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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涌清江     太乙天寰录txt下载     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上 行山内三人探宝

    最能令人静下心来认真思考的环境,莫过于那空寂的黑夜之下。

    孤月、流水、高崖,宁羽白独坐百丈飞岩之上,望空凝视,久久不语。如今人已散去,他也有机会来独自思考一些事情。

    经此一战,虽然黄泉剑派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的冤屈也得以洗刷清白,但是在他心里只要萧天南还没有落网,这一战就没有太大的意义——除去挫败了萧天南想要云宫与三大世家火并的阴谋之外。不过虽然如此,宁羽白的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失望和后悔。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感觉到总有一天,自己还会有这个机会的。莫非是背上的神剑和心中的真经给了自己自信么?他微微一笑,如此想到。细数这些年来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大起大落、人情冷暖,而同时灵机渐进、至道在心????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改变了许多。若换了从前的自己,大概现在还在四处搜寻萧天南的踪影吧?

    萧天南这等从前他绝不是对手的人物,如今也可一较高下了。但是血隐呢?晁玄呢?他又看了看神光笼罩的阳真峰,想到了玄天宗、金霞图????

    如果金霞彩照图真的是一直存在于玄天宗的话,那么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可就不仅仅是黄泉剑派这么简单了。

    “也罢!”他吐了口气,想道:“反正现在无事,便去阳真峰看看吧。”

    嗡的一声轻振自肩头传来,秋水剑在匣内一阵长鸣。剑与心合,微微悸动在宁羽白心地升起,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从背后传过来的冲动。

    “莫非你也想去么?”他失笑道,却不知原来这等灵器也是爱凑热闹的。轻轻拍了拍那剑匣,一阵灵气自指尖升起沿着手臂升了上去,流至心间变作暖暖一团。他点了点头,忽又将头转过望向天空之上。月下云间,两道不易觉察的细微光芒正在夜空下飘了过来。宁羽白定睛一看,一青一蓝两道剑光顿时在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认出来人身份,知道是来找自己的,于是便振衣起身在崖顶站住。心神动处背后暖意大起,一阵莹莹细光自剑匣上发出,继而弥漫全身。忽听锵的一声剑鸣绕转四方,他站立之处顿刷地一下光芒大盛不见了人,但听轰的一声那剑光腾空而起,向着天上飞了过去。

    山崖在脚下倏地变得很小,山涧也渐渐不见,整座山峰慢慢地离他远去。宁羽白驾剑光畅然行在天上,向着那两道剑光迎了过去。

    御剑迅疾,高峰云影都被迅速的抛在身后,前面飞剑越来越清楚,最终相遇,彼此盘环两周后定了下来。宁羽白将剑光敛去,身形飘飘立在空中,见面前剑光一去,秀儿和谢青阳闪现了出来。这两人一直与公孙阳在一起不曾参与围截萧天南,如今来了此处,看来定是公孙阳已经赶去阳真峰了。

    “怎么会给他跑了?”谢青阳迎面直问,语中大有惊讶之意,大概是已经听宋无缺说起过了。

    宁羽白飘飘立于空中,平静道:“是我们大意了,大概也是他气数未尽吧。”

    秀儿一捋飘散的秀发,看着这面无忧喜的师兄有些奇怪,怕他心里想不开,安慰道:“也不必太在意了,萧天南身为四大杀神之一,想要杀他又谈何容易。而且虽然这次给他逃了,但是黄泉剑派如今已是名存实亡,想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宁羽白知道秀儿是怕自己难受,便向她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阳真峰那又弱了些的宝光道:“待那光散尽,也许宝物就要现身了。阳真峰现在定然热闹无比,真难为你们竟不去瞧。”

    “净担心你来着,哪还有心思瞧那个?”谢青阳苦笑一下,“况且那里人多眼杂又乱,我们修为不够,又没有后台,可不敢乱闯。”

    “不怕。”宁羽白一笑,“只要没有觊觎之心,想来别人也懒得管我们。咱们一起去,我保证把你们藏的好好的。”

    “好呀!”这话一说,秀儿第一个欢喜答应,这样大场面,她可实在不想错过。旁边的谢青阳本无所谓,不过他也不想扫秀儿的兴,再加上宁羽白这么一说,他也便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贝,于是也笑着道:“好,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兴致,我们就一起去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竟能号称应劫,更搅得天下大乱。”说完也往阳真峰望去,只见那处光芒比之最初已经矮了一半不止,明白是神光渐收,等到光芒尽去的那一刻大概就是宝物出土之时。

    三人商量已定,也都知道时间无多便不再多说,将飞剑都驾了起来。宁羽白在前,剑光转为水样澄澈,轻轻一振往北飞去,在夜空笼罩下几乎不见一点踪迹。后面两人纵剑跟上,剑闪处再度将那宁静的夜空划破,奔着那宝光突兀之处飞了过去。

    数座山峰之距并不算远,三人结伴而行,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接近了阳真峰处。远远立在空中一看,只见那一线明光自山中不知何处直直冲起,最上方正在慢慢地下降。而三人先前所有注意几乎都被那冲起的宝光所吸引,却不曾发现那靠近山体的天空立正是热闹。如今定睛一看,只见也不知多少光霞人影、剑彩云踪正围着那宝光飞起之处团团游转,竟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远远望去真是说不尽的仙风灵气流转,蔚为奇观。不过三个人心里都明白,那看似美妙无穷的景致下面,其实已经是杀机重重。如今事起突然,人人都没准备,多便是谁本事硬谁就拿了宝物去,可再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现在看似平静美好,待会宝物出土,还不知道要抢夺成什么样子。

    除此之外,就连整座山峰之外竟都有人巡游。风烟剑影四处隐现,摆明了是有人在守卫这山。三人立在空中,彼此看了一眼,都知道是来得晚了些,如今云界仙宫和三大世家想必都已在山中,他们哪许别人染指珍宝?若不派人守山才是奇怪了。看着不断有人欲寻求入山却被拦下,谢青阳不禁一阵苦笑。

    秀儿道:“要么????取找找三大世家的人,让他们带我们进去?”

