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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天寰录全文阅读

作者:月涌清江     太乙天寰录txt下载     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太乙天寰录全文阅读

作者语:懒,挣扎,继续……

    首先对喜欢本书的大家伙表示下抱歉吧,不管怎么说,停了这么久,偶真的也十分惭愧,这一点你们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本书虽然写得不怎么好,不过好在也还能被一些书友喜欢,想一想,真的是对不住你们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怕人催更,我连qq都不用了,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太懒了……如果有生我气的朋友那就攒着恶毒的语言吧,俺过两天就上qq~

    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不写,我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把给这第一本书一个完满的结局。只不过,忙啊忙,懒啊懒的,竟然拖了有这么久了……唉,人一旦懒下去,想恢复过来真是越来越难。

    好吧,某人一个劲的催我更新,然后又被某编捉住,然后某些事也总算是有了点结果,那么,似乎没理由再拖下去了……那个……大家不要打我,我继续更新就是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明

    本书内之神仙道法都是作者臆造,多无根据来源;各处地名均为杜撰,并非根据现实得来。

    所有情节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书友群号:11977484,喜欢的随便加入。

    另外29日本书封推,届时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江湖系统设定

    东胜神州??江湖背景系统设定

    神州修天道者略可分为两部分-门派修炼者与散修炼者。又可按正道与邪道划分。也可按修炼方式划为物修派与我修派(还有借灵派,低级些)。还可划分为男人与女人>,<

    散修者为单独修炼。寻一洞天福地,带三两弟子童儿即可。多为修炼高深之辈。其中部分亦由各门派所出,与其本派渊源非浅。

    门派规模不同,少则数人多可至千人,各有祖师。

    正邪之分不必赘述。所谓物修与我修,是从修炼方式来讲的内外修炼之分。物修即为以炼物入道,我修即为以炼我入道。物修如炼仙剑,法宝。我修如炼不灭金身。当然,这两者不是绝对分离的。物修并不是绝对没有内在修炼,我修也不是没有法宝金丹。只是两者大致方向上的差异。

    背景:

    这是一个群雄争霸的年代。

    神州最古老的门派为东觉寺与上清道。一佛一道,曾盛极一时。数百年前,云界仙宫崛起,成为最有势力的门派,直至今时。二百年前,玄天宗立,当时风头也是一时无两,成为继东觉,上清,云界之后的第四大玄门,同为正道领袖。

    四大玄门之下尚有众多门派。其中实力强者有二类型:剑派与世家。

    剑派为物修派之典型。修者以剑为求仙入道之门户桥梁。信奉舍剑之外,别无他物。炼剑与练剑成为毕生功课。修者越劫成仙即为剑仙。

    天下剑派,大致七门。盟之,为剑盟。

    天下世家,略成八家。少睦,各相交攻。

    门派详细资料(暂定,未完成部分将随故事发展逐渐展现,如与有正文有冲突则以正文为准):

    四大玄门

    东觉寺:倡导入世修炼之佛门。以降魔护法为己任。为正道四大玄门之首。传承千年。

    (所在)拒虎山首阳峰。

    (机构)方丈:相空。下有伏魔堂,循法堂,礼香堂,冥思堂。无分寺。

    (修炼)以我修为主。求涅磐以成佛。

    五代法号:尘、远、相、不、宝。

    上清道:千年历史的道家大派。为修道之主要渊源地之一。

    (所在)叠云山太极殿

    (机构)道宗云显真人。

    (修炼)分支众多。

    云界仙宫:数百年历史的名门大派,论实力(显性实力)为四大派之首。

    (所在)普华山顶天峰

    (机构)宫主苍穹在手岳临风。

    (修炼)

    (名胜)无涯阁(藏书)

    玄天宗:二百年前成立。其时显赫非凡。数宗震惊江湖的血案皆由玄天宗所破。

    (所在)龙雀山归忘峰太玄宫

    (机构)太宗主通天真人

    宗主???

    下设洞玄院,(院首洞天真人。)清玄院,冲玄院。通天弟子五人,各有院属弟子。

    (修炼)《玄天经》、《????》

    某神秘门派:两百年前神秘门派。

    (所在)???

    (机构)???

    (修炼)???

    (备注)消失久矣。

    剑盟:天下修仙,所重在剑。这是一个剑仙的时代。五派一家一百八十年前第一届横剑大会时成立剑盟。(横剑为一种礼节)所图亦不出仙家一席之地尔。盟主六年一轮。此届盟主为碧落剑派掌门烈日剑紫修。上届为西湖章氏。下届为天罡剑派。盟主仅为执行者。权力不大。横剑大会三年一次。

    碧落剑派:号称天下第一大剑派。祖师碧落真人。大型术剑派。人数千人左右。

    (所在)九凝山望剑峰

    (机构)掌门烈日剑紫修。师兄弟-雷鸣剑紫霆(仙雷),暴雨剑紫虚(冰丝),浮云剑紫微(腾云),霜月剑紫寒(月盈),孤星剑沈从龙(落星),晴雪剑陆玉宁(雪燕双飞)。世称“碧落七子”。

    (修炼)碧落御剑法碧落九霄诀,碧落七心诀。真阳、轰雷、碎雨、卷云、月华、挪星与雪舞诀。

    (名胜)碎雨亭、广寒台、散云馆、金乌堂、落雷洞、罗星壁、素雪斋。

    天罡剑派:历史悠久的门派,与上清道颇有渊源。中型术剑派,人数约三百。

    (所在)青牛山天罡观

    (机构)掌门剑横四海李春秋师兄弟八人,两人已殁。值天殿前三堂磨剑堂,鸣剑堂,浣剑堂。后三堂采金堂,淬火堂,炼法堂。

    主弟子三人。席敬宗、姜东亭、上官不同。

    (修炼)

    北溟剑派:中型剑派,但个人修为较强。敏剑派。

    (所在)北海龙旋岛。

    (机构)掌门北溟神剑邱清池弟子四人。直系徒孙六人。

    (修炼)北溟真诀

    (备注)主角之父本家门派。北溟派共三百一十三人。收徒极其严格,一年仅收二三人。真正修习剑法的弟子只有一百二十二人,其余弟子修行不够均不能碰剑。是以人数虽少但实力强横。

    凌霄剑派:中型术剑派。

    (所在)黄山天都峰

    (机构)掌门剑光寒九州赵苍茫女儿赵文婷弟子六人。

    (修炼)

    秋水剑派:小型术剑派。

    (所在)灵秀山玉莲台

    (机构)掌门冰冻三尺武寒秋弟子五人。御剑堂。二师妹玉桓子,三师妹掌中飞剑段颖。首徒张清敏,下届掌门。次徒丁念清,三徒吴燕雪,四徒梁雅儿,小徒萧咏凝。

    (修炼)八方玲珑诀

    (备注)派名由秋水神剑而得。然秋水神剑失踪久矣。武寒秋不苟言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人甚敬之。二弟子嫁与烈日剑紫修大弟子。

    无妄剑派:昔年之天下第一剑派。中型敏剑派。剑术在神州首屈一指。(所在)嵩山

    (机构)不详

    (修炼)《无妄剑经》

    (备注)派灭两百年矣。

    杭州章氏世家:剑盟中唯一的世家。家成二百三十年。术剑

    (所在)杭州栖霞庄

    (机构)家主紫霞神剑章雄楼。二弟章雄卓,三弟章雄烈。育有三子章伯玄,章仲玄,章季玄。

    (修炼)家传紫霞神诀

    (备注)章雄周早年受七弦子大恩,但不知其为琴神。后章家灭。仅余章季玄章雄烈。

    世家:

    落霞秦氏世家:世家之中实力最强者。

    (所在)落霞山飞瀑城

    (机构)家主指点江山秦天河

    (修炼)

    (备注)与章家为亲故

    金陵王氏世家:

    兰陵公孙世家:

    广陵司马世家:

    塞外令狐世家:

    洛阳夏侯世家:神州唯一炼刀修行的门派。

    (所在)洛阳夏侯庄

    (机构)

    (修炼)刀

    (备注)被血隐魔尊灭门,祸起七华霸王刀。夏侯屠幸存。

    梓潼宫氏世家:

    南海端木世家:剑世家但未入剑盟。

    (所在)南海凝翠岛

    (机构)家主端木简。

    (修炼)大雷御剑法

    其余门派待补充。

    邪派:

    止天宗:邪派顶级门派,正道称之“魔门”,“魔教”等等……

    (所在)绝密

    (机构)宗主、圣女、东西护法……

    (修炼)杂。镇派之宝《夺天经》

    三绝地:

    三绝地之血煞岛

    三绝地之忘忧洞

    三绝地之绝灭谷

    黄泉剑派:邪剑派,中型,术剑。

    (所在)?

    (机构)掌门紫血昆仑肖天南弟子12人

    (修炼)

    (备注)

    七煞剑派?

    神秘邪派(未知)

书友分析(旧雨清风)

    流水账——也读《太乙天寰录》(旧雨清风zjpwxh)

    看了6L兄的书评,禁不住去读了一下,一口气便看到了四卷15章,后面无从寻觅,不知道月兄近况如何。

    也许是好久没看书了,看起来到颇有点心驰神往的感觉。来写篇流水账吧,权当读书笔记。

    一.七大剑派:组成剑盟,但是实际修为应该是有层面组织中垫底,除了北溟神剑也没啥高深人物

    1.碧落派:碧落真人传七徒,以紫微天赋最高,后紫微被同门诬陷,碧落真人也因此被夏侯屠误杀,从此碧落完全被小人所占

    紫修:掌门大师兄,初看名字还以为是个修为深厚之人,及见所为却是阴狠小人,再到后来完全老废物一个,估计后面依然是个跟班跑腿的角色

    紫霆:表面上是二师兄,真实身份神秘,后面我再就他和萧天南作论述,练有邪派功力,真实修为应该远胜紫修,不过心计没好到哪去,纸老虎一个

    紫虚:老好人一个,出场少,几乎没表现

    紫寒:名字记不准了,女帮凶,没啥表现

    沈从龙:沈开玉的父亲,帮凶及人物,没啥表现

    陆小师姑:碧落真人养女,估计暗中喜欢紫微,当年惨变后被禁在后山,虽然本事不大,但是个好女孩(当年)

    紫微:主人公第一个师傅,碧落唯一悟出七诀合一之人,修为天赋等均远在同门之上,应该和北溟神剑邱清池差不多,后来被血隐所杀

    沈开玉:沈从龙之子,卑鄙小人一个,且没啥能耐,和人**被主人公发现,然后嫁祸老手法,中间还骗了个秋水派姑娘私奔,最后当个傀儡的应劫之人,最讨厌这种人,早点死掉算了

    蒋五爷:隐世高人,铸剑大师,关于这个人有些伏笔,不妨推测一下。第一他的师傅曾经给剑神卫淳风铸出太阿剑,这种修为明显是神匠级别的。第二琴神也提到他,说明他至少也有百岁上的功底。这个人在后面必定还有表现的时候

    谢青阳:主人公同门好友,天分和努力都不错,按此发展最后应该是紫微模式人物,身边也有个小师妹,最后光大碧落应该就靠他了

    2.天罡派:笔墨不多,但是感觉光明正大,实力不弱

    李春秋:掌门人,为人正派,不耻碧落的所为,个人修为应该在紫修之上

    几个弟子:人数应该不多,但是感觉实力还可以

    3.北溟剑派:剑宗穆少游所创,地处北溟龙璇岛,剑盟中实力最强者

    邱清池:北溟神剑,为人刚烈,不过也有点愚,不太用脑子。实力是极强的,龙璇岛一战独斗碧落四子加两个邪派的围攻,仍能占上风,感觉应该强于萧天南,和夏侯屠差不多。可惜没机会表现就中毒了,还被迫100年不出江湖,这也太……月兄你适当斟酌下吧,这么个实力人物

    敬轩:邱清池的得意弟子,比他师傅要聪明点,潜力股,以后的修为应该很强,就怕出不了江湖

    4.凌霄剑派:最弱的一派

    赵苍茫:掌门人,不过没啥能耐,女儿还和别人有染,庸庸之才

    赵文婷:赵苍茫的女儿,被惯坏的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场,出来了应该也是凑数的角色

    5.秋水剑派:全是女弟子,笔墨不少,实力也不差

    武寒秋:掌门人,表面上不苟言笑,为人倒是挺正派的,猜测当年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

    梁雅儿:主人公初恋对象,可惜后来沦为一个牺牲的角色,再没有回头路了,再出场也注定是个悲剧人物

    萧咏凝:最小的弟子,被主人公所救后,开始喜欢上主人公,潜力股,以后秋水派应该就靠她了

    秋水神剑:七神剑之一,不过失掉了剑魄,后来被主人公在金霞彩照图中偶尔所得。可以推测一下:当年秋水派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和感情有关,甚至牵扯到当年的天道双剑,最后剑魄被人带走,而那个人被收入金霞图,剑魄被轩辕野所得。往下发展,秋水神剑的最终归宿应该是萧咏凝

    6.杭州章氏世家:惨遭灭门,成为阴谋的牺牲者,可惜

    章雄楼:大庄主,实力不凡,为人正直,早年受过琴神之恩,可惜后来中暗算身死

    章雄卓:二庄主,也死了

    章雄烈:三庄主,判徒,心术不正,甘当走狗,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章季玄:章雄楼三子,人品不坏,但是被沈青眉一个眼神就迷倒了,庸庸之才

    7.无妄剑派:神秘剑派,拥有五经之一的无妄剑经,传说二百年前被灭门。可以推测一下,当年剑神卫淳风是最后一个看过无妄剑经的人,他很有可能就是无妄剑派的传人,或者和无妄剑派缘分很深。但是无妄剑派如何被灭门,以他的能耐居然也没有去复仇,或者他根本没查出来,或者他的失踪就和这件事有关。

    8.最后说说天道双剑:剑神卫淳风、剑宗穆少游,这两人应该是本书中修为最高层面的人物,早年就击败血隐,卫淳风应该与无妄剑派有关,后面肯定有不少故事,穆少游开创剑盟和北溟派,最后轮回修行,他的早年应该和主人公的祖母关系非常

    二.八大世家:慢慢开始出场了,实力要强于剑派

    1.落霞秦氏世家:据说是八大世家实力最强者,其实也未必,但总之差不到哪里去

    秦天河:家主,从出场那一次看,应该和邱清池差不多,实力人物

    秦鲁阳:大公子,后面参与了应劫夺宝,不过没啥表现

    秦三公子:试探主人公,闹出双龙斗,但是人还不坏,身边还有一个客卿,应该是厉害角色

    2.兰陵公孙世家:也是有实力的一家,远在西疆,当年险遭血隐灭门

    公孙霸:当代家主,未出场,仅凭侧面描述,可以应该不弱于云届仙宫的天机天官易白石,甚至还要稍强

    公孙阳:少主人,为人淡漠名利,比较欣赏,修为应该是小辈中最强一档次,在紫修等人之上

    公孙小妹:王语焉似人物,熟读书典,不过她的修为似乎也极高,潜力股

    公孙无极:公孙家镇山人物,据说修为200年以上,和通天真人齐名,虽然不见得厉害到哪去,但是肯定也远胜当代诸人,当年血隐之祸估计就是靠他才没被灭门

    3.洛阳夏侯世家:被血隐灭门,练刀修行的门派

    夏侯屠:四大杀神之首,实力绝强,应该快赶上琴神了。可以推测下,当年夏侯家因怀有七华霸王刀,被血隐所灭,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后来应该是复仇心切,修习了某种魔功,练成天魔化血刀,后来被紫微点醒,之后肯定还会出场。

    4.南海端木世家:个人推测这才是世家中实力最强者,尚未出场,怀有七神剑之一

    三.四大玄门:传统强势门派,弟子众多,底蕴深厚

    1.东觉寺:仙侠中的少林寺,肯定实力强大,法力深厚。基本还没登场,出来的那个不虚有点假和尚的感觉

    2.上清道:道教之宗,一出场便挂掉几个真人,不过此类人好似数不胜数,越显根基深厚

    3.云界仙宫:号称实力居四大玄门之首,可见一斑,帮会组织色彩浓厚,野心勃勃

    岳临风:当代宫主,未出场,据说才华绝世,有意一统道门,这个人估计以后会是个Boss级人物

    沈青眉:一代奇女子,岳临风之义女,风华绝代,万人追逐。名列玄门四杰,修为应该是很强,不是才智和魅力才是她的出彩之处

    易白石:天机天官,刚刚出场便破了公孙世家绝学,没啥进一步表现

    4.玄天宗:个人认为是四大玄门中实力最强者,而且悬念颇多,后面进一步讨论

    通天真人:本书中隐为天下第一的人物,修为200年以上,当年曾重创血隐天魔,一手创立玄天宗,深不可测。这个人本身有诸般可推敲之处,说不定还是最终boss

    叶锦衣:通天真人之徒,玄门四杰中实力最强者,深沉睿智,修为应该和邱清池差不多,玄天宗的主要人物

    周显平:通天真人小徒弟,资质应该不差,但是太嫩,又沉不住气,后面可能修为增强,但是最终不过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四.其他人物

    1.琴神:主人公师傅,先天三奇之一,早年得到太乙道统玄玄真经,琴技天下无双,修为应该仅次于剑宗穆少游。书中离去应该有重要的事,后文分析

    2.卦仙:先天易术神奇无比,没有直接登场,但是通过侧面的几次尤其龙璇岛一卦,简直跟神仙差不多

    3.银杉公子:东海奇客,隐派人士,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不在沈青眉之下,和沈的关系也很微妙,一手轻功目前无人能比,潜力股

    4.轩辕野:太上灵虚道掌门,200年前人物,被师弟连手外人困入金霞彩照图。一身修为应该极强,在琴神之上

    5.冰语:九天阁传人,历代镇压这一个神秘魔物,对主人公深情款款,后面应该大有文章

    五.疑点悬念分析梳理

    这才是我流水账的目的,嘻嘻,尝试把目前书中留下的悬念和关键人物做下分析梳理

    血隐魔尊:本书最大的神秘人物,也是隐线之一。看第一章龙璇岛那一幕,虽然无法肯定这个人是不是当年那个血隐,但至少渊源极深,似乎在隐忍等待什么。可以做个假设,就是为了那五龙昊天令,因为一直在穆少游身上存放,故他没有机会下手,等待穆少游准备轮回修炼,他才出世抢夺。再看他出场那一幕,灭掉紫微太过正常,倒是没啥出彩的地方,只能证明武功是血隐的招数。

    假设这个人真的是当年的血隐,那么他至少也是200年前的人物,当年最后出身天邪道,而后抢夺天寰八宝,不过目前来看,似乎没有得到几个。后来被双剑击败再被通天真人重伤。那么按常理这个人隐世这么久很可能是在养伤。但是一养就是100多年,实在说不过去,那么他究竟在等待什么呢?

    这时候我们不妨想起晁玄这个人,书中提到这个人应该是主人公的三师伯,也是200年了的人物,而且修炼法玄经,很可能还得到了三界逍遥旗,这个人又是谁呢?按说这个人应该很出名,修为自然不必说了,可是世上好像又没有这个人物,在书中主人公也猜测到了,他是不是就是血隐呢?

    很有可能,不妨再做个假设,这个晁玄当年出身隐派,本来就无人知晓,后来他为了陷害师兄,肯定勾结了一批邪道之人,很可能就是天邪道的人,之后他再入天邪道学艺,配合自己的功力,将修为进一步升华,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或者发现了什么秘密,或者因为修行受阻而了解到什么原因,于是把目光盯向天寰八宝,于是先灭夏候,再屠公孙,他很可能就是唯一一个知道天寰八宝秘密的人。

    但是还有另一种推测,这个晁玄不是血隐,却是令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通天真人!!看似很大胆的一个猜测,仔细分析却不难发现,通天真人也是200年前的人物,比天道双剑还要稍长,而玄天宗正是200年建立,为啥叫“玄”天宗?他修炼的玄天经到底是什么宝典?为什么金霞彩照图会在他手里?理由只有一个,他就是那个晁玄,当年一定通过某种利益关系,陷害了轩辕野,而他的帮手很有可能是上清道和东觉寺的人,他应该采用了半谣言半诱惑的方式拉拢过来,而且当成一种正义之举,再往后他自称通天真人,玄天经就是他修炼的太乙法玄经,金霞彩照图自然为他所有,只不过100年后才拿出来而已。而他当年重伤血隐,到很有可能是血隐因为三界逍遥旗而找上他,却败在逍遥旗之下。这一切水到渠成,那么这次他预言应劫很可能也是另有所图。

    再回到出世的这个血隐,如果他是个冒牌的血隐呢?也不无可能,因为真的血隐未必要会怕穆少游,未必要等到现在,而且未必那么仇恨剑盟,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很可能是剑盟中的一位前辈,而且一定和宁家有关,说不定还和宁家主母袖儿关系非浅,所以他深知宁家底细,也深知穆少游的动向。那么不难想象,当年他一定是或争风吃醋,或作了什么错事,没有面目继续呆在人世,然后偶然得到了当年血隐的功法传承,也应该知道了天寰八宝的秘密,于是便以血隐的身份出来夺宝。

    放下血隐,再来分析下萧天南和紫霆。首先紫霆肯定是个老卧底,不用说了,书中描述萧天南是个什么圣使,究竟会是哪的呢?止天宗,很有可能,因为到夺宝之时,止天宗终于现身了,而且一出来就是一个圣女,她的出现自然不是孤立一人,那么背后的力量或许便包括萧天南与紫霆,萧天南的本事做个圣使也不为过,紫霆应该也就是个被编号的角色,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就是暗中推波助澜,挑起道门争斗。不过现在沈青梅和银杉书生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么止天宗的老大会是谁呢?这时候我们又想到血隐,同是出身邪派,他们肯定有所交互,血隐会不会就是止天宗幕后的老大?那么这100多年来血隐做的事就是在暗中发展止天宗,同时在道门打入埋伏,因为他明白当年靠一己自力,没法抢到天寰八宝,于是发展邪派,等待剑宗轮回,道门大乱之后,展开行动,这样符合情理。

    还有琴神到底去干什么了?以他的修为普通事是难不倒他的,但是他这次离去就是年久无音讯,而且临走时还有不归之语,足证明心中毫无把握,而且关系重大。所以他去面对的人应该就是晁玄,他也一定略微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至于后果无法推测,不过希望他不会出什么事,不然也太凄惨了。

    乱七八糟的分析了一顿,自己也有点晕,嘻嘻,先写到这,流水帐嘛~~~~~

    最后赞下本书,个人认为远胜诛仙,从构架到情节到主人公塑造都深得我心,望月兄加油!

    作者按:此文为旧雨清风zjpwxh兄所作,被六兄一提得见,才知有人如此深读我书,在此对zjp兄深表感谢。大胆转载,想来zjp兄不会责怪,呵呵。

    本文不代表作者观点哦,嘿嘿。

第一章 分浪踏水顽童戏 挽光披霞故人来

    东方神州,六月。

    龙田村,一个普通的村落。位于大江之下,三里见方。依山靠水,远离喧嚣。村内不到百户人家,多数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村子中,真的是男耕女织,或有三两穷秀才日夜苦读,期盼着明年乡试能够榜上提名,除此之外,大多都是老实农民家。由于离最近的县城也要一日的路程,甚少有外人出现,村里人又熟络,所以人们多是陶然自乐。半大孩子们整日介绕村嬉闹,老人们闲着时就喝茶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六月的天,热的吓人。这一天尤其如此,才刚上午巳时未过,日头老高的已经在喷着火舌,烤的人汗流浃背。树上的知了拼了命的叫,好像一定要在被烤熟之前把喉咙喊穿一样。地里的人们头顶烈日,却仍然辛苦耕作不停。

    这个时候,只有孩子们是最快乐的。村旁的小清河里,正扑腾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个个脱的精光,晒的黝黑,在水里翻着白浪,嘻哈打闹做戏。直看得对面岸上的几只野猴抓耳挠腮羡慕不已,想凉快凉快但望着翻着花的河水始终不敢下水。

    扑腾了半天,突然一个孩子喊道:“停!”这大概是个孩子头儿,多数的小孩听到后都停了打闹,只踩着水,等待进一步指示。孩子头外号黑二,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只见他对着一个小孩道:“小白,咱们来比闭气,你敢不敢?”

    被叫做小白的孩子看起来差不多有十来岁,看起来与其他孩子很不相同。因为别人都是黑黢黢的,他却是白白净净;别人都是精光下水,唯他穿了条粗布短裤。发髻散着,唇红齿白,双眉清秀。他叫宁羽白,大家都叫他小白。只见他脑袋一歪,眨巴眨巴眼睛,说:“有什么不敢?你除了吃的比我多,还有什么比我强啊?”

    “哼!我当然有比你强的,打架你就不如我!上次狗头欺负你,不就是我打跑的吗?”黑二不服气的说。

    小白眉头一皱,嘟着嘴说:“比就比,罗唆那么多干什么”又小声嘟哝着:“你厉害还弄得鼻青脸肿的,也不看到底是谁打跑他……”黑二可没听见后面的,只当小白是认了栽,高兴的不行。他是这村的孩子王,可是这些年来,无论读书写字、下棋吟诗,还是爬树跳高、跑步攀山,就没有一样赢过眼前这个小白。每次都是输的稀里哗啦,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心想这次无论如何得赢一次!

