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宁羽白忙拉着林冰语,两人过去将他扶坐了起来。只见林冰语抽出手来,将三指搭在牛阿福腕上略略一探,稍一皱眉道:“不打紧,方才他力拼青杀神一剑,虽不为戮神所伤,不过九煞之力入体却暂时封镇了他所有灵息,幸好他手中有伏魔神剑,煞力虽入体却无法伤及本元,持剑运功数周应该就无大碍了。”正说间,手腕却被宁羽白捉了过去。林冰语脸上一红,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也要过脉查看一番,瞄了他一眼,口中道:“放心吧,那一剑威力大部分都给伏魔给抵了过去,我只是毁了些符箓法宝,人却是没事的。”嘴上说着,却是任着宁羽白将脉号完。宁羽白心中关切,神念一转之间不觉目中碧色泛起,身旁佳人的境况竟是由着手指尖一下子映入了自己的心中,感同身受,神妙无比。林冰语身体无恙,他心中一定,知道这也定是太乙道元真经的神效,只是自己虽能运用这碧目之力,却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堂,看来日后要多加精研才是。

    正在这时,山下边忽飘上来三道光彩,在空中略定了一下,忙闪了下来。光芒敛去三人足踏寒土之上,齐是掩不住脸上错愕之情,却是南筱娥、谢青阳和秀儿三人。原来他们本在半山猎户屋内打坐休息,却不晓怎的突然被遍山戾气惊起,晓得是煞气聚集必有大事发生,却不料转瞬之间天崩地裂一般飞石乱下,骇得他们忙救了猎户一家母子二人再往上飞来,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只是还不及相问出口,一阵悲切的哭声已经入耳传来。再看那边公孙滢伏在公孙阳身上,已是个泪人一般。

    宁羽白身形一转向那边飘去,冰语紧随着过去,扶起了公孙滢颤抖的肩膀。再看地上的公孙阳,面色却已由青黑色变回了苍白色,双唇紧抿。此时只见他手抬了一抬,努力向公孙滢扶去,然而待公孙滢一手握住他时,公孙阳眼神却是一僵,一阵寒气冲鼻而出,那手刷地滑落了下去。这边公孙滢本已泣不成声,这一下脑中更是轰隆一声,胸中一窒间周身灵息四窜,险些晕了过去。幸好一声宏越弦鸣锵然响于耳中,那一股力量啪地一下将她体内即将失控的灵息震散,这一口气才顺过。她顿了一下,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宁羽白双眉紧锁,长叹了一声后将九天炫音琴收回囊中,一手抚上了公孙阳那死而不瞑的双眼,再回头间,已经站起了身,此时牛阿福也扶着伏魔剑勉力站起,走了过来。宁羽白上前扶起他,目光扫过他手中光华流动的伏魔神剑,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听轰的一声,面前尘土四起,一庞然大物已然从天而降砸在了地上。

    烟尘方才扬起,内中一人已经冲开尘土飞了出来,转瞬落在公孙滢前,见到眼前情景便是大惊,却正是匆匆赶回的公孙博。他见眼前惨象心头大震,慌忙将扑倒在公孙阳身上的她搀了起来。公孙滢抬起涔涔泪眼,只见公孙博焦急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上下看了看才稍稍放心道:“还好,还好……”她心中蓦地悲愤涌起,一把将公孙博推在一边,又扑在了公孙阳的身上。

    公孙博被这一推不禁愣了一下,脸上怒色一闪,旋即却又缓和了下去,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公孙阳,终于有了些憾色,叹了口气道:“小姐先请节哀,阳公子现遭不幸也无法挽回,现在还先请小姐告诉我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你也知道……”说着望了下林冰语,戒备道:“你也知道老祖宗的意思,只要你此次无事便好,至于其他……”他再次看了一眼公孙阳的尸体:“那也不是我等所能做主的呀。”公孙滢只是一味抽泣,却不再理他。

    林冰语看着眼前一切,也明白了几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飘然来到了宁羽白身边。却见左右业已有数十人站立四周,却还不断有人从天上飞落下来,片刻之间已将此处围作一团,显然都是三大世家弟子。

    宁羽白面色凝重,向着接连落下站在身前的宋无缺和秦鲁阳略一点头算是行礼,见二人满面的惊疑之色,缓缓吐出几字:“是端木挽红。”这四个字一出口,所有人均是一震!

    “你说是谁?”饶是宋无缺再是持重,也禁不住惊问出声。

    “青杀神,端木挽红。”宁羽白再道。

    宋无缺倒吸一口气,脸色刷地沉了下来,正要细思其中头绪,眼睛却好像被一物刺得一痛。略一挪动眼光,只见一柄巨大古剑流动着如有实质一般的赤金光芒,却被一名小小道人拄在了地上,就像被当成了根拐杖。

    “伏魔?”他与秦鲁阳同时出声,早掩不住那不敢相信的神,两人愣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时却不想忽地觉得上方有异,忙抬头看时,只见一朵巨大而阴沉的暗红浓云正急速从西方滚滚而来。那红云浓密厚重,看起来令人顿生压抑之感,然而奇怪之处却在于——那虽也可算是朵乌云,然而看起来却像是在它背上驼了一个太阳似的,道道金光却自云的四周透了出来,就好像是块镶了金丝边的红锦缎。宋无缺一见便是大惊:“这不是连天阴阳障?怎么连南海端木世家也来了?”

第二章 海天子率众缉孽 宁羽白弹指祭魂

    *作者语:更新时间,暂定为两日一更,每次一章吧。具体时间在晚8-9点。

    那红云自天边飘来,原本只是毫不起眼远远的一道残红而已,不过片刻已在大家头顶压下,却是几乎惊动了所有的人,正自戒备之间宋无缺一声“连天阴阳障”叫了出来,却解了大伙心中的疑团。原来此云乃是南海端木世家出名的法宝,此间一现,必是端木世家来人无疑。然而方才端木挽红才去,这边端木世家便来了人,却不知有何关联。

    宁羽白闻言眉毛一动,再看时只见半空上那红云霍地转起,如同一阵旋风似往那地上无人之处倾泻而下,化作殷红雾气转瞬滚滚散开,风云转而散去不见,场地中已显出了十数个伟岸身影。当先一人中等年纪,青面长须,宽衣大袖,向前一步迈出望向四周,目光凛中含威,令人心里不由得顿生敬意。他目光扫过场中诸人,眼光忽地一顿,却定在了牛阿福手中的剑上,他脸上不由得飘过一丝讶色,正待开口,忽听一人喊道:“易水兄别来无恙,想不到却在此情此景下相见,南海九卫皆至,莫不是为了令妹?”

    青面人闻言将目光挪走,向说话者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稍显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抬着头,等着自己回应。他脸上愁色顿起,叹了口气先拱手一礼,然后道:“鲁阳贤弟所说不错,我这次正是追着那孽障至此,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唉!”将身一转,面向公孙阳尸身处,对着公孙博与公孙滢道:“我端木家出此孽障,实在无颜面对天下同辈。此次追拿不力令公孙世家蒙此大噩,端木易水难辞其咎!”说话间眼中悲色流露,向下一揖到底。那身后数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躬身甩袖,同礼施向公孙博。公孙博一见赶忙起身,只因这个人他也识得,正是南海端木世家的长子,端木挽红的哥哥,海天神剑端木易水。

    端木世家亦为八大世家之一,御剑之术独步一方,实力颇为不俗,然而行事低调多不见于江湖,这一点从剑盟之内并无此一家便可得窥。其族人向来甚少离开南海一带,而这一次由端木易水率领十数人深入内陆更是少见,想来其因也不离青杀神重现一事。公孙博虽然有些愤恨端木家怎的如此疏忽就把青杀神给放了出来,但也知端木易水在南海地位非凡,端木家下一任族主非他莫属,也不敢怠慢,只好回礼道:“少族主言重了。我也有耳闻青杀神再出江湖,然而此乃天降横祸,岂能怪罪于你?少族主请勿自责。此事我自会禀明我家主人,分清黑白……”

    端木易水起身,再抱拳道:“无论如何,毕竟我等有看管不力之罪,待我捉回这孽障,到时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青杀神不是一直被封在南海纳海渊之下,因何竟会突生此变?”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问道。端木易水回头一看,只见那手持巨剑的小道士身边却有一人,背后交叉背着一古形仙剑和一银辉琴囊,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端木易水浓眉微皱,虽不知对方为何人,却也沉声道:“本来确是如此,当年她被寒家用计困住,又为老父花了一昼夜说动,这才自愿屈身于纳海渊之下,答应永不出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不知为何她竟好似改变了主意,乘着不久之前南海海底地动,纳海渊阵势有变之时发难,斩断千金锁破关而出。虽有我等奋力阻截,然而事情太过突然,她早已逃了出去。等我们禀上族主再行追击,已经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说来惭愧,这些天我们一路追着她的行踪,虽带了克制她的法宝,然而却总是落后一步,要不然,也不会今天这样的事情了。”说完将头一回问向公孙博:“还不知这几位少年英杰是……”端木世家虽然甚少出世,然而毕竟也为八大世家之一,与在场其他三大世家都也熟识,故此他问的正是宁羽白等人。不过还未等公孙博回话,只听宁羽白道:“在下姓宁,与这几位皆是无名小卒,贱名真是不值一提。我看青杀神已去了多时,前辈最好快些跟上,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无辜遭难,那便不好了。”

    端木易水闻言将宁羽白上下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在下本也正有此意,只不过见这位小道友竟有神剑若此,这才一时失神,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此语一出,除了公孙滢尚有隐约啜泣,其他人一下子都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投在了牛阿福拄着的神剑之上。伏魔剑莹光流转,不见丝毫异常动静,牛阿福却是一震,喉咙里咕噜一声,连身子都僵了。宋无缺秦鲁阳公孙博等人对视一眼,看看那伏魔巨剑,再看看端木易水,反不提青杀之事,一齐沉默了下去。

    一只手轻拍在了牛阿福的肩膀上,令他那僵硬的身体一松,转头一看原来是宁羽白,只见他苦笑着对自己道:“阿福你倒是不知心疼,此等仙剑就被你当作拐杖用着,要是我可舍不得。”牛阿福一听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这才将剑一挥,只见金光一闪,伏魔业已归鞘。他方才耗尽了体力了灵息,这一会也有些恢复过来,看起来也无大事了,嘿嘿一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时只听又有人笑道:“你倒是想用做拐杖,只不过你那剑一拄地,还不把地捅个窟窿?这等拐杖要来何用啊?”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本在一旁立着的一男二女正一起走了过来。

    来到宁羽白等人身边,谢青阳叹了口气,正色道:“我虽然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看来总不是什么好事……”说完再走几步来在公孙阳尸僧前,单膝跪下,看着那苍白的面庞默然半晌后禁不住悲从中来,叹道:“真心之友难遇……却想不到方才并游谈笑,今却阴阳两隔……唉!”说完撩衣而起,再悲哀地看着公孙滢,然后转身道:“此事料想,也与这多剑之事脱不了干系吧?在下虽然人微言轻,说的话在诸位前辈面前不值一提,不过还是要斗胆说上几句:神剑虽利,唯有德者居之,应劫之名,又岂是人人都可以有的?吞象之心不足,又焉可应劫?如今既然剑已有主,我想这争斗也该盖棺定论了吧?”说完径直走到牛阿福身前道:“恭喜阿福兄弟,当初相遇之时,谁又能想到竟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呢?”牛阿福傻傻一笑,微有些扭捏道:“要不是宁兄帮我,我哪有这个福分?”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却不想其他人可不像他一样的想法,公孙博等四大世家的人闻听,一个个眼睛都盯住了宁羽白。

    宁羽白哂笑一下,却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朗声道:“神剑自会择主,若不是你福缘深厚,别人再怎么帮你也没有用。”转过头来往四周一看,然后对着四大世家之人道:“如今神剑已有所属,这也为在场列位所见。而且方才若不是这位牛道友凭伏魔剑相助,恐怕我等也无法抵住戮神几剑,那样的话,只怕公孙小姐也难逃于青杀剑下。说起来他也是帮了些忙的。如今四大世家都在,正好也可做个见证,此剑却是在牛道友手中,这应劫之争,确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仓促间发生了这许多大事,公孙博确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的,只是站在那里,竟是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疑问的目光望向宋秦二人,却看到他二人也是一副阴沉的面孔,没有丝毫别的反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旁静观的端木易水忽然道:“原来如此,神剑得主,确是可喜可贺。牛道友既然得剑,便是玉版天书中所谓的‘应劫之人’了,既然如此端木易水便已放心。”说完扭头望天上望了下又道:“却又有人来了,我等还要捉拿那孽障去,便不再叨扰各位。今次之事,虽得蒙公孙总管并不见怪,然而得有时间在下必亲赴兰陵,向公孙族主谢罪!就此告辞。”

    “哪里……”公孙博迟疑间一拱手,端木易水向四周稍作一礼,转身望空踏上一步,陡的有红云平地滚起,见风倏忽间已化作方圆三丈的一团将端木族人裹在当中,再听一声霹雳,那云团瞬间跳上半空,望着端木挽红离去那方如电闪去……

    端木世家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免让人有些突兀之感,然而此时却是谁也顾不上这一点了。宁羽白看起来毫不在意,谢青阳等人也不知底细,三大世家关注更不在此,却不知一旁之处却是有人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三大世家众人无声片刻,宋无缺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凝重道:“既有宁小友如此之说,想必也不会是虚,我等虽无能获得神剑,却也不能落了这世家的名头。何况也非是云界仙宫得了剑去,想来这位牛道友也是名至实归,应劫之名,只怕,只怕……”这一句不知怎的,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咳咳……”这时秦鲁阳干咳了几声,接着道:“却还不知这位小道友仙山何处,师出何门?得神剑者应不世之劫,不知到底是哪家门派竟有此等荣光?”他这话一说出来,倒等于是默认了牛阿福伏魔剑得主得身份,宁羽白等听后暗中也不禁松了口气。牛阿福也乐了,张口道:“贫道牛阿福,乃是紫霄山解元洞威灵真人门下劣徒,这次还是第一次下山来,真让诸位前辈见笑,见笑。”秦鲁阳等闻言一愣,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牛阿福说出的师门,却是连这几个道门大家之内叫得出名号的人也没听说过的。公孙博心道:“威灵真人?怎得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紫霄山位于大江之北,好像却是没什么修行的大派,莫不成是个不见于世的散仙?”想到这,心却又放下了一点,口中道:“原来是威灵真人门下,失敬失敬!牛小友既然是宁公子的朋友,那也便是我三大世家的朋友了。此番在群雄竞逐下竟能携宝而归,实属天意……”说到这也不禁老脸一红,三大世家并云界仙宫在此处高手如云,却把剑丢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若说出去,委实是丢了不小的人。但他此时也毫无办法,继续道:“此处已非我等可留之地,当速回兰陵将情况告知我主。几位小友若是有意,不如随我一起来我公孙世家做客,我家主人定然不胜欢迎,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听完此话,宁羽白看了看左右之人,婉辞道:“多谢前辈盛情,只不过我们几人都还身有要事亟待解决,实在不便远行,还请前辈谅解。我等便不再久留,就此与诸位分别吧。”

    “既然如此,老朽便也不强留……”公孙博道,“小姐,我们……”他转头往公孙滢看去,却发现公孙滢已不在公孙阳旁,不知何时她身边已多了个曹梦秀,正将她的瘦弱的身子搂在怀中,双眉间说不尽的哀愁。

    “小姐,我们该走了。”他低声道。

    静了片刻,公孙滢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秀目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让人一看心中便是一酸……

    “宁大哥,”她抽噎着,却是对宁羽白道,“我哥哥对我说过不止一次,他最是喜欢琴曲。未曾听过你的琴技他一直引为憾事,原本,原本他跟我说这次事了一定要央你抚琴一曲的,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话未说话,泪珠儿又如珍珠断线一般飞落而下,心中一痛,不禁又是一阵眩晕。正此时忽然胳膊一紧,一脉清凉无匹的灵动气息自腕上电转而起,直上重楼,霍的一下激入玄关,令她一振。再看时只见林冰语已在身边,眼中悲色切切,一手握着她的腕子道:“公孙小妹切勿如此悲伤,方才虽有宁大哥助你散去噩逆之气,然而如果你一直这样,只怕最是容易走火入魔。如果你哥哥还在,他会希望你这样吗?你放心,宁大哥一定会满足你这个心愿的。”

    宁羽白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缓缓走到了公孙阳尸首之前,盘膝坐了下来。“天若有情,何必总伤无辜之辈?公孙兄,幽冥路远,就让我用这一曲送你一程吧。”轻探手,九天炫音已横在膝前。

    冷夜无辉,没了峰顶的铁石峰在暗夜中早已低于其他诸峰,然而此刻她的顶上正有愁云滚滚从四方不断涌动而来,却令她更加的显眼。群山无声,凝滞的月色偶尔从云缝中透出,却也是黯淡无光。大概是有感这凝重气氛,那峰上两声宏亮鸟鸣忽起,声音徘徊天中,久久不散。咚——诸峰仿佛间都震了一下,一阵琴声终于在山间散了开来……

    层云尽动,滚滚如怒海奔涛,翻涌流转,然而总不离铁石峰的上方。铁石峰上神音绕绕,却尽是凝涩之音,悲意不知由何处涌来,天地仿佛也为这琴音所感,阴云密压都汇于此,一瞬间,这里好像变成了整个天地的中心。弦声入耳,他音不闻,一切的一切都同时默默,为那一线悲意哀然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弦声绝断,余音绵绵流去半晌后终不可闻。天地间忽然变得安静无比,就如从未存在过这浮躁的人世间一般。诸峰无语,这苍眠山中,又不知有多少人为这仙音所惊,悟在心头?