    宁羽白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吧?”他笑着道,“我们偷偷进去看看就好了。”

    谢青阳也点头道:“没错,交情归交情,但是这个时候只要进去就有要取宝的嫌疑,我们又何苦取得罪人呢?再说除了公孙阳兄妹,我看其他人和我们之间的交情也未必有多深厚????”

    秀儿闻言点了点头,“可是看这等严密的样子,我们该怎么进去呢?”她轻声问道。

    “不妨,”宁羽白道,“跟我来!”说罢身子一晃,剑光奔着下方山谷便扎了下去。谢曹两人对视一眼,也忙将剑驾起,随着宁羽白往下落去。剑光一明一隐,三人已经踏足在山谷之内。四周看看,这个山谷就在阳真峰之下,看起来四外寂静无人,抬眼望去正可看见山上的荧荧点点,还有那一线宝光。看来守山之人都集中在山腰之上,故此三个人都不曾受到半点阻拦。

    “过来。”宁羽白把手一招,将两人唤至自己两边,也不再多说,伸手捉住两人手腕,笑着道:“天上不让走,咱们走地下。”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将法术行起,脚下灵光一现,三个人嗖的一下即便不见。

    地底下是漆黑一片,除了宁羽白,谢青阳和秀儿都是一惊。他两个从来只是听说宁羽白精通土遁之术,不想这次真是撞见了,还是连带着自己一起。他俩俱是头一次经历土行,只觉得眼前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身子飘飘宛如悬在风中。再有就是腕上被宁羽白紧握着向前拖去,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感觉,丝毫也没有想象中土石擦身而过的景象。两人就这么任由宁羽白拖着,也不知快慢,无究远近,只一个劲的往前移去。

    没过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宁羽白忽然停了下来。两人不知就里,便都只是静静等着。

    宁羽白笑了笑,答道:“有人设下禁制,由此之上土行皆进不去了。”他嘴上说着,心里同时默默地查探着。前方土层不知被什么法术所固,竟是硬比铁石,丝毫也穿不过了。连查左右上下数里,皆是如此。

    “那怎么办?”秀儿小心问道,她听着宁羽白语气轻松,知道他一定有解决办法。

    宁羽白哼了一声,“这点禁制倒还难不住我。”他道。

    其实也确实如此,今日之宁羽白已非从前之宁羽白。像土行门这等专修土行之术的门派,其封土之法也阻止不了他。他如今将太乙均天真经两部同修,又怀有五龙昊天神令,真可以说天下遁术几乎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了。此刻前方受阻,只见他两手上蓦地一亮,两团柔和黄芒便将谢青阳和秀儿轻轻裹住。然后他将手放开,一手轻轻前拂,略略一定霍地发力,就见幽幽光芒闪处,一个土黄色的光圈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宁羽白那手不动,另一手将谢青阳和秀儿分别一推一带,两个人就像是浮在水中的船儿,轻轻荡过了圈去。宁羽白也将身子一闪钻了过去,那黄光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他做完这些,来到两人身边将手腕牵起,正欲再行,忽听谢青阳惊讶道:“快看那里!”

    宁羽白闻言抬头往上一看,只见十数里之外,这绝不见半点天光的深土之下,竟有一点灿然霞光静静地点亮,远远望去,状如明灯。

第十一章下 破符印双剑交锋

    秀儿这时也观察到了那一点,迟疑着道:“那是什么?又是别人的禁制吗?”

    宁羽白定睛看了看,摇头道:“有些奇怪,若是阻人的禁制,也没有这么明显就给我们发现的道理。倒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不如我们上前去看个清楚?”他本打算等越过山上外围的守卫便现身地上,如今见到这点光芒,倒有些想要继续潜行,一探究竟。

    “小心是个陷阱。”谢青阳提醒道。

    “青阳说的是,”宁羽白想了想道,“我们小心些,待会我先上去看看,若无问题再拉你们一观。”在这地下他自己是无有所惧,但是身旁的两人可是没了自己就寸步难行,是以他这么决定。谢青阳和秀儿闻言点了点头,于是各自手臂上一股力道传来,但觉身形有如风中之叶,眼前一晃嗖地一下,再定睛时却见那光芒已经只在面前十丈之内。

    睁眼一看,却见柔霞漫卷,只见四溢的道道彩光轻拂过三人身体,又缓缓往中间聚拢,旋转着汇成一簇光带往上升去。最中间那光源形如长圆,整体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香炉,只不过飘出的不是青烟,而是霞光罢了。故此虽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三人也是身披七彩光衣,险些生出身处瑶池的错觉来。之前远观之时却不曾想到是如此景象,秀儿已经禁不住把手一掩樱唇,轻呼出声,谢青阳也有些呆住,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奇景。

    宁羽白在惊叹的同时,心中却也存了一丝疑惑。只因这光霞是如此绚目,他竟然丝毫也窥不透那光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自他习了道玄部真经得了碧眼之力之后,这种窥视不透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不过旋即他便明白过来了,只因为透过十丈厚土,一棵巨大树影之上,那数十上百的飞舞人影已经提醒了他,此处已经就是那冲霄宝光的发源之处。换言之,眼前这巨大的光炉,便是那应劫之宝的所在了!