    当下两人开始比赛,其他孩子做裁判,数到三两个人一起“哗”的沉到了水下。水面上没了嬉闹,便只剩了徐徐扩散的波纹,和知了的嘶叫声、小孩的唱数声。

    “一、二、三、四……”小喽罗们喊的颇为用力,岸边偶尔经过的大人们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边张望边纳闷。

    没过多久,结果就出来了。当数到七十一的时候,有人终于受不了了,只见一股白浪翻腾,水里哗的冒出了一颗大头,大口喘着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问:“小白哪?出来多久啦?”一边又喘气,随即环望四周,却不见小白的影子,黑二愣了一下。他就为了能赢小白一次,暗地里偷着跑来练闭气已经一个月了,却不成想现在好像又输掉了。看着黑二疑问的眼神,其他小孩纷纷摇头,表示小白并没有出来。

    黑二丧气得不行,但看了看周围小孩一个个窃笑的表情,又双手拍水道:“你们都听清楚,今天呢,我是输了。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再练一个月再比过,决不耍赖!这才是大丈夫,你们都得以我为榜样知不知道?啊?”周围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虽然不太懂,但是似乎还蛮有道理,于是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个小胖子还谄媚地笑着说:“老大就是老大,说的就是不一样,每次和小白比完我们都有道理听,嘿嘿。”不成想被黑二一个栗暴弹的差点倒在水下。

    “你小子就会胡说,一边凉快去!”黑二怒道。岸上那几只野猴似乎也被这情景逗乐了,吱吱喳喳欢叫起来。

    黑二双手合抱,撇了一眼一个看起来呆呆的黑脸小孩,只见他嘴里还在嘟哝着,八成还是在数数呢。

    “多少了?二呆?”

    黑脸小孩一挺胸脯:“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

    “行啦行啦,”黑二一摆手:“自己数着,看他还能支持多久。”虽然输了,但是毕竟不想输的太难看,黑二紧紧盯着水面,一点动静都不肯放过。无奈他眼睛睁的虽然大,除了偶尔翻起几条小鱼以外却看不到任何浪花。没一会,二呆喊了一声:“半刻了,老大!”听见这句,先前的小胖子苦着脸说:“老大,小白……不会上不来了吧?”

    “上你个大头鬼!”黑二怒道,随即又是一个栗暴:“净说些不吉利的!再等等!”话虽是这么说的,眉头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毕竟就算一个大人也不能在水下呆这么久,他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小胖子痛苦的揉着额头,不敢再说什么。孩子们也只是在水上飘着,只剩下二呆还在继续嘟哝着:“三百二十二,三百二十三……”

    黑二实在呆不下去了,猛一拍水,冲着水面大喊道:“死小白,我都输了,你还想在下面呆多久啊?快给我出来!”

    他这一喊,黑脸二呆也不数数了,大伙都盯向水面,期待着。

    良久,平静的河水依然平静。黑二心里发毛了,要不是整个头都湿漉漉的,早就看到他冷汗直冒了。他自言自语道:“不行……”随即环视众小孩,结果看到十来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于是一咬牙:“都下去找!谁找到小白我让他当军师!”说罢转身就要扎进水去。

    正在这时,只听咕嘟嘟一连串的水响。黑二一转头,只见不远处的水面翻着浪又冒着泡,小孩子们在水中都隐约能感觉到波浪开始大了起来。年纪小一点的小孩,吓得张大了嘴巴,就快忘了划水。

    声音越来越大,波浪的翻滚也越来越强。众小孩正准备划水开始逃命的时候,只见一道水剑冲天而起,巨大的水花四溅,哗的一声巨响水中一道幼小人影飞身冲了出来,跃到丈把来高方坠了下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小孩们都瞪着眼睛,水溅了一头也忘了擦,直愣愣的盯着那个地方。半晌,两个朝天髻的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一抹脸上的水珠,嘿嘿一笑:“认输了吧?我说你不行嘛。”

    黑二干张着嘴,眼睛不自主的眨了又眨:“你……你……”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

    小白看着大家吃惊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说:“下学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得回家了,不玩了。”说完划水游向岸边。那边堆了一堆的衣服。

    黑二终于回过神来,大叫:“臭小白!赢了就赢了还吓唬我们!蹦这么高还是人么?”咂咂嘴又喊道:“好不容易今天先生身体不适早点下了学,再多玩会吧!”

    小白头也不回:“不行,我没告诉爹就出来玩,被他知道就惨了!”说着三划两划就到了岸边,脱了那条粗布短裤,拧了拧又擦掉身上的水,才穿好衣服鞋子又把半湿短裤往怀里一塞。跑上了小路一溜烟不见了踪影。黑二不禁叹道:“跑得越来越快,这小子怎么什么都比我厉害呢?”回头招呼众小孩,却发现岸上的几只猴子早已不见。

    奔跑在村路上,宁羽白心中好不快活。他娘早死,爹爹管束甚严,平时都只有晚饭后能玩一会。上午都要去村头王秀才的私塾读书,中午吃过饭就要去找师父练什么吐纳,一直练到晚饭时才准回家。这次和小伙伴们玩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真是开心得紧。

    他速度甚快,不多时已经跑到了村尾。这里房屋相对村前稀少多了,晃过一小片青竹林,一座小独院霍然出现在眼前。篱笆围院,院中散落着几只鸡鸭,三间砖墙草顶的房子,房子上徐徐的冒着炊烟,甚是和谐。羽白推开院门,边喊着:“我回来啦!”边往屋里跑。

    到了门口,羽白一愣。只见房檐上面挂了一根奇怪的绳,上面串了三个麻纸剪成的猴子!虽不大却画的眉眼俱全,十分逼真。羽白奇怪:“家里什么时候挂了这么几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心里一下凉了半截。

    这时屋里一个短暂而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宁羽白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走进屋去。进了门是堂屋,倒不似普通农家那样杂乱。虽然简朴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靠北墙上挂着一副闲云远山图,下面摆着一张桦木漆桌,桌上清茶两盏。两旁两把木椅,各坐一人。

    左首那人四十岁上下年纪,凤目清须,儒生打扮,正是宁羽白之父宁若海。见羽白进来,轻哼了一声。羽白心虚,一吐舌头,忙道:“爹,我……我回来了。”又看到右首那人,唯唯道:“师父……您老也来了啊。徒儿给您行礼。”说罢一揖到底。

    右首那人花白头发,头上一支松纹簪别住发髻,着一身青布道袍,却是一位老道士。道骨仙风,慈眉善目,嘴角含笑,微一颔首:“好,好。”

    羽白见到师父,情知偷玩的事瞒不过去了,只好低头道:“师父,那几个猴子……是您的吧……”

    老道人满眼笑意,道:“不错,你的眼力不错,记得那几只猴子了?贫道本来打算役鬼于纸猴去采些药材,没想到路过河边却看到有人逃学跑去洗澡,不妙呀不妙。”

    羽白也管不了究竟是逃学对自己的前途不妙还是自己待会的处境不妙,忙道:“弟子没有逃学!今天先生身体不适,所以提前半天下了学,弟子一时贪玩,就跑去河边耍了会,可却不是逃学啊!师父您就为这个来的吗?”

    “闭嘴。”

    声音虽不严厉却令宁羽白一下子又屏住了气。宁若海皱眉道:“你那点事还不值他老人家跑这一趟。”停了一下又道:“你可知错?”

    羽白低着头赶紧认错:“孩儿知错了,孩儿不该私自跑出去玩不回家。”

    “还有呢?”宁若海又问。

    “还有?”羽白不禁一愣,自己好像没有再犯什么错啊,不就是玩了一会水么,难道这算错?于是苦着脸问:“爹,还……还有什么呀?”

    宁若海端起茶盏轻饮一口,回味了一下才说:“哦?没有么?那你今天在水里呆了多久啊?”

    听到这句,羽白恍然。

    原来宁家住这村子已经有近百年历史,而且代代单传。虽居小村,可旁人却不知宁家其实来历不小。羽白之父宁若海也略识五行,懂得些修道养生之法。龙田村人甚敬之。六年之前,村旁丘图山上的破旧道观里忽然飘然而来一位道人居住。宁若海一次偶然抱羽白入山,遇见道人。道人见到羽白后欣喜非常。便要收羽白为徒。宁若海也看出此道人高深莫测,实乃世外异人,普通人能遇见可是福泽不浅。但却迟疑不肯让羽白拜师。道人一问才知,原来宁家却有一条古怪家训:凡宁家后代不准妄自从佛、道;不准修习杀伐之术。虽不知为何,但宁家百年来代代皆遵守着这条家训。别以为平日难见奇异之士这便成了空头训条,其实宁家与当世六大剑派之一的北溟剑派渊源非浅,虽也曾见修炼道法之人腾空飞剑,瞬息千里,但却恪守家训,从未曾习过一招半式。宁若海自己也只是粗通一些修神养生之法,没什么神通。

    道人听得这事,洒然一笑道:“汝家先辈亦当为我辈中人,识得这世界之丑恶污秽,因此不准后代踏出修炼这一步。恐怕也一样吃过不少苦吧……”道人似颇有感慨,叹了口气。却一抬头又道:“然而人世之丑恶岂是不入佛道不修法术就能避免的?却忘了我们修习仙术不就为了能跳出红尘,清静自在么?道者争斗古已有之,亦为天命,躲也躲不掉的。只要心中有天道,外物岂能困我?”宁若海虽也觉有理,但祖训不能改,所以坚持不同意羽白拜师。哪知宁羽白虽六岁幼龄,听见老道人说要收他为徒,小手抓着道人道袍不肯离开,宁若海如何喝叫也不听。

    道人见此,便道:“此子与我有缘,也罢,我收他为徒,但不入我门派,不授他我派心法仙术,也不必为道士。如此便不悖你祖训之不入佛道之语。我只传他一套我近年自创的修炼心得,纯为修心炼神之法,与杀伐无关,只为养生筑基,你看如何?”

    做父母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有点本事。宁若海心内其实也很想羽白能拜道士为师,但碍于家训才不肯。如今听道士如此说法,不碍祖训。又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点头答应下来。从此宁羽白才拜老道人为师。修炼那道人集六十年精修之“云淡诀”,后又得授一“七心诀”,这才知原来道人道号紫微。问其出处,却言:“我之出处,不宜为人所知。或时机一到,汝等自然知道。”于是宁家也不再问。

    宁羽白修炼仙术,却不为外人所知。惊世骇俗为宁家大忌,所以只能秘密进行,而且平时不得表现。若有出格之举,则一为有炫耀虚荣之心;二为容易惹祸上身,自免不了一些惩罚,因为这宁羽白从小到大也没少被罚。这次父亲生气恐怕也是为此。羽白一念及此,忙道:“爹,孩儿一时逞强,犯了不得卖弄法术的错,孩儿也只是想呆的稍微久一点,吓唬他们玩一下……”

    宁若海皱眉道:“我告诉过你许多遍,为何却记不住?既然得缘修习仙术,愈加应该谦恭坦荡,虚怀若谷。只知道在人前显耀,日后纵不作恶,亦难有大作为!念你所显不多,暂且轻罚。午饭不许吃了,到门外站一个时辰,悔过完毕再进屋。”

    宁羽白一脸委屈,他修习七心诀六年,早已是玄门中人,体质自然不同旁人,便三天不吃东西也无甚大碍。但受了惩罚,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却又不敢违抗父命,踌躇了一下只得沮丧的走出了门。

    待羽白出了门。宁若海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孩子何时才能懂事呢?”

    紫微道长微微一笑:“羽白方十二岁,虽习得我仙家法术,心性却还是个孩童,怎可要求他像个大人呢?况且他相比其他孩子,已经老成许多,只这六年来隐藏法术一项,便是不易。”

    宁若海轻抚茶盏笑道:“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早不让他再继续修行了。”一顿转言道:“道长在山中常年也不怎么下山,若是有什么事待羽白上山时传话便是了,何必亲临敝舍?”

    紫微道:“贫道此来乃是向施主辞行的。”

    宁若海惊道:“啊?”

    紫微继续道:“这其中有个缘由,多年之前贫道曾遇卦仙耿不二耿前辈。此人先天易数已登峰造极,几近未卜先知,然平时游戏人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我等修道中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当年我有幸见到,遂问过一卦。他对我说,今年的今日不能呆在本来所在,一定要外出远游,多了却不肯再谈。时隔多年,若不是今日观内有人求问皇历,贫道就给忘记了。如今想起却已过半日,这才想要离开。另外此一去贫道还要寻访一位多年不见的至友的踪迹,所以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故才来这里道别。”

    宁若海听完微愣了一愣,后道:“既有这样的缘由,若不走,恐怕对道长不利!此时已过半日,道长不可再迟,切莫以羽白为念!”

    紫微微笑一下,又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羽白休息我七心诀多年,根基可说扎实,进步神速。不过限于他年纪尚小历事不深,他所能理解的境界已到瓶颈,此后修炼的速度就会大大放缓。此时正当他见新温旧,破陈出新之际,日后能否达到‘先天’境界,此刻相当重要。《易》曰‘见龙再田,利见大人’,我此去正欲带羽白一起,让他历世事,积外功,以成其心性,化单纯为至纯,变美石为玉璞,不知吾子允否?”

    宁若还沉思片刻,将茶盏往桌上一搁,起身拱手道:“犬子既已托付道长为师,老师亦其半父,道长既这么说,必对其有利无害,若海怎敢不从?”

    紫微微笑着点点头,方想说话,忽地心生警兆,只见紧闭的屋门徐徐推开,从外面步入一个人来,不知是否当午阳光灿烈的缘故,门外洒进来的光线竟然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第二章 仙叟甘坠轮回道 凡童却把异宝得

    宁羽白站在屋檐下,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撅着小嘴巴在想,每次稍微出头一点,回来就要被骂。学了厉害的法门却不能用,那修道又有何用?还不如不修了。他年纪尚小,哪里懂得许多道理,只是自己受了气,便胡思乱想一通。

    站了一会,便开始无聊起来。炽热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他却只觉得温暖。宁羽白七心诀修炼时日甚多,在内修造诣上恐怕还要高出许多真正道门大派的弟子。只不过未曾习过炼法口诀,法宝仙术,在外看与常人无异罢了。冷热差异在他早已不甚明显。他微闭双目,双手若虚若抱,不自觉的默默运行起七心诀来。功行一周天方罢,正物我两忘之时,忽地灵台一念萌生,睁目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居然站了一个人!这个人好高啊,比父亲还要高一个头。宁羽白眼前只能看见一部花白胡子漂在那人身前。却原来是一位老者。老者宽袍大袖,白衣若雪。雪白胡须长可及胸。正一手后背一手捋须,低头看着宁羽白。

    宁羽白抬头望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此人的脸。而且这人的轮廓居然都有些模糊,似乎身体里在发光一样。宁羽白有点发懵,愣了愣道:“你……你找谁?”

    长须老人呵呵笑道:“小娃儿,你可是宁家的人?”

    绕在脸旁那团光晕缓缓散去,宁羽白终于看清了老人的相貌。除了长髯之外,老头的眉毛居然也是超出常人的长!两道霜雪一般的眉毛沿着两颊飘然而下直达下颌,说不尽的仙风缥缈。

    宁羽白心想:“我的姥姥呀,这老头胡子长就够吓人的了,眉毛也这么长!”嘴上喏喏的答道:“对呀,我们家除了我爹就我一个了。你是谁?”

    老人眉毛一挑:“哦?那你就是羽白了吧?你父母呢?”

    “父亲在屋里,我娘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提起伤心事,宁羽白不禁咬了咬嘴唇。却奇怪这老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人轻抚长髯,叹道:“时光荏苒,十年前我来的时候你一家和合美满。不想才几年便是物是人非……可叹啊。”

    “你从前来过?”宁羽白睁着晶亮的大眼睛问道。

    “我来过可不止一次了。上一次来你还在牙牙学语呢。”老人微微笑道,“娃儿我问你,你刚才所行为何家功法,叫做何名?”

    宁羽白真的惊奇了。六年来从来没人知道自己修炼过仙术,这老头居然一眼看破!还问自己名称。正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他,却听老人又道:“也不必了。我观你所行之功,虽不似各大门派的成名法术,但也出自玄门正宗,而且另辟蹊径,想必你的老师也不会太差。”说完略思片刻,又自语道:“袖儿啊袖儿,你苦心阻止自家孩子踏上这条路,如今恐怕还是……”忽停住不语,默然片刻,踱到门前,推门而入。

    紫微正与宁若海相谈,忽地门开,老人踏步弯腰进了门来。到了屋里,老人身上的光芒愈加灿烂起来,却柔和而不刺眼。

    紫微大惊。要知当今天下能瞒过紫微真人耳目的人还不太多。就算各大门派掌门人也不至于至前不及十尺还不知道。这人却直到推门进来才被发现,紫微哪有不惊之理?待看清了老人面庞更是震惊!心想这人怎会到这里来?宁若海眯了眯眼习惯了一下,认出了来人。不觉一愣,忙站起要讲话,却听旁边紫微起身躬唱道:“晚辈浮云剑紫微,拜见穆前辈!”说着双掌合十深行一礼。宁若海忙道:“宁家三代孙宁若海,叩见穆前辈。”说完居然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呵呵,”穆姓老者一笑,袖摆轻摇,宁若海便跪不下去了。只听老者转头对紫微道:“紫微?莫不是碧落派的紫微道人?”

    紫微道:“前辈居然记得小道。小道实在受宠若惊。”

    穆姓老者微笑道:“碧落那老道剑术不错,徒弟却教得不怎么样。他那些徒弟里也就你还像些样子,碧落派我也只记得你一个叫什么而已。”听这话实在是对碧落派大大的不敬。紫微却丝毫不敢反驳,因为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穆姓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剑术第一名派―北溟剑派的创始人,穆少游。此人二百年前叱咤风云,御剑之术出神入化,只稍逊于其师兄—剑神卫淳风一筹而已。剑神失踪以后,被公推为天下第一剑法大家,乃是北溟剑派开山祖师,被各大剑派公推为“剑宗”,其辈分比紫微恩师碧落真人还要高。世上也只有玄天宗立派祖师通天真人,东觉寺不出世高僧远庭、远真大师和兰陵公孙世家的老祖宗公孙无极等极少数人能与其平辈而已。此人不出山已有五十年,不知怎的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穆少游少顷烦恼道:“我只说别人,自己也不怎样。我那个徒孙,为人心性俱是上乘,只可惜秉性太直不会转弯,剑术限于天资又难大成,我怕我一旦西去,北溟派会……。”穆少游之徒多年前死于一场祸事,因此才有徒孙之说。

    紫微忙道:“剑宗前辈何来此语?邱掌门品行修为俱是出类拔萃不说,且前辈修为精深,天下尽知,又是北溟剑派一派祖师,离飞升恐亦是不远。怎会无故西去?”

    穆少游摇了摇头,一手抚髯叹道:“得道飞升,谈何容易。况且即使是飞升,对我那些弟子,恐怕也没什么区别。当今世道,不是人品好,就能万事亨通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若不是为此,你为什么放着碧落剑派掌门不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教一个顽童?”

    紫微闻得此言,不禁深深一叹,却没有说话。

    穆少游转过身来,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上座。凝视宁若海道:“若海孩儿,我照顾你宁家已经百十多年,上次来还是十年之前。想你宁家一代代儿孙出生,又一代代过世。我旁观亦不知对你们是好是坏。你家祖母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宁若海忙跪倒在地,语气略带悲调:“老前辈照顾我宁家百年,若海的祖父就是您带大的,纵是受我家祖母所托,此大恩大德宁家亦不敢稍忘。家训即为祖母所留,宁家不敢少有违逆。自当代代相传。”紫微在旁边听得纳闷,也不知宁家和这老剑仙有何关系,但总之关系非浅,却也不多言语。

    屋内人正谈话,门口却有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穆少游微笑道:“羽白进来。”宁羽白眨了眨眼睛,只见自己父亲都跪在地上,吐了吐舌头,走进了屋。宁若海自地上站起道:“羽白快来拜见太叔父!”宁羽白刚才已在门外偷听多时,听得着老人居然是个什么北溟剑派的尊长,正心想什么时候跟他学剑呢。听到召唤,便于老人前跪倒,响亮唱道:“白儿叩见太叔父!”说罢既叩首三下。

    穆少游一直微笑着受了宁羽白三礼,随即叫起了羽白。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笑道:“家训也未必是对,守孝道既守家训,不知守天道又若何?”

    紫微三人听了这话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而发,刚要问话,只听穆少游又道:“老夫此次前来,想必你们都很奇怪吧?”宁羽白最想问,却也知道这里没自己发话的份儿,喏喏的没有敢说话。旁边宁若海道:“往常您来都是逢我家大事。不知这次……”

    紫微在旁边总算听出了点门道,原来这宁家似乎竟是穆少游一手抚育起来的。好似宁家祖先与穆少游颇有渊源,托其照顾后代却立下不许修炼的家训。不想自己避世修行竟撞上这段隐秘。

    穆少游表情如古井无波,徐徐说道:“老夫大限已到,此次前来,是来看看你们,兼与故人作别。”紫虚宁若海闻言大惊。宁若海大张着嘴,急问:“前辈是仙道之体,怎会,怎会……”紫虚注意到穆少游身上的光芒,猛地想到了什么,遂道:“莫非,莫非前辈要舍身再入轮回,以修天道?”

    微微颔首,穆少游一笑道:“不错。老夫修炼已两百余年矣。但谈羽化登仙为时尚早。近年来更感离正果之门仅差池之间,但却不能得其门而入。我一生所学,均已到极限。非大破无有大立。遂舍下一身修为,甘愿堕入轮回,来世再行修炼。”

    紫微不禁惊愕,要知修道之人,一生所为的目的无非白日飞升,成仙得道而已。轮回之法虽有,但人极少用之。须知六道险恶,一旦堕入轮回,则一生修练付之东流。且后世能否得修尚不得知,即使得修,是否能得道又未可知。所以行轮回修练之人必先安排好之后所有步骤,万无一失方敢尝试。即使这样多数人仍无法抛下自己一生所修,是以此法虽有,世间却极少见。谁知这一代宗师居然要以此度劫。宁若海虽不懂这些,但也猜到此法之凶险。不禁上前道:“前辈修为通天,何必如此不留退路?但使身仍在,总有得道一天啊。”

    穆少游道:“你非修道之人,不知此中缘故。我既决定如此,自当有详尽安排。汝等不必担心。我此僧光芒,既是回光返照之相。离我大限之日已不远。因此特来这里做些当做之事。”

    宁若海闻知此老即将辞世,念起百年来的恩德,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眼角已经湿润起来。宁羽白小小年纪虽不懂大人之间所有的话,但也大概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这老人慈祥无比,虽无言语肢体表现,但那目光总是在默默鼓励着自己。想今天一别便见不到了,鼻子也酸了起来。只紫微道人知穆少游此举虽险,但以其两百年修为及人脉,想来应该无甚大碍。也便无语。

    穆少游道:“我此来有两件事。第一为看看汝家祖母之墓;二来有一件物事要交给你们。袖儿的墓我已经去过了。现在便有一物要交给若海孩儿。”紫微听得,便想出房,方便他三人谈话,但穆少游道不必,便让紫微道人也听得,将来作个见证也好。紫微便不走开。穆少游左手一抬,从右手袖中取出一物来。

    只见巴掌大小一块令牌,漆黑无光,非金非铁,上刻云龙纹理,下方悬一朱红流苏,甚是精美。穆少游道:“此物名为五龙昊天令,是袖儿从前所佩之宝。不过未曾见她用过一次。她临走前嘱我照顾你爷爷,并把此物交与我。做你家传家之物。我思你一家不会道法,空怀宝物于身不利。所以不曾给你爷爷与父亲。如今我即将离世,因此将它交于你手,你且收下!”说完将黑令牌交给了宁若海。

    令牌拿在手中,宁若海只略感温热,分量十足。其余尚不知有何用途。略观片刻,便问道:“不知这宝物有何用处?”穆少游道:“我怀此宝百余年,也不曾知得。只知是从你宁家祖母师门传下。从前也不曾见她用过。我曾研究过却没发现什么门道。不过此物为天寰八宝之一,必为不凡便是。此令不知为何物打造,坚硬异常,当年袖儿被人偷袭一剑,那人所持为戮神剑,正中此令,居然不曾穿透,只是裂了一道细纹。可见此令之坚硬。”

    紫微听了戮神剑和天寰八宝几个字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可是七神剑之一的戮神剑?”穆少游点了点头。

    原来那戮神剑是世上七把神剑之一,为御剑之人梦寐以求之宝,紫微出身碧落剑派,自然知道。如今此剑该在南海端木世家手上,原来从前还有这许多故事。

    宁若海听得如此,端至眼前观看,果然见一细痕在牌后,细且短。他不敢怠慢,叫宁羽白道:“羽白,将宝物拿到后堂,与先祖遗物灵牌放在一起。”宁羽白遵声“是”便双手接了那五龙昊天令,从旁门向后堂走去。堂屋三人继续谈话。