    层云缓缓挪动,半晌后终于尽去。铁石峰上两只巨大的黑影也终于腾地飞上半空打破宁静,彼此身后随着片片光点,拖着一辆秀车翔往天际,最后慢慢消失。

    不一会,山腰上身影憧憧,一行五六人正如毫无重量般漂游在乱石碎壁之上,缓缓往山下走去。宁羽白与谢青阳牛阿福在前,三女在后,众人临风望去,只见好好一座奇峰,如今已是破碎不成山形,不禁心中慨叹,再想起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均都默默无语。

    三女在后随行,秀儿心觉气氛沉闷,竟有说不出的难受,正思如何打破这局面,忽然微一侧头,却见暗云散去,月色如水流下,照在旁边林冰语的脸侧,便好似有一层莹光自她面上泛出一样。一轮明月在天,衬着那如玉娇颜,此时的林冰语简直就如仙子一般,秀儿也不觉呆了一呆,脱口道:“冰语姐姐,你好美。”

    林冰语驾风虚行空中,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脸上一朵红云飞起,却仍微笑道:“哪里话,秀儿妹妹不也一样美呢?”

    秀儿摇了摇头,径直飘过与冰语并肩,笑道:“才不是,我若有姐姐一半漂亮,也就心满意足啦。真想不通你之前为什么蒙着脸孔,却不把这样容貌给人家看。姐姐的面纱哪去啦?”

    林冰语闻言一窘,把眼光偷偷往前看去,果见前面宁羽白也是微微一震,伸手挠了挠头。她心中不觉一甜,笑着道:“今日一不小心,给不知哪来的轻风给胡乱吹走,我想找的时候却早已不见踪影了,于是索性也就不带了。”

    秀儿哦的一声,好似是副明白了的样子,宁羽白在前,心里却是又有些甜蜜、又有些慨叹、又有些窘迫,当真复杂。此时忽听谢青阳道:“羽白,如今我们要到哪去?”

第三章 易白石守径待客 公孙滢觅踪寻人

    半山之上只见满眼的断树残石,宁羽白风行其上若有所思,稍停道:“这边乱事算是已了,然而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线索却也不少,一时也无个目的办法,不如找个地方先商议一下,再作打算如何?”一边往四外望去。谢青阳轻按剑光,缓缓行着道:“也该如此。我看这山是不能呆了,不若去左近山峰找个无人野洞,先度过这一夜,仔细商议之后再决定下一步吧。我和秀儿本就是出来看热闹的,不回望剑峰也没什么打紧,你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来,少不得我们也要跟你去历练一番。”牛阿福在旁听了也自兴奋,他刚才用伏魔剑做拐,现在却舍不得拿出来飞了,只提了自己本来的剑光慢行在两人身边,闻言道:“宁道友大哥若不嫌弃,也算上我一个!”宁羽白微微一笑,正欲答话,忽地眉头一皱当空停下,双手一分将所有人都拦在了身边。身后几人一愣,知有不妥,均忙往四周望去。

    夜阑天静,柔风徐来,偶有夜枭啼起,只不知远近,四外望去也不见异象,谢青阳等不由得有些疑惑。然而再往前一看时,却赫然发现十丈开外一块随时将倾的巨石之下,从背后缓步绕出了一个老者来。他双手后背,头上一顶百折铁冠,身上赤带黄袍,须臾立定,微瞑的目中色沉如水,叫人捉摸不透。谢青阳等人一见眼熟,禁不住喊出一个名字:“易白石?”

    “不错,正是老夫。”易白石手拈胡须,眼也不抬先道。随即却将头一抬,眼光往几人身上刷地扫去,一瞬间神光闪烁,凌厉有如剑芒,谢青阳曹梦秀修为略低,只被看得心头一惊。一眼扫过,易白石目色转为平淡,自顾点了点头,对着空中几人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青眉当真是有慧眼,确没有看错人。单凭能在十丈之外识出我的所在这一点,你已足以骄傲了。再加上方才那一曲,我确要考虑考虑……”他不再说考虑什么,却停了下来。

    飞在空中的几人未知易白石所来何为,心下不敢怠慢,各自收法,落了下去。宁羽白立于乱石之上,双眉微蹙,稍一抱拳道:“易前辈过奖,方才若不是你毫不掩饰,只怕再近两丈在下也难以发现。如此又怎敢夸口骄傲?恕在下不敬,路遇前辈在此当属我等之幸,只是不知是否只是巧遇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易白石的回答干脆利落,“今彤事我虽未能全观,却也知道了个大概。本来我虽有些奇怪端木挽红为何专针对应劫之人,不过让我更加奇怪的却是,戮神九煞倾轧之下,你们几个竟然可以毫发无伤?当真是不大简单。后来闻听你那一曲,才更知道琴神之绝艺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宁羽白道。

    易白石继续道:“青眉曾对我说,想要招你入我云界仙宫,从前我还不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哪里能得她青眼。然而闻你这几日之所为,今日再得一见,终可说青眉她确没看错。既然你们还未定去路,老夫也就自作主张邀请几位同来鄙宫一会,如何?”

    “这……”除去牛阿福这样的呆子和林冰语这等从来不曾涉足九天阁之外的人,宁羽白等几人听完全都禁不住讶然。易白石这几句话实际就等于在明确招纳几人入盟云界仙宫,虽说也知云宫招才若纳士之心非弱,然而如易白石这样身为四部天官之一的身份,竟然会专在此等候几个年轻小辈,且不吝美辞相邀,却着实出了几人意料之外。不过虽然如此,宁羽白少一沉默后仍道:“前辈过誉了,我们只不过是几个山野游子,论声望名不闻于天下,论修为法不登于大家,论能力统不过于十人,实在难堪重任,况且游散惯了受不得拘束,实在不敢劳前辈大驾相邀。”

    “呵呵……”易白石一笑,“青竹仙子南筱娥阵法精绝,独步天下,别人或许不知,我天机部又怎会不晓得?且不说这,就是你初出茅庐的宁羽白,剑盟内乱一事也早已为天下所知,又有一项琴神弟子的身份,谁人不晓?老夫从不妄自度人,然而宁小友一身修行,便是老夫也不能完全看透,只此一点,谁敢说你法不登于大家之门?”他少一停顿,眼光扫过几人,将手点指谢青阳与曹梦秀继续又道:“若我没看错,此二子身为碧落剑派弟子,道行虽浅,然而碧落不传之秘‘七心诀’只怕也已习得了个差不离。碧落剑派虽每况愈下,然而若都是这样苗子,东山再起之日只怕也非全不可待。更何况……”他将目光投向了牛阿福,“更何况应劫之人已现,伏魔神剑在手,此等重要人物,我岂能视而不见?”说到这他再扬起头来,又对着林冰语道:“倒是这位姑娘,神纯而气清,韵幽而心灵,然而出尘若此,老夫竟也有些看不透了。此种内蕴除了青眉这妮子,你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完他缓缓转过身去,望向远方无尽空寂之处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此山之内最灵杰之地,便是汝等数人所处之所,我也不是瞎子,你说,又有哪一点让我不该相邀呢?”

    这一番话说得人心中大叹。易白石身为云宫四部天官之一,其眼力见识当真厉害,宁羽白不由暗道:“想不到云界仙宫果然名不虚传,从前只见到些辟法门、阴风洞之类,观其所为,险些以为云宫不过尔尔,想不到易白石不过几眼便将我等瞧得如此清楚,单这一点眼力,我所见过之人,除了师父琴神七弦子,恐怕再也无出其右了。此人之实力,只怕也远非当初独战公孙兄妹之时表现的那样吧?”他虽做如此之想,心里却是毫不为其所动,轻吸口气,朗声道:“前辈高见,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既然前辈之语如此明白,索性晚辈也便直说。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观仙宫所为,确非我等心所愿也,前辈眼光修为,晚辈颇为心仪,然而此之一事,还请老前辈不要为难了吧。”

    “哈哈哈哈……”易白石闻言丝毫不见怒色,反而大笑道:“果然如此,青眉所言当真极是,非常之人确不可以常道拢之。好,好,即然这样……”他面色一冷,“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是否要留给别人呢?”那颀长的背影于月下凝住,冷若山石,好似万年不曾动过一般。

    宁羽白脸色一动,一丝忧色爬上眉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又再望了一眼林冰语,轻叹口气转过头来,自嘲般一笑,眼中碧色一闪即逝,刚要开口,却听易白石又道:“话虽如此,不过若真由我出手对付你们几个,只怕还真是力有未逮吧?”易白石仍旧那样站着,脸上却已现出一丝微笑。宁羽白稍稍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道:“前辈真会玩笑,若真要戮力相向,晚辈等也不敢不奉陪。不过……”说到这他将语调一拉,昂头道:“要是算上附近的那十三人,前辈所说也并非便不可能吧?”

    笑容在嘴角一僵,易白石却想不到宁羽白说出了这一句来,他眉头一锁,脸上的皱纹好似也蓦地深了一些。缓缓转过身来,他终摇了摇头,微叹道:“可惜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我所用。好吧……”望向几人,易白石继续道:“易某便不再强人所难,诸位小友欲去往何处,但请前行。不过我还要说上一句——如今天下情势已非从前,大势将起,只怕无人能独善其身。日后诸位如有一天欲来我云界仙宫,本宫之门决不关闭便是。”

    “多谢前辈美意,”宁羽白礼道,“若真有那样一天,必说明云宫已非今日之云宫,那样的话,羽白便叨扰一番也是应该的。”

    “哈哈,先休逞口舌之利,若真有那样一天,老夫再与你理论不迟。”说罢易白石将袖子一甩,人已腾空而起。左近山石数处忽有肉眼难辨的十几道乌芒射出,紧随而去。

    众人看着这老人远去,都在回味着方才的那一番话时,却听那半空之上又传来易白石的声音:“端木挽红志在应劫之人,你们自加小心吧。南海来人只怕也非简单,何去何从,好生拿捏吧……”声音渐渐远去,直至连人都消失不见。宁羽白等迎风立于大石之上,不觉已是凝立半晌。

    “四大玄门毕竟名不虚传,想不到这一次甫一出行便遇到这么多奇事,这一天机天官确不简单。”从不言语的南筱娥打破沉默道。

    “他说的没错,”宁羽白道:“阿福兄弟这一行确有危险。我等这便找处地方详做商议吧?”几人一齐点头。自他们聚在一处之后接连生事,连个详谈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总算各处事情已了,也要各自打算下才好。于是各自祭起飞剑法宝,往附近山中一闪而去。

    空山不语,几人光芒闪过便已在一峰之前,这附近山峰连绵,要找个安静去处还是不难,几人在山壁前略略一转便找到一处山洞,位于半天绝壁之上,漆黑无人,甚是安静,于是便各自落下宝光往内走去。

    此洞不深,干燥凉爽,宁羽白在洞口处折下些许枯藤便在洞口升起堆火来,几人围坐一起看着洞外绝壁下的月色风光,都也觉心中颇为畅爽,只除了一个人。

    牛阿福坐在一旁,一会抓抓头发,一会拧拧眉头,却总不是个好脸色,忽然他道:“我看我现在还打不过她,你们说怎么办?”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全都莞尔,想出他原来说的是青杀神端木挽红,都知他原来在担心这事,但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真是令人好笑。谢青阳笑着刚要说话,却听宁羽白“咦”的一声,忙沿着他目光看去时,只见洞外远处天上,一道火光直飞而来。

    “那不是……公孙滢?”宁羽白惊道。

第四章 小滢儿悲述前事 老神仙乐卧树巅

    *作者语:今天晚上有事,9点前估计回不来,就先更了吧。

    天空中一道剑光炽烈,其色如火,拖着一条细碎光尾依着纯黑的夜空下迤逦而来,分外分明。石洞之内几人围火而坐均都看见,宁羽白一眼便认出那正是公孙世家的三目火莲剑,因而说出了公孙滢三个字。大家一听均是疑惑,暗道公孙滢这小姑娘不是随着三大世家一起走了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出现?莫非……但见那剑光来在群山之内,却在天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游移不定。宁羽白不禁疑道:“她怎么会又转了回来?此时这样的情况……”谢青阳脸色一沉,在旁接道:“若是端木挽红还在……”两人齐齐一震,各自拍起仙剑,两道剑光腾地飞起,直奔天上的三目火莲而去。

    两道光芒一闪已来到天中,只见火光一敛,三目火莲归至鞘中,公孙滢现出了娇小的身影来,踏在空中喜道:“宁大哥谢大哥,真是你们!”宁谢两人停住现身,宁羽白先道:“公孙小姐怎会在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谢青阳却道:“先莫说这些,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先跟我们来。”宁羽白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再转过身来催动仙剑往石洞之处飞了回去。

    三人入得洞来,各将仙剑回匣与众人相见,公孙滢不禁喜极,将嘴一扁便扑进了秀儿怀中,秀儿忙将她拢住,却与大家面面相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羽白沉声道:“公孙小姐怎会在此,难道说,三大世家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公孙滢闻言抬起头来,眼泪就在眼圈中打转,却是紧咬着下唇不曾哭出来。忽然她猛地转身,向着宁羽白谢青阳扑通跪倒。宁羽白大惊,怎也不知她会如此,赶忙上前搀她,一边道:“快快起来,有事便说,切莫如此!”

    公孙滢摇头道:“只请你们答应我,带我一同离开此地,再不回公孙世家,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起来。”

    “这是怎的?”大家不禁惊异,都没想到公孙滢竟说出这样的话。宁羽白心知其中定有隐情,忙道:“公孙小姐切莫如此,你先将事情原委细说一下,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我等定不推脱,还是先起来说话吧。”

    公孙滢泪眼微红道:“我只有一个哥哥,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却也被他们葬送了。我再不是什么公孙小姐,几位年纪都要大过于我,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滢儿,我便当你们是我的哥哥姐姐,只请你们带我走吧……”说完面色一黯,低下了头去。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儿抚上肩头,公孙滢抬头看去,只见那位之前用雷云破煞阵解了端木挽红“九煞暗灭之法”的那位姐姐正站在了自己身旁,一双纯净出尘的眸子里都是温柔笑意,蹲下身来对自己道:“在此的这些人想必你也都了解些,可都是铁石心肠的人么?便看了你那哥哥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了你,你还是起来将事情来由都告诉我们,大家一顶都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就这样跪着,可是只能令他们为难了。先起来再说,你看可好?”那声音轻柔,说不出的好听。秀儿也忙在一旁道:“没错,滢儿你快听林姐姐的话,有我在这里,看他们谁敢不帮你。”说完上前与林冰语一起出手相搀。

    两双素手搀扶之下,公孙滢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寻地坐下,听公孙滢细说。公孙滢坐于一块圆石之上,两边是林冰语与曹梦秀,看着大家疑惑的眼神,缓缓道来:

    “不瞒几位兄姐,我这次确是偷跑出来,再不想回去了。至于原因……”她叹了口气,终于将一直以来心中所思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和哥哥虽然也是公孙世家嫡系宗派,然而从前却是孤苦伶仃,就算是下人也都看不起的。这一点,想必大家都没想到吧?唉,其实这只因为……只因为我母亲乃是……乃是一只狐妖。”公孙滢鼓起勇气说完,咬住嘴唇怯怯向大家看去,却见大家果然都是讶然,脑袋不觉便低了下去。

    “是妖是人,又何必如此见怪?”一个声音忽起,公孙滢抬头望去,但见青竹仙子南筱娥独坐洞顶一凸出石齿之上,缓缓道来,“小妹妹切勿担心,我等吃惊却是因为如今得道成形之妖类实在太少,却不是看不起你。想天生万物,泽被苍生。向有灵气者,无论人否,只要心存正直之心、抵过劫数,皆可通修大道,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只不过妖人异类,世俗之人见之则心存畏惧,又因那性良者多隐于深山大泽不见于世,而性恶者则多仗法力祸乱一方,因此名声大恶。为所谓正道中人不分良莠百十年剿杀,早已所剩无几。你娘亲我虽未见,但观你灵秀气质,想必亦非恶辈,如果她与你父亲出自真心,亦无所奇怪。只不过我等在此虽做此想,就怕那世俗之人,放不下这执念吧?”

    牛阿福也道:“没错,我也听我师父说过,‘妖不为祸于人间,乃恶为祸人间耳’,人若有了恶念,比妖怪祸害还大呢。公孙小姐切勿多想,继续说下去便是。”

    公孙滢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再看大家果都是笑着望向她,心里不由泛出一阵暖意,继续道:“确是如此。可笑我公孙世家自命为闻名天下八大世家之一,却正都是姐姐口中的世俗之人……父亲那一年不幸丧偶,后来结识了我娘,便有了我……可是就因为这一点被他人抓住,说他贪好女色竟与妖孽相婚配,不配为公孙世家之后,竟给从继承人中除名,后来更被人陷害引来仇家围杀,与娘亲双双死于非命……哥哥那时因着混乱,又年纪幼小无人注意,这才能抱着我藏了起来,躲过一劫,要不然,现在这里也没有我了。”

    众人无声,均为这小姑娘的经历所悲伤,宁羽白因着自身经历,听后更是心有所感,双眉紧锁,默然不语。忽地感觉一道关切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其柔若水,心知是林冰语牵挂,这才心里一宽,向着冰语摇了摇头以示无事,然后道:“确是人之为恶,比妖更甚……滢儿继续说下去吧。”公孙滢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从此以后,我便与哥哥相依为命。然而在公孙世家之内,人人将我视作妖孽,连累得哥哥也被恶眼相加,无人搭理。偌大一个家业,竟无我二人容僧地……只在不久之前,传来了个什么应劫箴言,他们这才想起了我。于是转眼间我成了族中之宝,什么小姐头衔、什么三目火莲,一股脑都往我身上压来,为的不过是为公孙世家争个空名而已,如今却把我哥哥也给……”公孙滢声音减弱,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能这个样子!”牛阿福怒道,“我以为公孙世家声名赫赫,却想不到能做出这等事来!原来你的身世这么悲惨,宁大哥,”他转对宁羽白道:“我们就带上她走,气死那些家伙。”

    “哎……”谢青阳摇了摇头,“阿福你想的太简单了。公孙世家不见了应劫之人哪能善罢甘休?这若寻到我们,只怕也不是小事。如果真的要带滢儿走,最好还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何况现在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你敢!”谢青阳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已经挨了个栗暴。秀儿在旁作色道:“我说带走就带走,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再也不理你。”谢青阳忙道:“且慢!我又没说不带她,我只是说要想个万全之策……”话还没说完便被秀儿截住道:“好了,不必说了,那就是带喽?”