    “呀!”宁羽白惊叹一声,不由得有些错愕。想不到世人争相欲夺,而自己本不关心的东西如今却就摆在在眼皮子底下,这倒真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心里一琢磨,正在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却听秀儿已经在催促道:“这么惊人的????莫非,莫非就是那什么宝物?宁师兄你快上去看看。”

    宁羽白呵呵一笑:“若真是那宝物,只怕拿了也是祸害。要看便大家一起去看。”秀儿两人听了一乐,知道他是不肯将自己抛下,谢青阳笑道:“好,我俩看可是看,有什么祸事只要你能担住便是了。”

    三人相视一笑,宁羽白便催起昊天令展开遁术,拉着两人朝那玄光之处轻轻移了过去。因为不知底细,他行的极慢,区区不到十丈距离,他却走得还不如方才那十几里快。

    彩光滟滟中,三人与那光炉的距离终于拉近不到三丈,前方并未发生什么异状,宁羽白却忽然停了下来。

    “咦?”他心中一惊,背上秋水剑忽地一震,令他一下子将戒心提了起来。自打他们踏足这阳真峰之后,秋水神剑便一直似乎有些躁动,好似总想要脱鞘而出一样,但也都不怎么激烈。如今这一下巨震竟然嗡的一声,连两旁的谢青阳和秀儿都给吓了一跳。“莫非有危险?”宁羽白心中暗道,忙力止住秋水的动向,虽然如此,那剑仍是轻颤个不停。他眉头一皱停了下来,改为环绕那宝光游走,一边细细往前面看去。

    那光芒虽然绚烂,却不甚烈,或许是前头那最烈之时已经过去了吧?而在此距离之内,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光源的真正模样。只见竟是一块天然巨石,如三人加起来般大,状如鹅卵,遍体铭刻符文封印,深深埋在这厚土之下。这整块巨石好像是从刚九天之上坠下来的一样,仍在散发着道道霞光,逼人眼目。

    “这么个石头,会是个什么宝物?”宁羽白一边转圈一边纳闷,想不通这么大一个石头可以用来做什么。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石头,去除那滟滟光霞不说,便是自己看不透它这一点便绝不简单。只因他这土遁一法,不论何样土质岩石俱能一眼看透,看得透便能穿行其中。而如今他修为日进,更是没有什么样的石头自己不能行进的,这大石在这土中突兀一块,便已经很是奇异了。正在琢磨,一圈转过,忽地一停,好似看到了什么。

    “神器深埋,待载三百。有缘人至,水到石开——翠石上人封。”石底一行小字触入了眼来。

    “这是????”宁羽白一滞,“待载三百,莫非这石头已有三百年了?翠石上人又是谁呢?”

    “咦?那里有字啊!”秀儿也发现道。

    宁羽白想了一想,转头对两人道:“不知为什么神剑总是示警,莫非有险?你们先藏好,我去看看再说。”谢青阳和秀儿听了点了点头。说实话,在这地底下两个人是有本领也没处使,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可真不好办。于是宁羽白作势将两人推往远处,自己一返身向着大石闪去,三丈距离,转眼突破。

    “叮!”身形刚动,背上神剑竟不动自鸣,一声脆响后锵地跳出鞘有三寸来!宁羽白方惊,心神一动忙止住剑势,身子也跟着停了下来,但一股极力想要脱鞘而去的意愿却由剑上不断地涌了过来,令他大为吃惊。而就在他按捺剑意之时,那一直柔光灿烂地大石中猛地一股更加强烈地锐息扑面袭来!熟知五行真意的宁羽白立刻感知到那乃是一股剑意!那剑意是如此宏大,令他感觉到如果是一剑发出,那剑也定然是口非有千均之力绝无法挥动的巨剑。而那迎面袭来的锐利剑气竟是如此迅速,令他简直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他方想动用昊天令改变那剑气击来方向,却听背上锵的一声剑鸣震得他耳根生疼,秋水神剑再按不住,跳匣而出,剑锋一摆幻出一片澄清祥光,一道凛冽冰寒之气刷地击出,与那袭来之剑气迎面撞上!

    “轰隆隆????”两股剑意相击,发出声音竟是低沉,然而阵阵震动却持续着往四边荡了开去,谢曹两人悬在一旁,身子立刻被荡得七扭八歪。宁羽白一见恐怕两人有些差错,忙将剑一定,自己嗖地闪身回去,捉住了两人之手,将身形也定了下来。再回头时,却又见到了更加惊人的一幕。

    只见两剑一击之后,秋水神剑一转,剑上白光遍射,状似欲再做一击。然而那霞光中的巨石却霍地一震,嗡的一声转了起来!宁羽白见状怕有闪失,连忙心神强催,一手将秋水神剑招了回来。地底巨震不止中,他勉力将身形稳住,一边慢慢远离那石,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只见那大石愈转愈快,不大会便像个陀螺也似,光彩也越加强烈起来,强烈到人眼渐渐已经不敢凝视。正转间那石头猛地一顿,就好像从来不曾动弹过一样就那么定定刹住转势,静了下来!从极动到极静,当真令人错愕。那石头静下,正好对了有字的那一面过来,只见那几个小字闪了几下,就如被人擦去一般,竟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消失了。

    “怎么回事?”秀儿一边以手遮目一边惊道,那强光实在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宁羽白双目中碧光大盛,丝毫不惧那光,定定地看着那大石,口中一字一顿道:“宝贝要出来了。”话音未落,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透过那耀目神光宁羽白清楚地看到那大石的顶部好像磕开的鸡蛋一样,裂了开来。自裂缝中,一丝丝赤金光芒透了出来。他还欲细看,突然间只听“轰”的一声那巨石一震,一道赤金霞光如匹练般自石内猛地飞出,一瞬间冲破十丈厚土,向着正上方奔射而去!