    宁羽白拿了令符,一边行一边在手里不住把玩。只觉得上面的纹理很好看,却又说不出哪里好看。翻来倒去的看,正行到后堂门口,待要开门,忽地隐约看到那牌中有光华一闪而过。小孩子好奇得很,停步观察起来。查看半天,发现原来是那道细纹里,每当一定角度映照阳光之时,便有反光出现,虽微弱却真实。宁羽白心想,莫不是有什么金银铜片在里面?他从小生于乡下,从未见过半锭银两,只当这世上最值钱的就是金银了。心道说不定这传家宝乃是祖先留下的钱财,和在泥里烧成这个牌子也不一定。若是拿出,不就可以解释这东西为何为传家之宝了?当下也不多想,双手用力,沿着那条缝用力掰了起来。

    旁人若知道这令牌受过戮神剑一剑尚且无事,必然不肯去白费这力气。羽白一个孩童,想到就做,也不考虑许多。他修习七心诀,虽不易觉得累,但毕竟尚为年幼,力气不怎么大。掰了半天牌子也纹丝不动。他拗将起来,便非要掰开不可。把令放在膝上,猛地一发力,只听咔拉一声,令牌竟然真的从中断为两截!宁羽白正在欢喜,只见一道豪光从断令中喷薄而出,咔嚓一声霹雳随之而来。直震塌了半个屋顶!宁羽白也傻在当地。

    堂屋那边三人正谈间,忽然平地一声雷炸响,把个宁若海险些惊了个魂飞魄散。穆少游与紫微暗叫不好,都循声而去。未见穆少游动作,转眼却已经不见。紫微也随即闪到后屋。这边宁若海才缓过神来,急忙跑向后屋。转过门墙一看,顿时傻了眼。

    宁羽白并未进得后堂,前堂与后堂间为中庭,羽白便在那里。宁若海再看,那边中庭上天棚掀了半边下去,露出一个透明窟窿来。周围窗棂皆被震散,宁羽白呆呆地站在窟窿下,周身五色华光缠绕,至头顶汇成一条光带,透出房顶窟窿幻化飘摇不定,在白日下仍五彩纷呈,瑰丽而奇异。宁若海不知儿子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就要搭救。紫微在旁一把拉住道:“不可,此景甚怪,莽撞恐伤了羽白。”

    宁若海大急,忙向穆少游看去。不料他却一点惊异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抚髯道:“天生至宝,各有归属,老夫等一众前人多少年不曾悟得,如今却让一个娃娃得了去。天意啊天意!”说罢哈哈大笑。宁若海瞧这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但仍是紧张不已。

    此时再看场中却又发生变化。光华成五道,青黄赤白黑五色,募地分开高升,似光带五条。出屋顶一丈,猛反折回来,疾打在宁羽白头上。宁羽白大叫一声,五色光带由眼耳鼻口七窍倏忽而入,似蛇入洞穴,转眼光芒消散不见,异象转眼不见,一切平静了下来,谁也想不到方才竟然有一段如此诡异的画面。宁羽白方一跤跌倒在地上。

    宁若海急跃过去,一手抱起儿子,又是捶胸,又是叫唤。穆少游上前止住,以手轻拍宁羽白百会三下,叫道:“痴儿醒来。”宁羽白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父亲关切的脸庞,才想起刚才之事。慌忙跪倒,只当父亲又要责罚。

    宁若海看孩子仍机灵,才放下心来,于是问道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宁羽白心虚,但又不敢胡说,只好把掰断五龙昊天令的事说了出来。宁若海听了大怒,上来便要责打。却被穆少游拦住。老人道:“宝物认主,既归了他,便是他的造化。此乃天意,不得动手。”宁若海从之。

    穆少游又道:“只不知这宝符连戮神剑都刺不透,却如何被一孩童掰断?”遂唏嘘不已。

    紫微在旁边笑道:“如今羽白得了符,不知算不算修炼了呢?”宁若海却不好说,只看着穆少游。穆少游道:“一切随缘吧,家训之事不必执着。得了这符也未必就会修炼得道。汝家还是汝家。”顿了顿道:“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宁若海忙挽留,穆少游却道:“老夫大限不久即到,尚有几件要事要办,不能耽搁。此去既是永别,汝等好自为之吧。”

    宁若海早泪流下来,与宁羽白跪送。穆少游轻颔首,转身自天棚之洞踏云而出。片刻化道金光,直刺长空而去。宁家两口与紫微道人起身感叹良久,紫微道:“我都记不清是在哪届剑盟大会上见到过剑宗他老人家一次,这几十年来他都隐居不出,想不到我避居于此,竟还会遇着这位奇人!你宁家身处宝山之中而不取用,若不是亲见,恐怕我也不会相信。”

    宁若海道:“蒙他老人家垂怜,照顾我宁家‘心’、‘洁’、‘若’、‘羽’四辈百年,宁家真不知何以报答。”

    紫微捋了捋胡须道:“万事皆有因果,这自是你家的造化。幸好我晚了半日,否则倒见不到剑宗前辈了。”说罢呵呵笑了起来。宁若海也自跟笑,道:这却不知为何会有那一卦了。这样,我现在就是叫羽白收拾东西。”

    紫微微笑道:“此一去也不知几时回来,也不可如此仓促。贫道这几十年来,富贵生死都已不再看重。耿仙那一卦倒也不放在心上,倒是为了羽白多些。反正已经迟了半天,便多半天又如何?你便与他收拾一下,明早再走吧。”

第三章 剑光炽烈照斗室 五气纵横耀山林

    宁羽白在旁听得一头雾水,问父亲道:“父亲,收拾什么东西,要到哪里去?”

    宁若海一笑,把方才与紫微道人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宁羽白听说可以随师父云游天下,小脸兴奋得通红,那样子直巴不得有把仙剑,现在就飞出去。宁若海是苦笑不已。紫微见安排妥当,便对宁羽白道:“徒儿今日不必修习吐纳了,为师准你在家一天,准备东西。明日一早你来观中见我。”羽白答应后,紫微便与宁若海告辞,迈步出门而去。

    宁若海送别紫微回来,方要入内收拾细软,衣摆却被宁羽白扯了一下,宁羽白央道:“爹爹,既然要走了,孩儿想去告诉黑二和其他朋友一声,好吗?”宁若海点头答应。又嘱咐道:“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不许贪玩!”宁羽白得了允许,答应一声便出门去了,寻思此时已过晌午,黑二定是已经回家去了,便撒腿往山中跑去。

    那黑二的家并不在村里,而是在村旁的丘图山,家住半山腰上。他家以狩猎为生,因此居于山上。这龙田村就在丘图山脚下,村内到黑二家里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并不远。宁羽白出了门,急匆匆向村外跑去。这时刚过了中午,村人吃过了午饭都去田里忙活了。路上只有散养的两三只母猪山羊在摇晃,丝毫不知大祸将至。宁羽白不一会出了村子,过了桥,上了山路方才飞奔起来。这一下全力以赴,真堪比骏庐速。若有旁人看到,真要大吃一惊。不到普通人的时间便已赶到。

    丘图山是一座小山,并不如何高峻。黑二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平时与宁羽白甚好,他家便住在一个山坳里,只一间小木屋。宁羽白跑到门前,连气也不喘。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原来人不在家,想是黑二吃过饭随他父亲打猎去了。宁羽白不禁着急起来。这山虽然不大,但是想找两个人却也没那么容易。他也没存这妄想,便坐在木屋门前等着。寻思着等到快天黑再说。

    再说龙田村内,宁若海这边在后屋刚收拾完毕,草草的包了两个包袱,开门便要到前堂去见紫微真人。一抬头便吓了一跳。适才破了洞的中庭中赫然立着一个人,个不甚高。但见他身着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风帽一顶,背朝宁若海,看不见面目。双手后背,模样甚为闲暇。宁若海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会有个人站在这里?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未经主人允许便私自闯人家宅!”

    那人听得,却不见有何反应,依旧在那里观望四周。宁若海紧皱眉头,待要再次喝叫,这时那人头一扭,缓缓转过身来。但见他身体移转时周围的空气便像凝着着身体一样,居然另宁若海有要向前跌倒的感觉,他大吃一惊,忙稳住脚根,一望那人的脸,却又吓了宁若海一跳!

    这个人好生奇怪,大热的天,偏穿着一件大氅,氅内穿一领雪罗袍,脚下一双行云靴。均甚为华美。偏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好不丑恶!头生犄角,口显獠牙,目如铜铃,便是个怪物脑袋,越发显得此人邪气纵横。宁若海毕竟是个凡人,也知害怕,不自觉退了两步,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终于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过来,却不回答宁若海。只五个字:“穆少游来过?”

    宁若海心不由一紧,意识到似乎不太妙。皱眉答道:“不错,不过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你找他老人家有事么?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有什么歪打算才好。”

    铜面人听了此话,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他马上就要驾鹤西归,我懒得和他计较。况且我此来并不是为他。这老东西居然蠢到自堕轮回来世修行,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宁若海听了人侮辱自家恩人,怒道:“穆老前辈仁心义胆,敢为人所不敢为。世间多少修道之人贪图眼前,顾不得长远。似你这等藏头露尾,再听你这话,便已经不如他!”

    铜面人听了不怒反笑:“哈哈,我不如他?时机未到而已!你又不是修炼中人,却来夏虫语冰!”

    宁若海道:“便是夏虫语冰,我也要说一说。为人者,当坚忍果断,高瞻远瞩。若贪慕虚荣,只见小利,畏险怕难,岂能成事?此理天上地下皆为不二,还分什么修炼不修炼!”

    铜面人又嘿然一笑:“坚忍果断,高瞻远瞩。若观老夫之所作所为,亦当得起这八个字!”宁若海接道:“但所为不同。一忠一奸,一善一恶,一正一邪,高下立判!”那铜面人着实有些城府,听人骂他却丝毫不生气,却道:“你就知道我是邪的?哈哈哈哈,你这样认为也好。我也不与你这凡夫俗子废话,只问你一句,五龙昊天令在哪?”

    宁若海心想:“原来是为了这物事。家训真是有理,这还没人入到门派中呢,祸事便找了上来。但那令符是传家之宝,怎能给你?何况那东西现在在羽白身体里,如何拿得出来?难道要剖心挖腹不成!”想到这,肃眉答道:“什么劳什子鬼符?从来没有听过这东西。你若找符,旁边山上便有个道观,你去向里面的道士讨几张便了。我这里可没有!”

    “欲盖弥彰!”铜面人左手一伸,五指箕张,朝着宁若海遥遥一招,宁若海只觉得双脚离了地,不自主“刷”地被吸了过去。

    “啊!”宁若海不禁惊叫出声,猛烈挣扎却无济于事,马上就要落入铜面人掌中。

    “铮”一声脆鸣,一道电芒破墙而出直奔铜面人奔去!铜面人“嘿”的一声:“看你还坐得住?”左手之式不变,右手中指与拇指一圈,拧腕弹出一指,“锵”一声竟如铁石,径朝那电光而去。那光也不与之触,转眼间化为十二道淡影,倏忽疾飞,交叉成一道光幕直罩向铜面人。

    “流云诀?”铜面人哂道:“原来是碧落剑派中人。”那边一指弹在堂屋的后墙上,那墙瞬间便产生了无数的裂纹,宛如蛛网一样。

    铜面人口中说着,手里却不闲着,方才那一击不曾阻得他,此时左手已经扣在了宁若海咽寒上。宁若海丝毫不能反抗,那边光幕早罩了下来,铜面人袍袖轻舒,随便把宁若海对着光幕一甩,扔了过去。这一下甚是狠毒,他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在听他与宁若海的对话,那人若念他要留宁若海活命来问昊天令的下落,必然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拿宁若海性命来挡驾。但是招式已发,与人相差不过毫厘,如果匆忙撤招,破绽必大,那时瞅准机会,说不定就能一举歼敌。这铜面人心机极深,早算好了这一刻。若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胜利,他绝不愿多花一份力气。果然宁若海一被抛出,那边光幕大乱疾撤。由于开始全力出击,后撤已经来不及,十二道电芒急转直下,“夺、夺、夺”纷纷钉在了地上。现出真形,原来是一模一样十二把长剑!

    铜面人见计谋得逞,轻一拨把前面的宁若海带倒在旁边,喝声开气,照那飞剑刺出的墙洞依样圈指又是一弹。样式一样威势却和刚才那一指不可同日而语!一道黑芒呼啸着撕裂了空气狂冲过去,就如九幽地狱的恶兽一般撞在了那墙上!顷刻间整面墙土崩瓦解,那黑芒丝毫不减速继续向后冲去。烟尘中一人冲天而起,撞破屋顶躲过了那黑芒,正是紫微道人。猛抬头却见铜面人赫然已跃在面前不足五尺之处,一爪已当胸抓到,五指呈紫黑颜色,腥风扑鼻。一看便知不会是什么光明招数。

    紫微手中无剑,猛双手一合,结了个剑印,喝一声:“疾!”那铜面人身形急进就要抢入中宫来,却见两人中间突然青光一闪,一柄宝剑横空闪现。铜面人若不收式便要撞上!他却不退,只见他爪化为掌,双掌疾合,啪一下正于面前夹住那剑。微惊道:“挪星诀?”紫微也不答话,左手已捏了剑诀,右边一掌正拍在剑柄上:“破!”

    铜面人暗道不好,百忙之中一个跟头翻了回去。那剑尖处一道锐光破空而出,饶是铜面人闪的快,也擦得面具火花四射。

    逼退了铜面人,紫微收剑落地,至宁若海前搀起了他。回头看那破墙已经粉碎。前屋大门那里成了一个大洞,原来是方才那一指穿屋而过,余势不竭,把院前那片竹林也都轰散。紫微看那本来青翠的绿竹现在居然都干枯而死,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原来他方出门不久,回头处竟见宁家小院后一道细微黑气缭绕。这黑气凡人可是看不出来,紫微自然知道,心知不妥,忙折身回来,才撞上了这一幕。

    却听那边铜面人哑声而笑,于是回过头来。铜面人缓缓抬起头来,他虽相差毫厘躲过刚才那一击,但面具却也被剑光一切两半,掉落在了地上。紫微定睛一看,不禁大惊道:“怎么……是你?”

    那人背负双手冷笑道:“我只道碧落派除了碧落真人,无人能同时融会碧落九霄决两诀以上,没想到你竟然连出三诀。那流云诀甚为精深,挪星诀与至阳诀也是不错。老夫一时大意,竟险些在你这丢了脸面。”

    紫微听了却来不及不得意,只是满脑子的疑问和焦虑:“怎会是他……怎会是他?”宁若海却感到那本来搀着自己的手,此时却变得仿佛有千斤之重……

    宁羽白坐在木屋的屋檐下,静等黑二父子回来。刚过正午不久,正是日头烈的时候。他却也不怕晒,只是小孩心性耐不得久,坐了一会就百无聊赖。于是起身来在房前屋后转悠。看一会蚂蚁觅食,捉一会蛐蛐蟋蟀,无意间看到来时路上的一片树林中,一棵红叶乌桕鹤立鸡群,高出其他树将要一半去,树冠又宽大,远观群叶飒飒,甚是好看。便想若是到树上去坐,一来看得到黑二父子归来,二来又能观到山下风景。三来上面那么高,定然比下面好玩。便离了木屋跑进树林,寻见那棵红叶乌桕,施展手脚爬到了树顶,又寻了个粗大的丫杈坐住。果然山下风景一收眼底,潺潺流水宛若一带绕过村头,村外沃野连绵。偶见几处牧羊,若白云点点,陷于一片绿色之中,看了便觉心情舒畅。宁羽白喜滋滋看了一会,忽然心有所悟,就在树上打坐,行起那七心诀来。

    七心诀乃碧落剑派镇派之宝,紫微又喜恬淡,不好争夺,他对于七心诀的领悟于修炼之中也透出一股清秀之气。宁羽白初入道门就修得此玄门正宗,实在是缘分非浅。如今看到山下秀丽景色,又有所悟,于是行起功来。

    初时与平常一样。打坐入定,一脉灵息出丹田,于全身经脉中川流不息。过漕溪,经十二重楼,穿鹊桥,游行九宫之中直达泥丸。周而复始循环不休。不料一周天方过,却出了变化!

    宁羽白忽觉涌泉一麻,紧接着丹田之中骤变突起。一股狂飙气息涌出,推着自己的内息急进不已。这股气息势头狂野,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奔走,沛然莫挡。宁羽白只觉得灵息行处经脉鼓胀不止两倍,涩痛难忍。幸好他习练此诀多年,心志远坚与常人,拼命忍住不令神志迷乱。然而越清醒却越痛苦,宁羽白只令一丝灵觉附于那狂飙之上随其四处乱闯,只盼着能早些结束。他此时汗如雨下,头上如云雾般白汽蒸蒸,远望去就像树上失了火一般。只见五道气息如流星般紧绕宁羽白疾转不休。那五道气息分青、黄、赤、白、黑五色,越转越快,渐渐也分不出哪是哪一条。终于融汇成一道清澄若水的灵息,旋转也渐缓了下来,最后自鼻入了宁羽白体内。宁羽白这才长吐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来。

    山仍是那山,水也仍是那水,人却已经不再是那人。宁羽白这一睁眼,立刻觉得好似换了一个世界似的。周围一草一木、一土一石、虫鸣鸟啼无不鲜活无比,仿佛地上的石头都是活的一般。宁羽白立刻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暗道怎么会这样?又觉山顶来风,抚过层层树顶宛若波浪。到了自己身旁盘旋不已,好像在邀请自己同舞一样。宁羽白居然出现了要乘风飞下树去的想法,但他随即把这想法给否掉。这树有三丈多高,掉了下去非摔个好歹不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宁羽白猛觉树也活了起来,那树也有了呼吸脉搏,宁羽白感觉就好像是坐在一个活人身上一样。此树莫非成精了?这可吓坏了他,恐慌间啊呀一声掉下了树,直坠了下去扑通一下正坐在了地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眼一看,本来平实的土地竟然像水面一样,自己一压就凹了下去,没到了自己的腰!宁羽白大吃一惊,忙用手一撑,却见那手臂也直**了土中直没到肘部,好像插的是块豆腐一样。

    “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宁羽白懵了。难道说……练功走火入魔了?宁羽白用力的甩了甩头,想要清醒过来。可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那棵红叶乌桕的叶子全都变成了红色!本来这树名字中就有红叶二字,叶子呈红色也很正常。可是那该是入秋以后的事了!现在才刚刚六月,眼望着不久前还青翠的树冠现在变成了火红,宁羽白惊讶的快合不上嘴了。这事情换了大人也是傻眼,别说他一个十二岁少年了。

    约莫半晌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寻思道:“这绝不是梦,刚才那一摔可是真的。莫不是和我刚才行功的异相有关?可是六年来静修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或许……”他猛地想起了那几道进入了自己体内的光符:“穆爷爷说,这是我家传家之宝,大人们也不只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既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又怎么能叫宝贝呢?想必有常人不知的作用。刚才自己的异样和现进的一切,恐怕都和那五龙昊天令有关!”想到这,一下子明白了:“那么奇怪的东西进了体内怎么会一点反映都没有呢?大概是自己练功引发了那几道光芒,才动了起来。”

    于是宁羽白站起身来。那土地立刻平复如初。宁羽白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连一粒尘埃也看不见。想再试试,就在土地之上用力的蹦了几下。这下倒怪了,地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再看那树,除了叶色变红以外,和从前的树没有半分区别!哪有什么活着的感觉?风也还是轻吹过去,轻柔而毫无停留之意。

    “难道是做梦?”宁羽白十分纳闷。却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奇异的现象也没有再出现。宁羽白还在苦思,突然发现山下村子的方向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便又麻利的攀上树去想看个究竟。

    三两下上了树去,拨开浓密的树叶一看,村里那边一幕奇景现在眼前:本来安静和谐的小村居然变成了如鬼城一样,一大团漆黑浓雾把村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阴气森森。宁羽白大吃一惊,担心起爹爹和老师来。猛然间突见有点点红芒在那涡闪现,或旋或转迅急无比。间或有红芒暴涨突破黑雾,但是须臾之间便又被吞没。宁羽白越看越急,就要下树望村里跑,忽地天色顿暗,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团团浓厚黑云在村里的上空聚集起来。阳光受阻,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若在平时可是够人们高兴的了。可现在,很多天里劳作的人也已经发现了异常,都停下手中的活疑虑起来。有的人已经开始往村中跑去。

    上空黑云翻滚吞吐不已,下面黑雾蒸腾不见消散。宁羽白再也看不下去,就要下树。正在这时,那黑云正中有光疾闪了一下,片刻间一道妖异无比的黑色闪电似裂天之刃一般直劈了下来!“轰隆”一声晴天霹雳也已传到耳边。闻听见这一声响,宁羽白巨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哇的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一栽,二次从树上摔了下来。这时一道金虹猛破开黑雾冲天而起,耀起霞光万道,直迎那道黑电而去!这便成了宁羽白闭目之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景象。

第四章 绝雷响时至亲殁 坟冢连处赤子行

    月昏星隐,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冰凉的雨丝倾泻而下,打入河水中泛起层层涟漪。除了雨声,周围一片死寂,似乎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别的声音一样。丘图山上树影婆娑,和着雨声沙沙作响。

    树林内啊呀一声猛地坐起一人,继而咳嗽不已,正是宁羽白。此时已经将近天明,他已经在树下昏迷了四五个时辰,至今方醒。他浑身湿透,踉跄着站了起来,迷茫的望着四周。过了片刻,才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那黑雾、那金光、还有那声尖锐入脑的雷音,都一幕幕闪现在眼前。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紧紧地缠绕住了他。

    “父亲!”猛地一个人出现在脑海中。宁羽白不顾身体难受,扒着树干又攀上了那棵他曾经两次掉落的树。攀在枝上向村子一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又听不到鸡鸣狗吠,静悄悄只闻雨声。宁羽白隐隐感到不对劲,紧张不已,立刻攀下了树,摸着黑向山下跑去。

    天黑雨大,小路已经泥泞不堪。宁羽白也不顾大雨,一心只想着爹爹奔山下而去。他眼力较常人强出许多,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出道路。一路之上却发现不时便有一两只鸟雀兔狐出现,不过却都不是活的,而是冰冷的尸体躺在树下道边!越跑便越心惊,那黑雾和黑电时时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于是愈加快跑起来。只盼着马上就能到家,看到父亲与师父安然无恙才好。本来轻车熟路的山林,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山下,龙田村。

    雨渐渐的小了起来,宁羽白的心却像千斤大石压着一样。他走在村路上,惊恐无比的环望着四周。很多东西都没有变,土屋石路、绿草垂杨在朦胧的雨中似乎都成了模糊一片。但路上三三两两的尸体却让人触目惊心!他平时每天都会看到的人――庆祥婶子、庆祥叔、赵家爷爷这些长辈,还有成章、小狗子、麻蛋这些玩伴,还有许多村中的熟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雨中,任凭雨水浇淋,七窍隐隐见血。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宁羽白不停的翻看着那些尸体,叫着他们的名字,可是没人能起来回答他,告诉他这是个玩笑,是他们逗弄小白的玩笑。也没人能一巴掌打醒他,再告诉他这是个梦……他又冲进各家的屋中——虽是深夜那些屋门却都没有锁。结果更令他震惊,屋中之人也都是死的,而且比外面更多。他连进数间,家家如此。有些还是一家五六口尽皆死于屋内,并且连鸡鸭猪犬也都全部死于窝里圈内。整个村子除了自己,居然半个活物也不见!宁羽白不停的推着屋门,一家又一家……没有活着的,一个也没有。

    “爹爹!”他那已经迟钝的小脑袋里又蓦然闪出了父亲的样子,便发了疯似的向家中跑去。

    “还有师父,对,还有师父!”他心想。“师父神通广大,能御剑飞天,还给我讲过好多斩妖除魔的故事呢。有师父在,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一边跑一边想,泪水却早已夺眶而出。

    其实他是在欺骗着自己,见过了那场诡异至极的争斗,傻子也知道那决不是人力所能为。那点点红芒与后来的金光他记得一次在师父练剑时见过。红芒是碧落九霄诀中的轰雷诀,金虹则是至阳诀。那黑雾和黑电却不知道是何方妖魔所为。因此肯定是师父在与人斗法。至于结果如何,看那满地尸体就知道了。宁羽白却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赢的那个是师父,希望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活着……然而真正看到家里的情景时,他彻底的绝望了。

    原来的独门小院早已消失,篱笆四散不见,只有几根木头还斜插在泥土里。本来是房屋的地方,如今几乎成了一个土堆。只看见两片残壁立在那里,中间影影绰绰似乎卧着两个人!

    宁羽白机械的迈着双腿,趟着泥水挪到了那两人跟前。傻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在一人身上放声大哭起来。那个人,正是宁若海。

    宁若海也是七窍流血,死得凄惨。旁边躺的那个人,青衣道袍,印堂一点乌黑似墨一样。不是紫微是谁?两个至亲之人突然间都撒手而去,宁羽白只是个小孩哪能受得了?如此大悲冲击,加上大雨淋浇,再加上那声雷震得有内伤在身,哭了片刻一口气不继便昏了过去。

    清晨,刚经过了昨夜的大雨,太阳复又发起威来,潮湿的大地上隐隐看得见水汽蒸腾。平时的这个时候,村里的家家户户早已经活动起来,鸡鸣狗吠不绝于耳。人们该干活的干活,该读书的读书,俱是一派祥和景象。然而此刻的龙田村,静悄悄虫鸣也听不到。偌大天地,何其悲乎!