    众人见此不觉莞尔,宁羽白对林冰语和南筱娥道:“冰语和南姐姐意下如何?”

    南筱娥微微一笑:“我又未必与你们一路,何必问我?”

    “南姐姐要走?”宁羽白讶道,“欲去何方?”

    南筱娥身形一飘,复又落下,叹口气道:“我本寻我两位兄长而来,只可惜到现在还是没什么线索。止天宗人行踪诡秘,不可空待,不过宋无缺告诉我的那些,还是有点价值。听他所说,只怕这其中情势复杂也不好下手,不过我仍想去蜀中一趟,能寻到些消息就是些消息,说不定也能查出些东西来。”

    “这样么……”宁羽白道,“滢儿既然要相随,我便做主将她带上好了。”他自己经历坎坷,听闻公孙滢所历心有所感,故才做出这样决定,那边公孙滢听了自是高兴。宁羽白又道:“只不过南姐姐要去蜀中,青阳和秀儿怕是要回望剑峰,而我如今欲寻之事虽重,血隐和那晁玄之事却是千头万绪又无处可寻,萧天南也不知去了何方,这些事实在想不出从何下手,不如就去助姐姐一臂之力,以待时机吧。这样的话,滢儿却要跟向哪边?”

    “咦?”林冰语忽地出声,“我忽然想起一事……”

    “什么事?”宁羽白道。

    林冰语道:“那日我随婆婆去西湖寻找小鳞之事,你定记得。那时候婆婆将碧落剑派的三人击退你也是看到了的,我却一直有一件事不甚明了……婆婆那时虽有伤在身,对付那几人却是该不在话下,然而她却给那紫霆的不知什么法术无意之下引出了体内邪煞来,才有后来的伤情加重之事……这件事情我越想越疑,碧落剑派本也为正大光明的剑法,紫霆万万不该习得那样邪功,而听你们之前所说,紫杀神毁却栖霞庄章氏在先,却是碧落派在后杀死了章门主,这事……”这席话说得宁羽白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不错,确是大为可疑!紫霆行事阴险诡秘,我怎的却没想到?”

    “是啊!”谢青阳也恍然道,“二师伯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好多事却都是他在帮门主出谋划策。那日看到沈开玉功力大进,我们就曾怀疑,按理说他的进步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快,而且那样法力,绝非正道!这事就算不是紫霆亲自所为,只怕也难脱干系,而且……”他脸上忽地变色,转对秀儿道:“而且秀儿你记不记得,那所谓的‘七诀合一’之法,不就是他悟出来的?”

    一番话说得几人心里大惊,这样看来,紫霆这人无论如何也绝非简单之辈。宁羽白默然片刻正欲说话,却听南筱娥道:“既然如此,那么回返望剑峰,探查紫霆此人动静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羽白便一起去吧,不必随我。我这事情虽然麻烦,却不是人多便能立刻解决的,我先去蜀中一趟,若然毫无线索,也即来找你,如何?”

    宁羽白想了想,起身道:“既然这样,就请冰语随着姐姐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我等就先去一趟碧落剑派,摸清紫霆底细,再见机行事。”他为人从来先念着别人,又以事理为先,故此虽已与林冰语相恋舍不得分开,却仍这样说到。

    “姐姐,我随你去。”林冰语也在旁道。南筱娥看了看她,又看看宁羽白,眼里都是笑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冰语忙道:“我随你一同出来的,姐姐可不要半路把我甩了。”说着对着宁羽白一笑道:“他也晓得我的意思才那么说的,你就不要推辞了啊。”

    宁羽白闻言心中不禁一叹,暗道:“分明不是我晓得你,却是你晓得我啊。”心中又是一番感激之情,只望着她,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南筱娥叹了口气,无奈道:“谁摊上你这妮子,却真是福气了……好吧,我就成全了你,先让你受一番相思之苦好了。”一句话说出来把宁羽白林冰语二人窘得面色通红,其他人均是窃笑不已,却只有牛阿福这呆子左看看右看看,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外面天上月色渐渐黯淡转灭,东方已有一丝丝曙光显现了出来,分明即将天明了。洞口处火光也渐渐弱下,洞内几人终定下以后的方向,宁羽白、曹谢二人和牛阿福一同回转碧落剑派查探紫霆,希冀能摸清他的底细,继而追查出其背后的隐秘来;而林冰语则同南筱娥同去蜀中长恨谷宋家,探听宋傲寒的消息。众人议定,纷纷便去打坐休息,只待天明之后分道扬镳,各自上路了,只有宁羽白和林冰语二人,手牵着手坐于洞口,望着绝壁之外群山之色,默默无语。

    “冰语,我……”宁羽白握着林冰语的柔荑,终于开口,却被两只纤指按在唇上,将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林冰语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轻轻道:“如果我们事情未完不能来见你,而你那也脱不开身的话,那我们三月之后便在九天阁相聚,不见不散。”

    “好。”宁羽白用力点了点头,便也无话,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一直看着那东方渐亮,终于一轮红日跳起,照亮了整个大地。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无端响起:“为人焉得如日月,普照天地一万年?两位小友,天下之情皆为虚有,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

    “谁?”宁羽白闻声大惊!要知道如今的他,便如易白石之辈身在十丈之内都无法瞒过,这下竟有人高声对自己说话却没事先察觉,简直不可思议。忙转头往左右看去,这才见头顶不远处的崖壁之上,一枝矮小的松树紧抓着石缝长了出来,上面却坐有一人。

    白衣白带,白发白须,手中一尾白色拂尘,韶好似不过四两,一位老者就那么以手支头,侧卧在树顶,却怎么都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谁?”他笑着道,“且让我想想,我到底叫什么来着?”

第五章 寻小儿无极现世 动疑团羽白询情

    矮松之上,老人一手拿着拂尘支着头颅,另一手抚了抚白眉,作色琢磨一下,迟疑道:“多少年来,叫我老怪物、老不死的、老兄老弟的倒偶尔还有几次,就是这名字么,还真就没人叫过……”说着忽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挺身坐了起来,甩了甩拂尘指向两人道:“一时兴起陪你们看了会日出,却险些把正事给忘了!小辈快快让开,莫挡了我入这洞去。”

    宁羽白和林冰语双双起身,心中惊叹,若说这老儿已经伴着二人同看日出那么久的时间,自己却丝毫不晓,那此人的修为简直可说是骇人听闻!这样人物,来到此处又为何为?他心中一沉,将林冰语的手攥了一攥松开,抱拳施礼道:“前辈若不愿说也就罢了,只不知仙驾来此纷扰之地却是为何?此洞之内都是在下朋友,若是我等误闯了前辈仙府……”回头看了看那洞口,却怎的也不像有一点仙气的样子,苦笑一下,他继续道:“我等立刻便走,如果不是的话……”

    老者刷地一甩拂尘,小眼一翻呛声道:“你这小子废话太多!让你让开你让开就是了!”说完将身子一弹,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嗖地便往洞口处落了下去。宁羽白双瞳一缩,心道不妙,哪个晓得这老头心里安的什么想法,要对里面的人做什么?他只知道不能就让他这么入洞去便是。老人那弹丸般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扩大,他也不再管其人修为如何,闷哼一声,灵霄七弦境随心而发,灵息回转神透指尖,剑诀便要捏起。旁边林冰语也深吸口气稍退一步,紫霄绫也要待发,然而目之所视那老人身子仍在空中,耳中却似乎听见他“嘿”了一声,然后佛尘轻轻一点,宁羽白只觉得整个世界忽地一下子全都变了。

    霜白拂尘飘起千丝雪茎飞舞空中,看在眼中竟是那么柔缓,就好像一辈子都不会飘到尽头一样,一切都像是突然被放缓了万倍。然而这景象猛地一停,瞬息间静谧的早晨连着耀眼的日光倏地远去,宁羽白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落入了无边的大坑之中,除了恍惚晃在眼前的丝丝拂尘和耳边隆隆的飓风之声,其他东西再也看不见,听不见……

    “宁大哥?”林冰语只见那老人将拂尘轻轻一甩便落在了洞前,抬腿向内走去,而宁羽白却只摆出了姿势便不再行动,心里便知道不妙,忙将云袖一甩,青玉紫霄绫若两道灵动的青蛇般飞击而出,破风声中直奔那老人背影缠去。

    “呵呵……”那老人头也不回地轻笑一声仍往前走去,待身后青影刚刚越过自己往回一圈之时,他才慢慢地将两根干枯的手指往那绫子上面一搭。霎时间只听嗡的一声闷响,整座山洞也都跟着一颤,紫霄绫腾地崩得比直,林冰语一瞬时只觉得周身经脉陡然凝滞,手中法宝再不由自己控制,竟嗖地一下被抽了出去!那青绫脱手如龙飞旋,却是飞向了老人手中。那绫子甫一入了他手,却是刷地一下化作一条尺把长的丝带,再无声息了。老人手持丝带将手往后一背,也不管后面目瞪口呆的林冰语,继续往洞中走去。不过就在他一脚刚刚抬起还未落下之时,那黑暗的洞里一点明光忽然亮起,老人一步迈出,那点明亮豁然变作一团赤金色的烈烈光华刺得人眼睛生疼,无匹锐气扑面而来,一道剑芒自洞内飞跃而出!不过咫尺之间,牛阿福鼓足全力的一剑眨眼便过,伏魔剑化作金光破洞而出,贴着宁羽白的身边闪了出去。然而这一剑飞出,牛阿福却是整个傻了,眼看着神剑金光直破那老人胸膛而过飞了出去,可那老人竟然仍然面带笑容的向前走来!尚无坚不摧的伏魔一剑扔能如此,他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待他回过神来方将剑光回转,却觉身子猛地一紧再也动不得半丝,再看时只见长有数丈的青玉紫霄绫已经将自己浑身上下捆了个结结实实,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伏魔一下失了驾驭,也嗡地一声浮在空中,茫然失措。

    随着扑通一声牛阿福跌倒在地,老人终于入了洞去。后面的林冰语望了毫无反应的宁羽白一眼,眼中满是焦急,只好将牙一咬刷地掠起,一闪而入,飘入洞底。

    牛阿福倒在地下,南筱娥也已是秀眉紧锁面色苍白,却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曹谢两人更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只有公孙滢一人坐在地上,两只眼睛中满是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那老人站在公孙滢的面前却仍是显得不高,只见他看着公孙滢,却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将枯瘦的手向公孙滢伸了过去。可就在这时他不知怎的却是一疑,将手停在了空中,洞中几人只听一个声音道:“住手!”话音未落,一泓清澈如碧水般的剑光闪电般奔入而来,直击向了那老者的后背。老者一笑:“有意思……”说着回转身来将手一摆立将剑光阻住,再前进不了半分。

    “秋水剑?”他嘟哝道,“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想不到却在这里又能看到?”说着五指一拢,流光照彻洞内的剑芒顿时一黯,顷刻间化为盈盈细光,亮不过烛火,漂在他的身前,丝毫再动不得。

    洞口处人影一闪,宁羽白走了进来,脸上虽再不似刚才那样木然,可却也没有争斗之色。他摇了摇头道:“前辈神通光大,我等无论如何也不能相敌,不必打了……但请前辈告知目的,便也够了。”

    老者听过,却是一个字也不说,看了看宁羽白,又看了看其他各人,又把眼光投向了公孙滢,这才大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道:“手持秋水之剑,体藏异兽之灵,背负绝世之琴,身怀不二之经,晓天地而通五行,更难能可贵的是瞳中无邪,一身的正气,然而又能知晓识务不懦不妄,耿老骗子这次倒好像没骗人。所谓该当匡扶乾坤之人,莫非真的就要在此?只可惜……”他又瞧了瞧宁羽白,“你方才脱困之法,却和通天老儿的玄天经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这样人才,却是出在玄天宗之内?”

    宁羽白猛一抬头,脑中好似有雷声一震,却不是因为这老者所赞之语,只为了那“玄天经”三个字。“前辈请再说一遍,我方才所用之法,却和玄天经甚像?”他忙道。他方才被老者所困失去外界之识,却是奋力运起太乙真经的道玄部心法才得脱困,如今听得与那玄天经相像,立刻想到了那被师门叛徒晁玄盗走的“太乙均天普化道元真经”法玄一部。

    “难道不是?”老者一顿,却不再答,再转身过来自语道:“唉,别家的事却和我没关系喽。”话锋一转对公孙滢道:“你这孩儿,没事乱跑,现在随我回去吧?”

    洞中之人闻言均是一愣,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宁羽白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果然,此时只见公孙滢颤颤地站了起来,复又双膝一屈跪倒在老者面前,悲声道:“不孝孩儿公孙滢,见过老祖宗……”

    “公孙无极!”一个名字划过了所有人的脑海中,大家均呆住了。

    “哈哈哈,”老者笑了三声,“你还认我这个老祖宗,可见我这次还是没有来错的。要是真给你走了,日后谁来复我公孙氏一族之业?唉……”说到这他却是稍稍一叹。

    公孙滢听后面含悲切,默默道了声“是”,便再无言语,轻轻站了起来,无限眷恋地看了周围大家一眼,终低下了头去。

    “真的是……公孙无极?”宁羽白仍按不住心内震惊,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三名硕果仅存的地仙之一,如今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要知道公孙无极业已近百年不见于世,真可说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啊。他看了看眼前的公孙滢和倒地众人,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晚辈等方才不知前辈驾临,多有冲撞,公孙前辈腹有山河,定然不会责怪。不过,滢儿姑娘她……”一把柔声响起,原来是林冰语在旁一福,对公孙无极道。公孙无极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这娃儿倒还行。你以为我是来捉她回去,令她受罚,想给她求情么?呵呵,恰恰相反!因此求情也便不必了。不过说到她么,日后自有她出来之时。”说着对公孙滢道:“你这孩子多劫,如今贸然出世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还好给刚刚给我碰到耿老骗子,要不然你若出事,这次便真被公孙霸那小兔崽子将我一族断送了,哼!”众人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公孙滢无事,又见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地仙高人,无不感叹。公孙无极将手一甩,把秋水神剑扔回了宁羽白,转身道:“要我亲自来接,你也算百十年来第一个人了,这便与我走吧。”

    公孙滢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他说这话确实不假,若说公孙无极这等人物,便是公孙世家自家之人也从不曾得见,怕是公孙族主人公孙霸也不知他身在何处。若不是族之内总有公孙无极之画像雕刻,便是公孙滢自己也绝认不出来。如今老祖宗亲自来此,她便想逃,又哪里能逃得了?正要答话,却听宁羽白在旁忽然道:“老前辈且慢!”

    公孙无极转过身来奇怪道:“你莫非还要拦我?”

    “并非如此,”宁羽白道,说着便将衣襟一撩,跪在公孙无极面前道:“小辈宁羽白,胆大妄自想向前辈请问一事,恳请前辈能解我所惑。”

    公孙无极长眉一拧,道:“我虽不喜通天那老儿飞扬跋扈,不过遇到我也算你有缘,有什么话便问吧。”

    宁羽白道:“既然如此,想必前辈方才所说也便是真,小辈所行之法确是与玄天经有所相像?”

    “不错,”公孙无极道,“我虽然不见玄天经之法近百年,却也不会忘记。法之性近者,其意相通,这绝不会错。”

    宁羽白又道:“晚辈知道了。另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还有一事,便是百多年前的血隐魔尊,如今又重现天下,不知前辈你可否知道……”说到这宁羽白不禁迟疑了一下,毕竟公孙世家也曾为血隐所害,差点灭门,公孙无极当时也还参与其中,据说还受了重伤,宁羽白说起来不能没有顾虑。

    果然,此话完后公孙无极面上沉静,再无嬉笑之色,半晌后才道:“此事果然重大,然而我早已不再放在心上,这,恐怕就要留待你们去查明了……”说完将衣袖一摆,“我们走吧。”他对公孙滢道,调转身形,向外走去。

    “前辈少等,我还有一事!”宁羽白忙道。

    公孙无极身形一停,静待他言。

    “两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天邪道,不知前辈记得与否?当年天邪道为祸一方为一众正道所灭,此之一事如今天下早已无人记得。恐怕只有如无极前辈这样人物才有知晓,前辈可否告知晚辈大概经过,晚辈感激不尽!”