    势如闪电,奔若雷霆,一念而发,转瞬千里。

    电光火石之后,赤霞不见,这地底终于光霞散尽,复归黯然。再看那巨石,已经变得焦黑如炭,而且上边半边几乎被整个掀去了。

    “那是,那到底是什么?”谢青阳将挡着手放了下来,惊异地问道。

    宁羽白抬头望向天上,好像能够看破那土层,淡淡道:“是仙剑。”

    秀儿也瞪着眼睛望上望去,只是她还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惊讶道:“仙剑?应劫之宝是口仙剑?是什么仙剑?”

    宁羽白摇了摇头,挥手一引,将剑光引回匣来,然后轻轻拍了拍那犹自轻颤着的剑匣,吸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剑,我只知道,此剑只怕也不会比这口秋水剑差????”

    “嗡!”秋水神剑在匣中又是一震,好似对主人的话十分不满,在表达着她的不服气一样。宁羽白察觉后呵呵一笑,又轻抚了剑匣一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之前为什么秋水剑会渴望来此,入山之后又为什么躁动不已,原来她是感觉到了另一口绝不差于自己的神剑存在,想要一比高低呢。“水至石开”,这“水”,大概指的就是秋水神剑吧?

    “啊?这么厉害?莫非也是七大神剑之一?”秀儿又讶道,“可是,她现在哪去了?”

    宁羽白轻轻看了看上方,摇了摇头:“这回可有得抢了????”

第十二章 上 赤霞起群真逐剑

    苍绵山内,阳真峰除了主峰还有座稍矮些的偏峰,两峰自下一体,半山之上始才分开。现在的偏峰之上,真正是个热闹,众人苦等了将近三月的那东西如今终于出现了。然而不想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出人意料,与人所猜想的大不相同,这件事却也是如此。得知山中有宝,天下修道者群起而至,将偌大一座山里数十座山峰尽数占定,只因为占地广自然得宝得机会也大。然而几方人马将各山搜寻月余,翻来覆去也不可得,到头来却想不到那宝物神剑偏偏就是在那唯一没有被寻宝者占去的阳真峰上。若真换了其他任何一座山峰,只怕也没现在这么热闹了。

    此刻若是远远望去,正可看到那宝光忽地敛去,四围环绕之各色修真之士全都一滞,星点光芒明暗不已好似人心不定。俄而整座山都是忽悠一震,如轰雷一响,一道赤金霞光自原先那宝光冲起之处暴射而出,才一眨眼竟已冲开重围,蹿到了半天之上!只这一下,那天上稍微近了些的人中,顿时便已有数点光芒一暗,坠了下去。那霞光一瞬间飞至天顶,稍稍一顿现出剑型来,竟是一把仙剑。天空中,山顶上围塞四周的众派真人齐齐一讶,终于见到了这传说已久的应劫之宝。但见高高夜空之上,那长近两丈的剑光呈作赤金之色,光焰明亮如老君炉中之火,泰然悬于高空之上,睥睨四方。

    下方群真好似都霍地愣了一下。只因此剑宝光烈可冲天、剑光长近两丈而光润丰泽如藏有无穷神力,这等神剑,多少人修剑一辈子也没见过!群真稍一迟钝,然后也不知是什么人抢了先,朝着上方那剑嗖地便扑了上去。随后百多道仙光人影个个如离弦之箭,俱向着天顶闪去,瞬间布满天上四方,将那神剑团团围住。然而却有不少人刚刚蹿上去一半,不知为何就好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似的,嗖的一下又坠了下去。

    天上激烈的争夺一触即发,山上冷眼旁观的人也不少。叶锦衣率领数十名玄天宗弟子远立于一柱石峰之上,人人白衣胜雪,刹是齐整。只见他重眉紧锁,只静静地望天上看去,一句话也不说。而他的身后周显平脸上表情虽也貌似镇定,却是阴郁了些,目色中也比他的师兄多了一丝复杂。

    “师兄????”周显平终于开口道,“那到底是什么剑?”

    叶锦衣神色不变,淡淡道:“天下藏珍奇宝甚多,我没有师尊之识,又哪能个个叫出名来。”

    “那,这剑到底如何?”周显平忙问。

    叶锦衣侧头瞥了他一眼,“你也受师尊师兄十数年教导,当不至如此没有眼力。”说完回过头自顾道:“此剑之光彩滟烈为我从所未见,而神威之隆盛即使如此之遥也感觉得到,更不要说方才那几个邪派之人连近身都是不能????”周显平听到这不禁往方才那坠了下去的数人处一望,果见光彩阴异,邪气森森。他也不由得一惊,道:“竟有这么厉害?”其实在他心里也早知这剑必非世之凡品,只是未曾想到还有如此神威,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动。

    “何止如此。”叶锦衣道,“你看!”

    周显平的眼神本来也没离开过天顶之上,师兄出声之时他已看到,那中天之上神剑光芒忽地一闪,动了。

    嗡地一声轻震,好像连周显平也听得到。那剑似乎也感觉到了四周众人的敌意,两丈长的光芒倏地一转,霞光猛地一灿,扭头向着西方顶上刷一下暴射而去。然而四周早围满了各家之士,岂容它轻易便走?当下西边靠前几人驾着清风宝器一齐纵上,争抢着向那剑光截了上去。其他之人也忙跟随而上,然而只听叮当几声脆响——或许本是巨响,只不过由那高高天上传了下来,传到山上众人耳中便已成脆响了。那剑光过处便见流光破碎,人影横飞,一击之下不知有几人中招毁了法宝,震飞了出去。那包围处虽有百数十的灵光闪动,却遮盖不了那神剑半点锋芒。不过虽然如此,那剑一击挫败数人,前面却又有数十人扑了上来,于是一个转身,向着东面又飞了过去。