    天亮后,宁羽白缓缓醒来。看到二老的尸体,禁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哭一会,愣半天,然后又哭。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天近中午。方才停了下来,虽还是流泪却已无声。

    一把长剑插在不远的地上。青穗早已被雨水所污,随风轻摆。宁羽白走到近前把剑拔了出来。只见剑身宛若青霜,刃处如雪,寒气逼人。剑脊上刻“腾云”二字。宁羽白认得这是师父的腾云仙剑,御剑之人都是剑不离身,人剑合一。可惜如今仙剑尚在,人却已作西游。

    宁羽白虽修得七心诀,但是其他法术却是一窍不通。如今观这场景,只道肯定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为。自己人小力弱,如何才能查得出真凶?就算找得到真凶,又如何能报得大仇?

    宁羽白紧咬着下唇,提着剑又来到残壁处,跪倒在地冲父亲和师父道:“父亲与师父在天有灵,保佑孩儿拜得名师,找到仇人为你们和全村老小报仇!”说罢重重的拜了三下方才起身,把剑一竖,凝视道:“仙剑啊仙剑,你若有灵,也当助我!”

    当下去师父身旁去寻剑鞘,却赫然发现那断壁上涂了殷红的两个字:“血”、“隐”。再看紫微道人的姿势,一手正在那两字之下。却原来似是紫微临终前以血写成!夜里黑暗,宁羽白又在大悲之中,因此不曾注意到。现在天光大亮,看得一清二楚。宁羽白紧咬牙关,从口中迸出那两个字:“血隐!”心道:“一定是这个人杀了我爹和师父,还有全村其他的男女老幼!师父临死前写下这两个字,便是告诉我仇人的名字!天可怜见还有这个线索,我一定要找到他,为所有人报仇!”

    日行如梭,转眼便已经过了下午。破败的村子中,烈日下一个幼小的身影忙碌不已。

    宁羽白穿行于村内,那小小的身体把一具又一具尸体背到村后。老人、大人、孩子……宁羽白有伤在身,但仍坚持着。将近黄昏之时终于搬完。龙田村**有五十二户人家,村后排放了一百八十三具尸体。其中还包括了宁羽白上山中寻找到的黑二父子。他将尸体排成一排,跪在前面口中默默祷告了一番,却没有再流泪――他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祷告完毕,便去寻了些饼子干粮囫囵吞了些,又找出两把锄头铁锹,就在村后挖起坑来―他要把所有乡亲们都葬了。

    宁羽白埋头苦干挖了半宿。这许多尸体没法一个一个埋葬,他又不想一个大坑都埋了,于是便都是一家一个坑的挖。入夜后,那许多尸体摆在身旁他却也不害怕,只是半宿以后累得筋疲力尽,才完成了五六个。便找了个棚子打坐吐纳起来。行功之时才觉得体内淤塞甚多,各大经脉皆有损伤,灵息不能够通行无阻。幸好脏腑没有严重的损伤,于是缓缓行功,逐渐的疗起伤来。

    正疗伤中,那股奇怪的灵息忽然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并不是像上次那样一味高歌猛进,而是舒缓有致,有如一道绵长的江流般流过各处气脉。所过之处暖意融融,更觉一股地脉灵气自所坐的地下慢慢融入体中,伤势好的愈加快速起来。功行十二周天之后,已有数处淤塞被打通。宁羽白收功睁开双目,暗暗称奇不已。但着急墓穴未成,把死者暴于野外是为不敬。于是便提了铁锹又朝那未成的坑走去。

    正行间忽然想起,这许多人是怎样死的?这么多人都是同一死法,周身又不见其他痕迹,还有那些鸡犬之类也是一般死法,如何解释?他人本聪明,片刻之后便想明白:一定是那声雷声!当时自己正在树上看师父与妖魔斗法,那雷声一响就震得自己掉下树来,还受了内伤。而且下山之时也看到不少飞禽走兽的尸体,想必也是那一声雷震死的。还有黑二父子的尸体,也是在山中的小路上发现的,死状与其他人一般无二。那么远不会有人跑去追杀他们,所以也定是遭了雷震而亡。自己因为修习七心诀多年才逃过一劫。师父修为高深自然也不会有事,而师父死状与其他人不同也正证明了这点。不知是什么法术竟然这样狠毒,方圆数里之内的活物竟然没留一个活的!想到这便气愤填膺,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这许多生灵报仇。

    手提铁锹,宁羽白下了半成的土坑继续挖了起来。本以为会和刚才一样坚硬难挖。想不到一锹下去,土石如豆腐一般削开,一抬手一大锹土便飞了出去!宁羽白一愣,一下又想起在山中树上打坐完毕那些奇异景象来。那树,那土……他又挖一锹,还是如挖豆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把锹头拿到眼前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铁锹罢了。

    他用手指轻轻滑过锹的边缘,却觉出了不寻常,只见那锹忽然嗡嗡震动不已,忽然叮的一声贴在了他的手上!一惊之下他赶忙抽开了手,居然发现锹面上有了一个手印!宁羽白哭笑不得起来,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土地像豆腐,铁锹却像面捏的一样。虽想不通,却也隐约觉得和那道奇怪的灵息有关,想必是那五龙昊天令的原因。虽然奇异,可惜自己却不懂如何运用。

    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于是用手抚平了锹头,继续挖了起来。这一下掘土如豆腐,进度真是突飞猛进。天快亮时,五十多个坑已经挖好。宁羽白依墙闭目养了养神,再想研究的时候那奇异的能力却又不见了。他叹了口气,这老天似乎总在和自己开玩笑。可看到那些尸体,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他便又去给人们下葬,这一忙又是一天过去。

    宁羽白修行日久,干少许活也不觉得累,只是偶尔喝点水,中间又行功一次,那怪息却没有出现。天黑的时候,数十个大坟都已埋好。宁羽白把父亲与紫微分别葬于两坟。等坟都成了又跪拜一番,寻了间屋去睡下了。第二天又提了腾云剑去山上砍了些树木回来,给所有的坟分别作了墓碑,又是一天过去。就这样三天之后,终于把全村的后事处理完毕。

    这一日,天气却没那么热。宁若海和紫微坟前跪着宁羽白。只见他从前的两个发髻不见了,头发梳理了一下,在后面用一条布带系了,挽了个髻。身上的衣服也都浆洗过。背后斜背着一根棍子状的东西,外面用布紧包着,那是腾云剑。身旁放着一个小包袱。里边有两件衣服,还有点干粮、火刀火石和几十文钱。除了吃的,都是从自己家废墟中寻的。他家教甚严,即使现在这种状况,只要不是必需品,他也不肯拿那些无人家里的一针一线。他把自己家废墟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这些,却不见了那个断成两截的令牌。

    宁羽白今天特来拜别。他已经打定主意,报仇就要先投明师,学得高艺方能成功。想来想去,仙人也不认识,仙山也不知道在哪。忽然想起那白胡子的穆爷爷来。记得他是北溟剑派的尊长,又是自己家的恩人,便决定去北溟派投师。于是才准备好行装要上路去。走之前来到众人墓前拜别。

    拜过了爹爹和师父,又哭了半晌,宁羽白终于踏上了离乡的征程。

    出了村子,向西走了数里上了大路,便一路向北寻北溟剑派而去。他熟读南华经,知道北溟便是北海。但是北海到底在哪里却是不知道。只是想着既然叫北海那便应该在北边才对。于是一直朝北走去,寻思着遇到城镇的时候进去找个教书先生问一下北海到底在哪里。他行路也不怎么休息,两三天也就吃一顿干粮。夜里便找个僻静之所行功打坐顺便疗伤,两三个时辰之后又再走,实在太累了找棵树睡上一觉。夜半之时总是想起从前的种种,又想起爹爹和村人的死,免不了深深的伤感,每次睡觉都必然会哭醒过来。

    如此走了五六日,那怪息中间偶尔出现过一两次。宁羽白也渐渐摸着了些头绪。那怪息有如实质,似乎可以运用一样。每次发作的时候,宁羽白便与外物如融通一般,五行之中,都有所感。有一次曾把一掬水化作一个水球于掌上抛玩,兴起之时却掉了下来溅了一脸;还曾有过腾云剑于匣中铮鸣作响,喜得宁羽白还以为自己可以御剑飞天了,再看时却什么反应都没;再有一次便是夜里寻了棵树练功,醒来却发现树枝交叉纵横,将自己围作一团,后来好不容易才出去,诸如此类。宁羽白也不着急,便一边赶路一边琢磨。又想着何时才能寻到北海。

    却不知从此一去,创出怎样一番海阔天空来!正道是:从来神器多磨砺,不经磨难哪成才?如今含悲阑珊去,安知何日乘龙来!

第五章 娇女临街欺游子 痴儿登台赴江流

    宁羽白为寻北溟上路,已经沿着官道走了数日。也经常向过往行人询问北溟剑派。那凡间之人如何知道道者的门派?于是宁羽白改问北海所在。人有见他是个小孩不理会的,也有说北海是海的,也有说北海是郡的,还有说北海在天上的。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说法,宁羽白早已不知道该听哪个的了。心想还是到城里找个有学问的老师问问看,便向人打听了附近的城镇。

    原来北面不远就有个县,叫做祁阳县。县城位于滁水之滨,扼南北通行要道,正临滁水胜景田堰和滁江瀑布,南来北往的商贾人士、迁客骚人皆汇于此,热闹非凡。虽只是个县城但比普通县城大上不少。他便决定过去碰碰运气,问明了走法便一路行了下去。

    这一天早上,宁羽白到了祁阳。远远望去果然是一座大城,城门便比普通县城宽出一倍,可容两驾大车并行。宁羽白紧赶到城门口,守门的官兵见他是个小孩也不盘问便放了进去。

    进得了城,宁羽白便四处打听何处有学问高深,博通地喇人。有人便告诉他城东有家学馆,馆中王老夫子可是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大儒。他那学馆也多有文人雅士造访,若论学问,恐怕这里就要数他了。宁羽白听后欣喜非常,便谢了人家,问明道路直奔学馆而去。

    这日祁阳县正逢庙会,真个是热闹非凡。庙会那几条街上人山人海。道路两旁摊贩连绵,吃喝穿戴应有尽有。还有些打把式卖艺的、猜灯谜贴字画的、耍猴唱戏的……真是天热气氛更热。

    却见这边路上走来两位公子,都很年轻。一位十五六岁,另一位十三四岁的样子。行人见到,不由得都暗暗惊讶:“好俊俏的两位公子哥!”

    只见年长那位头上一根碧玉丝带束住头发,身着一领葱白雪纹袍,腰扎绣龙绦。手上一把折扇半开半合。面上嫩得能捏出水来,下颌尖尖,目若秋水眉如远山,当真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只见他秀眉微皱,似乎对路人的频频打量有些烦恼。却不知一路行来倾倒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年幼的那个穿一身翠绿轻绸长衫,头发用一根金丝带绑了个髻。长得也是眉目如画,粉质玉琢一般。秀手中却拿了一串冰糖葫芦,正起劲的东张西望,兴高采烈。两人均是腰悬宝剑,想来也是装饰的成分居多。可惜这二人俊是俊,只是太过秀气了些,简直比女子还要漂亮。走在一起,不被人猛盯才怪。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绿衣公子见前边不远就有个绸缎铺,便要抢进去瞧瞧。那白衣公子一把拉住他道:“五……弟,你还要逛啊?眼看和三师姐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你却只想着玩!误了时辰可怎么办?”

    绿衣公子撒娇道:“哎呀四哥,你就再让我逛一家嘛,刚才玩了好多,就没看过料子呢!你我买些回去,请婆婆做几件漂亮衣服,总强过天天都只能穿白衣嘛!”忽然又把嘴巴凑到“四哥”的耳边道:“也比咱们身上罩的这件六个时辰就现原形的纸衣服强嘛。”

    白衣公子柳眉一皱,道:“不行,你还嫌买的不够多啊!”说罢将手一抬,亮出拎着的一堆东西,只见大包小包,盒子袋子的能有十来个。他又道:“你还敢买料子回去做衣服?让师父看见了不就死定了!也不知你给了林妹妹什么贿赂,让她教了你这等小把戏。”又摇头道:“唉,早知道真不该答应你偷着出来逛。待会非挨大师姐训不可。我看咱们无论如何得走了。”

    绿衣公子很是沮丧,又辩了两句,可白衣公子铁了心的要走,他也没了办法。后来只得答应道:“那好吧……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可千万别跟师姐说啊。”

    白衣公子道:“你走就好,我也跟你跑出来了,怎么会跟师姐说呢?可是,这些东西怎么办?”绿衣公子眨了眨眼道:“没关系。咱们先把东西送回客栈。等事情办完了再偷偷出来拿吧。”白衣公子气道:“客栈在城西,城里这么热闹,走回去最少也要半个多时辰,再出城的话,肯定来不及啦。”这倒是个问题,他二人出来之时都欠考虑,只顾着玩了。如今方发现难题。

    绿衣公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咧嘴一笑道:“不怕,我们雇个人把东西送回去就行了啊!你看——”说罢把手一指――白衣公子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和绿衣公子年纪相仿,衣着很是简朴,只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土布衣裤,扎了条黑布腰带。背上背了个小包袱,又斜挂了一个白布包着的棍子似的东西。别人都是在左顾右看的逛庙会,那少年却低着头只顾走路,对两旁的花花世界漠不关心。忽然他似乎感觉了到什么,抬头一望,正看到这两个公子哥指着他说话。他似乎也被两人的模样所惊,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低下了头,继续走他的路。

    绿衣公子对那“四哥”说:“看,够傻的吧?”白衣公子看了看绿衣公子,开口说:“你想让他帮忙?就不怕他拿了东西跑掉?”

    “不会的。看他那呆呆的样子,肯定老实得不行,吓唬一下就成了。而且这里面也没什么他能用的,他拿来做什么?你看我的!”绿衣公子说完把腰一叉,把那冰糖葫芦大大的咬了一口。作出一副小恶霸得模样,走上前去。

    宁羽白正赶路间,忽地刚才那个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公子哥一下拦在了面前。宁羽白不知发生何事,正要问,那公子用下巴向自己点点道:“那个小子,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干什么去?”

    宁羽白眉头皱了起来,心想这家伙看着倒还挺招人爱的,怎么说话态度如此恶劣?他心中这么想,那边的白衣“四哥”看到绿衣公子的恶样子,心里早已笑倒了,忙用折扇遮住了笑容。

    绿衣公子看不到后面的四哥,还是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样子。撇着个嘴,下颏抬的都到了人家鼻子那么高了,还一手叉腰另一手拿着个糖葫芦。宁羽白虽皱眉,却不想生事。他刚逢大悲,心绪还没有完全平复,是以对什么事都很冷漠。只是口中道:“我有要事要赶去做,还请这位小哥让一让好么?”

    绿衣公子还是那副模样,又炫耀似的慢慢咬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嚼了又嚼咽了下去,然后才说:“这样啊,本少爷可是有两件要事在身,都急着去做。只可惜是分身乏术,你帮我送点东西到城西老杜客栈,本少爷便重重有赏!你看怎么样?”

    宁羽白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道:“我确实有要事要办,请小哥不要开玩笑了。”说罢一侧身,就要闪过去。却眼前一花,那绿衣人又拦在了身前,怒道:“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话也敢不听?你也不打听打听,全城有哪个不知道我萧……萧天霸的?小心我动动指头,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边的白衣公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你什么时候又成了萧天霸了?宁羽白被那笑声吸引转头一看,不觉竟呆了。

    “这人笑得怎么这么好看?”宁羽白心忖。莫名其妙的又想起四个字:巧笑倩兮。他也不知怎么的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这哥词来形容呢?忙将这念头扫出脑海,又对那绿衣人说话:“恕我不能从命,还请兄台另外找人吧。”说罢闪开了绿衣人便走。

    忽然肩头一动,宁羽白心有所觉蓦地停住转身。那绿衣人手中正捧着自己背上布裹着的剑在那里左看右看。宁羽白大急,那是师父紫微真人的唯一遗物,岂能丢失?他忙叫道:“还给我!”一边就去抢。绿衣人虽不知那物为剑,却也当作剑来耍了个剑花,躲过了宁羽白,嘿嘿一笑:“这下你还肯不肯帮我这个忙啊?”宁羽白也不答话,踏步向前便去抓那剑。绿衣公子也不躲闪,只前后左右把那物当剑使得上下翻飞,宁羽白连布丝也碰不到一根。着急之下不禁乱抓起来,正不能得时,突觉丹田一动,突觉那剑竟似产生了吸力一般,把自己的手猛地吸了过去!他本能用力往后一带,腾云剑唰的一下便跟了过来。那边绿衣人一愣,还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手中的棍子一下子飞了起来。一时忘了松手便一起被带了过去!

    裹着布的腾云剑一下飞还到了宁羽白的手中,无巧不成书,宁羽白正抓在了绿衣人握剑的那只手上!两人均是一愣,宁羽白只觉得那手柔若无骨一般,又暖又滑,握着说不出的舒服。绿衣公子却觉得那抓在自己手上的手如铁箍一般,生硬无比,偏又拔不出手来。羞怒交加之下扔了那糖葫芦,一巴掌打在了宁与白脸上!

    宁羽白愕然!手稍松,绿衣公子便拔了手出去。怒喝一声:“下流!”伸手便要拔剑出来。却被一只手按住,看时却是那个白衣公子。只听他道:“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正事要紧,不要在这纠缠了!”说罢拖了那绿衣公子便走。绿衣公子还尤自在叫喊不停,却被他的四哥拉得越来越远,最终看不到了人。

    宁羽白愣了半天,始终搞不懂怎么会挨了一巴掌。所幸剑取了回来,挨了那巴掌虽然生气,不过人已经走了也没有办法讨回公道。想了想,难道又是那五龙昊天令帮了自己?或许是吧。他揉了揉面颊,又去找那学馆去了。

    再说那两名公子携手而去,就近选了东门出城,向北急急行去,那绿衣的还一直嘟哝个不停。二人选了荒凉的地介走了不远,看看四周无人便钻进了路旁的一片茂密树林中。不一会,竟然从里面走出两名美貌女子来!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三四岁。细看一下,可不正是刚才那两位?不过此时二人都没了刚才的装束,不见了华服,换做了一身简单的素白长裙,纤尘不染。剑都背到了背上,原来是两个红妆扮须眉!

    出了树林,那年幼些的女子,便是方才那个穿绿衣的道:“哼,刚才那个死小子,竟敢轻薄我!你刚才就不该拦我,让我把他的手切下来!”年长女子道:“好啦好啦,你都说了一百遍了。我知道啦,下次见到他我帮你罚他!”

    年**子又道:“雅儿姐姐你可好了,八方玲珑诀修炼到第四重,可以不畏寒暑。我都练了两年啦却还不能突破第三重。不但不能御剑,这大热天的还要披个纸衣服在裙外,可热死我了。”被唤做雅儿的接道:“还不都是你自己不好,平时贪玩不用功,这次又贪玩非要出来看看山下的世界,热了又能怪谁?”

    年**子娇憨一笑,双手一合抱住了雅儿的腰撒娇道:“小凝知道雅儿姐姐对我最好啦,其实你心里一定也想出来玩的嘛,对不?”

    雅儿故意道:“哼,时间差不多了,抓紧要走啦!”

    小凝闻言把头贴在雅儿的背上,又紧了紧双手,闭了双目道:“走吧走吧。”

    雅儿见小凝准备完毕便默运起玄功,左手掐住剑诀与右手一合,口中默念法诀,把手一分:“起!”但听得叮一声脆响,背后仙剑脱匣而出,立刻化作一道蓝光护住二人腾空而去,转眼入云不见。

    祁阳城北临滁水,西靠灵秀山。出了北门走不到三里便是渡口。此地有一处景致:那滁水绕灵秀山蜿蜒而来,在这渡口不远处开始每隔将近一里便陡然落下一层。连下三层,形成了三个连续的小型瀑布,叫做滁江瀑。瀑布旁恰有座石山,低处有一天然石台,唤做托虎台。在台上观滁江瀑正是合适,从头到尾可以一览无余。所以偶尔便有些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的来这里观瀑饮茶,吟诗作对。台上千尺高处是为石崖,叫做朝天崖。壁若刀削斧砍极难攀爬,人迹罕至。可是从来的安静今天却被打破了。只见一道轻微蓝光自天空中闪下,唰地立在了崖上,一闪不见。却现出两个人来,正是那叫做雅儿与小凝的两女。

    二女落在崖上,雅儿便收了剑光。小凝也松了手,往那崖边看起滁江瀑来。雅儿道:“三师姐约我们在这见面。时间马上就到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小凝接道:“放心吧,三师姐你还不知道?她说午时二刻到就决不会三刻出现。等等吧,该马上就来了。”旋又气道:“要不是那个小子,我们怎么会把东西都埋在树林里?还敢摸我的手!下次看到他非抽他二十个耳光不可!”

    雅儿笑道:“只摸了你的手一下你就要把人打成猪头,那以后谁还敢碰你啊?你不想嫁出去啦?”

    小凝闻言道:“哼,我的志向就是和师父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女中豪杰,谁希罕那些臭男人!”话锋一转嘻嘻笑道:“倒是雅儿姐你,最近春心萌动……”话还没说完,就被雅儿两只手乱拍过来骂道:“死丫头,你才春心萌动了,还不休口!”

    小凝呵呵笑着躲避,一边又说:“我老人家向来神算,最近你红鸾星动,恐怕……”

    两人于是就在崖顶这样嬉闹起来。

    时间不断的流走,日头一点一点的移过天中。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所等的师姐没来,却等到了另一个她们认识的人――那人来在托虎台上,粗布衣裤,背上斜背了个棍状的包裹,正是宁羽白。小凝在朝天崖上闲的无聊,正往下看那滁江瀑,无意间正看到宁羽白在托虎台上。旁边雅儿却没有注意,还在说道:“师姐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回去见师父?”

    小凝没有回答,袖中掏出了一根翠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雅儿闻曲一愣,奇怪的看着小凝。

    宁羽白本来是去学馆问询北海之事,看门之人看他衣衫破旧,年纪幼小,想是乡下来的野孩子。便无论如何不放他进去,宁羽白不能得其门而入,没有办法只好在城里转悠,碰见上了年纪的人便问。很多人都告诉他北海便是北海郡。宁羽白想既然有北海这个郡,不如就去看看。便又转出城,想要继续北上。没想到出了城不三五里就看到一条大河拦路,寻不到渡口,便沿河而上,却来到这托虎台。正在想着如何渡河,忽然耳边一阵笛声传来,不觉凝神倾听起来。

    那笛音似诉似怨,直入人心弦。不久之后,调子一转而悲。凄凄凉凉,悲悲切切,宁羽白听着听着竟有些恍惚起来。沉浸在悲调之中,从前的一幕一幕不觉浮现在眼前:每日里与一群娃娃们嬉戏打闹,或者听父亲教自己颂读诗书,又或者随师父修习心法……那些人一个个的出现在眼前,又一个个的消失。想来,他们都已经是地下的枯骨了。现在看这茫茫天地,竟已经没有一人能为自己所依,就只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将要飘到哪去。还有大仇未报,却不知仇人身在何处……又再想起父亲师父的音容笑貌,不禁大悲,只觉得此身留着也无用,还不如一死了之!

    笛声萦萦绕绕,一步步引领宁羽白往难过中想去。他不知不觉中便慢慢向台边走去。那托虎台本就是座小山崖,上面比较平整所以才叫台,下面就是滁江了。宁羽白走到台边,愣愣的望着台下的汹涌江水。那一夜的悲剧突然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脑子,所有人的死状一遍遍在眼前过去。他只觉得胸口发闷,非要做点什么才能舒解,便纵身一跳,直往江中坠去!

第六章 吴燕雪言谈六派 宁羽白跋涉九凝

    托虎台高有百尺,因此居高临下方能成为观赏滁江瀑布的最佳地点。宁羽白一头栽下,便如流星一样掉了下去。那笛音也猛地刹住听不见了。羽白身在空中,天旋地转。他在翻滚着就要掉落到江中时,猛地清醒了过来!

    “啊!我这是在做什么!”他心中大惊,慌忙间却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把眼一闭,就等着掉入江中那一刻了。

    正在此时奇变陡生!百丈高崖上突地也跃下一人。素白色一点飘下,衣袂翻飞,于半空中突然化作蓝光一道,闪电般冲了下去。

    宁羽白马上就要落入江中时,猛地觉腰间一紧被一只手臂搂住,随后被拉得止住了降势,却瞬间天地倒悬,从快速降下一下子便成了急速上升!头晕目眩中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一下子坐在了高高的崖顶上。心还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张略显焦急的如花美颜出现在眼前。一下子,宁羽白的心停住了,张着的嘴再也没合上,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个人。

    只见那女子转过头去对着某人道:“死小凝,做什么吹那七情曲,你看都把他给吓傻了。”

    宁羽白忙道:“这位……仙子,我没事!”心里期待着她再转过脸来。

    那女子果然转过了脸来,却一笑道:“没事就好,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子。这位小哥不要误会了。”

    宁羽白见到那笑容,竟然觉得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正思考间,却见那女子后面又探出一张粉脸来,嘟着嘴道:“我只是作弄他一下嘛,谁知道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要寻死。哼,敢摸我的手,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一听到这话,宁羽白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惊道:“你们是……是那两个人?”后面那个女子道:“废话,不是我们还会是谁。你以为谁还会好心救你这个臭小子吗?”