    公孙无极一愣,摇头道:“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还有人能想起,不过若说起这件事来,我当时虽有耳闻,却也并不曾参与其中,因此并不知详情。若说谁能晓得么……”他顿了一顿,“大概也就只有通天老儿和东觉寺的两位圣僧远庭、远真了吧?”说完不再答话,大袖一拂将公孙滢整个纳了进去,道了声:“我去也!”一阵清风吹过,再无半点人影。

第六章 去苍山离情怎舍 归云宫父意难测

    红日由东方缓缓升起,光芒普照天下,苍眠山的黑夜终于完全被阳光所驱逐,连一丝痕迹都不剩下,然而此时冷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掠着山顶呼啸而过,颇有些要将山中积雪都卷去的样子。座座山峰寂然无声,残雪留白于彼此峰顶,只有铁石峰矮去了小半截,翻出的土色在阳光下分外突兀。

    群鸟惊起,本来寂静的山中忽有了响动,那西面一座山峰之上点点光芒飘起,迎着日光连成一条细流,在朵朵彩云护持之下直上云霄,连绵而去。而此时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宁羽白等虽都看见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无人言语。林冰语已收了青玉紫霄绫,牛阿福也将伏魔回鞘,谢青阳曹梦秀和南筱娥也都无事,只是几人仍未完全从方才公孙无极所造成的震动中回转过来,俱都有些**。

    宁羽白也半晌无语,但却不是与另几人一样的原因呆住,公孙无极的出现虽然令人意外,却仍比不上他说的那几句话令宁羽白更加震惊。那一瞬宁羽白脱困却被公孙无极认成是使用玄天经的法术,着实让宁羽白心中一沉。要知道由他大师伯轩辕野所说,师门太上灵虚道不传之秘“太乙均天普化道元真经”共分道玄、法玄、玄玄三部,其中法玄一部早被晁玄盗走,而如今道玄、玄玄两部均为自己所学,如此一来,那玄天经莫非和法玄部真经有什么关系?再想想通天真人也是如今还在的二百年前的人物之一,难道说……宁羽白想到这里,禁不住浑身一震。站在洞口往外看去,只见西面那到流光仍然未绝,东北面又有光芒闪起,那该是玄天宗的离去吧?他将手攥了一攥,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老头……也太厉害点了吧?”终于,牛阿福说出了话来,一边将伏魔连鞘端在手中端详不已,好似一定要从中看出什么不对来才罢休。洞内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心中也都暗自感叹。然而有一点大家怎么也想不透,这老儿不意中出现却只是为了带走公孙滢,却不清楚公孙滢到底是重要在哪,难道真的如公孙无极所说她是日后兴复公孙世家之人?可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说公孙世家将有什么灾难么?然而有公孙无极在一日,公孙世家又会有什么问题?

    还在沉默之中时,一只手拍了拍宁羽白的肩膀,谢青阳来在他身边一起看向外面,道:“方才的事情我们没有亲眼看到,确实修为太差了,唉……咦?莫不是云界仙宫和玄天宗都要离山而去了?”

    宁羽白看着两遍山上飞速离去的光芒,点了点头,口中道:“是啊,此间事情已了,再留无益了。我看,我们也该走了吧?”

    “你到底要去哪里?”林冰语自后上前,关切道,她心知宁羽白方才几个问题绝不是白问,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他的目的地,故此一问。宁羽白看着她,温柔一笑,“不必担心我,你还是先和南姐姐一起去蜀中吧。我们也还是先去九凝山碧落剑派,若彼此事情不能完成,我们再依约相见便是。”宁羽白的师门大事委实太过重大,未到成熟之时他也不想大家知道,也便没有细说,只是如此道。后面一人走上前来,却是南筱娥,她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便各自上路吧。”说着拖过了林冰语的手,笑着道:“那么冰语我便带走了,你放心,日后我必还你便是。”

    “宁大哥,”林冰语眼中满是不舍,嘴唇动了一动,只觉得想说的很多,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道:“此去碧落务要小心,保重……”宁羽白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南筱娥见了,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一抛甩出帕子来浮在空中,轻身飘了上去。“语儿,我这‘折云帕’上不缺地方,要么你把他也带上来?”说着秀足轻划,那帕子便又大了一圈。林冰语面上又是一红,将头一低,只好转身飘了上去,然后同南筱娥转身向着几人一礼,折云帕一晃,托着两人倏忽上了天去,须臾化作小小黑点往南飞去,绕过山顶终于不见。

    “咳咳,这个么……”谢青阳坏笑了一下,方想取笑宁羽白一下,但只听一句“阿福,我们走!”宁羽白霍地将秋水祭起,与身合一,一泓澈滟光影只那么一晃便已上了天去。

    “哎宁大哥等等我!”谢青阳只听嗡的一声身边已有一道金光冲出,紧随宁羽白上了天去。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刚想回头对秀儿说这两人这么冒失可如何得了,却不想又一道剑芒也刷地由身边突然闪出,同时秀儿的声音传了下来:“自命聪明的呆子,再不走可谁都赶不上啦。”

    三道剑光一晃而过,荡漾着各样颜色往北天而去,留下谢青阳一个呆道:“真不等我呀……”赶忙捏起剑诀,耀眼光芒一闪,催剑忙追了上去。

    依着天空上的云彩被剑光冲破,拖出几道痕迹去,远远地划在了天幕之上。下方山中久久后再无宝光飞起,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宁静……然而,此之一地虽然回归平静,却不知更大的风浪是否又会再次掀起呢?

    群山依旧无语,只留下铁石峰裸露于天风之下,成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

    东海。

    碧涛汹涌,狂风横虐,数百里漫天卷起的水雾将天边也模糊得几为不见,让人几乎误以为那水天就是一体。滚滚而来的大浪击在大块的礁石上立时化作四溅的碎玉横飞,轰隆声震人心弦。四周怒水滔滔,只让人就以为这小岛即将会被吞没。岛中心小山的顶端,于一庐草屋之下坐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相依相偎,望着无边水色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好像那就是自家门前的水塘一样,有几多深浅也脱不出他们心中所算。

    “夫人,”男子开口道,“今日风大,你的身体不好,不如我们回去吧。”

    女子躺在他的怀里,云鬓丝毫不乱,闻言凤目轻转看向了他,将手抚上那坚毅的脸颊,一笑道:“有你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事呢?看多了那神仙景致,偶尔也看下这人间俗世的天然风物,不也很好么?我只念着能和你多过些这样的平静日子也就好了,那样的话,待我有朝一日西去之时也便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不要乱说。”男子道蹙眉道,“你的伤虽重,但只要给我时间就一定可以解救。待我平定三大玄门,获得擎天四柱的秘密,那时我便无所不能,云界仙宫也就是天下第一道门,你的伤自然也就不在话下。如果你真的等不到那一天,以我现在的修为,逆反阴阳令你再世为人也非难事,只不过那时你再过轮回,怕是不能保有记忆便是……”说罢将抱着女子肩膀的手又紧了一紧。

    “临风,”女子又道,“若是为了我,我情愿你不要去争什么四柱……三大玄门何等厉害,要平定他们又怎可能?万一你……唉……”

    “这你莫怕,这世上如今能让我岳临风有所顾忌的人,也不过剑宗、通天、公孙无极等寥寥数人而已。如今剑宗早已不在,通天也早没有了威胁,东觉寺的和尚固步自封,公孙世家实力又太弱,况且如今我云宫实力已成天下最强,此等机会若不利用,只怕会稍纵即逝。那时我如何去面对仙宫的列位祖宗?菱儿莫怕,只要你再等上些日子,我必不会让你失望。”

    “好吧,我知道说不过你……”女子摇了摇头,黯然道,忽地好似看到了什么,一疑道:“西面好似光芒闪烁,莫不是青眉他们回来了?”努力看去,偶尔被风卷开的天空一角处,果然有星许光芒闪耀。

    “没错。”岳临风看也不看,“然而只不过是空忙一场,丢我名声罢了,哼。”

    “唉,青眉毕竟是个女子,年纪又不大,又怎有你那样的见识?”女子道,“我现在修为尽失,也便是个凡人罢了。若有个女儿的话,也该这般大了,若不是遇见你,想必也是让她成亲为家……又有哪个会像你一样这样驱使女儿的?”

    “成亲?”岳临风眉毛一挑,忽地沉默了下去。

    “怎的?若不是遇上你,我也便是个凡人而已,难道这样不对吗?”

    岳临风呵呵一笑:“哪里,我只是想,你想的太多了而已。青儿都已经回来了,我们便回宫吧,莫叫她等着了。”女子点了点头坐了起来,任由岳临风牵了手,霍地一团光起,陡然两人便已不见。

    天上。

    沈青眉坐于秀车之内,翱翔于层云之上,不见那下方狂风肆虐,秀美犹自轻颦。如今远离已久的家就要到了,她心中却并不平静。此次前去苍眠山三月之久,原本踌躇满志,对应劫之宝志在必得,然而不想其中枝节横生,最后空手而归,不知义父是否会原谅自己?这些年来义父变了很多,甚至已经令她越来越觉得陌生了,所谓天下第一道门的诱惑,真的有这么大么?她叹了口气,不愿继续去想。忽地秀车一沉,开始往下斜斜坠去,冲进了厚重的云中。沈青眉知道,云界仙宫到了。

    破开云层,下方的情景终于一览无余。尽管仍远在天上,看那下方的海面仍是无边广阔。风涛怒卷,数百里内绝无平静的水面,若身处其中,必令人胆战心惊。那广阔的海中却有一山破海而出,望天直起,三峰鼎立,其高无比。而在那最高一峰的顶尖之处、接天连云的地方,一座筑在天空中的广阔宫城映入了眼帘。毫无凭依,就那样漂浮在天空之上,四周流云飞绕,彩光四射,当中白石为墙,玉角飞檐,隐约约仙气笼罩,宛如天界圣境一般。

    秀车低行,拖着一尾长长的车队和无数宝光自天上滑下,踏着云彩来在了宫门之外,停了下来。沈青眉飘然出车,只见前面一块高耸的宽大玉牌上篆字如斗:东海普华山顶天峰云界仙宫!

    “属下等恭迎天女率队回宫!”声音整齐划一,近百弟子早已候在门前列作两队,躬身相迎。当下有宫中管事趋身向前,专迎沈青眉。沈青眉一挥手:“且带诸位掌门及其弟子们先去休息,待我去见宫主,我有要事回禀。”管事闻言连忙应是,一边叫人招呼后面诸人,一面回身,引了沈青眉向内飘然而去。

    宏大的宫殿里,云雾缭绕,宁静无比,奇花异草四处皆是,仙鹤珍禽更不在少,沈青眉一路御风而过,俱都无心多看,随着管事之人行了良久终于来到一处殿前。整座殿暖玉构就,门顶上书二字:“拢云”,数人分列两边,齐齐行礼。沈青眉不管,迈步推门入殿而去。

    殿中只有一人坐于中间锦墩之上,素衣素袍,发如墨染,须长至胸,眉目间不见喜怒,沉静若水,正是云界仙宫主人,苍穹在手岳临风。只见他看到沈青眉进来,轻轻点了点头,沈青眉忙屈身跪倒,口中道:“不肖孩儿办事不力,令本宫大事未成,有辱义父声名,请义父责罚。”

    岳临风起身上前将沈青眉搀了起来,缓缓道:“青儿起来,苍眠山的事情我已大概知道,凭那些酒囊饭袋你能做得如此,也不算差了。只不过若能更好一些,为父心中定然更为欣慰。”

    “义父,孩儿深知有负您的重托,您责罚我吧!”沈青眉又道。

    岳临风语气仍是未变:“那又何必?其实所谓应劫之名只不过是个圈套罢了,我叫你去夺,只不过是示敌以弱,就算没有夺到也对我们无损,青儿不必担心。”

    “您,您知道这是个圈套?”沈青眉惊讶道。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告诉你,心中有所怨恨?”

    “孩儿不敢!”沈青眉忙道,“孩儿,孩儿只是觉得此中确实存有某些奇怪之处,却不想义父早就知道了而已。”

    岳临风眉头微皱,“什么奇怪的事?说来听听。”沈青眉闻言抬头,稍整了下思绪,将苍眠山中的种种之事,一条条说了出来……片刻之后,殿中复归于沉静。

    岳临风听完,踱回了座上,自语道:“萧天南和端木挽红?”

    “不错。青儿隐约觉得,在我们几方争斗的表面下,总有着什么人隐在暗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听义父说这应劫之名也只是圈套,想必义父定然也早了解此点,有了对策吧?”

    “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要渔翁得利,青儿你又怎么看呢?”岳临风不答反问道。

    “这……”沈青眉迟疑了一下。“但说无妨。”岳临风道。

    沈青眉想了一想,终于道:“孩儿若说了还请义父不要生气……孩儿觉得时下形势诡异不明,似乎多了许多神秘的变数。若非完全明确攻守之势与各方之态,我云宫时机便仍然未到,还请义父切勿操之过急,中了人家挑拨之计。”

    “你是说我现在应该停步不前,继续等待是么?”

    “青儿,青儿确有此意。”

    “哼!你先退下吧。”岳临风忽地怒哼一声,起身离座往后走去,只留下沈青眉一人愣在殿中,不知如何是好……

第七章 验忠心仙子闻噩 念师恩离雀归巢

    大殿空空,除了沈青眉,便只有盘于玉柱之上的条条虬龙,口含明珠,怒目而视。岳临风早已消失在屏风之后,不见了踪影,沈青眉虽仍立在那里,却再没了往日的沉着与娴静,望着岳临风离去的地方,不知所措。良久之后,她才悲伤地摇了摇头,轻拢秀裙转身向殿外走去,随着殿门的一声开合,殿中再无一人。

    转过殿后,一条玉廊的尽头处云雾蒙蒙,忽然一个身影来至,只见雾气一旋,一座门户显了出来,那人踏前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异香萦绕,阵阵青烟自中央一个古形青铜香炉内飘了出来,让人闻之脑中便是一醒。来人前行几步左转又来到一间室内,再看室中靠右一大排古色古香的书架,正有一人站在书架之前,随便翻着那上面的古老典籍,他一身雪白,正是方才在殿中不满于沈青眉的岳临风。只见他听得来人,将手上书籍一放,转过身来道:“易天官请坐。”

    进来的人正是天机部天官易白石,他一捋胡须,施礼道了声:“宫主请”,随即便在一边椅上坐了下来。

    岳临风却不下坐,他自顾踱步到一面窗前,将那窗推开,看着外面园中奇禽异草道,缓缓道:“易天官此次随行苍眠山,虽未曾主持阵势,想必对各派实力意向均也已了然于胸,怎么样,说说吧?”

    易白石一拱手道:“在那之前,老朽想先说一事。”

    岳临风嘴角一提:“方才我让你在殿后待着,莫非为了是青儿的事情么?”

    “不错,”易白石眉毛一挑,想了一想,才徐徐道:“宫主方才何必对她如此严厉?若说青儿在苍眠山无功而返,也不至于这样责怪于她,那里形势确实诡谲了些,并非她布置失当……”

    “她确没布置失当,”岳临风截道,“但是苏酒儿这样的人混入我云宫之内而不查,岂不是有失职之罪?”

    “这……”易白石迟疑着,却是一愣,只因这事他还未曾向岳临风说过,怎的他便已经知道了?然而岳临风却不管这些,继续道:“我和她说过多少次了,决事当高屋建瓴,又当体察入微,更应雷厉风行。苍眠之事,布阵未稳便与上清道忽起冲突,思虑不周,是为一错;冲突既起,却又犹豫不决,坐看其人离去,大好机会就此放过,是为二错;与人比剑以判应劫之名,幼稚可笑,是为三错。你要我如何不责备她?”

    易白石沉吟道:“话虽如此,然而青儿年纪尚幼,能有如此帷幄之力已属不易,宫主又何必如此让她难堪呢?”

    岳临风一笑,转身道:“她是我的义女,犯了错如果我都不对她严厉,你们谁又会去教训她么?”说完走了回去,坐在了尽头的交椅上。给岳临风这几句话一说,易白石虽仍觉不应该那样对待沈青眉,一时却也找不着理由来,再加上岳临风才是仙宫之主,他也便不再说什么,只道:“若是如此,便只希望青儿能体会宫主的苦心吧……”

    岳临风点了点头,脸上复归肃穆之色,问道:“易天官觉得苍眠山这数月后,各大派动向将会如何?”

    易白石道:“却有一事关系到此,我正要说起。所谓的应劫之宝物‘伏魔剑’出土后,我等各派均白忙一场,却给苏酒儿得去。然而属下却亲眼所见,伏魔剑为另一人所得去……”说到这他看了下岳临风,然而岳临风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易白石之好继续道:“此人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子,只怕这下各派均要争夺此人了。至于各派动向……各派无人能得神剑,便无人有领导争个道门的正义之名。上清道如今看来已经龟缩起来,恐怕不易再出,至于三大世家,这次铩羽而归,对我们的威胁也减小了很多,依老朽看,短期内应该不至于与我等直接作对了。”

    岳临风紧皱眉头,一股威严之气不经意间散出,沉声道:“此次没有拿到那剑,其实便是我们输了。”

    易白石道:“话确是如此……因此我们更要争取那持剑之人才是。怎的宫主却像是对这人不甚感兴趣?”岳临风想了想道:“你对这人怎么看?”

    易白石道:“此人看起来甚是憨厚,其心可说淳朴,修为甚是一般。倒是和他一起的几个人,年纪虽小,我看却都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老朽尝试招他们入宫,却失败了。其中便有那个最近给剑盟闹得鸡飞狗跳的宁羽白。”

    “哦?”岳临风眼皮一抬,“宁羽白?就是那个琴神七弦子亲传弟子宁羽白?”

    “不错。此子修为非凡,青儿一眼便将他看中,多次提起,甚是青睐。老夫一见也觉不错……”

    岳临风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半晌无言。易白石观其面上竟是一丝表情也无,禁不住道:“宫主为何对此人如此在意?”

    岳临风仍是一副思考的样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道:“唉,青儿这孩子其他都好,只是处事软弱,唯独做不到一个狠字,这样下去,我怎么敢将日后大事交给她去做?”易白石闻言奇道:“宫主怎的忽然提到这点?”

    岳临风不答,仍自道:“不过她的担心也并不是全没道理,若以我云宫之力独斗三大玄门,却是凶险。只不过……”他忽然笑了一笑,“易天官你刚到,可能还不知道,玄天宗几日之前刚刚派了其下清玄院院首赤霞真人来此见我,听其言语,似颇有结盟之心。”

    “什么?”易白石失声道,“玄天宗欲与我等结盟?”他不喜反惊,一句话说出,立刻沉默了下去,眉头皱起了老高。

    “我尚未答复他们,这件事,你怎么看?”

    易白石想了想,道:“玄天不是一直高悬置身事外之姿,如今却想不到……”

    岳临风一笑,“兵不厌诈,我早便知道通天真人不在,道德真君钟天离代这个宗主之位必不会安于现状,他虽身为通天真人大弟子,性情可是差得远呢。如今乱势之端已现,此等虎狼之心的人又怎能真坐得住?”