    整个天空顿时乱了起来。

    “哼,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手,什么人都敢上去碰运气。”周显平在石峰上瞅着那几点飞坠下去的人影,轻蔑地道。他早就答应了沈青眉不再参与争夺,如今眼见神剑就在眼前却不能拿,心中不禁也有些悔恨。

    叶锦衣冷冷道:“不要只看一点。若我没看错,那几个该是云宫下属辟法门中人,辈分也不高,该只是探路之用。真正有实力的,恐怕一时半会还不会出场呢。”周显平听后无语,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叶锦衣如此之远便能看清那天上人之身份,这份眼力和见识都不是他所能及,此语一出,更令他后悔起答应了沈青眉来。然而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能动手,难道还能等着那剑自己跳入他的手中么?只有干看着罢了。

    山上未动之人依然不动,只紧紧盯着上方的形势,都不再注意地上,更不要说地下了。

    此处乃是阳真峰偏峰之上,四下里松柏密集,层层迭迭。只有那神剑出土之处,却是方圆十丈之内寸草不生。独在将近中心处长有一棵巨树。那树高可十丈,粗有十围,青皮巨冠,遍压积雪,好似一座小山一样,竟是棵奇巨无比的梧桐树。此树也不知怎么长的,有如此之巨,怕不有个几千年了。它离那神剑出土之处不过数尺,在那剑出土之时却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只不过人们注意力都被那剑光吸引,却也都不去管此点小事了,只除了一个人。

    宁羽白仍在地下,出神地抬头望着头,谢青阳和秀儿还以为他在看那夺剑的事,却不知此时的他眼中已经只有那株梧桐树。

    “这不是????师傅曾经说过的,铁骨梧桐?”他在心里默想道,耳中又响起了七弦子曾经的话。

    “铁骨梧桐,为人世间制琴之不二材质。此树极少,亦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等。若得其材,加以善法炼化,则神琴灵琴亦都不难可得????”

    “宁师兄,宁师兄,你怎么啦?”正在想着,却被秀儿几声给打断。

    “哦,没什么。”宁羽白忙道。

    “羽白,我们可以出去了吧?”谢青阳也道,看来两人着实是已经等了一会。他俩又看不到什么东西,还真是难为了他们。宁羽白心道惭愧,倒把这两个爱看热闹的给忘了。忙往顶上四处张望了下,见上方争夺正烈,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下面,便寻了个方向,拖着两个人飞闪而去。临走前仍念念不忘又看了那铁骨梧桐一眼,一股莫名的沧桑突然自心中升起。

    地上再无他事,天上的争夺却更加激烈了起来。

    赤金神剑光芒四射,厉时如奔雷,滑时如游鱼,左冲右突不止,时时越出众人的包围圈去,又时时被人给圈了回来。那在周围围转的众多修道之士看起来似乎乱作一团,被那剑牵扯光芒乱闪,到处追堵,其实内众却暗有玄机。

    叶锦衣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情形,一边冷笑道:“云界仙宫和三大世家争夺好烈,貌如混乱却是暗中排兵布阵,恐怕都有高人暗中指挥。不过看这样子,还是云界仙宫技高一筹。现在局面已经快完全成为两方相争,闲杂人等都快被挤没了。”

    他说的没错。天上如今剩下的那百十多人里,其实已经多都是云界仙宫和三大世家的高手了,原本从各处混进来的其他人等已经基本都被排挤到最边缘处,中间两边弟子阻住,不能近中心那圈子一步。而下面一处山巅上,公孙博正挥舞着手中令旗,排布调遣不已。不过指挥之时总觉吃力,好像暗中云宫那边总是压着他一头。他不禁心头火起,看看时机已经差不多,准备出最后一招了。

    “嗖嗖嗖——”天顶之上的圈子外,三大世家这边忽然凌空蹿出了十几个人来,俱是驾剑护身,手上却都提着个东西。这些人一出,外围处立刻便有数十名弟子飞了上去,围在四周守护起来。再看这些个人都在中年,尽是精装短衫,看起来全是公孙世家的弟子,一个个手中都把着个青光四射的环子,却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青金连环锁?”叶锦衣先是疑道,俄而又是一笑,“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倒先拿出来了。”

    青金连环锁,传为公孙世家世传至宝,由十二玄金连环炼成,收发由心,大小如意,可分可合,专破诸等仙家法宝。何样宝物只要一给那环套上,多便是想脱也脱不掉了。此次为了得那应劫之宝,公孙世家出此宝物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叶锦衣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早,它便现身了。

    那十二个弟子现身出来,每人身旁均有三四名守护之人,全不用担心自己安危。这时只见内圈之处三大世家正觑得云宫诸人一个纰漏,联手作势,顿将那赤金霞光逼了过来。十二人见状均一撒手,十二个青环遥遥照着那剑光罩去,而自己也立刻随身跟上。

第十二章 下 白虹至天机降龙

    十二个金环排成一线,青光大作照亮了半边天空,向着那剑光迎头扑去。当先一环嗡地一下变大了一圈就如个水缸口般大小,直往那剑光上便套。那剑光好似竟也识货,见那环罩来轻轻一震,也不是如之前那样一剑劈去,而是侧身一转,光芒稍稍一敛时便擦着环边错了过去,竟不相碰。然而那之后却仍有十一个环锁,被那公孙家人捏住法诀催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着那剑光扑了过去,青光涌动一时之间几乎将那赤金霞光埋没不见。