    “你真是那个萧天霸?”宁羽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顽皮任性的刁蛮女子联系到一起。

    救他上来的那个女子起身笑道:“她不是什么萧天霸。她是我的师妹,姓萧名咏凝。我姓梁叫做雅儿。那个名字是她用来唬你的,没想到却没唬住。”

    宁羽白听了连忙起身,口中道:“梁仙女救了我性命,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罢就要跪倒,梁雅儿不好相扶,连忙跳到一旁,不肯受此大礼。又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位小哥切不可如此。扶危救难本是我辈中人理所当为,算不得什么的。何况这是我师妹有错在先,她不该用那七情曲中的哀字诀惑你。我这个做师姐的也有不是,可不敢受你这一拜。”

    宁羽白惑道:“什么七情曲?就是那笛子曲么?”

    梁雅儿道:“不错,就是那笛声。这曲子本是另一位妹妹所学,可惑人心志,临敌作战时妙用无方。我五师妹和她关系不错,因此得传了这首。幸好她只得了皮毛,要不然今天得结果恐怕……”说道这见宁羽白眉头皱了起来,忙道:“她年少顽皮,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还请你不要见怪。”

    宁羽白挠挠头道:“既然你救了我,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我是不会怪她的。”萧咏凝听了哼了一声,道:“谁要你装好人!”说罢仰头只去看天。

    梁雅儿却待再与宁羽白说话时,突听得萧咏凝叫道:“快看!是三师姐来啦!”他二人闻言,顺萧咏凝所指朝天上看去。只见西北方向闪来一道水蓝色瑞光,初时尚在天上高悬,只是隐约可见。不一会越来越明显,冲着这座山崖疾飞了过来。不过多时已到了山崖上方,光方一收,一名女子轻踏在了地上。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与那二女一样也是素白长裙曳地。腰上扎了一条蓝丝带,身材均匀高挑背插一把宝剑。面目清秀,眉宇之间隐隐有凝重之感,看起来却比那二女成熟得多了。二女见到她收剑落地,便上前施礼拜见师姐。那女子受礼过后,便目视宁羽白道:“这位小兄弟是……?”

    宁羽白忙道:“小子姓宁名羽白,适才因为……因为些事情不慎落水,幸好这位梁姐姐相救,所以才会在此。”

    那女子道:“原来如此,敝姓吴,是她们的师姐。不知公子却是因何落水?”

    宁羽白略一沉吟,正在想要不要说。那边萧咏凝忙抢道:“这个人在下面看瀑布,想看清楚点就凑到台子边上去看。他又调皮,一不小心就掉下去喽。幸亏四师姐眼快把他救了上了。”一边转过头瞪着宁羽白,一副威胁的样子。

    萧咏凝虽这么说,那吴师姐却是不怎么相信。便等着宁羽白的回答。宁羽白对萧咏凝的表现很是反感,方待开口。梁雅儿忙在一边道:“是呀,这小哥不怎么小心,看瀑布却滑了下去,下次可要小心点啦。”却微笑着望着宁羽白。宁羽白一见到那笑容,心便怎么都硬不起来了。于是把嘴一扁道:“没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倒给几位添麻烦了。”

    吴师姐见他也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略微安慰了两句,便对梁雅儿和萧咏凝道:“方才派中有急事,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好在不算太晚,雅儿你将这位小兄弟送下崖去,咱们再动身。”宁羽白听得,忙道:“等一等,我还有件事情想要询问几位姐姐一下。”

    大师姐便道:“哦?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宁羽白先施了一礼,道:“小子本是要去寻找北溟剑派的。不知北海在何处,因此四处寻访。几位姐姐都能御剑飞天,定是修行中人。不知可否指点一下,往北海究竟该如何走?”

    萧咏凝奇道:“咦?你竟知道北溟剑派?”吴师姐也有些惊奇,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道:“不知小兄弟要找北溟剑派有何要事?”于是宁羽白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却甚简略。只说了自己家被妖魔所毁,想去北溟拜师学艺。

    吴师姐听完,皱眉道:“这世上邪魔甚多,邪恶之人也不少。因此才有我们修仙之人。若让我辈中人碰上,定不会让这灭门惨案发生!”她却只道是灭门而已,却不知实际规模要大了几十倍去。宁羽白心忖:“便是我师父那么大本事也没办法,换了其他人,恐怕也是徒做陪葬吧。”

    吴师姐又道:“血隐这个名字倒没听说过,不知是何方神圣。回去问过师父,或歇道。不过宁兄弟要去北溟剑派,这恐怕却有点难了。”

    宁羽白一听便有些着急,吴师姐接着说:“我本来与两位师妹约定一个时辰前在此见面。可是派中有事,便耽搁了。不是别的事,正是雷鸣子师叔前来传盟主剑函,约召五派掌门七月十五在黄山天都峰凌霄剑派聚首,商讨一件事。”

    言至此,见宁羽白有些困惑的样子,继续道:“宁兄弟或许有些听不懂。我便来说明一下。”遂踱步望天道:“当今天下若论修剑者,当数七大剑派。分别为北溟、碧落、天罡、秋水、凌霄、杭州章氏和南海端木氏。我三人便是秋水剑派门人。我是三师姐,名叫吴燕雪。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些邪魔外道也自称剑派,修炼邪剑。一百六十多年前,除了南海端木不愿涉世以外,其余六大剑派在蒙山会盟,剑盟成立。”

    宁羽白闻言点头道:“想不到还有这许多门派存在。可是这和北溟难去又有何关系?”

    吴燕雪道:“天下修道者门派林立,我刚才讲的只不过是我剑盟而已。剑盟之外,尚有四大玄门、八大世家,邪派也是多不胜数。至于说和北溟有何关系么……”叹了口气道:“北溟剑派本是我剑盟中第一剑派,如今却恐怕有变了。北溟剑派祖师穆少游穆老前辈,实是我剑盟的托天梁柱。适才碧落派雷鸣剑师叔来传令,便是来通知大家一件事。那就是穆老前辈已经于三日前在北海龙旋岛坐化了!他特传盟主剑函让我五派掌门前去凌霄派,然后一起去吊唁穆老前辈。”言罢神情亦变得颇为悲戚。

    宁羽白听了此话不禁大震。虽然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却感觉来得太快了。穆爷爷这一走,自己可真的是无依无靠了。遂低头不语。

    吴燕雪仍自道:“穆前辈这一走,于我剑盟平添无数变化。这个时期,恐怕北溟也不会再收弟子。何况现在北溟派掌门邱清池真人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很难说话的。再者,北海并非世俗所说的北海,那可不是常人能去得的地方,不说别的,便那茫茫大海,你要如何渡过?”

    宁羽白的心烦乱不已。忽地想出一个主意来,对吴燕雪道:“不知贵门现在是否收徒?”吴燕雪一笑,还未开口,那边已经有萧咏凝在叫:“我们所收弟子都是女子,一个男的也没有,你要是能变成个女的呢,我们倒是还可以考虑一下。”宁羽白闻言,愈发愁眉不展起来。

    这时只听梁雅儿对吴燕雪道:“师姐,你看他怪可怜的,不如我们帮帮他吧。”吴燕雪想了想道:“你若是真想要拜师,我说个地方你看行不行?”

    听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宁羽白精神一振,便问:“是何地方?”吴燕雪道:“不知碧落剑派如何?”

    宁羽白略一迟疑。其实紫微道人本就是碧落传人,因此宁羽白若去碧落剑派也是顺理成章的。可是他又想起紫微传他七心诀的时候曾跟他说过,师父的名号轻易不可对人讲起,若要说只说异人便可,若言“紫微”二字,恐怕会惹来灾祸。而且师父数年来从不曾提起过碧落二字,想是必有隐情。所以当初便只想着北溟而不想碧落。如今又听吴燕雪提起,便想:“现在已经没什么别的选择,我去碧落,只不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便如其他人一样学艺即可,想来该不会有什么差池。”于是道:“若能去得,当然至好。只是不知人家收不收我。”

    吴燕雪一笑,道:“我姐妹三人此行正是要去碧落派,一来有些公务事宜,而来也去见见我那嫁过去的二师姐。这两个丫头便是央我带去见她们二师姐的。你若要投去碧落,我们便携你一同前去,一来御剑行路甚快。二来碧落也会略看我等薄面,想收个徒弟还是不成问题的。”宁羽白闻言大喜,连忙答应,又道谢不已。吴燕雪便着梁雅儿带了萧咏凝,自己御剑带宁羽白一起出发。

    那边宁羽白自然欣喜,暗自道父亲与师父保佑,总算没有白白出来一回。想到要御剑,又似乎还觉得那一条手臂在自己腰间,不禁转头向梁雅儿望去。

    只见梁雅儿侧面对着他,明月般的脸庞上似耀着柔和的光辉。宁羽白不觉快痴了。猛地觉有些别扭,转目一看,萧咏凝在梁雅儿后面正撅着嘴盯着他。见他看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十分不屑的样子。宁羽白受了另二女大恩,也不生气。便过去吴燕雪身边停住。

    吴燕雪让他紧闭了双眼,一手执了他的手臂。一声“起”,仙剑自背后闪出,罩住两人化光而去。后面梁雅儿与萧咏凝也跟随而起。两道剑光上经云天,向西疾行而去。

    九凝山,望剑峰。

    九凝山北距祁阳灵秀山三千里。山中就数此峰最高,远望去如一剑耸立,直插入云,因此名为望剑峰。山势奇绝:处处飞云,时时险涧,沟壑纵横,绝崖横立,不见人迹。于峰顶之上,日升之时观望众山,但见浮云绵绵若海,尽在脚下。群峰林立却小,则此峰便如更仙境一般。

    云海之上高峰之顶座落了一座大殿,层层递进,巍峨庄严,正是碧落剑派。吴燕雪几人驾剑穿云而来,在那峰前停住逡巡。望见里面派中跃起两道剑光,知是巡山弟子前来,便于山门前落下剑光等待。

    落下了地,宁羽白方睁开眼来,观望四周。适才在空中飞过,他听吴燕雪所讲不敢睁开双目,只觉得飘飘荡荡,并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可不知吴燕雪一路而来却颇为惊异。要知修道之人炼神还虚,体比风轻,御剑乘风自不在话下。相比之下,凡俗之人**凡胎,便似千斤之重,如何飞得起来?吴燕雪来之前还颇担心带着一个凡人远飘千里会很吃力,却没想到拽着那少年便像提着四两棉花一样,却比平时载萧咏凝还要轻松。心下不禁惊诧不已,落地方要询问,却见两道银色剑光一闪而落,于面前现出两人。

    两人一道一俗,道者留三绺长须,长相端正。笑道:“贫道自派中望到剑光,便知是吴师妹到了。”

    吴燕雪亦笑道:“原来今日是真嵩道兄巡山,却原来还认得我的剑光。”那真嵩道:“水蓝色剑光,除你一家,别无分号,贫道自然认得。来来我与你们介绍一下,”便指着旁边一少年道:“这是我同门师弟,乃是敝门飞星剑沈长老之子,名开玉,今日当值与我巡山。”又向那少年道:“这位是秋水剑派高徒吴燕雪,你当唤做师姐。”那沈开玉便向前唱喏道:“开玉拜见吴师姐。”

    这边梁雅儿看去,只见沈开玉十七八岁年纪,身长五尺。面如白玉唇若涂朱,面庞如刀削一般齐整,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头上金冠束发,身上锦袍罩体,端地是一表人才!不禁偷偷多看了两眼,却蓦地发现那人也在看她,一下子脸上有些发烧,便只看起脚下地面来。却听大师姐道:“原来是沈师叔的公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沈开玉听得,忙谦虚不已。

    吴燕雪也把梁雅儿和萧咏凝介绍了一下,又把途中遇到宁羽白之事说了一遍,后对真嵩说:“听闻贵派近日正在收徒,不知可否收留这位小兄弟?”

    真嵩沉吟了一下,并未答话。倒是沈开玉见梁雅儿满怀期待的望着真嵩师兄,一笑道:“师兄不必迟疑,这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何况我派近日正在收徒,既是几位师姐师妹相托,自然无妨。”又转向吴燕雪道:“不过他日后成就如何,可就要看他自己了。”吴燕雪便道:“这个自然。”

    真嵩听得,似有所悟般哦了一声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这位兄弟去离别崖入门,师弟你领几位秋水同门进去觐见掌门吧。”

    宁羽白在旁边听见竟似乎是收了自己,喜不自胜。吴燕雪等人又与宁羽白道别,嘱咐了一些话便跟沈开玉入派去了。宁羽白心中暗自思索,这几位姐姐真是自己的恩人,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自逢大祸,性情变沉笃了许多,此时心存感激也不说出,只是暗暗记在心中。只是看梁雅儿离去,心里就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很不是滋味。

    那边真嵩过来先问了一些话,便道:“我碧落派收授门徒,本都有其考验。你虽为吴师妹所荐,这个规矩也不可作废。我与你指一处地方,若在天黑之前可以赶到,便可收你。若过了时间,这门便不向你开了。如此便做你的考验,如何?”

    宁羽白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答应。真嵩于是指了一处山峰说:“那是我碧落剑派收徒授艺的地方,名叫离别崖,崖顶有座碧落别院。我现去那里候你,你自己小心吧。”宁羽白看去,果然有一座山峰在不远处,却比这望剑峰要矮上许多。他心里清楚山情,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山都是看着近,实际上要走的路要多上许多。自己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打了个突儿:这路程可真是不近―中间隔了两个峰头。加上山势险峻,普通人恐怕要走一天才行。现在只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正待回话,回头处却见一道剑光飞起,真嵩已经离他而去了。没办法,只好咬了咬牙,紧紧行装,奔那山峰行去。

    却说真嵩。不过须臾之间,他已仗剑飞到那山峰处。落下来走向一座宅院之前,那宅院占地数亩。前面一扇大门,上有一匾书着四字:“碧落别院”。

    正行间忽地门开。只见一老者走出,笑对真嵩道:“真嵩师第今日怎地有空,到这来了?”真嵩近前先行一礼,后道:“刘师兄还是老样子,英姿勃发不减当年。愚弟来确是有一件事,”遂把宁羽白之事说与那老者听。

    老者听完,皱眉道:“穆少游刚死,我剑盟之内将有大变动。值此多事之秋,怎可乱收弟子,何况还是其他剑派所荐?”

    真嵩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沈师弟发话,我也不好驳他面子。而且我让那孩子天黑之前从望剑峰赶到离别崖。想他一个凡人,又是小孩,如何做到?做不到自然入不了我门户。即便他能到达,有刘师兄在此镇守,就算他是别派奸细,又有何妨?”

    这几下马屁拍的那老者心里甚是舒坦,便笑道:“真嵩师弟也还是那样缜密,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言,你我进去等待便是了。”真嵩答应,于是两人进屋去了。在屋内大堂,童子奉茶完毕。两人便闲聊起来。

    天上日头缓缓西行,两个时辰过后,天渐渐昏了起来。又过了一会,真嵩道:“看来是不必刘师兄操心了,那孩子眼见是来不得了。”正说间,忽听外面啪啪拍门作响。不多时一童子进来禀报道:“禀刘管事、真嵩真人,外面有一少年自称从望剑峰赶来,特来离别崖学艺的。并要拜见真嵩真人。”

    两人听得,不禁都站了起来。

第七章 精诚所至虽入室 暗投明珠却蒙尘

    真嵩和刘管事听言对望了一眼,真嵩道:“不想倒真的赶了来,此子看来也不简单。”

    刘管事道:“这也更说明了他的背景复杂。真嵩师弟不须多心,交给我便是了。”真嵩却接道:“却想不到秋水剑派也会有觊觎我派之心。”摇头慨叹,二人便出,径往门前走去。

    宁羽白在门前等了一会,忽听嘎吱一声大门开。看时却见真嵩真人同一葛袍赤须老者一起走出,忙上前施礼道:“真嵩真人,小子如约来了。”

    刘姓老者行前几步,先打量了一下宁羽白。只见这少年十二三岁年纪,双眉清秀,双目隐隐显出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深沉来。嘴唇紧抿着,身上的粗布衣服一道一道的开了不少口子。双膝裤脚处又多有泥土,一看便知定是跑了不少山路,胸口轻微的起伏着,倒不像很累的样子。

    真嵩道:“既然按时到了来,便算你通过了考验。从此可以暂入我碧落别院修行。”顿了一下又道:“凡入我碧落门下的弟子,先要在碧落别院修炼三年。三年后经师门考核,合格者方可成为正式的碧落授艺弟子,入各位师叔门下修习剑法。不合格者只能做普通弟子,再次者便要逐出师门。这一点你可记了?”宁羽白道:“弟子谨记。”

    真嵩又道:“这位就是此处离别崖的主事,姓刘名慕平。初级弟子的修行都是他来负责。你务必好好向刘师兄学习!”宁羽白闻言向便老者行了礼,真嵩又与刘慕平言语几句便告辞回望剑峰去了。

    刘主事也不多言,便带宁羽白进了碧落别院,径到了大厅之上。只见那厅上挂了一副匾,上书“来仪厅”三个大字。坐好之后刘主事便问了些家世来历的问题,宁羽白念及紫微真人,便随便编了些话语瞒了过去。刘主事也没细问,却对宁羽白道:“你那背后背的可是剑?”宁羽白答是。

    刘主事笑道:“汝等初入我门,先要用些时日打底筑基,练剑还要远远押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进了碧落剑派就能练剑的!”宁羽白只好点头应是。又言语几句,刘主事便带他进到后院弟子住处去了。

    这碧落别院是一座大庄院,占了半个山头去,共分三进:头一进是来仪厅和神秀堂。来仪厅为议事厅,神秀堂为众弟子平时修炼之所;第二进为所有人等的居所,众弟子都是多人共处一室,名为“寝舍”;第三进则为柴房厨房等等杂役相关的地方。刘主事首先带了宁羽白去寝舍,随便指了一间道:“这房间还有空的地方,便是你日后的住所了。说罢带着宁羽白进了屋去。

    屋内二人,一人盘膝坐于床上似在练功,一人坐于案前举着一本书正摇头晃脑地在看。两人却都是长衫在身,俗家打扮。刘主事与宁羽白进了屋来,那两人竟都没有知觉!刘主事咳了两声,他二人方发觉屋里多了两个人。于是练功的下了床,读书的放下书过来行礼。刘主事皱着眉头对那个看书的人道:“又在看闲书?”那人低头答是。刘主事不甚高兴的样子,却未再说什么。又略微一瞥那名本在打坐的人,才给宁羽白稍稍介绍了一下。

    原来练功那个名叫滕千里,读书那个名叫谢青阳。这两人也都是碧落的入门弟子,二人都是一年前入门。宁羽白上前与二人见过,滕千里只约略还了个礼便冷眉退了回去。那谢青阳倒是颇好奇的看了宁羽白几眼,也说了几句。

    介绍完毕,刘主事又对宁羽白道:“虽说你是秋水吴师妹所荐,又完成了真嵩师弟的考察,但是毕竟是凡人身躯。要修炼我碧落神功,还必须再受过诸般筑基修行、锤炼体魄锻炼心志才可进而修行,你可知道?”宁羽白本想说他早已过了筑基之关,猛地又省起紫微恩师来,只好憋住这话。暗道便做普通之人过了这段时光再练剑也不迟,只好道了声是。

    刘主事又嘱咐了那两人人几句,便又带了宁羽白出屋向后面行去。宁羽白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去哪,只好跟着向后院走去。这别院内也没有园林假山,道路更大多是直竖纵横,没什么曲折,二人不多时便到了侧脚的后进院门之处。只见一个不宽的小门,上面也无门板,宁羽白便随刘慕平穿了过去。

    过了后院院门,建筑明显便比前面诸处差了一个成色。前中两进的房屋或为高楼大屋,或为精园细舍,排布也是井然有序。这边的房屋相比起来都低矮了一些,又多有残破之处,一下显得凋敝不少。偶尔可以看见几个小童或是小道士或拎或抬一些食盒器皿走过,见到刘慕平都甚是惊诧,忙停住施礼不止。刘慕平也不言语,挥挥手便打发了去,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会,拐了几拐,到了一处简室之前,二人停住了脚步。此房不大,长无两丈宽不九尺。一扇破旧的雕花木门挂在门框上,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刘主事也不敲门,只便在门外道:“蒋副主事,刘某到此,请出来一叙。”

    宁羽白站在旁边,不一会只听门内啪啪的鞋响拍地,那两扇破门一阵晃动敞开了来,从里面步出一个人来。只见这人精赤着上苫披了一件灰白褂子,圆滚滚的肚皮在腰带上方垂着,灰发灰须吊眉小眼,原来是位肥胖老者。他嘴中叼个牙签,手中一柄缺了口的蒲扇,脚上趿着两只倒了帮的黑布鞋。一出门就是一股的酒气冲了出来,刘慕平直皱眉不止。

    那蒋副主事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仪态有什么不好,满脸堆笑的刚要说话,却先打了个嗝出来,顿时酒丑扑鼻。刘慕平与宁羽白立刻都齐唰唰地后退半步。那老儿尴尬地一笑,道:“哎呀,今天不知道吹的哪阵香风,居然把刘主事给吹到我这里了?”

    刘慕平道:“今日新收了一入门弟子,仓促未曾炼其志。因此来你处交与你使唤。你看有些劳累的活计便分派他些,如此三月,作为筑基,他方可入我碧落门墙。”

    蒋副主事笑嘻嘻地道:“这个没问题,没问题。咱这好活没多少,脏活累活有的是!我正愁找不到人做呢!刘主事你放心,俺老头肯定给办好!”

    刘慕平嗯了一声,瞄了一眼宁羽白道:“既然如此,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转头又对宁羽白道:“今天开始你就听蒋副主事差遣,为期三年。此三年中若有闪失,我便会逐你下山,你可记住了?”宁羽白不禁暗道三年也太久了些!不过转念又一想,玄门仙术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叫人修得的?人家这么仔细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于是也一一答应了下来。刘慕平见这些都吩咐完毕,就回前边去了,只留下宁羽白面对蒋副主事。

    这老头眯着一双小眼睛把宁羽白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把蒲扇扇了两扇,道:“既然是刘主事把你交给了我,那我就要好好带你了!”随即开始了一番教导。大概是从来也没什么机会教训别人,这下可得了卖弄的地方,一手背后一手擎着扇子边摇边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什么些许小磨练都没受过如何登仙……直说到三皇五帝孔孟圣人五洲八荒。只说得唾沫横飞直如下雨一般。可苦了站在下面的宁羽白,却又不敢不听,只能不断低头称是。又过了一会天都快黑了下来,蒋副主事才让宁羽白去伙房看看帮帮忙,说待明天再给他安排具体些活做。

    宁羽白便随着蒋副主事到了厨房。那厨房可是不小,内中有置数口大锅炉灶,锅中冒着腾腾热气。有煮饭的,蒸馒头的,热菜的……还有两三个小道士正在手忙脚乱地忙活着,见到了蒋副主事也都赶紧打招呼。蒋副主事见一口大灶下正塞着柴,却无人烧火,便着宁羽白过去先把那锅水烧开了,宁羽白便去。先到别的灶前拿了根引火柴,塞到那冷灶下面引起火来。

    火苗有了依靠,由弱到强慢慢烈了起来。宁羽白蹲在灶前,手中拿了根烧火棍拨着火,看着那火焰跳动不已。火烧着烧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就如从前那些怪土奇铁一般,灶膛内炽热的火焰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宁羽白似乎能感觉到火的那种快乐!莫非……

    蒋副主事刚才打发了宁羽白去烧火,自己便在厨房里溜达。东挑一块肉西挑一根菜的品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着这菜不怎么的。他走到宁与白身后不远的一个台前,正待尝那台上的四海虾仁,忽地一幕奇景现出,却把他看呆住了!

    随着风扯大旗一般“呼啦”一声怪响,。只见一团赤红色的火云猛地从那灶膛内喷出,正打在前面的宁羽白身上,宁羽白幼小的身影一下子就被吞没。那火云就如喷射出来一般霎时间纵过数尺距离直扑到蒋副主事面前,却忽地似人力竭一般,唰一下又缩回到了灶膛之中,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蒋副主事一手拎了筷子正夹着一团虾肉在空中,此时却定了格一般,大瞪着眼睛一动也动不了。

    几个正忙活的小道士听得有异响都回头看时,只看到新来的那个小子好好地蹲在那灶前烧火,蒋副主事却好像见了鬼似的在后面直勾勾地看着。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忙自己的去了。

    宁羽白眼看着那弱小的火苗瞬间巨大的膨胀,又把自己裹在其中,奇怪的是居然没什么感觉,连身上的衣服也没烧掉一根布丝!愣了一下便知道那怪宝贝又在发威了。回头四望,好在没有人发现自己,蒋主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好低头继续烧那火。那火爆发了一次好像老实了很多,再也没出现什么奇特现象了。

    宁羽白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便杂在众人之中待去饭堂吃饭。忽地蒋副主事踏进了门来,高呼宁羽白的名字。宁羽白正过去时,一个小道士拎了个小食盒凑到蒋副主事身边,把食盒递了过去。蒋副主事一见笑道:“还是你小路子机灵,知道孝敬老子我。”那小道士忽笑嘻嘻道:“蒋主事,您老的眉毛胡子怎么啦?怎么焦了好几根?”