    易白石叹了口气道:“宫主既知道他虎狼之心,便知与虎谋皮,其险有加。宫主英明,还望三思啊。”

    岳临风摇头道:“他有虎狼之心,我有御虎之道。此等绝大助力,又焉有不用之理?只不过现在倒还有一件事要处理……”说完也不待易白石相问,将手啪啪啪拍了三下,对着空中道:“快去将青眉小姐请来。”

    一声清脆的“是!”不知从哪里传出,便再无响动了。岳临风坐归原位,又与易白石谈起些别的来。易白石心中虽存着莫大疑惑,却也沉得住气不问,只与岳临风一问一答,不管别事。不大一会,门外有声音响动:“小姐到了。”说着一声门响,有人走了进来。

    一道人影转过房门,沈青眉清丽无匹的脸庞出现在二人面前,只见她先对纳了一礼,然后道:“义父,您叫我?”

    岳临风道:“不错,我叫你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你去做。”

    沈青眉一愣,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看了一眼易白石,又向她义父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这样紧要,要义父紧急找我进来?”

    “你可知道宁羽白此人?”

    沈青眉眼睛一亮,“知道!义父也听说他了吗?莫非想要青眉去招他入宫?”

    岳临风冷笑了一声道:“招他入宫?我是要你去杀了他。”一句话说出,沈青眉只觉得四肢冰冷,好似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之中……

    ***

    千里之外的宁羽白此时,可不知道正有些什么人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如水剑光晶莹一闪,他自天上猛地扎下,朝着一座山峰上飞去,转瞬间落于山峰之上,剑光隐去现出了真身来。往四周一看,青山绵绵而去,峰峰剑指于天,各峰之顶还偶有残雪,除此之外倒也有些郁郁葱葱之貌了。忽地咻咻之声落下,三道剑光分别由上坠下,三人尾随至此,也都收了飞剑落了下来。谢青阳当先一步上前,往周围看了一下,对宁羽白道:“这里已经是九凝山内了,那边便是望剑峰,羽白你怎么却落下来,莫不是忘了地方了?”说着一指。

    宁羽白顺着谢青阳看去,再往两边看了看,摇头道:“我不是忘了,我只是……想先去见一个人。”

    “你要见谁?”谢青阳奇道。

    “你还记得蒋五爷么?”宁羽白转头望向另一方,凝目道。

    “蒋五爷?那个从前总是奴役你去砍木头的蒋五爷?”谢青阳愈加奇怪了。

    宁羽白一笑,“不错,”他道,“你便不用理了,我从这里去离别崖碧落别院一趟,你便和秀儿、阿牛一起先回望剑峰后玉灵洞去见陆师叔吧。”

    三人之中就属谢青阳对宁羽白最为熟悉,却也不知道宁羽白与那个蒋五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宁羽白既然这样说了,那么必有他的原因,谢青阳于是道:“那好,我们便先去玉灵洞见师叔,已经这么久没回去过,她老人家一定担心死了。不过这回有你跟着回来,她一定会开心的!羽白你定要早点回来。”宁羽白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谢青阳招了秀儿和牛阿福两人,各自御起飞剑,再往天上跃起,循着望剑峰的方向飞了过去。宁羽白眼看着三道剑光消失在群山之内,这才再次御剑飞起,认了认方向,往那从前呆过的拢烟峰行去。

    拢烟峰上,离别崖顶,夕阳的余照打在一片宅院的顶上,被那偶尔的几篇琉璃瓦片映得七彩纷呈,煞是好看。在那宅院的后面,正有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翘着一只脚坐在院里石桌之旁,对着天上发呆。老头头发胡乱扎起,披着件破烂的棉布直缀,一手放在那里衣都差点裹不住的大肚上,嘴叼一杆烟袋不住地嘬着。他将眼神全都放在了对面屋顶的一片瓦上,日光照在那瓦上,他那恰可以看得见那七彩的一圈反光。只见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又将头扭了一扭,换了个角度再看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大完美,又用那烟袋比了一比,再换了个角度。这下似乎好得多,他揉了揉肚子,点了点头,就那么地不动了。

    混乱的一阵脚步声忽起,院子的两扇破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四五个小道士半死不活地拖了一根不起眼的树枝走了进来。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累得半死的样子。将那树枝拖到老头面前,几人松开手来,喘着气道:“副主事,今儿的活儿,终于完了,您老,您老验,验验……”

    老头听着将脖子挪了挪,瞄了那树枝一眼,将手一挥,同样有气无力地道:“下去吧,明儿继续……”

    几个小道士一听,将嘴一咧算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道了声“是”,又都拖着老腿走出了院子去。老头这才将烟袋在桌上磕了磕,站起了身来。他弯腰下去将那截不过二指粗细的树枝捡了起来,嚅嚅道:“这么一根赤铜木,才够我喝多久的……”说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趿拉上两只鞋,往屋内走去。

    “师父!”猛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老头蓦地停住了脚步,浑身便是一震。

    “师父!徒儿,徒儿回来了!”宁羽白在石桌后现出,快步两步来在老头身后。老头听见这声,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来,那脸上一对小眼紧眯着,似乎想要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却不是蒋五爷是谁?宁羽白一见,扑通一声便已跪倒。

    “羽白……羽白?真的是羽白?”蒋五爷忙将宁羽白扶起来道。再看了看果然是宁羽白,这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是什么也话说不出来。过了片刻,他忽然骂道:“你这臭小子,一跑就是这么多年,让老子我没得酒喝,心里还要惦记、惦记、惦记你!”说着便用那烟袋在宁羽白脑袋上猛敲了三下。宁羽白却是纹丝不动,待他打完三下,再次跪倒往下磕了一个头道:“徒儿不孝,累师父惦记了。”

    “唉……”蒋五爷长叹了一声,又将他扶了起来,“你这傻小子……快随我进来吧。”说完握着宁羽白的手腕,将他拉近了屋里去。

    屋内仍然是几年前的老样子,却是一点都没变。宁羽白进得屋来一瞧,自是另一股感受在心头,只被蒋五爷拉着,两人坐在了破旧的桌子边上。待一坐下,蒋五爷又自己站起走进了里屋去,只听得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过,他终于捧着一摞牌位走了出来。将那些牌位一一在桌上摆好,蒋五爷烧起一炷香,拉着宁羽白一起跪倒,拜道:“舍剑庐列位祖师在上,弟子蒋五的真传徒儿今天回来了。有此子在,我舍剑庐便不是后继无人,本门铸剑绝艺也不至于失传,诸位祖师有知,当怀欣慰了!”说着领着宁羽白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又将那些牌位一个个收起,放回了屋里。

    忙完了这些,蒋五爷这才出来坐在桌旁,细细端详起宁羽白来。当年宁羽白离开碧落之时还仓促得很,连个道别都来不及,如今连样子也变了一些,着实令人感慨。待蒋五爷看了半天,宁羽白开口道:“师父,您老人家这两年可好?”

    “我?好得很,好得很。一个人在这安逸得很,又没人找我麻烦,又没人找我铸剑的,和你在的时候啊,差不多!唉,我也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担心的我啊……”蒋五爷将烟袋嘴对着宁羽白指了指,又道:“不过啊,我还真没看错你着徒弟!一个人将个剑盟闹得天翻地覆的,好,很好!我早就看不惯碧落那牛鼻子的几个徒弟,只不过懒得管而已,哼!这下你替我好好教训下他们,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师父……我刚才听你说,本门叫做舍剑庐?怎么从前从没听你说起过?”宁羽白笑着摇了摇头道。

    一说到这个,蒋五爷眼睛便是一亮。他先将烟袋在嘴里嘬了两下,吹出了口烟雾道:“是啊,如今也是该让你知道知道咱这一派的渊源的时候啦。”说完又将那烟袋往鞋底上磕了一磕。

    “渊源?”宁羽白奇道。

    “没错!”蒋五爷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九大奇门么?”

第八章 闻旧事蒋五述异 鼓余勇紫虚亮胆

    “九大奇门?”宁羽白奇道。若说起这几个字,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见识了这世间许多纷争之后却还不晓得这个,这个九大奇门倒真让他有些好奇,心道这隐居在此的仅教会了自己铸剑的师父,莫非还真有些名堂不成?想到这只见蒋五爷在那里点了点头,紧了紧眉头,摇头晃脑地回忆了起来。

    “前些年你虽随我学了铸剑之法,也略晓得了些我那师父的事情,然而若说起我们这一法门来到底是个什么派别来,你却不知道了。我早已打算隐居一世,教你也只是为了不让这铸造仙剑的手艺丢了,再加上那时你也还小,故此也没对你说过。如今你早已名声在外,若还不让你知道,便是我对不起列位祖师了。”宁羽白听完点了点头,蒋五爷看了看他,将烟袋深深抽上了两口,眼神飘往窗外,好似陷入了回忆当中……

    “若说天下知名的正邪大小派别,我想你也都知道了,不必多说。然而这世上还有九个不出世的神秘门派,你却不知。”蒋五爷想了想,摇了下头又道:“若说不出世,其实也不完全是,至少他们中有一些还是风光过那么一阵子,不过即使如此,知道他们底细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全天下也找不出那么几个来。这九个门派,便是所谓的九大奇门了。所谓奇门,便是说这九派俱都神秘无比,世人只知其存,而不知其位于何地;便知其位于何地,也不知其位于那地何处;便知其位于何地何处,也不知其属于何样人等,更不知其人修为几何、是正是邪。而这其中,便有我们‘舍剑庐’一派。”

    “我们这一派,流传至今已经有千年的历史,然而最初,却和修行中人完全扯不上关系,只是凡间铸造兵器的一个流派罢了。直到五百年前,那一辈的传人正遇异人突现,授以水火炼金之术,并嘱尊铸造之神为祖师,这才成了舍剑庐的雏形。传承这许多年,只是闭门造剑,随赠有缘,从不涉入任何争端半点,直到我的师父那一辈。”

    “到我的师父天冶老人执掌舍剑庐之时,为剑神卫淳风造出号称七大神剑之首的太阿剑,声名震动天下,这一下各大派求剑之人络绎不绝,各种争端也纷至沓来,令他不堪其扰。我舍剑庐也终于成了九大奇门之一。然而师父他因为铸造太阿神剑耗尽心力,这一下又劳心费神不得静养,后来终于不得飞升,与世长辞,这一点,唉……”蒋五爷讲到这里叹了口气,再不往下说去。宁羽白听完,也微微点了点头,对蒋五爷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人可以修精养神,上天入地,豁达成仙,然而自己的本源,总是应该知道一些的。我跟你将这些,是让你明白本门的渊源,也是让你明白我不想出世的原因。想当年我一见到你,便知你可能便是我舍剑庐能超越那把太阿剑唯一的希望。如今看来,你大概也没什么精力再想这一点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已继得我的衣钵,本门也算后继有人,纷争少些也正好事吧。不管怎么说,羽白啊,你还能念着我这师父,总算我没有白教你一场!”蒋五爷慈祥地看着宁羽白,缓缓说道。宁羽白听后,心中翻腾不已。毕竟在当年谁都弃他而去之时,是蒋五爷找到了他,并教导他那么久,这才有了现在的自己,此等恩情叫他如何报答?于是翻身跪倒道:“师父在上,徒儿如今虽然琐事缠身,又有大仇将报,然而有朝一日定当尽我全力铸一神剑,以慰我师!”

    “不急,不急。”蒋五爷笑着,一边说着一边去搀起宁羽白来,然而就在他将宁羽白搀起之时,眼光便碰上了那宁羽白背在背后那仙剑,于是扶着宁羽白的双手登时一抖,人便愣在了那里。“师父,你……”宁羽白方一疑惑,只听蒋五爷忽地惊道:“啊?这是,这是,这莫非是七大神锋之一的……秋水不成?”

    宁羽白一听,心中恍然,同时却也惊讶,暗道自己背上正负着神剑,似蒋五师父这样的专铸仙剑之人确当无比感兴趣才是,然而却又惊于剑还未出鞘,蒋五师父便识得出剑的名字来历,可当真厉害。于是将剑连鞘解下,双手捧上,道:“不错,正是天下称七大神剑之一的秋水剑,劣徒偶然间有幸得之,忘了向师父说,却想不到师父你一见便已知道了。”

    蒋五爷面上惊色渐去,转为凝重无比,将手上烟袋轻轻放在桌上,这才将手缓缓地抚过了秋水之鞘,霎时只见原本平静的神剑陡然嗡的一声作响,丝丝白光竟便自鞘中透了出来。宁羽白与剑心意相通,只觉得神剑上一股欣然之意传来,就宛似遇到了知音。蒋五爷闭目在剑鞘上缓缓一划后,将手收了回去,良久之后,这才睁眼,秋水光芒也早已不见。宁羽白将剑再一递,却见蒋五爷一摆手道:“不必了。良剑之神魄,奋发时可灿烂百里,内收时也不囿于区区一匣之内,似你师父我这样的,一触即可,不需再看,便已知此剑如何了。”接着坐回位子,疑惑道:“此剑当年已不见了剑魄,不是早就被秋水剑派束之高阁了?却怎么又会在你的手上呢?而且剑意已大不同于秋水之寒意,着实奇怪。”

    宁羽白闻言缓缓坐回桌边,将秋水握在手中,感知着那一道道忽而清泠忽而炽热的波动,回想了起来。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又一一在心中体味过,自是又有一番领悟。

    “此剑虽好,却非我所属,”宁羽白道,“它本是秋水剑派镇派之宝,徒儿也只是不得已借用而已。待些时日我若得闲,必将亲上灵秀峰请罪,归还此剑。”

    “哦?”蒋五爷面色一整,“人人盼之而不及的秋水神剑,徒儿你竟一点也不留恋?你若没了这剑,却有去用什么?”他将烟袋一摆道。

    宁羽白哈哈一笑:“若只因为剑好,徒儿便将他人之物强占己有,岂不愧对亡父和紫微恩师的谆谆教导!何况大丈夫立世,又焉能只靠一剑?若如端木挽红那样为剑所役,岂不可怜。再说,我身为舍剑庐的唯一传人,还会怕无剑可用吗?”

    “哈哈哈哈!”蒋五爷听完不禁大笑道:“好!我便等着你这第一把剑,到底能够铸成个什么样子。”说完连连点头,看起来十分欣慰。宁羽白见此,心中也是高兴,于是将秋水背回,这才给蒋五爷述说起来。自己如何为沈开玉所陷、如何拜琴神为师、又如何亲眼所见碧落派杀死章雄楼、如何入得秋水剑派……虽然一番话说得极其大略,却也耗时良久,等到他说完自己这番经历,也早已是日沉久久,明月如钩之时了。蒋五爷就那么一直听着一言不发,连油灯也不曾点起过。听完之后,他默然许久,脸上再不见了以往的顽皮之色。

    “羽白啊……”他想了想道,“天下无无因之果,这世上已经平静了这许多年,如今忽然异变迭起,恐怕也并非偶然。你若只是随我在这山中隐居倒也罢了,只不过现在身陷其中,自退不能,日后……恐怕还要多加百倍注意才是。”

    “徒儿受教。”宁羽白道。

    蒋五爷稍一思索,又道:“你说这次回来乃是寻碧落派晦气的,以你现在的修为,想必不成问题。碧落道人那几个徒弟或是修为不精的废物,或是有力无谋的傻子,都不值一提。只有紫微,堪称大才,可惜却不在了。倒是紫霆这人城府极深,又心存奸邪,修为也不算弱,须得小心他的诡计才行。”

    “师父日不离这拢烟峰左右,竟也知此点?”听完蒋五爷的话宁羽白不禁惊奇,“紫霆平日道貌岸然,师父却如何知他心存奸邪的?”

    蒋五爷哈哈一笑:“那碧落七子的师父碧落道人当年知我身份,也要叫我一声前辈,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我这前辈岂不白做了?何况我记得曾经有一次,紫霆曾因私藏邪派法器而被碧落道人罚到离别崖来面壁三月之久,我便知道此人心怀不善。说起来碧落那老牛鼻子本也是颇为喜爱这名弟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连其他弟子都隐瞒着不说此事,要知私藏邪派法器在碧落派乃是重条,何况还是像摄魂符这种恶毒之物,让人知道了,便非将他逐出门去不可了……”这番话还没说完,宁羽白只觉心中一动,口中不禁重复了几个字出来:“摄魂符?”

    蒋五爷道:“不错,正是此物,若我没记错,那东西只有用七七四十九人活杀后的心头一点热血写就,才能练成邪宝,功能侵人心魂,招纳八方邪气,是为不祥之物。在碧落派,私藏便已是重罪了。”宁羽白听得,愈加觉得这三字熟悉,猛地他一惊,想起来当年自己还在玉灵洞养伤的时候不是好像听陆玉宁师叔说过?想到这他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对蒋五爷道:“师父您这一说我却想起了一件事来!如果此事属实,那紫霆便是罪无可赦!这事我要马上去望剑峰向陆师叔相询才好!日后定然再来看望吾师。”

    蒋五爷也站起身来,略思片刻道:“若是如此你便前去,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也不必担心,便做你的事去吧。”

    宁羽白点了点头,对着蒋五爷重施一礼,然后转身,向着门口走了过去。然而就在他伸手推开那门的时候,忽然回头道:“师父方才所说九大奇门,却还不知除了我们舍剑庐,尚有其他哪八门?”

    蒋五爷嘿嘿一笑道:“你若问别人,还真不一定全都知道。那八门乃是:东海浮渚岛折梅宫、隐仙山破天峰太微湖、飘渺一线天的重阳仙府、昆仑山大自在寺的刚轮宗、西海水晶山的放天宫、琢云岭日落崖、九冥渊的贪龙城,还有地角山的鬼仙门。据我所知,这八门之人可均非等闲之辈,日后徒儿若是遇上,千万小心。”

    宁羽白听完一一记在心中,朝蒋五爷再一拱手,推门而去。

    昏黑的小屋内,只存蒋五爷那烟袋上一点火星,却也就要熄去了。他揉了揉肚子,将那烟袋拿起又吸一口,那点光亮才又闪了起来。

    “唉……”他叹了口气,自语道:“有徒若此,复又何求?只不过看来乱势将起,这个地方,只怕也不能再呆了吧?”