    “公孙家的小子们想要独吞?”那被三大世家一时之间挡在外面不能近身的人里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喊道,“先过了我仇大千这一关!”话音刚落,两足裹在两朵灰云之内,一名灰白衣服的老人大袖一摆将面前飞剑拍飞跳了出来。只见他狮鼻海口,白发乱飞,正是云宫盟内属下辟法门门主,仇大千。

    云宫之前会盟四方,广邀天下各个门派,不论大小强弱均可加盟,着实是招揽了不少的人。如这次随沈青眉来到苍绵山里的就有剑盟三派、辟法门、太一道、青城派、阴风洞等几派精英,而如今能在这天空中与三大世家争一日之短长的更都是其中翘楚,比方这位仇大千。

    辟法门也不能算是小门派,仇大千身为门主自然也是有些本事,只见他拍飞面前一名世家弟子的飞剑,也不看对面又扑来的几人,探手一摸在怀内把出了个布袋子来,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他用手一抽把系着袋子口的锦绳解去,将口袋嘴对着前方三大世家围剑处一放,将手在口袋后面一拍。霎时间只听扑的一声狂风四起,那口袋里顿有漫空黄沙急喷而出,如一片黄云一样向前猛卷了过去。

    “吓!什么东西!”当先数名正催动飞剑忙于拦击的公孙家弟子,还未等看清楚情况便只觉一震狂风钻进衣来,继而便觉脸上沙砾痛击,一阵暴沙没头没脸的将人卷住,口里、耳里一下子便给塞得满满的,然后便整个人都一麻,飞剑一扔,完全失去了知觉。

    仇大千手中那口袋丝毫没有瘪下去的迹象,无穷黄沙由内源源不断地喷出,化作沙云弥天扑来,当先十几名世家弟子躲闪不及一下给卷了去就再也不见踪影,那沙影瞬间已经广阔数十丈,看起来大概埋下百八十人也不成问题。其余众人一见大惊,连忙向后退去,那飞沙更是肆虐。沙云卷没数人后更加强横起来,风势一转竟成旋风,整座沙云蓦地狂旋起来,呼啸着往前冲去。

    若说兵刃法宝飞来还可抵挡,这么一股庞大的沙龙卷袭来却真叫人头痛。世家这边众弟子身后不远便是青金连环在飞舞着要锁住那神剑,着实已经不能再躲。当下只好飞剑法宝一齐施起投去,却只是肉包子打狗,想多激起些沙粒都不能,更不要说要将那沙缓慢下来了。转眼间飞沙暴进,眼看就要和众人撞上。

    危急之间一声长笑忽起,黄云飞舞之前处忽见五彩祥光突现,光芒灿烂处竟已成一道屏障,飞沙一眨眼便已撞去,狂旋的沙粒尽数击在了那道光障之上。那光障却如有实质一般,却将那些沙云尽都挡了下来,不仅如此,那彩光一暗再一明,瞬息间竟将整股的龙井沙统统弹了回去!

    “呀!”仇大千望着那飞滚而回的狂沙低讶一声,心知这飞沙真要是回击过来,自己也是拦它不住。于是连忙一捏口袋底部,狂风大息黄沙飞退,不过呼吸间整片沙云又都被收了回去。瞬息间便又是云淡风清,好似从来也没出现过什么狂风乱沙一样,那被卷去的数人也都飞旋着现出身来,被几方人马忙抢了回去。仇大千这时抬眼望去,只见一老者鹤发童颜立于前方虚空之处,手捏一方水晶界尺微笑着道:“仇门主何必只跟一些晚辈动气,连吞天袋都使出来了?”却正是蜀中宋家宋无缺。

    云宫一众人等列于天中均是一哼,心道这时候还管你什么前辈晚辈的?适才那一阵狂沙飞起恰将混战两方隔开,如今正成个泾渭分明之势,云宫这边仇大千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旁边一声道号宣起,身边不远处一位苍老道人耷拉着眼皮,将拂尘一甩道:“宋先生说笑了,我等是各为其主,又讲什么辈份不辈份的。你也不必想拖延时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说完讲拂尘再一甩,身后嗖地飞起七八个灰衣道士,人人手中握着一盏明灯,排成阵势向前舞了过去。那老道自己也将大袖一甩,把拂尘插起在背后探出两把木剑出来,随后飞身而上,云宫盟下众人也都一摆架势,连同仇大千在内都抄着各自应手家伙,催着火球云雾尽数跟了上来。宋无缺一看,认出那老道正是夹龙山太一道掌门,名号叫做赤眉子,道行比那仇大千还要高上几分。眼前这两人他已不敢小觑,眼见对方尽动而身后的那口神剑好像仓促之间还拿不下,他脸上一阵肃穆,将界尺一挥,身后数十个三家弟子蓦地动起,飞光流云里往前冲出接下了云宫锋芒。宋无缺将界尺再一摆,飞身迎上了赤眉子和仇大千两人,天空里乱战再起。

    火光一团又一团不断地飞起,雷声四塞、电光疾闪,如此之众斗法长空,耀得整座天空光彩斑斓,声势惊人。云宫这方数派齐上,务必要打断那边青金连环锁的阵势,夺得神剑。三大世家这面也是精英齐出,一定要挡住那群真赢得时间,好将那剑光锁下。宋无缺对上仇大千和赤眉子,秦鲁阳拦下剑盟三派领袖,公孙博也不指挥了,将旗子一挥亦从山上飞身而起加入了战团。

    酣战迭起,三大世家却是显然落在了下风。只因其人数虽也不少,那掌门级的高手却只有公孙博等三人,而公孙阳又因伤未痊愈而不能来,对方赤眉子仇大千紫修沈从龙等人有十来个,一股脑涌了上来他们三个也撑不住多久。虽然他们只是想要支撑至青金锁将那应劫神剑锁下便好,但照现在情形看来却也是大可堪忧。