    蒋副主事忙伸手一摸,可不如此?忙道:“老子喝多了点,刚才点灯不小心给烧了的。你小子真多嘴,赶快吃你的饭去。”便打发走了那小路子。这时宁羽白已来到蒋副主事身旁,行过了礼,蒋副主事道:“明早卯时到我房来,我与你安排活计。”宁羽白应了,蒋副主事便离了去,边走还边频频摸他那胡须眉毛,嘟哝着要找个镜子去。宁羽白也自去吃饭。

    天愈来愈黑,宁羽白却不怎么觉得暗。他用过了饭,正走在回房去的路上,想到以后那三年不能修炼的日子,不禁有些犯起愁来。

    到了房中,滕千里还没有回来,只有那叫谢青阳的少年又在案前读书,聚精会神。他一手持书一手却在空中摹画,就像在画符一般,连宁羽白进来也没感觉到。宁羽白见他看得入神,便走过去想搭话。不经意却瞥见泛黄的纸上数排古文篆书,宁羽白认的不多,只看见“六鬼搬运法”几个字,不禁咦的一声。谢青阳闻听,方知有人在旁,扭头一看才发现宁羽白。忙起身道:“原来是你,我看书经常不闻旁物,不知宁老弟进来还请不要见怪。”

    宁羽白也忙道:“不会不会,我没打扰你读书便成。”于是二人在案前坐下寒暄起来。谢青阳年方十五,比宁羽白大了三岁。相貌清奇,长衣博带,手旁一直放着那本书。宁羽白道:“方才看到谢兄看的书,有‘六鬼搬运法’几个字,不知是什么书?”

    谢青阳一笑,把那本书递了过去。宁羽白接过一看,只见书体已经有些残破,封面写着几个篆字:六甲衍遁术。遂疑惑道:“我碧落剑派之中除了御剑之法,还修炼其他法术?”

    谢青阳又一笑,却不回答他,反问道:“你觉得这世上众多法术神通之中,可是剑术最强?”

    宁羽白闻听一皱眉,想了一想道:“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最强的法术神通,各种术法神功各有各的好处,强与不强在人不在术。”这些本是紫微道人从前教过他的话,如今一问便想了起来。谢青阳闻听眼睛一亮,道:“想不到宁兄弟居然也有这番高见!可惜很多人都不这么想……”顿了顿又道:“想当年祖师爷创我碧落剑派之时,还有一个人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是祖师的师弟荒竹老人。这位师祖却不擅长剑法,只是术法绝伦。因其本人未收过弟子,派中人又多重剑,因此奇奇功异法早已失传不少。到现在我派中已经找不出一个精通术法的人了,只剩下些旧书残本,堆在神秀堂经阁之内。这本书便是其中一本,被我拿来看了。”

    宁羽白道:“术法有什么不好?怎么好像很多人不喜欢一样呢?”

    谢青阳叹了口气道:“我进了碧落派才知道。据说从前碧落七子之一的浮云子紫微真人博学多才,诸般法门都有通晓。全派也只有他精通数种失传的法术,同时又是剑术高手。可惜后来不知怎地失了踪。从此我派就无人能再重现那些术法了。”宁羽白听后不禁默然。这事透着蹊跷,到底师父是如何离开碧落的?

    谢青阳仍自顾说道:“这派内之人,都道只有御剑之法才是天下最强的法术。我天性喜好符咒术法,平时也都喜欢看些书来,便被他们视为异类一般,想起来也真是好笑。”宁羽白接道:“那谢兄可知紫微真人是如何失踪的?”

    谢青阳道:“这个就不大清楚了,这件事情好似禁忌一般,人大都讳莫如深。我等是新来的弟子,这等事更是不知。”宁羽白哦了一声,也便不再问。谢青阳叹了一口气道:“紫微真人这几个字,以后就不要提了。却不知宁老弟为何会选这间寝舍住来?”宁羽白便道是刘主事命他住在这里,谢青阳忽道:“想必你是也是不得他意,所以才命你住在这吧。”

    宁羽白听了一愣,便问道:“谢兄为何做此语?”谢青阳将那六甲衍遁术翻了一翻,到了某页,冷笑道:“此屋位于全庄左腹,休门之上。玉宇清灵之气可畅通无阻,但地脉灵气却不可达,在诸寝舍之中地利最差。居之虽无妨,若要修炼,修行进度却要比其他寝舍的效果差上一些。待遇上的差别,就在此了。”宁羽白奇道:“还有此说?为何你们会住在这呢?”

    谢青阳道:“你不知道。这屋里本来住了四个人。除了我和千里外还有两个道士,一名真祥一名真华。他们两个来了已经满三年,却是所有人公认的笨蛋。两个月前大考由于修行太差已经被逐出师门。千里虽然努力上进,但是得罪过派中有势力的师兄。我又是总喜欢看些派中不认可的术法典籍,被他们看成是异类,我们又都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因此这间屋子便给了我们几个了,只是不知宁老弟你又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第八章 隐者有心试奇才 灵童御金参玄术

    宁羽白听了谢青阳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自己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到碧落剑派投师,本怀着赤诚之心,又有各种机缘巧合才得拜进门来,却未曾想仍是个受人冷眼的结果。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了刘主事的反感,心中烦闷不已。听谢青阳问到,略一沉吟,便把路中遇到吴燕雪姐妹又来到碧落的事说了一遍。谢青阳听完,皱眉道:“原来如此。这样你比我们几个可都要惨。”

    宁羽白一愣,便问谢青阳为什么。谢青阳道:“你该知道剑盟中穆少游老前辈仙去的事吧?剑盟这些年来之所以平静无事,全仗他老人家。他在时无人敢做非分之想,如今他老人家一走,各派静极思动,一场争斗恐怕在所难免。”

    宁羽白奇道:“既然为盟就是一体了,却为何又要有争斗?”

    谢青阳一笑道:“剑盟六派早已是貌合神离,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剑盟者大有人在。现在剑盟的盟主是轮做,权力也不大,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这种平静的状况能延续下去的。穆前辈不在了,没人再能压得住这些。剑盟之变,恐怕不久矣。这种状况之下,我碧落派怎会不提防着别人?你若是没人引荐还好,这下遇上秋水剑派的人,不是奸细也成了奸细了。你被安排杂役,多半也是与这有关。”

    “怎讲?”

    谢青阳道:“我等弟子入门之时都不曾有过什么筑基之说,入门三年有比试考察,合格则为正式弟子,这三年本身便是筑基了。说什么之前还要做杂务,我看多半是骗你的。”

    宁羽白咬着下唇,低头不语。只轻轻抚着腾云仙剑,半晌也不说话。谢青阳道:“宁兄弟不必过虑,这屋里的几个人境遇都差不多。但是人家可以看不起你,你却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就不信,只那些俗人便可左右我等的命运!你也看到,千里兄练功日夜不辍,我也是书不离手。他们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要做给他们看,现在不知谁对谁错,日后自见分晓!”

    宁羽白问听此言不禁一振,可旋即又沮丧道:“自己努力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登堂学艺,只能干杂役罢了……”

    谢青阳笑道:“不错,刘主事不会让你去学艺,但是你可以偷学啊!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又同病相怜。这个忙我一定会帮的,平时修习的口诀方法你不用愁,便是要看什么典籍术法,只要我能弄到的,也少不了你看!”宁羽白闻言大喜道:“真的?谢师兄高义,羽白感激不已!”说罢起身向谢青阳抱拳行了一礼。

    谢青阳微微笑道:“宁师弟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样遭人看不起,本应该精诚一致,互相帮助。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宁羽白本来连遭不幸,心情已经极度低落,如今被谢青阳这一说,精神不禁振奋了些。两人就在桌边畅谈起来。

    那谢青阳虽只比宁羽白大了三岁,可是却是见多识广,博通古今,言谈举止均自有风范。宁羽白和他言谈甚欢,听他讲些奇闻轶事也是津津有味。从谢青阳的话中宁羽白了解到,滕千里为人心高气傲又沉默寡言,人缘不是很好,每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功了。谢青阳也和他没多少话说,所以这下有了宁羽白,才真正能说些心里话来。

    两人正谈间,房门一开,滕千里走了进来,想是用饭完毕了。进屋看到宁羽白,也不多说,只一颔首便算打过招呼,回到床上放下帘帐盘膝行起功来。谢青阳与宁羽白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聊了不久也各自睡下。如此一夜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离别崖青青翠山之上走下一个少年来。他青巾包头,双唇紧抿,目不斜视。肩上扛了把锈迹斑斑的铁斧,在险峻的山路上行走却轻盈如走平地一般,正是宁羽白。

    今天早晨宁羽白如约到了蒋副主事那里去讨活计,蒋副主事哈欠连天地在一堆破柴中拾出一把好像一百年没用过了的斧子交给他,着他去崖后砍柴。宁羽白心道这事有什么难的?他在龙田村从小到大也不知砍了多少柴来。蒋副主事小眼一眯道:“别以为这活轻松。你要砍的柴可不是普通的柴禾,刘主事既然把你交给我,我自然要尽职尽责了!这崖后有片铁树林,里面长树的叫做赤铜木,你去厨房拿些干粮下去,一天之内砍上三根碗口粗细的小树上来,也不须你劈成柴禾,就算你过关!”

    于是宁羽白扛了斧子,要了根绳子又问明路途便出庄奔山后而来。

    走在山路上,宁羽白摸了好几次衣袋,那里面装了一本书。今早宁羽白离开之时,谢青阳塞给他这本书,说此书为碧落派修习术法的基本入门之书,正好适合宁羽白这种新入门弟子研习,日日修炼,天资聪颖者一年或许便可有小成。宁羽白便寻思着砍完了柴研究看看,脚下还是一路行去。

    九凝山绵延百里,当中险峰峻岭无数。碧落剑派便是座落在第一高峰望剑峰之上。望剑峰东南处便是离别崖所在的拢烟峰。拢烟峰虽不甚高,但是多峭崖绝壁,小径栈道都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离别崖后是一山谷,谷中多长着一种树木,这种树青叶赤皮,树身高直,绝无曲折。一棵树的枝杈也不很多,叶子却大而茂盛,整个谷中迎风呼啦拉的一大片如叶海一般,便是那赤铜木了。

    赤铜木是种十分稀少的树种,世上仅有少数几处地方有这种树,离别崖就是其中之一。此树三百年始成材,之所以名为“赤铜”,不仅仅是因为其皮呈赤色,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其木质坚愈铁石,为制作家具的极品木材。其质之坚硬,刀斧难伤。若要砍伐常要数人携带锐斧钢锯,一日能断一根已然不错。也因为如此,此木之价奇高,一根原木百金不可易。不过这些却不是宁羽白知道的了。

    宁羽白记着蒋副主事说的路,来到了谷前。果见谷中成片的赤铜木,心中想起那一日三棵小树的标准,略有不忿。虽说这斧子钝了些,可也不至于三棵都砍不到吧?于是提斧往林内走去,挑了一棵细小的树,卷起衣袖抡起那锈斧便劈了下去。

    平静的树林内只听“笃”的一声闷响,数只飞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宁羽白只觉的双臂震得隐隐发疼,那斧子头却被震得脱开了斧柄掉到了旁边的草丛中!看着手中那根光秃秃的斧柄,宁羽白暗道好硬的木头!往那树看去,只见树皮虽开了个口子,可里面的树干却只是有了一道浅浅的砍痕!

    宁羽白看后心中一凛,眉头也皱了起来,却不气馁,去草中把那斧头拣了起来又安在斧柄上,照着那树又是几斧下去。这次没用那么猛的力气,斧子倒是没再脱落,可那树却也还是那么一道浅浅的痕迹,这可怎么砍?宁羽白犯了愁。又试两斧,还是不行。

    “肯定是斧子太钝了!”宁羽白心想。那斧子确实是钝了点,锈迹斑斑不说,斧刃处也早磨得锋锐全无,变得有些圆滚滚的。停下了砍树,宁羽白找了块大石头跳上去坐下,那大石足有宁羽白腰般高。宁羽白盯着那把钝斧子,心里开始埋怨起蒋副主事来。既然让自己砍柴,为什么不找把好一些的家伙?可现在又没水又没磨刀石,如何磨这斧子呢?

    蓦地,宁羽白忽然想起自己的法宝来!那五龙昊天令在自己体内已有些时日,时不时的会引发出些奇特景象来。在家中葬人时的那把铁锹的异相也一下子蹦到了他脑海里。既然金铁也能和自己产生共鸣,何不试试这把斧子?想到这宁羽白不禁兴奋起来,可旋即又平静下来―这昊天令虽然神奇,可自己并不会运用,每次也是时灵时不灵的。不想它的时候就发威,想的时候却又不见了,叫人无从掌握。虽然在行功吐纳的时候出现的几率大些,可仍是不能得其门而入。

    “嘿!我何不试试这个?”宁羽白一拍脑袋,从衣内掏出那本书来。书不甚厚,纸质发黄。首先便看到四个隶字:“灵引通参”,旁书几个小字:荒竹老人著。羽白想即为法术之书,此时正可研读,或许就能习得什么有用之术也不一定。

    一念及此,宁羽白便在石上翻看起那书来。翻开那书第一页,数十行端正小楷映入眼帘:“天秀而清明腾达,地笃而厚载万物。天地万圣,奈何生万物而牧之?人皆知其神之神,而不知其神所以神。一三为道,四六其何?道者,惟静是,惟虚是;术者,非灵不育,无法不生。是故圣人近天而知命,法道其沛然莫可御;养灵神则行玄虚事。神通者,盖然矣……”

    看到这篇术法总论,宁羽白便被深深吸引进去。他本修炼玄门心法多年,不曾知得如何运用。这一下看到运用篇,立有振聋发聩之感。此前许多疑惑一一破解。便喜不自胜继续看下去,全书由浅入深,详细论讲了灵息术化之法。良久,全书看过,他便瞑目回想起来。

    这灵引通参共分灵通、神通、玄通三篇,所言皆为碧落派法术入门基础。所言具体法术并不多,只有几种裂地术、招风术、祈雨术等。主要都是如何修练自身元神,如何沟通天地,如何运用法力等原理。宁羽白自身修行早已有所成,看过一遍后便如水到渠成一般对书中精要了然于胸。冥想片刻,便照书中所言默运玄功,周身灵息顿时活跃起来。宁羽白用了个裂地法,照书上所言双手掐了法诀,祷句法咒:“如我本心,土石裂破!”双手直向座下大石打去。只见两道黄光自宁羽白双手击出,叩在了那石上。宁羽白只想着验证法术,兴奋之下却忘了自己正坐在那石头上呢!法术倒是灵了,咔啦啦几声那大石四分五裂成了数瓣!宁羽白却也哎哟一声从石头上掉了下来。

    坐起后,宁羽白惊讶的发现他并没做在地上,而是坐在一个裂坑里!旁边散落着几块石头的碎块。原来那裂地法不光碎了石,连下面的地面都裂成了交叉的几条沟!这可让他惊喜不已,忙从坑中跃起,再拿出那本灵引通参仔细看了起来。

    法术的掌握令宁羽白兴奋不已,这一会更停不下来了。恨不得把那书中的法术逐个试一遍。一时间只见这赤铜木林中,忽而尘土四溅,忽而狂风大作,忽而浓雾弥漫,就像老天爷发了什么疯一样。

    宁羽白耍了一大通,几种法术都已熟稔。便藏起了书,拣了斧子端详起来。他开始试着用通参中的法诀来驾驭体内的五龙昊天令。说到底昊天令是件法宝,虽蕴于体内也应该可以运用。宁羽白想起玄通篇中有一段祭法诀来,那歌诀便是讲的法宝炼化之法。

    凝神静气,宁羽白跌坐在地上,默运七心诀运转起自身灵息来,同时默念那祭法诀,导天地玄灵之气入体,又把全部灵息都集在丹田之内,循转不休。片刻后果然那道昊天令息悄然而起,就像不甘寂寞一样向宁羽白的灵息迎去。宁羽白惊喜不已,灵台一点清明导引自身灵息游走于经脉之中,按照自己平时行功之路缓缓行过。那昊天令息也再无捣乱之举,与宁羽白的灵息渐行渐合。行过三大周天,宁羽白睁开双眼,将那斧子拿了起来。

    平时普普通通的一把斧子,此时此刻在宁羽白眼中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羽白仔细看去,那平而钝的刃在眼中不断的变大、变大,眨眼便似成了山一样高大!本来在斧子上几乎无法辨别的细小坑纹,如今便像条条巨壑一般横在他的眼前,一颗颗铁质的颗粒清晰可见!这种景象令宁羽白大吃一惊,却也只是一瞬间,这奇怪的景象便消失了去。宁羽白再看时,却又成了那把钝斧。

    虽只是片刻光景,宁羽白却已惊喜不已。那斧子虽仍是钝斧,却又似是与以前不同。一丝熟悉的感觉又爬上了宁羽白心头。他左手持斧,右手在那斧刃上一抹,那刃便薄了一分,锈迹也没了。又一抹,刃又薄了一分!数抹后,刃处已经薄如纸,亮如雪。宁羽白提斧站起身来,顿觉天地间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他看得见土地下那暗蕴的气脉,识得清林木勃勃的生机,远处泉水的欢笑也一下子映入耳中。再看那些赤铜木,也多了许多不同。

    宁羽白挪动脚步,择了一棵相近的树走去。只见那赤红色的树皮下竟隐隐有青色脉气遍布。他一斧下去,着刃之处青光猛地一凝一闪,力度便弱了一半去。加上树质坚硬,虽然斧利,也砍不了多深。宁羽白心道:“这青气必为树脉之精,如何才能破去呢?”心思才动,忽觉体内锐息横生,如电光般跳转中府、云门、天府、列缺、经渠、太渊诸手太阴肺经腧穴,瞬息达到手部鱼际,自少商而发,手中斧子猛地变得白光耀眼,不受控制一般朝那树砍去。只听咔嚓一声,利斧入树一半去!那树有半围之粗,一斧下去仅砍了个口子而已,可是本在树内的青色脉气却被那白光尽皆斩断,杳无踪迹了!宁羽白一见,振奋精神又是几斧下去,那赤铜木没了脉气护佑,再加上现在的斧子锋利非常,三两下便被砍了个大豁口出来。

    “终于成了!”宁羽白心中欢喜,愈加频频挥斧伐木。不半刻,最后一斧之后,那赤铜木终于轰然倒了下去。宁羽白提斧又忙活了半天,把树枝丫杈去除干净,又把树大致劈成几段。整棵树拿不回去,便拣那最好的几条木料用绳子缚了两捆,找了条木棍中间一插担了起来朝来时路走去,此时天已到了下午。

    宁羽白担了柴走在山路上,心头仍止不住回想刚才那一幕幕,心潮澎湃不已。又招了阵风来借力奔跑,快到别院时才收了风,担着柴到院门前叫开了门。

    进了门后,宁羽白直奔后院而去。方过来仪厅,远远的便望见神秀堂中刘主事正在教习诸弟子修道之法。碧落弟子修道每日分晨午昏三课,此时正是昏课之时。他本也十分想去看看,可惜又念到自己的身份,不是奸细人家还这样看防着,要是真的去偷看,被发现了恐怕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于是只好摇摇头,不甘心地继续走下去,不过又想起自己如今也不是一无所获,总算有些慰藉。

    弟子们都在修课,路上也不见什么人,宁羽白一会便到了蒋副主事屋前。敲门道:“蒋主事,我砍完柴回来了。”说完等了一会,屋里却没有回音。宁羽白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应答。他一推门,发现门没锁,便放下柴担走了进去。

    屋里摆设很是简单,就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屋角堆着几只破旧的木箱,上面蛛网层层,也不知多少年没打开过了。桌上两只空酒壶倒着,一人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是蒋副主事还是谁?宁羽白一见,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打扰他,等晚点他醒了再说吧,便悄悄退出了屋去。又看看柴担,想左右无事,不如把柴都劈了。于是就在门前把担子解开,把木头一堆,拿了斧子劈起柴来。

    劈了半天,屋里终于又传出了那趿拉趿拉的脚步声,门嘎吱一声开了个缝,蒋副主事睁着迷朦的双眼钻出头来道:“谁在乱敲啊?搅得老子睡不好觉!”待看到是宁羽白在门外,蒋副主事一愣,奇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说罢开了一扇门挤了出来。

    宁羽白停了下来,刚要开口说话,蒋副主事却猛地大喊一声跳了过来:“我的天那,这、这不是赤铜木吗?怎么都劈成这样啦!”宁羽白奇道:“副主事,不是你要我去砍柴的吗?”

    “我要你去砍树回来,谁让你都砍成柴禾棍啦!亏啦,这下亏大啦!这得少换多少酒啊!”蒋副主事过去抱住那堆赤铜木柴,哭丧着脸,简直比死了爹妈还要难过。”宁羽白却不明白了:“什么?酒?”

    蒋副主事放开那堆柴禾,对宁羽白道:“废话!你知不知道这木头有多值钱那!我那些百年琥珀醇可全指着它换那!”

    宁羽白皱眉道:“您也不早说,早说我就不会劈了。明天我再去砍些回来,不劈就是了。”蒋副主事尤自道:“你以为这木头是普通木头说砍就砍吗?那可是……”蓦地停住,瞪大了眼睛盯住那堆木柴傻掉了一般。吃吃地道:“这些……都是你砍的?”

    宁羽白眨了眨眼,笑道:“不错,是我砍的。那些树虽然很难砍,但是我……”话还没说完,蒋副主事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他的衣服道:“真的是你砍的?”宁羽白只好不停的点头。蒋副主事盯住他,命令道:“你再劈几根给我看看。”宁羽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再问,过去立了根木头拎起斧子咔吧一声一劈到底。待要再拿根木头,手却一紧,那斧头已经被蒋副主事扯了过去。

第九章 蒋五爷坐而论剑 小宁儿缘起得书

    蒋副主事扯过那斧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手指轻抚过刃处时,寒光竟照得他须发如霜雪一般。他双眉紧锁,罕见的现出一副庄重的样子来。宁羽白突地竟觉得这个老头不再是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个蒋副主事。一股凝重之气由他身上直透了过来,邋遢和懒散一下子没了个精光,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宁羽白还在惊奇,蒋副主事目光一瞬,转眼又变成了那个猥琐的小老头。腰也弯了下去,眼神也懈了下来,对宁羽白道:“这斧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快了?莫非你磨过?”

    宁羽白忙道:“是……是啊,不磨那么钝怎么砍树啊?”

    蒋副主事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端详了一会,把斧子递给了宁羽白,又颇惋惜地对这那堆木头摇着头说道:“可惜了这些极品木材喽……”转而又喜道:“既然你能砍这树,那就好那就好。以后你也别干别的,每天就下山去伐木吧。不要多,日伐一根就好!”

    宁羽白听了很是欣喜。他正好想要时间来多多练习法术,这样一来正合他意,赶忙答应。当下蒋副主事命宁羽白把那些成了柴禾棒的赤铜木都搬到屋内,便着他回去了。

    回到寝舍之内,其他人都还在习昏课中没有回来。宁羽白坐到桌前,又拿出那本灵引通参读了起来,不半刻便沉浸在其中了。只觉得书中乾坤大,再看时更有许多新的领悟。

    正细心研读之时,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知道是两位师兄回来了。抬头处果见门开,滕千里先走了进来,随后跟进了谢青阳。宁羽白忙起身问好。谢青阳高兴地与宁羽白打招呼,滕千里只略一颔首。一眼却扫到那本灵引通参,忽对宁羽白道:“你也爱看这些?”

    宁羽白一愣,谢青阳接道:“是我给他看的。他如今尚未得授业,便叫他熟悉熟悉。”

    滕千里看了看宁羽白,又看了看谢青阳,道:“谢师弟,不是我看不起这些术法玄书,其他人当这是旁门左道,我却知这也是玄门正宗。不过你可想过,我碧落门中皆看不起术法这一支,如今也没有师叔师伯十分精通。单凭些残书而无明师如何能至大成?我们本已被人看不起了,更不能自己再不求上进啊!”

    谢青阳听后低眉不语,片刻后摇头道:“想不到薄师兄也这样说我。奈何我就是对这些有兴趣,要我割舍,实在为难。何况平日的修行我也不曾落下。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如今宁师弟也只是由于不曾有授业,我才给他些看,究竟要不要研究,还要他自己决定。请薄师兄放心。”滕千里闻言摇了摇头,对他二人道:“好自为之吧。”谢青阳与宁羽白相视一笑,两人不打扰滕千里吐纳,出屋去了。

    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夕照,天际如血。谢青阳西指那火烧云道:“日暮西山,一日之末。若无些许进步,这一日岂不虚度了?”旋转头问宁羽白道:“如何?今日可有收获?”