    四壁无声,烟袋的火光忽明忽灭,整间屋子分外的静谧。蒋五爷站了一会,终于缓缓转回了身,一步一步踱到了里屋去,吱的一声将门关好,再也不见动静……

    门外,一道如水波光在院中一闪不见,却是谁也没有看见。

    九凝山虽广,望剑峰却是好认。明月映照之下与他峰相比,望剑峰要孤高得多,宁羽白又住过许久,自然一眼认出。于是他隐着剑光来在近山之处,便落在了下方谷地之中,纵起土遁之术入地往上行了去。那望剑峰虽高,却挡不住他昊天令之威,宁羽白在土中其速若电,不过片刻之间便已来到了后山的玉灵洞口之处。

    那玉灵洞处于半天崖上,浓云深绕,洞口若隐若现,自远望去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其中深浅,乃是碧落派碧落七子中晴雪剑陆玉宁修行之所。当年陆玉宁从紫修手中救了宁羽白出来,就是在此为他疗伤医治,那情那景宁羽白仍记忆犹新。此时在洞口石阶上显出身形来,他抬头一瞧,看清了“玉灵洞”三个字就在头顶,于是暗自点了点头,大踏步向里面走去。那洞外云雾缭绕,洞内却是干燥凉爽。宁羽白走入漆黑的洞内,倏地眼中淡淡青影一晃而过,洞中深处的情形均已映在心中,心头一喜,他起身向里飞掠了过去。

    转过三四处弯洞中豁然开朗,一间石厅方方正正现在了眼前。四周又各有石室,宁羽白一入厅来,但见左面一间石室之门呼啦洞开,内中有一女子云鬓高耸,素衣飘飘,当先走了出来。“陆师叔!”他稳稳落于地上,叫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晴雪剑陆玉宁。陆玉宁出门站定见得前方那青衫磊落的年轻人,也禁不住一声叹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一下子心中慨然,竟不由得有些哽住,宁羽白忙探身向前,单膝着地向她请安。

    陆玉宁比几年前却没一分改变,这时忙上前将他搀起,拉在身前上看看,下看看,面上满是慈祥之色,一边看一边点头。正在此时,那石室之内又有几人走出,当前却是秀儿领着一名小童,其后只听一个声音道:“师妹,莫不是四师弟的弟子回来了?”

    宁羽白循声看去,只见秀儿背后走出一名葛衣道人,背后背剑,手持拂尘,轻声问道。陆玉宁一听忙转身道:“不错,就是羽白回来了!”一边又对宁羽白道:“羽白快来,我领你见见你另一位师伯。”话刚说完,只见宁羽白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那葛衣道人抱拳一礼道:“弟子宁羽白,见过三师伯。”

    原来此人正是碧落七子中的第三人,浮云剑紫微和晴雪剑陆玉宁的师兄,暴雨剑紫虚。宁羽白入洞之时便已经尽知洞内情形,早观着与陆玉宁一起聊天的道人眼熟,认得正是谢青阳的师父,紫虚道人。若说这紫虚道人,宁羽白虽说印象不深,却也记得。他对紫虚道人倒无什么恶感,只因他虽然从不曾如陆师叔那样帮过自己,却是也不曾如紫修紫霆那样迫害自己,虽在紫修等人胁迫下生平也没有过恶迹,算得上如今碧落派里极少的善人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受那几人排挤,这次碧落在云宫麾下驻扎苍眠山,连沈开玉也一起跟了走,他却不曾去得,在派中的地位便可见一斑了。只不过令宁羽白有些疑惑的是,他怎么会在陆玉宁的玉灵洞里?而谢青阳竟也不在此处。

    紫虚手拈长须,一甩拂尘念了声道号,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当年也不曾救你,却还同他们一起追杀过你,你却不记仇,我这做师叔的可要愧煞了。”一边得陆玉宁闻言,叹口气道:“师兄你若真的这样做,如今恐怕要比我还惨,羽白你不要怪他。”

    宁羽白摇了摇头,恭敬道:“两位师伯切勿如此说话,是非轻重,羽白自理会得。三师伯正直仁爱,与那几人又怎可同日而语。只是不知……三师伯怎么会在这里?”

    “正直仁爱……”紫虚听完重重地摇了摇头,道:“这许多年来我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别人看来我都是胆小如鼠,和这几个字又有哪里能靠得上?不过如今我也忍得够了……当年我不曾为四师弟做过什么,这一点一直令我寝食难安。如今我碧落派生死存亡之秋,我若再不做些什么,可真没面目面对碧落派的列祖列宗了。”

    “你三师伯早已决定不再同紫修那干人等为伍,便趁他们都去了苍眠山之机,常来我这里商量未来之情势。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宏兴碧落的大任,只怕还要落在你的肩上呢。”陆玉宁道。

    宁羽白道:“师叔请放心,若是你们已有中兴之计,侄儿怎敢不戮力相帮!还请……”正说着,他心底之处一个人影便映了出来,于是转而道:“咦?青阳兄怎的才回来?”紫虚与陆玉宁闻言一愣,这时只听秀儿道:“我们回来得早些,正巧碰到三师伯在这,谢师兄不知紫修等人动静,方才回去打探去了,莫非他回来了?”

    宁羽白点了点头,回首相待,小过片刻,陆玉宁与紫虚也终于发觉有人来到,心中惊讶不已。

    洞口处人影一闪,谢青阳终于出现。“啊,羽白你到了!”他一眼看到宁羽白喜道。宁羽白点了点头,却见他赶忙又对紫虚道:“禀师父,紫修等人是随了云天仙子沈青眉回了东海云界仙宫,不过他们已派了人回来传话,据说是明天便会回来。”

    “哦?”紫虚与陆玉宁对望一眼,疑惑道:“怎的回来如此之速?”

第一章 分浪踏水顽童戏 挽光披霞故人来

    东方神州六月北海龙旋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岛子仿佛都震了一震只见一道金色长虹暴起惊起满天海鸟似一支神箭直刺长空直到半天里才一个转折调头向南疾刺而去。天际留下一道金痕久久不散。

    岛上余震消散慢慢安静了下来蓦地岛边数里的海水里一阵波涛翻涌竟哗啦啦地涌出一只大海龟来!那海龟足有圆桌大小怕不有个几百年的年岁了。这倒不奇奇的是那龟背上竟还坐了一人。一只仿佛恶兽般的青铜面具挂在那人脸上银白如雪华飘散脑后衣衫上竟然滴水不沾。那人安坐于龟背之上凭那老龟脑袋左右摇摆却也无可奈何。只听那人自言自语道:“剑宗啊剑宗想不到你竟然要自堕轮回这真是天给我这个机会我若不取之焉对得起这百年来的忍耐?哈哈哈哈……”一阵狂笑罢身子腾空而起黑烟散处人已不见。

    那海龟终于得了自由一个翻身也入海不见。

    天下近两百年的平静终于即将打破……

    龙田村一个普通的村落。位于大江之下三里见方。依山靠水远离喧嚣。村内不到百户人家多数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村子中真的是男耕女织或有三两穷秀才日夜苦读期盼着明年乡试能够榜上提名除此之外大多都是老实农民家。由于离最近的县城也要一日的路程甚少有外人出现村里人又熟络所以人们多是陶然自乐。半大孩子们整日介绕村嬉闹老人们闲着时就喝茶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六月的天热的吓人。这一天尤其如此才刚上午巳时未过日头老高的已经在喷着火舌烤的人汗流浃背。树上的知了拼了命的叫好像一定要在被烤熟之前把喉咙喊穿一样。地里的人们头顶烈日却仍然辛苦耕作不停。

    这个时候只有孩子们是最快乐的。村旁的小清河里正扑腾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个个脱的精光晒的黝黑在水里翻着白浪嘻哈打闹做戏。直看得对面岸上的几只野猴抓耳挠腮羡慕不已想凉快凉快但望着翻着花的河水始终不敢下水。

    扑腾了半天突然一个孩子喊道:“停!”这大概是个孩子头儿多数的小孩听到后都停了打闹只踩着水等待进一步指示。孩子头外号黑二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只见他对着一个小孩道:“小白咱们来比闭气你敢不敢?”

    被叫做小白的孩子看起来差不多有十来岁看起来与其他孩子很不相同。因为别人都是黑黢黢的他却是白白净净;别人都是精光下水唯他穿了条粗布短裤。髻散着唇红齿白双眉清秀。他叫宁羽白大家都叫他小白。只见他脑袋一歪眨巴眨巴眼睛说:“有什么不敢?你除了吃的比我多还有什么比我强啊?”

    “哼!我当然有比你强的打架你就不如我!上次狗头欺负你不就是我打跑的吗?”黑二不服气的说。

    小白眉头一皱嘟着嘴说:“比就比罗唆那么多干什么”又小声嘟哝着:“你厉害还弄得鼻青脸肿的也不看到底是谁打跑他……”黑二可没听见后面的只当小白是认了栽高兴的不行。他是这村的孩子王可是这些年来无论读书写字、下棋吟诗还是爬树跳高、跑步攀山就没有一样赢过眼前这个小白。每次都是输的稀里哗啦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心想这次无论如何得赢一次!

    当下两人开始比赛其他孩子做裁判数到三两个人一起“哗”的沉到了水下。水面上没了嬉闹便只剩了徐徐扩散的波纹和知了的嘶叫声、小孩的唱数声。

    “一、二、三、四……”小喽罗们喊的颇为用力岸边偶尔经过的大人们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边张望边纳闷。

    没过多久结果就出来了。当数到七十一的时候有人终于受不了了只见一股白浪翻腾水里哗的冒出了一颗大头大口喘着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问:“小白哪?出来多久啦?”一边又喘气随即环望四周却不见小白的影子黑二愣了一下。他就为了能赢小白一次暗地里偷着跑来练闭气已经一个月了却不成想现在好像又输掉了。看着黑二疑问的眼神其他小孩纷纷摇头表示小白并没有出来。

    黑二丧气得不行但看了看周围小孩一个个窃笑的表情又双手拍水道:“你们都听清楚今天呢我是输了。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再练一个月再比过决不耍赖!这才是大丈夫你们都得以我为榜样知不知道?啊?”周围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虽然不太懂但是似乎还蛮有道理于是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个小胖子还谄媚地笑着说:“老大就是老大说的就是不一样每次和小白比完我们都有道理听嘿嘿。”不成想被黑二一个栗暴弹的差点倒在水下。

    “你小子就会胡说一边凉快去!”黑二怒道。岸上那几只野猴似乎也被这情景逗乐了吱吱喳喳欢叫起来。

    黑二双手合抱撇了一眼一个看起来呆呆的黑脸小孩只见他嘴里还在嘟哝着八成还是在数数呢。

    “多少了?二呆?”

    黑脸小孩一挺胸脯:“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

    “行啦行啦”黑二一摆手:“自己数着看他还能支持多久。”虽然输了但是毕竟不想输的太难看黑二紧紧盯着水面一点动静都不肯放过。无奈他眼睛睁的虽然大除了偶尔翻起几条小鱼以外却看不到任何浪花。没一会二呆喊了一声:“半刻了老大!”听见这句先前的小胖子苦着脸说:“老大小白……不会上不来了吧?”

    “上你个大头鬼!”黑二怒道随即又是一个栗暴:“净说些不吉利的!再等等!”话虽是这么说的眉头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毕竟就算一个大人也不能在水下呆这么久他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小胖子痛苦的揉着额头不敢再说什么。孩子们也只是在水上飘着只剩下二呆还在继续嘟哝着:“三百二十二三百二十三……”

    黑二实在呆不下去了猛一拍水冲着水面大喊道:“死小白我都输了你还想在下面呆多久啊?快给我出来!”

    他这一喊黑脸二呆也不数数了大伙都盯向水面期待着。

    良久平静的河水依然平静。黑二心里毛了要不是整个头都湿漉漉的早就看到他冷汗直冒了。他自言自语道:“不行……”随即环视众小孩结果看到十来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于是一咬牙:“都下去找!谁找到小白我让他当军师!”说罢转身就要扎进水去。

    正在这时只听咕嘟嘟一连串的水响。黑二一转头只见不远处的水面翻着浪又冒着泡小孩子们在水中都隐约能感觉到波浪开始大了起来。年纪小一点的小孩吓得张大了嘴巴就快忘了划水。

    声音越来越大波浪的翻滚也越来越强。众小孩正准备划水开始逃命的时候只见一道水剑冲天而起巨大的水花四溅哗的一声巨响水中一道幼小人影飞身冲了出来跃到丈把来高方坠了下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小孩们都瞪着眼睛水溅了一头也忘了擦直愣愣的盯着那个地方。半晌两个朝天髻的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一抹脸上的水珠嘿嘿一笑:“认输了吧?我说你不行嘛。”

    黑二干张着嘴眼睛不自主的眨了又眨:“你……你……”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

    小白看着大家吃惊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说:“下学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得回家了不玩了。”说完划水游向岸边。那边堆了一堆的衣服。

    黑二终于回过神来大叫:“臭小白!赢了就赢了还吓唬我们!蹦这么高还是人么?”咂咂嘴又喊道:“好不容易今天先生身体不适早点下了学再多玩会吧!”

    小白头也不回:“不行我没告诉爹就出来玩被他知道就惨了!”说着三划两划就到了岸边脱了那条粗布短裤拧了拧又擦掉身上的水才穿好衣服鞋子又把半湿短裤往怀里一塞。跑上了小路一溜烟不见了踪影。黑二不禁叹道:“跑得越来越快这小子怎么什么都比我厉害呢?”回头招呼众小孩却现岸上的几只猴子早已不见。

    奔跑在村路上宁羽白心中好不快活。他娘早死爹爹管束甚严平时都只有晚饭后能玩一会。上午都要去村头王秀才的私塾读书中午吃过饭就要去找师父练什么吐纳一直练到晚饭时才准回家。这次和小伙伴们玩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真是开心得紧。

    他度甚快不多时已经跑到了村尾。这里房屋相对村前稀少多了晃过一小片青竹林一座小独院霍然出现在眼前。篱笆围院院中散落着几只鸡鸭三间砖墙草顶的房子房子上徐徐的冒着炊烟甚是和谐。羽白推开院门边喊着:“我回来啦!”边往屋里跑。

    到了门口羽白一愣。只见房檐上面挂了一根奇怪的绳上面串了三个麻纸剪成的猴子!虽不大却画的眉眼俱全十分逼真。羽白奇怪:“家里什么时候挂了这么几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心里一下凉了半截。

    这时屋里一个短暂而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宁羽白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走进屋去。进了门是堂屋倒不似普通农家那样杂乱。虽然简朴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靠北墙上挂着一副闲云远山图下面摆着一张桦木漆桌桌上清茶两盏。两旁两把木椅各坐一人。

    左那人四十岁上下年纪凤目清须儒生打扮正是宁羽白之父宁若海。见羽白进来轻哼了一声。羽白心虚一吐舌头忙道:“爹我……我回来了。”又看到右那人唯唯道:“师父……您老也来了啊。徒儿给您行礼。”说罢一揖到底。

    右那人花白头头上一支松纹簪别住髻着一身青布道袍却是一位老道士。道骨仙风慈眉善目嘴角含笑微一颔:“好好。”

    羽白见到师父情知偷玩的事瞒不过去了只好低头道:“师父那几个猴子……是您的吧……”

    老道人满眼笑意道:“不错你的眼力不错记得那几只猴子了?贫道本来打算役鬼于纸猴去采些药材没想到路过河边却看到有人逃学跑去洗澡不妙呀不妙。”

    羽白也管不了究竟是逃学对自己的前途不妙还是自己待会的处境不妙忙道:“弟子没有逃学!今天先生身体不适所以提前半天下了学弟子一时贪玩就跑去河边耍了会可却不是逃学啊!师父您就为这个来的吗?”

    “闭嘴。”

    声音虽不严厉却令宁羽白一下子又屏住了气。宁若海皱眉道:“你那点事还不值他老人家跑这一趟。”停了一下又道:“你可知错?”

    羽白低着头赶紧认错:“孩儿知错了孩儿不该私自跑出去玩不回家。”

    “还有呢?”宁若海又问。

    “还有?”羽白不禁一愣自己好像没有再犯什么错啊不就是玩了一会水么难道这算错?于是苦着脸问:“爹还……还有什么呀?”

    宁若海端起茶盏轻饮一口回味了一下才说:“哦?没有么?那你今天在水里呆了多久啊?”

    听到这句羽白恍然。

    原来宁家住这村子已经有近百年历史而且代代单传。虽居小村可旁人却不知宁家其实来历不小。羽白之父宁若海也略识五行懂得些修道养生之法。龙田村人甚敬之。六年之前村旁丘图山上的破旧道观里忽然飘然而来一位道人居住。宁若海一次偶然抱羽白入山遇见道人。道人见到羽白后欣喜非常。便要收羽白为徒。宁若海也看出此道人高深莫测实乃世外异人普通人能遇见可是福泽不浅。但却迟疑不肯让羽白拜师。道人一问才知原来宁家却有一条古怪家训:凡宁家后代不准妄自从佛、道;不准修习杀伐之术。虽不知为何但宁家百年来代代皆遵守着这条家训。别以为平日难见奇异之士这便成了空头训条其实宁家与当世六大剑派之一的北溟剑派渊源非浅虽也曾见修炼道法之人腾空飞剑瞬息千里但却恪守家训从未曾习过一招半式。宁若海自己也只是粗通一些修神养生之法没什么神通。

    道人听得这事洒然一笑道:“汝家先辈亦当为我辈中人识得这世界之丑恶污秽因此不准后代踏出修炼这一步。恐怕也一样吃过不少苦吧……”道人似颇有感慨叹了口气。却一抬头又道:“然而人世之丑恶岂是不入佛道不修法术就能避免的?却忘了我们修习仙术不就为了能跳出红尘清静自在么?道者争斗古已有之亦为天命躲也躲不掉的。只要心中有天道外物岂能困我?”宁若海虽也觉有理但祖训不能改所以坚持不同意羽白拜师。哪知宁羽白虽六岁幼龄听见老道人说要收他为徒小手抓着道人道袍不肯离开宁若海如何喝叫也不听。

    道人见此便道:“此子与我有缘也罢我收他为徒但不入我门派不授他我派心法仙术也不必为道士。如此便不悖你祖训之不入佛道之语。我只传他一套我近年自创的修炼心得纯为修心炼神之法与杀伐无关只为养生筑基你看如何?”