    战团后方,十二个公孙世家子弟也知形势紧迫,一个个皆是全力驱动青金连环,奈何却就是锁不住那两丈霞光。十二个青环上下左右已将那霞光出路尽封,不过青光粼粼里那金色虽弱了些,却从未湮灭过。那剑光灵性极强,不禁飞旋辗转变化多端使人无从琢磨,总能避环而去,而且在实在躲不开的时候总能灵光大闪,硬把那锁环冲开,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它。然而时间却不等人,眼看云宫那众就要冲破屏障,十二弟子再不能等,彼此一交眼色,齐声念起号令来。三声一过,只听喀嚓之声不断,那十二青环霎时间光芒大盛,眨眼间围成了一圈,将中心剑光围了起来。

    山上某处某人见此,眉头便是一蹙。

    “青龙缚?”沈青眉清眸中光彩一闪,轻声道,随即转头向着一人身边道:“看来公孙世家已是黔驴技穷了。不过要破此缚,还要有劳易叔叔了。”

    “哈哈哈,”身旁老者一笑,甩了甩袍袖道:“宫主有谕,苍绵山由侄女你来主事,我老头当然无命不从。这青金连环锁若换了公孙霸来使我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可只是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控着,破之易如反掌。”说罢一手将赤红胡须一捻,另一手反手捏住诀法,身形一晃化为白虹一道腾地飞起,奔着那天上青芒大作之处闪电般划了过去。

    青芒大盛,那十二个青环在天上霍地变大,个个如有车轮般大小,将神剑剑光围在当中。非但如此,一连串青色火花闪过之后,那十二个金环竟都已连在了一起,成了一条连环锁链!

    “嗡!”上下均没了压力,神剑剑光赤金之色大作,猛地一震刷地往上便飞。云宫众人一见正喜,不想却只只听嗷的一声怒吼突然传出,那条连环锁链上猛地玄光四射,摇摆翻滚中双角显现,怒睛瞪出,青鳞遍起,竟是化了个龙形出来!神剑飞出尚未十丈,那龙首一摆大口一张,一股无与伦比的庞大吸力猛地生出,生生将那剑光牵住,顿时便连一寸也升不上去了。

    “呀,不好!”云宫一众均知不妙,发力狂攻起来,恨不得把奇招法宝统统一股脑扔向敌人。然而三大世家这边也知成败只在这一瞬之间,公孙博宋无缺等拼死防守,硬是把住了阵型,没被冲破!而此时那神剑霞光被龙吸住虽仍未灭却也一下子暗淡了许多,拼力飞起却仍无法摆脱,禁不住开始一寸一寸地慢慢坠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一阵震人心魂的长笑忽起,底下白虹一道蓦地射上了半空来,一名老者铁冠黑面,赤带长袍,手持一面古旧之盾立在了众人之上。

    “天机天官易白石!”公孙博一见此人,心便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第十三章 上 金锁连开走神剑

    云界仙宫立派数百年,能屹立不倒者,除了因为历届宫主道行渊厚、深有作为外,宫主手下四大部众之力亦是云宫基业的绝强柱石。至岳临风这一代云宫实力实已至史上巅峰。四部里,灵均部为灵均天官崔长林所掌,日耀部为日耀天官褚飞戈所掌,月耀部为月耀天官张明邈所掌,而天机部则就是这位天机天官易白石的下属了。苍绵山之行云宫亦未肯轻动四大部众,只是派沈青眉率领着其余盟众协同为战,故此三大世家才只是遣了公孙博三人而已,却未料到当此之时易白石竟然亲现于此,怎能不令人震惊。

    公孙博等人偷眼瞧得此人现身,心情一下子都沉了下去。易白石不可能恰在这宝物出现之时赶到这里,必是暗藏山内已经不知道多久了,由此可见云宫对这应劫之宝是志在必得,如此看来难道这次夺宝就要功败垂成了么?几人想要上前阻拦却又自顾不暇,只恨没有萧天南那等分僧术罢了。

    易白石丝毫不理其他之人,虚立空中,皂袍赤带上遍绣金纹,威风凛凛。他眼看着那神剑之光被连环所化之青龙一寸一寸地拖了下去,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此剑已是我云界仙宫掌中之物,汝等公孙世家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吧。”前面下方那十二弟子正全力撑着青龙缚,见这一黑脸老头突然出现心中都知道不好,忙把力气都使到十二分,想要先把神剑抢下再说。易白石说出这话也未指望敌人能够听命,他只是借着这一句话之机将那前后上下、山上天中的情势概察了一遍,未见异常,便笑了一声,将手中之盾擎了起来。

    那盾看起来青黑如铁却又非铁,形色古旧,上面锈迹斑斑好似有些年头的样子。盾面上雕着烟云缭绕,正中浮起着一个狰狞兽头,巨睛灼灼,獠牙森森,却认不出来到底是何猛兽。易白石将那盾一举一定,顿时天空里所有的人心中好像都同时有一声兽吼响起,直震得人人心中都是一颤。那十二弟子正临其威,手上一抖整条青龙环锁都是一震,险些把那剑光也给飘了出去。易白石脸上威如天神,将盾一转对向那青光长龙,用手在后面一拍,喝一声“开!”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盾上兽头一亮,一道华光如电猛地闪过,正劈在了青龙额上。