    宁羽白腼腆地一笑,怎敢把实话说出来?只说对灵引通参略有些心得,却不甚太懂。谢青阳只道宁羽白首次参悟玄术不会有什么进展,便不多问,只叫他有时间多多参详便是。宁羽白口中答应,却问道:“谢师兄可知道蒋副主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青阳虽有些疑惑宁羽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却仍想了想道:“这碧落别院还有个名字,叫做传道馆,是我碧落派八馆之一。专做入门弟子修炼之用。从前是浮云子紫微师伯兼掌馆主。紫微师伯失踪之后便由掌门师伯紫修的三弟子刘师兄代为主事。那蒋副主事打刘师兄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他姓蒋名五,大家都叫他蒋五爷。据说本是个铁匠,七师伯有次被邪派追杀成重伤,是他给藏了起来。因此对我碧落有恩,后来才能在此安度天年。”

    宁羽白听他这么一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却听谢青阳这个师伯那个师伯的,便打听起诸位师伯来。谢青阳遂把碧落派概况耐心一一道来:

    原来碧落剑派乃是当今第一大剑派,弟子千人,立派两百余年矣。上代掌门为碧落真人。真人有七大弟子,分别为烈日剑紫修、雷鸣剑紫霆、暴雨剑紫虚、浮云剑紫微、霜月剑紫寒、飞星剑沈从龙和晴雪剑陆玉宁,其中紫寒与陆玉宁都为女子。这七人世称“碧落七子”,皆是剑术无双。碧落真人西去不久紫微便失了踪,大师兄紫修继掌门位,七子便成了六子。碧落派本有八馆,七人各分掌一馆,紫微又兼掌传道馆。新入门弟子须在传道馆习业三年,合格后方能由七子挑选进入七馆,成为正式弟子。

    宁羽白听后不禁暗中感慨,却不知自己恩师如何才离开这般基业,其中必有缘故。又想要习得绝艺、觅得仇人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心中烦忧不已。可再看那天边夕阳,念起刚才谢青阳那段话,他咬了咬牙暗想:“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用心努力,未必就没有成功的那一天!”忽地心中又闪出一副美人御剑图来,那一臂环抱的温柔便开始在心中萦绕不去,宁羽白不禁发起呆来。

    太阳慢慢地坠了下去,天也愈来愈昏。两小便站在石路之上西望,直到那最后一丝红光也沉入大地。

    日,晓则升于东,暮则坠于西。每日如此,万古不变。所以世上万物无有不变,唯一不变的,只有时间。

    宁羽白入了碧落剑派之后,不觉已过半月。每日日升则下崖去,在山中或寻一道飞瀑流泉,或觅一处幽静山洞,便修习灵引通参中所著法术及练习御使五龙昊天令。快到黄昏之时再到那赤铜林中伐一棵赤铜木扛回碧落别院去。

    灵引通参所载俱是十分基础的入门之法,数日宁羽白便已通达。却又不能向谢青阳再索书看,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一点法术都不懂的小孩罢了。于是只好试着想把那昊天令的威力尽量的发挥出来。可惜十几天过去,虽有些进展,却是缓慢。宁羽白心知着急也无用,便只是每天如此的过下去。

    这一日,宁羽白正在山中打坐参详五龙昊天令。玄功运行,便见他周身青黄赤白黑五色光交替显现。这些日子里每当他运用昊天令之时,周围三丈之内皆有反应。有金则嗡然作声,有木则悄然生长,有水则凝聚,有火则爆发,有土则流动,种种不一。此时只见他身外三尺之内的土地却像水中的漩涡一般,缓缓地流转不已,又似流沙一样。宁羽白却不下陷,安坐如山。他自己也好奇,这法宝明明似为号令五行之用,却不知为何起了个“五龙”的称号。

    行功完毕,宁羽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却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一颤,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他身前三尺之外,正蹲着蒋副主事!拎着个酒壶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

    “蒋五爷……你怎么会……”宁羽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蒋五爷嘿嘿一笑,先就壶中饮了一口酒,咂了咂嘴,眯着小眼睛道:“小宁儿,你刚才练的这叫什么功法?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不会是什么邪门法术吧?”

    “才不是……”宁羽白脱口而出,却马上停住,诺诺道:“我也没练什么……你,你看错了吧!”

    “嘿嘿嘿嘿……我看错了么?”蒋五爷把酒壶往地上一放,只一伸手,也不知怎的那在宁羽白身旁的斧子便到了他的手上。见那斧刃仍是寒光凛凛,蒋五爷道:“半月之前,我给你的是把又钝又锈的斧子,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锋利?”

    宁羽白道:“我磨了好久,自然就会锋利了。”

    蒋五爷把眼睛一瞪:“放屁!你见过那个平常之人磨刀,能把素金之精磨出来的?”

    宁羽白奇道:“素金……之精?”

    蒋五爷蹭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连连道:“废话!废话!要不是你激出这斧子的素金之精,它怎么能轻易劈断赤铜木?金克木,只有素金之精才能轻松斩断碧木之精,要不然这世上赤铜木还不早就砍光了!老子我还到哪里去换酒去?你还说你没有练邪功异法?”宁羽白顿时哑口无言。

    蒋五爷仍自顾自地道:“哼哼,按碧落派门规,结交奸邪者,逐出师门;不经师门同意擅习别派功法者,废去道行面壁三年;对尊长撒谎者……嗯……”眼珠转了转继续道:“割去舌头做三年苦役!嘿嘿嘿,你这几项要是都加在一起,该怎么罚才好呢?”只把宁羽白听得目瞪口呆。

    “嘿嘿嘿,知道怕了吧?我告诉你,我老人家早就看出你这小子不一般了,说不定就是哪家派来的奸细!嗯……”蒋五爷拽拽地踱到宁羽白身边,把手往他肩头上一放道:“不过呢,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没准儿,这事我就不会跟掌门去说了。”

    “什么事让你宁可放过奸细?”宁羽白却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蒋五爷一皱眉:“你自己的命不关心,倒关心起这个来了!我老人家爱才如命,看你这个小子还有点天赋,才想救你一命,你可知道?”

    宁羽白眨巴眨巴眼睛又问:“到底是什么事啊?”

    蒋五爷清清嗓子道:“打铁!”

    宁羽白险些晕了过去!

    “打铁!?”

    “不错,打铁!不过可不是一般的打铁!”蒋五爷起身,望那远处做出一派深沉模样,抚着他那短须道:“是打铁铸剑,铸仙剑!”

    半晌无人言语,蒋五爷回头一看,见宁羽白正扁着嘴巴,盯着他也不说话。不禁尴尬一笑,挠挠头到宁羽白对面也盘膝坐了下来。先打开酒壶抿了一口才道:“你不懂,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世上修炼仙剑法宝者不计其数,多数法宝仙剑都是修道人自己采精铁铸铜炉炼制。也有一些人专门来铸造法器仙宝,你可知道?”宁羽白摇头表示不知。蒋五爷不禁大乐,捋须道:“要说咱打造的宝剑器物,那是源远流长。咱这派的祖师爷,是鸿蒙之初铸造天炉地鼎神器祭祀乾坤的铸初大神。咱造出的东西,和旁人的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有多少成名人物想要求我老人家一件残品都不可得那!”看着宁羽白半信半疑的表情又不禁皱眉道:“你不信?”

    宁羽白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蒋五爷直气的吹胡子瞪眼起来。“臭小子,你还真不识货啊!我老人家只不过在这隐居了几年,你这么个小人儿居然都敢看扁我!我问你,你可知道七大神剑?”宁羽白摇了摇头。

    “唏!真是孤陋寡闻,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听着,这天下修剑真者多如过江之卿,而每人之所梦寐以求的都不过一把好剑而已。世上最厉害最受人推崇的剑有七把,分别是赤曜、龙阙、伏魔、秋水、太阿、寂灭、戮神。那……”正说间却听宁羽白小声重复了两个字:“戮神?”

    宁羽白一听这两个字,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忽然想起当日穆少游将五龙昊天令交给父亲时曾经提到,师父紫微也问到过,便暗想这老头倒没骗我。

    蒋五爷一歪头,瞥了宁羽白一眼道:“怎么?你对这剑有兴趣?”见宁羽白摇头又道:“我劝你也莫要想着这把剑。世上有两大凶剑,此剑为其一,寂灭剑为其二。此二剑虽然威力绝伦,却都是凶煞无比,持之必有奇祸。可惜世人有几人知?”

    听了这话,宁羽白愈加奇怪起自己怎么会掰开昊天令了。

    蒋五爷继续道:“这七把剑都是绝世神剑,一剑在手,便是神仙来了也要先低头想想才行,可遇而不可求。赤曜、龙阙、伏魔三剑年代久远,早不知来历了,后面那四把剑,可都是大大的有来头!那两把凶剑暂且不说,都是至凶至戾之物所生。秋水剑和太阿剑么……”宁羽白早被他勾起了兴趣来,见他停下忙问到:“都是你造的?”

    蒋五爷一听,满脸都憋得通红,半天才说出话来:“不是!太阿剑是我师父造的,这把剑是他老人家的颠峰之作,我是无法超越的了。那是为剑神卫淳风所造,太阿成后,师父便仙去了。”言罢倒是默然了一阵,又道:“说到剑神,你们这些小辈是没什么体会了。放在百十年前,那可是一跺脚三山五岳都跟着颤的主儿!剑神的名号,倒有一半是太阿闯出来的呢。”

    宁羽白听了不禁一撇嘴,心想,倒好似他活了几百岁了一样。蒋五爷还在继续:“不过就是可惜了秋水剑啦,本来是秋水剑派的镇派之宝,后来不知怎么却不见了剑魄,现在只能躺在秋水剑派的祭坛上,英雄无用武之地喽……”说完唏嘘不已。

    “剑魄?”宁羽白奇怪地问到。

    “没错,剑魄!你不懂,我就便宜了你再给你讲讲。”一说到这些,蒋五爷便来了精神。

    “不论何种兵器法宝,大致都可分为三个层次:普通刀剑器物法宝,或新炼制的法宝,成于仙术锻炼之中,可通灵气,受人役使展发威力;高一等的,内中炼成华精,碧落七子中有个紫微真人手持一把腾云剑,那剑便蕴有剑华,也算是不错的了;再高一等的便了不得了,真正的绝世奇宝都有自己的元魄,七神剑亦如此。像那戮神剑本身便是西方至煞之地的金铁之精,千年来炼成邪妖为祸一方,后被高人以无上法力降住方化为剑形。秋水剑不知是何原因竟失了剑魄,虽切金断玉仍不在话下,可惜已没了灵气,威力消失殆尽了。可惜可叹!”

    宁羽白噘嘴道:“说了半天,也没一把是你铸的。”

    蒋五爷一听又瞪起眼来:“那只怪我师父天赋太高,人太用功了!我这做徒弟的没法超越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也不能说我老人家不行,天下其他人铸的东西,还没有一个我看得上眼的呢!”小眼一眨,蒋五爷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可就不同啦。我观察你有些日子了,别的我不管,这铸剑必须精通的三门学问:金、水、火,你打起交道来是如臂使指,这天资比旁人高了百倍去。如果经我悉心**,将来能超过我师父你师祖也说不定啊!嘿嘿嘿……”禁不住拧开酒壶又灌下一口去。

    宁羽白低下头,琢磨了半晌,皱着眉问道:“学了这个,可能长生不老,成仙得道?”蒋五爷一愣,摇头道:“不能。”

    “可能神游寰宇,遨游八极?”蒋五爷又道:“不能。”

    “那可能降龙伏虎,斩妖除魔?”蒋五爷脸色已涨得像猪肝一样,仍道:“不能!”

    宁羽白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能,学来做什么?”

    蒋五爷气得牙根痒痒,叫道:“你这死小子恁地多话!我只问你,学是不学?若是不学,我就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掌门,让他治你的罪!”

    宁羽白偏来了倔劲儿,脖子一梗,眉头一拧道:“你告诉掌门,我也不学。我心怀坦荡,不怕你去告状!”

    “好小子,这个样子还敢说心怀坦荡?”蒋五爷惊道,又问:“你当真不学?”

    “当真不学!”

    “嘿!……”蒋五爷不知说什么好,跳到一边去掰开酒壶塞子咕咚咚灌了口酒下去,用袖子蹭了一下嘴巴,却在那里不停地踱起步来。手也不闲着,边走边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头发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这下更像足了鸡窝。宁羽白坐在地上头跟着蒋五爷转来转去,也不知他走了多少个圈了。忽地,只见他一拍脑门,一下窜到宁羽白前盯着宁羽白道:“若真能降龙伏虎,斩妖除魔,你总肯跟我学了吧?”

    宁羽白被他吓了一跳,木木地点了点头,蒋五爷不禁哈哈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罢蒋五爷从怀中掏出一物来扔在了宁羽白身前。宁羽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本书,上面古意盎然五个字:碧落九霄诀。

第十章 于有心处灵法成 自无意间祸事藏

    “碧落九霄诀!”宁羽白惊得叫了出来,便去拾书,却被蒋五爷一手抓了去。他咧嘴笑道:“看清楚,这可只是其中的月华诀而已。要学这个,可得先学会了这个――”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本书递了过来。宁羽白接过一看,封面上数个刚劲古拙的隶字:龙虎剑冶籍要—天冶老人著。翻开来看,蝇头小楷写了厚厚的一本。

    “打铁的也有书?”宁羽白待要细看,却又被蒋五爷一把抓走。

    “小子,先说好,要学这个可得先拜我为师!如果拜我为师呢,就可以学到这奇绝天下的铸造奇术!还可以顺便学学这个劳什子剑法什么的。我更不会做对不起徒弟的事,把你告到紫修掌门那里去。”

    宁羽白叹了口气,道:“造出剑来也是别人的,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喜欢……”

    “嘿!你知道什么,当经过千辛万苦后,一把绝世神兵从你手中诞生的时候,那种感觉谁也形容不上来!”蒋五爷美滋滋地说道。

    宁羽白低下头想了半天,终于道:“好,我答应拜你为师。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这小子事儿还真多。说吧是什么条件?”

    宁羽白郑重道:“日后若我能再拜师学习道法,你不许拦着我。”

    蒋五爷轻轻敲了敲头道:“这好说,那和我这东西又不是一道儿的。没问题,没问题。”

    “还有,”宁羽白又道,“这剑谱若不是正道儿来的,我也绝计不学。”

    “这个你放心!”蒋五爷一拍胸脯,“当年我和碧落老牛鼻子打赌,我若输了便铸剑给他,结果他输了,没什么赔的,便默写了这篇月华诀给我啦。绝不是我偷骗来的!”宁羽白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可他却不知道那“碧落老牛鼻子”几个字却不是自己理解的碧落派某个弟子那么简单……

    明白了这几条,宁羽白咬了一下嘴唇,忽地从地上起来冲蒋五爷跪下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蒋五爷乐得直咧嘴,忙摇手道:“不急不急,跟我回去拜了祖师爷牌位再说!”嘴上这么说着,却等宁羽白叩完了那三个头才一把抓住他,起身奔碧落别院去了。

    两人到得院内蒋五爷房中,也不知他从哪里搬出了个上面直有两寸厚灰的小箱子来,从里面变戏法般掏出了十来个牌位,一一摆在桌案上,又上了香,坐在前面叫宁羽白行拜师之礼。

    第一个牌位上写着:熔金铸器炼冶祖师铸初之位。后面又跟了一串牌位,却都是没听过的人名。最后一个上却写着:剑器大宗师天冶老人之位,正是那本天冶籍要的著者。

    那些牌位,个个都是朽旧不堪,有些还被虫子蛀了。在前面歪歪斜斜插了三炷香,蒋五爷大咧咧坐在案前,手中还摇着把破蒲扇,嘿嘿地笑着。让宁羽白怎么看怎么都有上当了的感觉。

    “算了,既然答应了他,就是上当也只好认了!”宁羽白一咬牙,便跪下行拜师之礼。

    蒋五爷受礼后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天冶秘法的传人了。我们这一法门是门技艺,并非门派。所忌只有一点,就是不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若所铸利器却是为相助恶人,天必罚之。切记切记!”蒋五爷说这话时倒是少有地严肃起来。

    宁羽白诺下,起身捧了杯酒敬给蒋五爷,便完成了拜师之礼。蒋五爷又回复诙谐,自怀中掏出那本天冶籍要,就那么扔给了宁羽白,然后道:“这本书就交给你去研究,如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此书共分六篇十二纲三十六节,你领会一节便可以跟我换十页月华诀。好啦,你回去吧。”说着便掏出酒壶饮了起来。宁羽白不禁暗叹一口气,退了出去。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蒋五爷就被宁羽白拉下了山。两人快速穿行于山林小径之内,晨间露气湿重,两人衣衫却都干爽无痕,连露水也未沾上一滴。宁羽白人小却行在前,也不见他如何发力奔跑,轻松一步却顶了旁人五六步去,蒋五爷在后相随也是毫不费力。只听他道:“小宁儿,三个月了也不曾见你来要一页剑谱,我还以为我看走了眼选了个笨蛋作徒弟呢。今天你才说领悟了许多精要,可莫要骗我!”

    宁羽白也不回头,呵呵笑道:“师父,开始我还以为这龙虎籍要只是讲打铁铸剑,会很枯燥无聊呢。可看了之后才发现那里面数章讲的都是五行中水火金的属性脾气和相生相克的道理,却很是对我的脾胃哩!一气看下去,倒不怎么想那剑谱的事了。才发现原来这书也是一本术法玄书啊!”

    “啊?”蒋五爷听了这话差点跌了一跤。他虽有道行,可却是和从前的宁羽白一样,全无斗战的法力。那书他也不知看了多少岁月,倒背如流,却从未看过半点法术来,怎知竟成了本术法玄书?

    “这倒是奇事!你说领悟了书中所讲要演给我看,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领悟这‘法术’的!”

    两人说着话,不片刻便来到了那赤铜木林中。蒋五爷奇道:“你说要演示,却来这里作甚么?”

    宁羽白一笑,道:“师父你看着,徒儿这就开始演示。首先是书中所载肃金篇。书内言‘素金者,世之锋也。至肃至杀,至坚至锐,须以灵神遇之’。”这句话蒋五爷自是熟悉,铸剑须将自己的神思投入进去,与灵铁产生交鸣,才能随心所欲,赋剑以神。这句话正是书内一段叙述如何将神思与物交融的文字的开头。却不知宁羽白要如何做。

    只见宁羽白自腰间挚出一把柴刀来。这些日子琢磨这天冶籍要,要研究金铁之时总要有个试验品,今天宁羽白就特意跑柴房拿了一把刀出来。蒋五爷一看,这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把柴刀,没什么特别的。

    宁羽白执了刀,刃口向外,微瞑双目,胸口忽地起伏两下。蒋五爷正奇怪间,却见一缕淡淡白影自宁羽白拿刀的那支手臂闪过,那柴刀蓦地迸发出耀眼白光,一道人眼看不到的肃杀之气扑了出去!扑一声似是击在了树上。宁羽白睁目收刀提了斧子直跑过去,到了那根赤铜木前一看,适才他持刀的高度上树皮崩坏了半圈,内里露出一道细痕出来。宁羽白照那痕处就是一斧,只听哗啦啦一声,那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赤铜木竟倒了下去!砸起一地的灰尘。

    蒋五爷呆了,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两圈去。宁羽白高兴地跑回来问:“师父,弟子做的如何?”蒋五爷惊讶道:“你小子,怎么把素金之华给琢磨出来了?”

    “还有素金之华?”宁羽白问。

    “不错,素金之华。”蒋五爷双手后背,慢慢踱到断树前,指着那平滑的切口道:“素金之华比素金之精又要高上一层,因此才能一下断掉这棵赤铜木。技艺很高的铸剑仙师才可以铸出天生带有素金之华的仙剑,那便是剑华了。修剑真的人也可以通过修炼来将剑炼出剑华。当今天下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铸出这样的剑来,而能将剑炼出剑华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多。不过剑真们的剑华都只是修炼的一种标准罢了,内蕴剑中可以增加仙剑的威力。你这种‘刀华’可以外发伤人的,却是第一次看见!那刀给我看看。”

    宁羽白依言掏出柴刀交给了蒋五爷,蒋五爷略一看便道:“果然没错,这素金之华虽然厉害,却只能用一次而已。如今这把柴刀已经是烂铁一块了,没有一个月时间别想用它再发一次了。”

    宁羽白兴奋道:“对!我说怎么每次都只能灵验一次,再来就不好使了呢,今天还特意找了一把没用过的。”

    蒋五爷摇着大头上下打量了宁羽白一番,直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才道:“多少人做梦也想练出的东西,竟被你小子几十天就给鼓捣出来,真不晓得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哪有……”宁羽白不好意思道,“这东西范围只有一丈,出了一丈就没用了。何况又只能用一次,哪有仙剑好!”

    “可倒也是。除非你手中是把精华已固的好剑,否则也只能多带几把柴刀备用了。不过若真遇到稍微会点的也只能束手就擒罢了。”

    “所以今日徒儿就来给师父看看我所学合不合格,若合格了便好学那月华诀嘛。”宁羽白笑呵呵道,和这个“老不正经”的老头相处久了,他多少也变开朗了一些。

    蒋五爷大手一拍宁羽白的肩膀,嘿嘿一笑道:“好!我老人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一篇肃金篇你过关了,再给我看看其他篇章的领悟,好决定给你多少页剑谱!”宁羽白喜笑颜开,忙道:“是,师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却也不对。人若是逢着喜事,或者总是无忧无虑,时光自是过得飞快。可如果是有烦事在心,或是遭受痛苦的,严重些便成了度日如年。

    宁羽白日子过得可是舒心。

    自他来到碧落以来,一晃已过去了两年多。每日便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修法练剑,兼完成学习铸剑的任务。在山中伴着幽静美景、飞鸟走鹿,倒是逍遥自在。偶尔有觉得缓慢的时光,就是他想起那满脸关切的娇美容颜之时。

    时下已是秋天,拢烟峰也没了夏天时的雾气朦朦。本来漫山翠绿的树海如今也是黄绿相杂,气候也爽快了许多。宁羽白一人坐在离别崖后的一处溪水旁,正在望着天空出神。这时的他,较两年前可长大了许多。身子足高了一个头,肩膀宽了,脸也成熟了起来,只那双朗星般的双眸依旧是那么明亮,俨然已经是个壮小伙子了。

    嘴中叼着一根草棍,他双目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这正是他一段缓慢难熬的时光吧。

    疾光突现!

    那片宁羽白望的天空忽地横飞进来一道青光,在天上打了个旋,唰地朝他落了下来。宁羽白愣了一下,继而一丝微笑浮现在嘴边。

    那光落地,一个白袍青年现出身形来。

    “宁师弟,你果然又在这里。”

    “谢师兄,也只有你能找到我在这里。”宁羽白站起笑道,“怎么,有事找我?”

    白袍青年便是谢青阳了。两年过去,他也已长得如大人一般了。雅眉一挑,他也笑道:“当然有事,否则这午课的时间我怎么出的来?”

    两人在溪边坐下,谢青阳道:“刘主事师兄着我带你去本院。”本院便是指望剑峰上的碧落主院。

    “什么?”宁羽白惊讶地问,“带我去本院作什么?”

    谢青阳道:“你可知道横剑大会?一百六十年前六大剑派在蒙山会盟,共同组成了剑盟,那便是第一届横剑大会。此后每三年再举行一次,诸派商讨盟中各种大事,各派切磋技艺等等,每两届还要更换一次盟主。如今的盟主,就是我们紫修掌门便是在上一届横剑大会上从杭州章老爷子手上接过盟主印信的。这一届剑会就在下月初五举行,地点就是我们碧落剑派了。这几天就会有各派人士陆续到来,本院之内的人手会有些……有些紧张,所以……”本来说话利落的谢青阳忽然支吾了起来。

    宁羽白一下子明白了,叹气道:“应该是下人不够吧?师兄不必瞒我,我早已习惯了。这两年多来,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当作真正弟子看过?”

    谢青阳也叹道:“宁师弟,再忍忍,不久你三年之期就要满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是真正的师兄弟了!”

    两月之前,初级弟子大考,谢青阳与滕千里都出色升为本院弟子。谢青阳拜在碎雨亭暴雨剑紫虚门下,滕千里则被掌门紫修看中,收入金乌堂。当时宁羽白眼看朋友们升入本院觅得名师,再想想自己现在,真的是百感交集。现在又听说要将自己当作杂役,哪能不愤懑?他心想,若自己真能晋升便好,如果到时候上面再找理由推脱,便一走了之,不在这劳什子碧落剑派呆了。

    “师兄,这些我都知道,希望会如此。我们走吧。”宁羽白吐掉口中草棍,一拍谢青阳肩膀道。

    谢青阳一笑,抓了宁羽白的手腕,起身御剑奔望剑峰而去。不多时便到,他按下剑光落地,领了宁羽白自山门走了进去。

    碧落派甚是宏伟,门前两里之内的地面皆是青砖铺成。偌大的红油大门两旁两只銮金云狮把门,张牙舞爪,威势吓人。大门上高悬一块黑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碧落剑派”。这是宁羽白第二次来到碧落派前,当年吴燕雪三人领着自己来在这里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惜那次却连大门都没有摸到。

    两人进了派去,内中建筑层层叠叠,高楼广殿鳞次栉比。远望去眼中都是飞檐斗拱,方知碧落派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剑派。

    谢青阳将宁羽白领到一处偏院内,那院内已经有了很多从碧落别院中调来的小厮们。将宁羽白安顿好,他才离去。

    七日之后。

    秋水剑派首先到达,随后凌霄剑派便也到了。据说其他北溟、天罡和杭州章氏三派都要晚几天才来。秋水剑派一行十人,都随着掌门冰冻三尺武寒秋到来。由于都是女子,便被安排在同样都是女子的广寒台紫寒真人处。宁羽白没有机会去看那几个姐姐一眼,因为他被安排服侍凌霄剑派了。

    凌霄剑派此次共来了十五人,宁羽白倒是个个都见过了。凌霄剑派掌门剑光寒九州赵苍茫,是个略胖的老头儿,狮鼻海口。金冠秀带,衣着华美。剑不在背后,却在腰间悬着。整个人却似王公贵族多些,对人甚是冷漠。随行中还有一女子,二八年华,颇有些姿色,只是神态倨傲,好似高不可攀一般。据说是赵苍茫之女。其他人师叔师侄的乱叫一气,宁羽白倒没怎么在意。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同些小厮杂役们聊天,倒也算是自在。

    这天又在闲聊,当中有个小厮曾去了一次广寒台,逢人便吹嘘看到多少仙子般的美人儿。有人便说了:“嘿,咱伺候的人儿里也有美人儿啊,赵掌门的女儿赵文婷姑娘就不错嘛。”

    “不错又怎么样?人家都是订了亲的了,她的同门三师兄!修为高着呢。”

    “唉,没订亲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便宜了你小子?别瞎琢磨啦!”