    做父母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有点本事。宁若海心内其实也很想羽白能拜道士为师但碍于家训才不肯。如今听道士如此说法不碍祖训。又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点头答应下来。从此宁羽白才拜老道人为师。修炼那道人集六十年精修之“云淡诀”后又得授一“七心诀”这才知原来道人道号紫微。问其出处却言:“我之出处不宜为人所知。或时机一到汝等自然知道。”于是宁家也不再问。

    宁羽白修炼仙术却不为外人所知。惊世骇俗为宁家大忌所以只能秘密进行而且平时不得表现。若有出格之举则一为有炫耀虚荣之心;二为容易惹祸上身自免不了一些惩罚因为这宁羽白从小到大也没少被罚。这次父亲生气恐怕也是为此。羽白一念及此忙道:“爹孩儿一时逞强犯了不得卖弄法术的错孩儿也只是想呆的稍微久一点吓唬他们玩一下……”

    宁若海皱眉道:“我告诉过你许多遍为何却记不住?既然得缘修习仙术愈加应该谦恭坦荡虚怀若谷。只知道在人前显耀日后纵不作恶亦难有大作为!念你所显不多暂且轻罚。午饭不许吃了到门外站一个时辰悔过完毕再进屋。”

    宁羽白一脸委屈他修习七心诀六年早已是玄门中人体质自然不同旁人便三天不吃东西也无甚大碍。但受了惩罚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却又不敢违抗父命踌躇了一下只得沮丧的走出了门。

    待羽白出了门。宁若海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孩子何时才能懂事呢?”

    紫微道长微微一笑:“羽白方十二岁虽习得我仙家法术心性却还是个孩童怎可要求他像个大人呢?况且他相比其他孩子已经老成许多只这六年来隐藏法术一项便是不易。”

    宁若海轻抚茶盏笑道:“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早不让他再继续修行了。”一顿转言道:“道长在山中常年也不怎么下山若是有什么事待羽白上山时传话便是了何必亲临敝舍?”

    紫微道:“贫道此来乃是向施主辞行的。”

    宁若海惊道:“啊?”

    紫微继续道:“这其中有个缘由多年之前贫道曾遇卦仙耿不二耿前辈。此人先天易数已登峰造极几近未卜先知然平时游戏人间神龙见不见尾便是我等修道中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当年我有幸见到遂问过一卦。他对我说今年的今日不能呆在本来所在一定要外出远游多了却不肯再谈。时隔多年若不是今日观内有人求问皇历贫道就给忘记了。如今想起却已过半日这才想要离开。另外此一去贫道还要寻访一位多年不见的至友的踪迹所以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故才来这里道别。”

    宁若海听完微愣了一愣后道:“既有这样的缘由若不走恐怕对道长不利!此时已过半日道长不可再迟切莫以羽白为念!”

    紫微微笑一下又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羽白休息我七心诀多年根基可说扎实进步神。不过限于他年纪尚小历事不深他所能理解的境界已到瓶颈此后修炼的度就会大大放缓。此时正当他见新温旧破陈出新之际日后能否达到‘先天’境界此刻相当重要。《易》曰‘见龙再田利见大人’我此去正欲带羽白一起让他历世事积外功以成其心性化单纯为至纯变美石为玉璞不知吾子允否?”

    宁若还沉思片刻将茶盏往桌上一搁起身拱手道:“犬子既已托付道长为师老师亦其半父道长既这么说必对其有利无害若海怎敢不从?”

    紫微微笑着点点头方想说话忽地心生警兆只见紧闭的屋门徐徐推开从外面步入一个人来不知是否当午阳光灿烈的缘故门外洒进来的光线竟然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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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仙叟甘坠轮回道 凡童却把异宝得

    宁羽白站在屋檐下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撅着小嘴巴在想每次稍微出头一点回来就要被骂。学了厉害的法门却不能用那修道又有何用?还不如不修了。他年纪尚小哪里懂得许多道理只是自己受了气便胡思乱想一通。

    站了一会便开始无聊起来。炽热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他却只觉得温暖。宁羽白七心诀修炼时日甚多在内修造诣上恐怕还要高出许多真正道门大派的弟子。只不过未曾习过炼法口诀法宝仙术在外看与常人无异罢了。冷热差异在他早已不甚明显。他微闭双目双手若虚若抱不自觉的默默运行起七心诀来。功行一周天方罢正物我两忘之时忽地灵台一念萌生睁目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居然站了一个人!这个人好高啊比父亲还要高一个头。宁羽白眼前只能看见一部花白胡子漂在那人身前。却原来是一位老者。老者宽袍大袖白衣若雪。雪白胡须长可及胸。正一手后背一手捋须低头看着宁羽白。

    宁羽白抬头望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此人的脸。而且这人的轮廓居然都有些模糊似乎身体里在光一样。宁羽白有点懵愣了愣道:“你……你找谁?”

    长须老人呵呵笑道:“小娃儿你可是宁家的人?”

    绕在脸旁那团光晕缓缓散去宁羽白终于看清了老人的相貌。除了长髯之外老头的眉毛居然也是出常人的长!两道霜雪一般的眉毛沿着两颊飘然而下直达下颌说不尽的仙风缥缈。

    宁羽白心想:“我的姥姥呀这老头胡子长就够吓人的了眉毛也这么长!”嘴上喏喏的答道:“对呀我们家除了我爹就我一个了。你是谁?”

    老人眉毛一挑:“哦?那你就是羽白了吧?你父母呢?”

    “父亲在屋里我娘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提起伤心事宁羽白不禁咬了咬嘴唇。却奇怪这老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人轻抚长髯叹道:“时光荏苒十年前我来的时候你一家和合美满。不想才几年便是物是人非……可叹啊。”

    “你从前来过?”宁羽白睁着晶亮的大眼睛问道。

    “我来过可不止一次了。上一次来你还在牙牙学语呢。”老人微微笑道“娃儿我问你你刚才所行为何家功法叫做何名?”

    宁羽白真的惊奇了。六年来从来没人知道自己修炼过仙术这老头居然一眼看破!还问自己名称。正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他却听老人又道:“也不必了。我观你所行之功虽不似各大门派的成名法术但也出自玄门正宗而且另辟蹊径想必你的老师也不会太差。”说完略思片刻又自语道:“袖儿啊袖儿你苦心阻止自家孩子踏上这条路如今恐怕还是……”忽停住不语默然片刻踱到门前推门而入。

    紫微正与宁若海相谈忽地门开老人踏步弯腰进了门来。到了屋里老人身上的光芒愈加灿烂起来却柔和而不刺眼。

    紫微大惊。要知当今天下能瞒过紫微真人耳目的人还不太多。就算各大门派掌门人也不至于至前不及十尺还不知道。这人却直到推门进来才被现紫微哪有不惊之理?待看清了老人面庞更是震惊!心想这人怎会到这里来?宁若海眯了眯眼习惯了一下认出了来人。不觉一愣忙站起要讲话却听旁边紫微起身躬唱道:“晚辈浮云剑紫微拜见穆前辈!”说着双掌合十深行一礼。宁若海忙道:“宁家三代孙宁若海叩见穆前辈。”说完居然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呵呵”穆姓老者一笑袖摆轻摇宁若海便跪不下去了。只听老者转头对紫微道:“紫微?莫不是碧落派的紫微道人?”

    紫微道:“前辈居然记得小道。小道实在受宠若惊。”

    穆姓老者微笑道:“碧落那老道剑术不错徒弟却教得不怎么样。他那些徒弟里也就你还像些样子碧落派我也只记得你一个叫什么而已。”听这话实在是对碧落派大大的不敬。紫微却丝毫不敢反驳因为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穆姓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剑术第一名派―北溟剑派的创始人穆少游。请牢记此人二百年前叱咤风云御剑之术出神入化只稍逊于其师兄—剑神卫淳风一筹而已。剑神失踪以后被公推为天下第一剑法大家乃是北溟剑派开山祖师被各大剑派公推为“剑宗”其辈分比紫微恩师碧落真人还要高。世上也只有玄天宗立派祖师通天真人东觉寺不出世高僧远庭、远真大师和兰陵公孙世家的老祖宗公孙无极等极少数人能与其平辈而已。此人不出山已有五十年不知怎的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穆少游少顷烦恼道:“我只说别人自己也不怎样。我那个徒孙为人心性俱是上乘只可惜秉性太直不会转弯剑术限于天资又难大成我怕我一旦西去北溟派会……。”穆少游之徒多年前死于一场祸事因此才有徒孙之说。

    紫微忙道:“剑宗前辈何来此语?邱掌门品行修为俱是出类拔萃不说且前辈修为精深天下尽知又是北溟剑派一派祖师离飞升恐亦是不远。怎会无故西去?”

    穆少游摇了摇头一手抚髯叹道:“得道飞升谈何容易。况且即使是飞升对我那些弟子恐怕也没什么区别。当今世道不是人品好就能万事亨通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若不是为此你为什么放着碧落剑派掌门不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教一个顽童?”

    紫微闻得此言不禁深深一叹却没有说话。

    穆少游转过身来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上座。凝视宁若海道:“若海孩儿我照顾你宁家已经百十多年上次来还是十年之前。想你宁家一代代儿孙出生又一代代过世。我旁观亦不知对你们是好是坏。你家祖母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宁若海忙跪倒在地语气略带悲调:“老前辈照顾我宁家百年若海的祖父就是您带大的纵是受我家祖母所托此大恩大德宁家亦不敢稍忘。家训即为祖母所留宁家不敢少有违逆。自当代代相传。”紫微在旁边听得纳闷也不知宁家和这老剑仙有何关系但总之关系非浅却也不多言语。

    屋内人正谈话门口却有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穆少游微笑道:“羽白进来。”宁羽白眨了眨眼睛只见自己父亲都跪在地上吐了吐舌头走进了屋。宁若海自地上站起道:“羽白快来拜见太叔父!”宁羽白刚才已在门外偷听多时听得着老人居然是个什么北溟剑派的尊长正心想什么时候跟他学剑呢。听到召唤便于老人前跪倒响亮唱道:“白儿叩见太叔父!”说罢既叩三下。

    穆少游一直微笑着受了宁羽白三礼随即叫起了羽白。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笑道:“家训也未必是对守孝道既守家训不知守天道又若何?”

    紫微三人听了这话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而刚要问话只听穆少游又道:“老夫此次前来想必你们都很奇怪吧?”宁羽白最想问却也知道这里没自己话的份儿喏喏的没有敢说话。旁边宁若海道:“往常您来都是逢我家大事。不知这次……”

    紫微在旁边总算听出了点门道原来这宁家似乎竟是穆少游一手抚育起来的。好似宁家祖先与穆少游颇有渊源托其照顾后代却立下不许修炼的家训。不想自己避世修行竟撞上这段隐秘。

    穆少游表情如古井无波徐徐说道:“老夫大限已到此次前来是来看看你们兼与故人作别。”紫虚宁若海闻言大惊。宁若海大张着嘴急问:“前辈是仙道之体怎会怎会……”紫虚注意到穆少游身上的光芒猛地想到了什么遂道:“莫非莫非前辈要舍身再入轮回以修天道?”

    微微颔穆少游一笑道:“不错。老夫修炼已两百余年矣。但谈羽化登仙为时尚早。近年来更感离正果之门仅差池之间但却不能得其门而入。我一生所学均已到极限。非大破无有大立。遂舍下一身修为甘愿堕入轮回来世再行修炼。”

    紫微不禁惊愕要知修道之人一生所为的目的无非白日飞升成仙得道而已。轮回之法虽有但人极少用之。须知六道险恶一旦堕入轮回则一生修练付之东流。且后世能否得修尚不得知即使得修是否能得道又未可知。所以行轮回修练之人必先安排好之后所有步骤万无一失方敢尝试。即使这样多数人仍无法抛下自己一生所修是以此法虽有世间却极少见。谁知这一代宗师居然要以此度劫。宁若海虽不懂这些但也猜到此法之凶险。不禁上前道:“前辈修为通天何必如此不留退路?但使身仍在总有得道一天啊。”

    穆少游道:“你非修道之人不知此中缘故。我既决定如此自当有详尽安排。汝等不必担心。我此身之光芒既是回光返照之相。离我大限之日已不远。因此特来这里做些当做之事。”

    宁若海闻知此老即将辞世念起百年来的恩德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眼角已经湿润起来。宁羽白小小年纪虽不懂大人之间所有的话但也大概了解到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这老人慈祥无比虽无言语肢体表现但那目光总是在默默鼓励着自己。想今天一别便见不到了鼻子也酸了起来。只紫微道人知穆少游此举虽险但以其两百年修为及人脉想来应该无甚大碍。也便无语。

    穆少游道:“我此来有两件事。第一为看看汝家祖母之墓;二来有一件物事要交给你们。袖儿的墓我已经去过了。现在便有一物要交给若海孩儿。”紫微听得便想出房方便他三人谈话但穆少游道不必便让紫微道人也听得将来作个见证也好。紫微便不走开。穆少游左手一抬从右手袖中取出一物来。

    只见巴掌大小一块令牌漆黑无光非金非铁上刻云龙纹理下方悬一朱红流苏甚是精美。穆少游道:“此物名为五龙昊天令是袖儿从前所佩之宝。不过未曾见她用过一次。她临走前嘱我照顾你爷爷并把此物交与我。做你家传家之物。我思你一家不会道法空怀宝物于身不利。所以不曾给你爷爷与父亲。如今我即将离世因此将它交于你手你且收下!”说完将黑令牌交给了宁若海。

    令牌拿在手中宁若海只略感温热分量十足。其余尚不知有何用途。略观片刻便问道:“不知这宝物有何用处?”穆少游道:“我怀此宝百余年也不曾知得。只知是从你宁家祖母师门传下。从前也不曾见她用过。我曾研究过却没现什么门道。不过此物为天寰八宝之一必为不凡便是。此令不知为何物打造坚硬异常当年袖儿被人偷袭一剑那人所持为戮神剑正中此令居然不曾穿透只是裂了一道细纹。可见此令之坚硬。”

    紫微听了戮神剑和天寰八宝几个字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可是七神剑之一的戮神剑?”穆少游点了点头。

    原来那戮神剑是世上七把神剑之一为御剑之人梦寐以求之宝紫微出身碧落剑派自然知道。如今此剑该在南海端木世家手上原来从前还有这许多故事。

    宁若海听得如此端至眼前观看果然见一细痕在牌后细且短。他不敢怠慢叫宁羽白道:“羽白将宝物拿到后堂与先祖遗物灵牌放在一起。”宁羽白遵声“是”便双手接了那五龙昊天令从旁门向后堂走去。堂屋三人继续谈话。

    宁羽白拿了令符一边行一边在手里不住把玩。只觉得上面的纹理很好看却又说不出哪里好看。翻来倒去的看正行到后堂门口待要开门忽地隐约看到那牌中有光华一闪而过。小孩子好奇得很停步观察起来。查看半天现原来是那道细纹里每当一定角度映照阳光之时便有反光出现虽微弱却真实。宁羽白心想莫不是有什么金银铜片在里面?他从小生于乡下从未见过半锭银两只当这世上最值钱的就是金银了。心道说不定这传家宝乃是祖先留下的钱财和在泥里烧成这个牌子也不一定。若是拿出不就可以解释这东西为何为传家之宝了?当下也不多想双手用力沿着那条缝用力掰了起来。

    旁人若知道这令牌受过戮神剑一剑尚且无事必然不肯去白费这力气。羽白一个孩童想到就做也不考虑许多。他修习七心诀虽不易觉得累但毕竟尚为年幼力气不怎么大。掰了半天牌子也纹丝不动。他拗将起来便非要掰开不可。把令放在膝上猛地一力只听咔拉一声令牌竟然真的从中断为两截!宁羽白正在欢喜只见一道豪光从断令中喷薄而出咔嚓一声霹雳随之而来。直震塌了半个屋顶!宁羽白也傻在当地。

    堂屋那边三人正谈间忽然平地一声雷炸响把个宁若海险些惊了个魂飞魄散。穆少游与紫微暗叫不好都循声而去。未见穆少游动作转眼却已经不见。紫微也随即闪到后屋。这边宁若海才缓过神来急忙跑向后屋。转过门墙一看顿时傻了眼。

    宁羽白并未进得后堂前堂与后堂间为中庭羽白便在那里。宁若海再看那边中庭上天棚掀了半边下去露出一个透明窟窿来。周围窗棂皆被震散宁羽白呆呆地站在窟窿下周身五色华光缠绕至头顶汇成一条光带透出房顶窟窿幻化飘摇不定在白日下仍五彩纷呈瑰丽而奇异。宁若海不知儿子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就要搭救。紫微在旁一把拉住道:“不可此景甚怪莽撞恐伤了羽白。”

    宁若海大急忙向穆少游看去。不料他却一点惊异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抚髯道:“天生至宝各有归属老夫等一众前人多少年不曾悟得如今却让一个娃娃得了去。天意啊天意!”说罢哈哈大笑。宁若海瞧这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但仍是紧张不已。

    此时再看场中却又生变化。光华成五道青黄赤白黑五色募地分开高升似光带五条。出屋顶一丈猛反折回来疾打在宁羽白头上。宁羽白大叫一声五色光带由眼耳鼻口七窍倏忽而入似蛇入洞穴转眼光芒消散不见异象转眼不见一切平静了下来谁也想不到方才竟然有一段如此诡异的画面。宁羽白方一跤跌倒在地上。

    宁若海急跃过去一手抱起儿子又是捶胸又是叫唤。穆少游上前止住以手轻拍宁羽白百会三下叫道:“痴儿醒来。”宁羽白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父亲关切的脸庞才想起刚才之事。慌忙跪倒只当父亲又要责罚。

    宁若海看孩子仍机灵才放下心来于是问道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宁羽白心虚但又不敢胡说只好把掰断五龙昊天令的事说了出来。宁若海听了大怒上来便要责打。却被穆少游拦住。老人道:“宝物认主既归了他便是他的造化。此乃天意不得动手。”宁若海从之。

    穆少游又道:“只不知这宝符连戮神剑都刺不透却如何被一孩童掰断?”遂唏嘘不已。

    紫微在旁边笑道:“如今羽白得了符不知算不算修炼了呢?”宁若海却不好说只看着穆少游。穆少游道:“一切随缘吧家训之事不必执着。得了这符也未必就会修炼得道。汝家还是汝家。”顿了顿道:“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宁若海忙挽留穆少游却道:“老夫大限不久即到尚有几件要事要办不能耽搁。此去既是永别汝等好自为之吧。”

    宁若海早泪流下来与宁羽白跪送。穆少游轻颔转身自天棚之洞踏云而出。片刻化道金光直刺长空而去。宁家两口与紫微道人起身感叹良久紫微道:“我都记不清是在哪届剑盟大会上见到过剑宗他老人家一次这几十年来他都隐居不出想不到我避居于此竟还会遇着这位奇人!你宁家身处宝山之中而不取用若不是亲见恐怕我也不会相信。”

    宁若海道:“蒙他老人家垂怜照顾我宁家‘心’、‘洁’、‘若’、‘羽’四辈百年宁家真不知何以报答。”

    紫微捋了捋胡须道:“万事皆有因果这自是你家的造化。幸好我晚了半日否则倒见不到剑宗前辈了。”说罢呵呵笑了起来。宁若海也自跟笑道:这却不知为何会有那一卦了。这样我现在就是叫羽白收拾东西。”

    紫微微笑道:“此一去也不知几时回来也不可如此仓促。贫道这几十年来富贵生死都已不再看重。耿仙那一卦倒也不放在心上倒是为了羽白多些。反正已经迟了半天便多半天又如何?你便与他收拾一下明早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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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剑光炽烈照斗室 五气纵横耀山林

    宁羽白在旁听得一头雾水问父亲道:“父亲收拾什么东西要到哪里去?”

    宁若海一笑把方才与紫微道人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宁羽白听说可以随师父云游天下小脸兴奋得通红那样子直巴不得有把仙剑现在就飞出去。宁若海是苦笑不已。紫微见安排妥当便对宁羽白道:“徒儿今日不必修习吐纳了为师准你在家一天准备东西。明日一早你来观中见我。”羽白答应后紫微便与宁若海告辞迈步出门而去。

    宁若海送别紫微回来方要入内收拾细软衣摆却被宁羽白扯了一下宁羽白央道:“爹爹既然要走了孩儿想去告诉黑二和其他朋友一声好吗?”宁若海点头答应。又嘱咐道:“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不许贪玩!”宁羽白得了允许答应一声便出门去了寻思此时已过晌午黑二定是已经回家去了便撒腿往山中跑去。

    那黑二的家并不在村里而是在村旁的丘图山家住半山腰上。他家以狩猎为生因此居于山上。这龙田村就在丘图山脚下村内到黑二家里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并不远。宁羽白出了门急匆匆向村外跑去。这时刚过了中午村人吃过了午饭都去田里忙活了。路上只有散养的两三只母猪山羊在摇晃丝毫不知大祸将至。宁羽白不一会出了村子过了桥上了山路方才飞奔起来。这一下全力以赴真堪比骏马之。若有旁人看到真要大吃一惊。不到普通人的时间便已赶到。

    丘图山是一座小山并不如何高峻。黑二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平时与宁羽白甚好他家便住在一个山坳里只一间小木屋。宁羽白跑到门前连气也不喘。推开门却现屋里空无一人原来人不在家想是黑二吃过饭随他父亲打猎去了。宁羽白不禁着急起来。这山虽然不大但是想找两个人却也没那么容易。他也没存这妄想便坐在木屋门前等着。寻思着等到快天黑再说。

    再说龙田村内宁若海这边在后屋刚收拾完毕草草的包了两个包袱开门便要到前堂去见紫微真人。一抬头便吓了一跳。适才破了洞的中庭中赫然立着一个人个不甚高。但见他身着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风帽一顶背朝宁若海看不见面目。双手后背模样甚为闲暇。宁若海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会有个人站在这里?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未经主人允许便私自闯人家宅!”

    那人听得却不见有何反应依旧在那里观望四周。宁若海紧皱眉头待要再次喝叫这时那人头一扭缓缓转过身来。但见他身体移转时周围的空气便像凝着着身体一样居然另宁若海有要向前跌倒的感觉他大吃一惊忙稳住脚根一望那人的脸却又吓了宁若海一跳!

    这个人好生奇怪大热的天偏穿着一件大氅氅内穿一领雪罗袍脚下一双行云靴。均甚为华美。偏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好不丑恶!头生犄角口显獠牙目如铜铃便是个怪物脑袋越显得此人邪气纵横。宁若海毕竟是个凡人也知害怕不自觉退了两步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终于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过来却不回答宁若海。只五个字:“穆少游来过?”

    宁若海心不由一紧意识到似乎不太妙。皱眉答道:“不错不过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你找他老人家有事么?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有什么歪打算才好。”

    铜面人听了此话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他马上就要驾鹤西归我懒得和他计较。况且我此来并不是为他。这老东西居然蠢到自堕轮回来世修行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宁若海听了人侮辱自家恩人怒道:“穆老前辈仁心义胆敢为人所不敢为。世间多少修道之人贪图眼前顾不得长远。请牢记似你这等藏头露尾再听你这话便已经不如他!”

    铜面人听了不怒反笑:“哈哈我不如他?时机未到而已!你又不是修炼中人却来夏虫语冰!”

    宁若海道:“便是夏虫语冰我也要说一说。为人者当坚忍果断高瞻远瞩。若贪慕虚荣只见小利畏险怕难岂能成事?此理天上地下皆为不二还分什么修炼不修炼!”

    铜面人又嘿然一笑:“坚忍果断高瞻远瞩。若观老夫之所作所为亦当得起这八个字!”宁若海接道:“但所为不同。一忠一奸一善一恶一正一邪高下立判!”那铜面人着实有些城府听人骂他却丝毫不生气却道:“你就知道我是邪的?哈哈哈哈你这样认为也好。我也不与你这凡夫俗子废话只问你一句五龙昊天令在哪?”

    宁若海心想:“原来是为了这物事。家训真是有理这还没人入到门派中呢祸事便找了上来。但那令符是传家之宝怎能给你?何况那东西现在在羽白身体里如何拿得出来?难道要剖心挖腹不成!”想到这肃眉答道:“什么劳什子鬼符?从来没有听过这东西。你若找符旁边山上便有个道观你去向里面的道士讨几张便了。我这里可没有!”

    “欲盖弥彰!”铜面人左手一伸五指箕张朝着宁若海遥遥一招宁若海只觉得双脚离了地不自主“刷”地被吸了过去。

    “啊!”宁若海不禁惊叫出声猛烈挣扎却无济于事马上就要落入铜面人掌中。

    “铮”一声脆鸣一道电芒破墙而出直奔铜面人奔去!铜面人“嘿”的一声:“看你还坐得住?”左手之式不变右手中指与拇指一圈拧腕弹出一指“锵”一声竟如铁石径朝那电光而去。那光也不与之触转眼间化为十二道淡影倏忽疾飞交叉成一道光幕直罩向铜面人。

    “流云诀?”铜面人哂道:“原来是碧落剑派中人。”那边一指弹在堂屋的后墙上那墙瞬间便产生了无数的裂纹宛如蛛网一样。

    铜面人口中说着手里却不闲着方才那一击不曾阻得他此时左手已经扣在了宁若海咽喉之上。宁若海丝毫不能反抗那边光幕早罩了下来铜面人袍袖轻舒随便把宁若海对着光幕一甩扔了过去。这一下甚是狠毒他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在听他与宁若海的对话那人若念他要留宁若海活命来问昊天令的下落必然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拿宁若海性命来挡驾。但是招式已与人相差不过毫厘如果匆忙撤招破绽必大那时瞅准机会说不定就能一举歼敌。这铜面人心机极深早算好了这一刻。若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胜利他绝不愿多花一份力气。果然宁若海一被抛出那边光幕大乱疾撤。由于开始全力出击后撤已经来不及十二道电芒急转直下“夺、夺、夺”纷纷钉在了地上。现出真形原来是一模一样十二把长剑!

    铜面人见计谋得逞轻一拨把前面的宁若海带倒在旁边喝声开气照那飞剑刺出的墙洞依样圈指又是一弹。样式一样威势却和刚才那一指不可同日而语!一道黑芒呼啸着撕裂了空气狂冲过去就如九幽地狱的恶兽一般撞在了那墙上!顷刻间整面墙土崩瓦解那黑芒丝毫不减继续向后冲去。烟尘中一人冲天而起撞破屋顶躲过了那黑芒正是紫微道人。猛抬头却见铜面人赫然已跃在面前不足五尺之处一爪已当胸抓到五指呈紫黑颜色腥风扑鼻。一看便知不会是什么光明招数。

    紫微手中无剑猛双手一合结了个剑印喝一声:“疾!”那铜面人身形急进就要抢入中宫来却见两人中间突然青光一闪一柄宝剑横空闪现。铜面人若不收式便要撞上!他却不退只见他爪化为掌双掌疾合啪一下正于面前夹住那剑。微惊道:“挪星诀?”紫微也不答话左手已捏了剑诀右边一掌正拍在剑柄上:“破!”

    铜面人暗道不好百忙之中一个跟头翻了回去。那剑尖处一道锐光破空而出饶是铜面人闪的快也擦得面具火花四射。

    逼退了铜面人紫微收剑落地至宁若海前搀起了他。回头看那破墙已经粉碎。前屋大门那里成了一个大洞原来是方才那一指穿屋而过余势不竭把院前那片竹林也都轰散。紫微看那本来青翠的绿竹现在居然都干枯而死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原来他方出门不久回头处竟见宁家小院后一道细微黑气缭绕。这黑气凡人可是看不出来紫微自然知道心知不妥忙折身回来才撞上了这一幕。

    却听那边铜面人哑声而笑于是回过头来。铜面人缓缓抬起头来他虽相差毫厘躲过刚才那一击但面具却也被剑光一切两半掉落在了地上。紫微定睛一看不禁大惊道:“怎么……是你?”

    那人背负双手冷笑道:“我只道碧落派除了碧落真人无人能同时融会碧落九霄决两诀以上没想到你竟然连出三诀。那流云诀甚为精深挪星诀与至阳诀也是不错。老夫一时大意竟险些在你这丢了脸面。”

    紫微听了却来不及不得意只是满脑子的疑问和焦虑:“怎会是他……怎会是他?”宁若海却感到那本来搀着自己的手此时却变得仿佛有千斤之重……

    宁羽白坐在木屋的屋檐下静等黑二父子回来。刚过正午不久正是日头烈的时候。他却也不怕晒只是小孩心性耐不得久坐了一会就百无聊赖。于是起身来在房前屋后转悠。看一会蚂蚁觅食捉一会蛐蛐蟋蟀无意间看到来时路上的一片树林中一棵红叶乌桕鹤立鸡群高出其他树将要一半去树冠又宽大远观群叶飒飒甚是好看。便想若是到树上去坐一来看得到黑二父子归来二来又能观到山下风景。三来上面那么高定然比下面好玩。便离了木屋跑进树林寻见那棵红叶乌桕施展手脚爬到了树顶又寻了个粗大的丫杈坐住。果然山下风景一收眼底潺潺流水宛若一带绕过村头村外沃野连绵。偶见几处牧羊若白云点点陷于一片绿色之中看了便觉心情舒畅。宁羽白喜滋滋看了一会忽然心有所悟就在树上打坐行起那七心诀来。

    七心诀乃碧落剑派镇派之宝紫微又喜恬淡不好争夺他对于七心诀的领悟于修炼之中也透出一股清秀之气。宁羽白初入道门就修得此玄门正宗实在是缘分非浅。如今看到山下秀丽景色又有所悟于是行起功来。

    初时与平常一样。打坐入定一脉灵息出丹田于全身经脉中川流不息。过漕溪经十二重楼穿鹊桥游行九宫之中直达泥丸。周而复始循环不休。不料一周天方过却出了变化!

    宁羽白忽觉涌泉一麻紧接着丹田之中骤变突起。一股狂飙气息涌出推着自己的内息急进不已。这股气息势头狂野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奔走沛然莫挡。宁羽白只觉得灵息行处经脉鼓胀不止两倍涩痛难忍。幸好他习练此诀多年心志远坚与常人拼命忍住不令神志迷乱。然而越清醒却越痛苦宁羽白只令一丝灵觉附于那狂飙之上随其四处乱闯只盼着能早些结束。他此时汗如雨下头上如云雾般白汽蒸蒸远望去就像树上失了火一般。只见五道气息如流星般紧绕宁羽白疾转不休。那五道气息分青、黄、赤、白、黑五色越转越快渐渐也分不出哪是哪一条。终于融汇成一道清澄若水的灵息旋转也渐缓了下来最后自鼻入了宁羽白体内。宁羽白这才长吐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来。

    山仍是那山水也仍是那水人却已经不再是那人。宁羽白这一睁眼立刻觉得好似换了一个世界似的。周围一草一木、一土一石、虫鸣鸟啼无不鲜活无比仿佛地上的石头都是活的一般。宁羽白立刻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暗道怎么会这样?又觉山顶来风抚过层层树顶宛若波浪。到了自己身旁盘旋不已好像在邀请自己同舞一样。宁羽白居然出现了要乘风飞下树去的想法但他随即把这想法给否掉。这树有三丈多高掉了下去非摔个好歹不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宁羽白猛觉树也活了起来那树也有了呼吸脉搏宁羽白感觉就好像是坐在一个活人身上一样。此树莫非成精了?这可吓坏了他恐慌间啊呀一声掉下了树直坠了下去扑通一下正坐在了地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眼一看本来平实的土地竟然像水面一样自己一压就凹了下去没到了自己的腰!宁羽白大吃一惊忙用手一撑却见那手臂也直插进了土中直没到肘部好像插的是块豆腐一样。

    “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宁羽白懵了。难道说……练功走火入魔了?宁羽白用力的甩了甩头想要清醒过来。可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现那棵红叶乌桕的叶子全都变成了红色!本来这树名字中就有红叶二字叶子呈红色也很正常。可是那该是入秋以后的事了!现在才刚刚六月眼望着不久前还青翠的树冠现在变成了火红宁羽白惊讶的快合不上嘴了。这事情换了大人也是傻眼别说他一个十二岁少年了。

    约莫半晌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寻思道:“这绝不是梦刚才那一摔可是真的。莫不是和我刚才行功的异相有关?可是六年来静修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或许……”他猛地想起了那几道进入了自己体内的光符:“穆爷爷说这是我家传家之宝大人们也不只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既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又怎么能叫宝贝呢?想必有常人不知的作用。刚才自己的异样和现进的一切恐怕都和那五龙昊天令有关!”想到这一下子明白了:“那么奇怪的东西进了体内怎么会一点反映都没有呢?大概是自己练功引了那几道光芒才动了起来。”

    于是宁羽白站起身来。那土地立刻平复如初。宁羽白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连一粒尘埃也看不见。想再试试就在土地之上用力的蹦了几下。这下倒怪了地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再看那树除了叶色变红以外和从前的树没有半分区别!哪有什么活着的感觉?风也还是轻吹过去轻柔而毫无停留之意。

    “难道是做梦?”宁羽白十分纳闷。却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奇异的现象也没有再出现。宁羽白还在苦思突然现山下村子的方向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便又麻利的攀上树去想看个究竟。

    三两下上了树去拨开浓密的树叶一看村里那边一幕奇景现在眼前:本来安静和谐的小村居然变成了如鬼城一样一大团漆黑浓雾把村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阴气森森。宁羽白大吃一惊担心起爹爹和老师来。猛然间突见有点点红芒在那雾中闪现或旋或转迅急无比。间或有红芒暴涨突破黑雾但是须臾之间便又被吞没。宁羽白越看越急就要下树望村里跑忽地天色顿暗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团团浓厚黑云在村里的上空聚集起来。阳光受阻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若在平时可是够人们高兴的了。可现在很多天里劳作的人也已经现了异常都停下手中的活疑虑起来。有的人已经开始往村中跑去。

    上空黑云翻滚吞吐不已下面黑雾蒸腾不见消散。宁羽白再也看不下去就要下树。正在这时那黑云正中有光疾闪了一下片刻间一道妖异无比的黑色闪电似裂天之刃一般直劈了下来!“轰隆”一声晴天霹雳也已传到耳边。闻听见这一声响宁羽白巨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哇的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一栽二次从树上摔了下来。这时一道金虹猛破开黑雾冲天而起耀起霞光万道直迎那道黑电而去!这便成了宁羽白闭目之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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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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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天寰录介绍:
天之壮阔,有几何哉?地之广博,有几方哉?
天地成者亿万年,天虽为无际,地却成五洲。人处天地之间,感乾坤造物之妙法,不甘碌碌一世,终究无所可得,遂有随先圣者,餐风饮露、凝神炼体,导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终成仙真之体,得最终破空飞升而去,神游于六道之外,逍遥于宇太乙天寰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乙天寰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