    “订了亲又如何?还不许人看啦?嘿嘿,我看那赵姑娘虽订了亲,可却不太老实呢,好像对咱沈开玉师兄有点意思!”

    “哎哎,这没影的事,可别瞎说!”

    “真的,凌霄派和咱派关系非浅,一年总有个几回走动。前几次她来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妞对咱沈师兄有意思!”

    “嘘!这话还是别乱说的好,大家赶快干活去吧!”

    诸如此类闲杂话语,听来倒也可以解解闷。宁羽白也只当是耳旁风,听过就忘了,反正与自己无关。只可惜,这天下的多少事又是自己以为无关就能真的‘无关’了的呢?

    搬来本院居住倒是不错,可就有一点不好:每天都有人在旁边,没办法练功了。宁羽白便想寻觅个无人的地方,晚上好去习练练剑法。他月华诀初成,每天不做事时净想着如何提高了。

    碧落剑派最末有一处殿堂,名为碧落祠,里面供奉了碧落派历代掌门之位。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派内长老会率弟子祭祀两次之外,平时都是院门紧锁,空无一人。里面地方又大,正是练功的好地方。正巧这天被宁羽白发现,便琢磨着晚上可到这里来练习一番!打定了主意,就一心等着天黑。

    日行匆匆,转眼西坠,换上一轮淡而无光的月亮,昏昏地照着大地。派内多数人也都回房去了。月亮缓缓东移,不觉已到了三更天,宁羽白抱剑起了床,悄悄出了门去,奔碧落祠潜踪而去。

    路上避过两拨打更的弟子,不多时便到了碧落祠前。只见黑洞洞的大门紧闭,不知怎地,宁羽白忽然觉得这碧落祠在黑夜中便如同一只巨兽一般,仿佛要择人而噬。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轻轻走上了台阶。

    门上一只大铜锁锁住,宁羽白曲指轻轻一叩,咔一声锁便自己开了。他把锁头放在门鼻下面的台阶上,轻轻推开了那两扇古老的木门。轻微的嘎吱一声在黑夜中转瞬即逝,他已经闪身到了里面。掩住那门,他伸指朝那门外虚点一下,外面那把锁竟蹭地飞升到了门鼻上,又咔一声,锁上了。宁羽白收了手一笑,这样外面就看不出来了。

    掩饰行迹完毕,宁羽白走过一道长廊,便来到了祠堂正厅内。这碧落祠果是不小!高便在两丈以上,宁羽白长这么大大还没看到过这么高的屋子,望着好似在天上挂着一般的屋梁咂舌不已。再看四周,布置的就像一座佛堂一般。正前方高高的案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大号的灵牌,都是各代掌门与杰出弟子的灵位。架前一座香炉,已是许久没有上过香了。

    宁羽白虽连碧落派一个初级弟子都够不上,但是在他心中,由于恩师紫微真人是碧落七子之一,也早已把自己看作碧落剑派的一份子。虽有些恨那刘主事的压制,可对以上诸位师叔先辈却是不敢怠慢。上面众多的灵位当中,似乎也有恩师紫微的位置一般。他趋步上前,跪倒在蒲团之上,望那诸多灵位暗自祷告了一番,道了些弟子不敬借此地练功,请诸位祖师不要见怪之类的话,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才起了身要练习月华诀。正在此时,咔一声开锁的声音突然传到了宁羽白耳中。

    “有人来了!”宁羽白大惊。这三更半夜的竟然会有人和他一样跑来这古旧的祠堂?有多少人?来这里作甚?这些他来不及细想,只往四周一张望,那祖师牌位两旁都是赭黄色的幕布,上面书有古文经咒。他也不想,闪身掀起幕布便钻了进去。

    门一关,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两个人,而且修为都不弱!”宁羽白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到底是谁,会在半夜来到这碧落派的祠堂呢?难道是看见自己偷进祠堂来搜寻的?抑或是别的什么……”

第十一章 挑灯看月冤难却 天魔化血笑去来

    宁羽白躲在帘幕背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开始后悔找到这个地方来。想遍所学过的法术,唯有土遁可以用,可惜一瞥脚下的石砖,分明是花岗石制成,土遁可没法穿过。这下倒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心里只念叨着最好这两人没什么事,只是仰慕先辈风采来瞻仰一下而已,呆一会便走吧。

    可惜老天爷并没听到他的祝祷。两人脚步疾快,已经到了正厅停下,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玉哥哥,这里……不会有人来吧?”声音甜得直能滴出蜜来。

    “放心吧,这里一个月也没几天有人,更别说晚上了。”一把年轻的男声道。宁羽白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那男的继续道:“婷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所受的煎熬吗……”

    “玉哥哥……”

    声音顿止,似被人猛地捂住了一般。一阵咿弋声继而传来,衣物蟋蟋索索,两个人的呼吸亦变得粗重起来。

    宁羽白站在幕后,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这时傻子也知道这是两个偷情男女借着此地无人,要来行那苟且之事。他倒忘了要找办法逃走了,一股怒火自心中腾地燃起。要知此地可是两百多年来碧落剑派祭祀历代掌门先灵的地方,从来都是肃穆庄重,在派内就如圣地一般。这样的地方竟成了男女偷情之所,简直是对历代祖宗的大不敬。何况刚宁羽白刚才那几拜,便已经把此当成紫微真人的安息之所了。此时碰到这样的事,能不恚恨?

    那边**越来越炽,这边怒火越来越旺。突听“叮”的一声脆响,如平静的水面上投了一颗石子一般,大厅的幽静被打破了。

    竟是腾云剑在宁羽白背后自己跳出剑匣三寸来长!震鸣不已。

    宁羽白没有控制,剑怎么会自己跳出来?莫非见鬼了?

    却不是。原来宁羽白两年来早已把龙虎籍要学了个通透。虽然在铸剑上火候还欠很多,可通过其中铸剑的法门,加上那五龙昊天令的神奇效果,竟给他他悟出了火金水这三行的运衍之法。他又举一反三,以同样的道理学会了土木变化之法。在五行生化上是颇有心得,创出一套法术出来。

    这一套法术他自己给取了个名字,叫做“五行正法”。这名字还被蒋五爷不止一次的笑话土气。腾云剑也早因为宁羽白的素金正法变得与主人灵气相通。这一下宁羽白怒火一盛,心情激荡,无意间腾云剑便叮一声脱匣而出,铮鸣不已。

    “谁!?”那对男女着实吓了一大跳。匆忙中又是一阵穿衣系带的声音。男声随后低声喊:“哪个鬼鬼祟祟在那里?快些出来,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漆黑的大厅中鸦雀无声,只有列位祖先灵位在上阴森森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女子心中大怒,手在袖中一拢,捏了个剑诀,也不见任何预兆,突地腰间一道湛青豪光冲出,直奔幕布闪去!大厅之内竟平地生出一股旋风来,把那幕布扯动得如波涛汹涌一般。她方才听得那声响动是来自幕后,也不出声便一剑袭出。

    剑虽光亮却无声息,眨眼便要刺入幕布之中。这时,那幕布后突然亮起一团光晕,就如一盏明灯藏于其后一般,那光是如此的柔和,湛青飞剑的豪光竟盖不住,反倒给人以柔光亮于烈光的感觉。飞剑将要刺入之时,幕布“哗”地开了个口子,一点柔和银芒缓缓击出,丁点儿不差地击中了湛青色飞剑,却不是打在剑尖,而是剑尖后三寸许的地方。只听“当”一声金铁交鸣,那女子突感手一麻,飞剑竟控制不住地斜斜向上冲去,她赶忙收剑,剑唰地画成一道圆弧经过棚顶才飞回手中。却听咔嚓一声天棚的大梁竟被切断了一根,顿时土灰四泄。柔光消去,幕后隐约显出了个人来。

    偷情男子眉头大皱,开口却客气了几分,道:“挑灯看月式?不知是广寒台哪位同门在此?”

    宁羽白抬头缓步走出了帘幕,到如今再躲藏已再没有什么意义。正思考以下怎么应付之时,抬头一看对面二人,不禁愣住道:“是你们?”

    那男子嵌玉金冠束发。锦袍加身,却很凌乱。面貌英俊,只可惜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正是沈开玉。女子则红衣罩体,手握一把青光流动的宝剑,戒备森严。她姿容艳丽,却甚是紧张,原来是赵文婷。

    沈开玉只见对面走出一个少年来,穿着朴素,背后背剑,却不是广寒台中的师姐师妹。面目恍惚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紧张道:“你不是紫寒师伯的弟子,怎么会月华诀?你到底是谁?”

    旁边赵文婷忽然道:“我认得他!他是你们碧落派的小厮,这些天还一直听我爹他们差派的!”

    “小厮?”沈开玉有些不敢相信。小厮怎么会碧落九霄诀中的月华诀?何况从刚才那一式看他功力还不浅。

    宁羽白冷笑一下道:“沈师兄不认得我了?当年还是你让真嵩师兄送我到碧落别院的呢。”

    沈开玉恍然大悟:“你,你是当年吴师姐送来的……那个宁羽白?”

    赵文婷在旁道:“今天的事决不能让他说出去,玉哥哥,不管是谁,都不能放他走了!”说着手中剑又紧了一紧,眼仍紧盯住宁羽白。

    宁羽白闻言哼了一声。暗道这人自己做了不知羞耻的事不说,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倒是沈开玉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接赵文婷的话,反对她道:“话岂能这样说,这位小兄弟怎么说也是我师弟。再说你我也是两情相悦才幽会于此,大不了被师尊等人呵斥一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宁师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俩的,对吧?”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宁羽白说的。

    “你们做些什么本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出去乱说。不过这碧落派百年来各位前辈祖师安息的神圣所在竟成了你们幽会之地,我真替你们感到羞耻!”

    听了这话沈开玉眉毛不禁一挑,旋又压了下去。赵文婷也是柳眉倒竖,方要张口,却又被沈开玉伸手拦住,其道:“宁师弟说得是,我们确是找错了地方,应该认错才对。本来以为此地最是安全,没想到确让宁师弟给发现了。咦?对了,宁师弟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的剑法么……我好像没听说紫寒师伯收过男弟子吧?”

    宁羽白顿时一窒:“这……”

    这下讲到了他的死穴。刚才沈赵二人已经看到自己施展月华诀中的挑灯看月式,修炼月华诀这一条想瞒也瞒不住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来。不过又想了想,反正已经暴露了,给别人知道又能如何?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碧落剑派的人,有什么处罚都一力担下来便是!方要开口说话,却听沈开玉先道:“想必宁师弟也有难言之隐吧?至于是什么我们也没有兴趣知道,这样好不好,咱们这就出去,就当彼此没有见过彼此。你不说我俩在此幽会过,我俩也不说在这里见过你,如何?”

    这样一说,宁羽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也不打算出去乱说,只不过有些气不过而已。遂道:“既然沈师兄这样说了,我便听了你的,不说便是了!告辞!”说罢就要往外走,沈开玉却一伸手作势拦住道:“且慢,就这么出去,空口无凭,如何让人相信你不会乱说呢?我看,不如你我三人分别在我派历代祖师灵前发咒立誓,然后再走如何?”沈开玉说着,暗地里却避过宁羽白视线捏了一下赵文婷。

    这样说倒也不过分,宁羽白心想。于是道:“好,就如师兄所说,我先来。”迈步向前到了众灵位之前,转身跪倒双膝说道:“末辈弟子宁羽白,今日在此立誓……”正说间,心中猛地莫名一动,背后一阵寒栗暴起。

    “金杀气!”念头方动,腾云仙剑早已长吟一声脱鞘而出,化作一弯明月般的银光挡在了宁羽白背后。只听当当两声清脆剑鸣,一白一青两剑皆被挡住。宁羽白急转身,却看见沈赵二人略带惊异的眼神和两把与腾云剑绞在一起的仙剑!

    “你们……!”话还未出口,腾云剑上一股压力骤然传来。沈赵两人不约而同发力,两把剑猛地似有千斤重一般,把腾云剑紧紧压住。宁羽白后半句话硬给憋了回去,急运七心诀,往腾云剑一指,堪堪托住了二剑。

    只听沈开玉道:“臭小子,坏了爷爷的好事,今天你就别想出去了!”左手做个法印,便向那白剑虚按过去。那剑猛地一晃,竟然消失不见!宁羽白一见沈开玉那架势便知是挪星诀。他也见过师父紫微真人演示过,这挪星诀运剑神出鬼末,端地厉害非常。见剑消失正惊惶间,却感觉到自己左侧突现一股利气,心中一喜,猛一运灵息使腾云剑冲开那把青剑,唰地回转过来向左一挥。

    “当!”脆响中白剑被宁羽白一剑砍了出来!

    沈开玉大惊,不知自己的挪星诀怎么竟会被看破,他挪星诀修炼尚未大成,剑虽可四处挪移,不过时间却耗得多了一点,范围也不广,又缺少灵活。不过被人看破剑之所在尚是第一次。他岂知宁羽白的五行正法对五行所属最是灵验,剑为金铁所造,自然逃不过他的灵觉。当下赶忙收剑,旁边赵文婷却一声喝吒将青剑舞动起来,只见一道青影疾飞,绕着宁羽白转个不停,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宁羽白也不动身子,腾云剑身略泛银光,就那么周身游动,总是能在青剑及体之前击在青剑剑尖三寸许的地方。只要击中,赵文婷便觉剑似不受控制一般滑向一旁,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没有办法。

    宁羽白这式名叫挑灯看月式,是月华诀中专讲防守的一式。他这两年来除了抽出些时间来学铸剑和参悟五行正法外,无时无刻不在专心于月华诀,就连吃饭时脑中都不忘演练。加上他底子好,对金铁的理解比别人又高去一大截去,所以进境是一日千里,这一式又专为防守式,赵文婷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

    这一式虽然防守严密,可也无法进攻,而且运剑人必须专心致志疏忽不得一点。宁羽白一点心神都集中在那青剑之上,猛地发觉背后一股锐金之气袭来,忙一挪剑挡住,却是沈开玉又再攻来。这下两人合击,你左我右,你前我后,宁羽白便有些吃不消了。左支右绌,破绽越来越大。

    刚挡开白剑一剑,青剑立刻攻到,腾云剑忙抵住,那边沈开玉竟低吼一声,将剑用手握住,捏了个法诀,分明便是要人剑合一的架势!宁羽白一惊忙运剑,可那青剑却用了个拖字诀将腾云剑缠住,一时竟不能转回过来!眼见沈开玉已御剑化为一道白光冲来,宁羽白一咬牙,纵身疾至腾云剑后一把抓住,一缕淡然白气延手直入剑去。腾云剑立刻光华大盛,赵文婷竟抵不住,崩的一下青剑被弹开了去。宁羽白大喝一声“开!”将剑一挥,腾云剑神奇地射出一道隐约的白芒,伴着一声尖啸直奔沈开玉所化白光而去!

    眼看两道白芒就要相击,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碧落祠那两扇高大的红木门如朽木一般轰然碎开,一缕红光电射而入,照两道白芒相交之处疾冲而去。只听响彻厅堂的一声“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光华过后只见沈开玉那把森白仙剑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的花岗岩中,宁羽白是横着飞了出去,直撞在了墙上才落了下来!

    宁羽白落在地上,未等起身“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就如针刺一般的疼,眼前一阵一阵的金星直冒。强提精神往厅中看去,只见沈开玉软软卧在地上,眉间渗出血来,身旁却多了一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比宁羽白高不了多少。一身宽大的蓝布道袍,前心绣着一幅八卦太极图,头上一顶桑木道冠系着发髻,脸庞干瘦但棱角分明,疏须黄睛满脸的皱纹,背后一把宝剑红绳缠柄,剑穗飘飘。他面沉似水,一双鸡爪似的手合抱在胸前,盯住宁羽白,口中却道:“沈侄儿起来吧,不要装死了。那点小伤还要不了你的命。”

    沈开玉**了几声才缓缓抬起头来,道:“二师伯,您……您老怎么来了?”

    “二师伯?莫非是……碧落七子中的雷鸣剑紫霆?”宁羽白惊忖。

    那老道哼了一声道:“你们这里闹的动静这么大,聋子也听到了,我能不来吗?”一边的赵文婷才回过神来,似乎想要去搀沈开玉,可看了看那老道,却没敢动。

    老道望着墙角的宁羽白,面无表情地道:“你是何人,深夜入我碧落派祠堂意欲何为?”

    宁羽白一抿嘴角的血,以剑拄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提剑勉强施了个礼道:“弟子名叫宁羽白,是……”话刚说了一半,猛地一个女声截住道:“紫霆师伯,这小贼是个淫贼,他竟把我劫到这里意图……意图施暴,幸好沈师兄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也因为这才和他打了起来。幸好师伯您来了,要不然,要不然……”赵文婷说着说着,眼泪竟然都快掉下来了。宁羽白闻听此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大怒道:“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竟无法成言。

    沈开玉躺在地下听得,**声愈加大了起来。

    奇怪的是,紫霆道人竟对所有这些充耳不闻,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盯着宁羽白,一瞬间眼中猛然神光暴射,又忽地一下灭了下去。赵文婷带着哭腔还在继续说:“师伯,你可要为晚辈……作主啊……”偷眼看到紫霆道人的奇怪模样,竟莫名的有些害怕,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

    宁羽白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大声道:“师伯切勿听这女子胡说,弟子并无……”

    “你叫我师伯?”紫霆皱眉道,声音虽不高却清楚地把宁羽白的话压了下去。

    “不错……弟子,弟子本来是别院的弟子,因为……”正说间,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又把他的话拦住了。几人不禁都转向门口望去。

    大门早飞散得到处都是,外面昏暗的月光细碎的撒了进来,旋又被杂乱的脚步踏乱,门口处走进好多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一而足。为首一老道身高六尺,青布道袍罩身,精神矍铄双目如电,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他领着后面十多人大步走到厅中,一甩手中拂尘,先皱眉环望了厅中几人一下后冲紫霆道人道:“二师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碧落剑派当代掌门烈日剑紫修真人。

    这些人一进大厅,沈开玉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施礼道:“大师伯。”那边赵文婷也赶忙过来见礼,却听一人道:“咦,婷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排众而出。赵文婷一看,正是自己的爹爹凌霄剑派掌门赵苍茫,她忙娇啼一声,哭着投入了爹爹的怀中。赵苍茫有些傻眼,赶忙抚慰询问。旁边也有些凌霄派的弟子过来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这边众人正在劝问赵文婷,却有三人的注意力都被角落里的宁羽白吸引过去了。她们不是别人,正是秋水剑派的弟子吴燕雪、梁雅儿和萧咏凝。这次她们几个都随着师父一起来到九凝山,等着参加横剑大会。初来乍到,都还没来得及向沈开玉及真嵩询问两年前她们送来的那个少年的事,想不到今天竟在这种场合碰到了他!却不知他怎么好像受了伤一样?

    宁羽白从看着众人自门外走了进来开始,一眼便看到了梁雅儿的身影。那抹倩影这两年来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今天终于给他看到了。伊人风采依旧,只可惜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该怎么见她。与她三人目光相碰,宁羽白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真的是他!”宁羽白隐约听到梁雅儿向吴燕雪道,不禁忙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这些人大致可分三拨:赵苍茫领着五六个凌霄派的弟子围住了赵文婷,这些人宁羽白是见过的。此外还有一容光秀丽却冰冷如霜的妇人,一袭素白衣裙被几个女子簇拥着,其中便有吴燕雪三人,想必该是秋水剑派掌门冰冻三尺武寒秋了。剩下三个人,除了烈日剑紫修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长道士领着几个弟子。若同是碧落七子中人的话,女的该是霜月剑紫寒,男的便是暴雨剑紫虚了。

    人群中赵文婷哭毕,抽噎着把刚才那番话又讲了一遍。她虽似在哭着,声音可是一点都不颤,把那谎话讲了个明白。这下全厅内的人都听清楚了,顿时热闹了起来。梁雅儿等人也听得清楚,吴燕雪皱眉不语,萧咏凝则更是用一副愤怒的表情看着宁羽白。而宁羽白唯一关心的那个人听后则轻轻转过了脸去,再也不看宁羽白一眼。

    宁羽白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心想:“罢了罢了,若他们给我机会辩解,我便同他两人对质。如若不给我机会,我便在列位先辈灵前自刎,以示清白!”正悲愤间,只听赵苍茫喝道:“尤那小子,你竟敢对我女儿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丑事,我凌霄剑派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还要再说,却听那一清冷女声道:“赵掌门且慢,恕在下鲁莽,不过此事疑点甚多,我们也不能就断定事情一定是如令爱所说那样。而且此处毕竟是碧落剑派,我等还是先听听紫修盟主如何说吧。”说话的人竟是秋水剑派武寒秋。

    这武寒秋年轻时也是姿容倾城的一代佳人,但人性情却孤僻冰冷,难以接近。办事雷厉风行,说话不打折扣,很多伤人的话在她这不加考虑便说了出去,真比须眉更男儿。对这出了名的厉害茬子,赵苍茫还真不怎么敢驳她面子,遂恨恨地道:“既然这样,我便不多说了。一切请盟主定夺。”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紫修身上。

    紫修一甩拂尘,目光紧盯宁羽白道:“武掌门说的不错,此事疑点甚多,不可仓促定论。”沈开玉与赵文婷一听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在祠堂圣地私会,罪可不小。而且赵文婷还是订了亲的人,所以这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的。两人心中忙盘算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这时却听一直在一旁不语的紫霆道人却忽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师兄,你也发现了?”

    紫修微微点了点头,向宁羽白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宁羽白忙抱剑施礼道:“弟子名叫宁羽白。”

    紫修轻哦了一声,将拂尘一甩,右手遥遥向宁羽白一招,腾云剑竟唰地脱手而出,奔紫修而去!宁羽白大惊,正想夺回,可一动便牵动伤势,没法相夺。腾云剑稳稳地拿在了紫修手上。

    紫修拿了剑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迟迟也不说话。大家不禁奇怪不已,却只见紫寒紫虚两人惊诧地对望了一眼,彼此却没有言语。

    “诸位,”紫修开口道,大厅内立刻鸦雀无声。

    “诸位,今日这少年的出现对我派有非常意义,今日之事也多有蹊跷。不过请赵掌门放心,我碧落剑派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赵苍茫正要说话,紫修斩钉截铁对紫霆道:“二师弟,将他拿下!”

    “是!师兄。”紫霆一抱拳电射而出,两只鸡爪般的枯手便向宁羽白捉去。

    宁羽白大骇:“坏了!师父的剑被他们夺去了!”整个人对即将抓住自己的那双手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看就要被紫霆擒住!

    千钧一发之际,“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暴起,天棚上的大梁竟一下崩裂了数根,整个屋顶“轰隆隆”地倒了下来!乱尘之中一道高大身影自棚上倏忽而下,后发先至,竟比紫霆还快了一步,轻伸手挟住宁羽白闪电般转身往那坠落的屋顶中直飞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紫霆嘿然一声,双手猛一合,背上仙剑掠起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直追那人钉去。

    那哈哈笑声尚未绝去,一声雄浑大喝又跟了来:“你这老头的道行还差得远呢!”土尘中一道红霞骤现,如初生的红日般耀得人睁不开眼。“当”的一声巨响紫霆道人的仙雷剑被震得倒翻了回来,随后巨大的屋顶直压了下来,紫霆再追不上那人。

    屋顶塌下也不过瞬息之间,厅中所有人竟没人能发觉梁上本来藏了一个人!这一下促不及防,各人纷纷慌忙祭出仙剑护体,飞向门外或者破墙而出,还有人干脆学那神秘人直破屋顶而出。待到屋顶完全砸在地上的时刻,众人御剑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找那神秘人物,早已不见了踪影。

    “刚才……刚才那一招是……”紫霆在空中惊疑自问道。

    “天魔化血刀。”紫修自身后升起道,“他终于还是出现了。”

    “真的是他?”

    “不会错的。传我号令,立刻鸣钟召集所有弟子搜查方圆百里之内,一根草都不能放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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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壮阔,有几何哉?地之广博,有几方哉?
天地成者亿万年,天虽为无际,地却成五洲。人处天地之间,感乾坤造物之妙法,不甘碌碌一世,终究无所可得,遂有随先圣者,餐风饮露、凝神炼体,导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终成仙真之体,得最终破空飞升而去,神游于六道之外,逍遥于宇太乙天寰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乙天寰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