    当的一声巨响如鸣钟罄,那青龙痛吼一声将头便是一摆,终于松开了对剑光的束缚。

    龙吸一去,锵地剑鸣响过,久困的神剑蓦地霞光暴涨就要飞开,却不想天空立猛又一道闪电亮起,正劈在剑锋前方不远。

    “不要跑了,”易白石在上方哼道,“乖乖就缚吧!”说着又将那盾举了起来。

    “吼!”那青龙却不放弃,一晃之间又翻了回来,仍是一张巨口又向那欲遁走的剑光拢去。

    “嘿!”易白石冷笑一声,心道这竟然还敢顽抗!于是转过头来一手持盾,一手在盾后点画两下,喝一声:“疾!”吼声再起,只听喀嚓一声,一道耀目闪电自那兽口中刷地劈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轰在了青龙头上!这下子比前面那下还要厉害,只听嗷的一声痛鸣青龙再度翻开,那十二个弟子个个手上巨颤如被雷击,青龙缚险些被打回了原形去,那剑光当然再拦不住,终也飞了出去。然而剑光方闪,易白石却已在等候着了,却见他将盾一晃一照,一股引力陡地生出,又将其牢牢吸住????公孙世家十二弟子眼见如此,不甘心就此给他夺了剑去,强振精神,催着那青龙缚又扑了上去。只可惜他们虽欲再战,情势却已不允许了。

    三大世家那勉力撑起的防线,此时终于告破。

    秦鲁阳首先抵挡不住剑盟三派数人围攻,在身被数创、一剑及寒时叹了口气跳往空中,将己方阵势让了个缺口出来。云宫诸位同盟牢握时机,纷纷穿了过去。

    形势即将完全倒向云宫这边,易白石脸上却完全没有得意之色,只是全力把持那盾,将那剑光牢牢引住,看起来也并不能完全将那剑光控制在手。原来那盾毕竟并非**法宝之物,只是因为是由玄磁之石炼成,靠着天然玄磁之力再加易白石控制,得以将那剑吸住罢了。此时他已经不用再对付那青金连环锁,只因己方诸人已从外面压上,三大世家眼看只有黯然退走一路而已。

    然而就在这大局将定之时,他的心中却是蓦地一动,一丝危险的预感袭了上来。忙转头看时,却见不远处的半天里两道光芒一青一红,好似飞星一般正急速地飞了过来。

    “那是????”他的眉头顿是一蹙。

    一声凤鸣恍如来自九天,终于惊动了整座山的人。青红光芒如雷奔至,还未等看清一股飓风便迎面扑来,瞬息之间两个庞大的身影已经压上。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来了!”公孙阳的声音响彻天空。

    三大世家众人闻言均是一振,并非仅仅是因为公孙阳,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两个扑上来的巨影。

    一声清越凤鸣再度在耳边响起,红浪开处一只巨鸟压顶而至,背上闪出公孙滢娇小的身影来。只见那鸟双翼猛力一扇,一大团烈焰赤云自翼下霍地生出,翻滚着当空砸了下来。另一只鸟则云雾裹身,将铁嘴一张,也喷出一道青烟向着下方云宫诸人卷了过去。

    “公孙世家赤青双鸾!”一个名字嗖地蹦入了易白石脑海之中。

    火云卷裹着浓烟,夹着无穷力量砸了下来,那范围之广正尽可将下方所有云宫盟众统统盖下,遥遥望去仿佛天怒一般,威势真可夺人心魄。下方诸人一见忙不再顾着那神剑和敌人,遁的遁闪的闪统统向四外躲了开去,只有易白石一人如铁人一样,屹立空中纹丝不动。热浪四塞里,火云转瞬便将易白石小小人影吞没,丝毫不为所阻,呼啸着继续往下砸去。

    “轰隆隆????”火云无阻最后终于砸在了下方山上,一瞬间激起火光冲天,轰起飞土乱石无数,山上顿时给炸出了一个大坑来。就在这时,那尚未散尽的火光里霞光暴起,赤金之色一闪,一道剑影飞射而出。众人一个不备已给它突围而去,这下大多数人才缓过神来,三大世家也好,云界仙宫也好,忙都一提云光追了上去。一旁的十二名弟子也终于撑不下去,青龙一声鸣叫,复又化作十二青色金环,被收了回去。

    熊熊烈火燃尽,浓烟依稀散去,天空里依旧立着一个人影。

    易白石将举在头顶的那盾一卸,大袖一挥再将周围青烟卷走,望见还在头顶盘旋的火云青烟里隐约翅翼一转,似乎也想飞去,便大喝一声道:“想要去追?先过老夫这一关吧!”说着将盾一摆腾身而起,冲着上方二鸟电射而去。

    “好!晚辈们就自不量力,跟易前辈比划比划!”青鸾之上公孙阳毫不示弱,一边一带青鸾往下便冲,一边两手剑诀齐施,三道光芒腾地闪出,幻出三色华丽光彩朝着易白石射了过去。眨眼之间大战又将再起。

    看起来阳真峰的上空,一时半会恐怕仍是不能安静下来。

    沈青眉秀发如瀑,写意地垂下肩来,随着夜风轻拂微微摆荡。站在她的身边,即使上方激战如斯,却也难以令人生出半点焦躁之情。只见她正螓首微微翘起,露出那光洁的脖颈来,静静地望着天上变化。忽地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着身后小婢道:“看来还是没法轻易拿下那剑来,陷仙阵可准备好了么?”

    “禀小姐,”婢子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将那剑驱来,小姐便可入阵了。”停了一停,又加上一句道:“神宫安排如此周密,这应劫之宝定然逃不出去的,小姐放心吧。”

    “但愿如此吧。”沈青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但愿云宫不要得到那剑啊!”秀儿轻轻嘟哝道,一边扯了扯宁羽白衣袖,“宁师兄,不如你上去夺剑吧!你有秋水神剑在身,定不难压制那把剑的!”这话一出口,秋水在鞘中便是一震,似乎颇为不屑的样子,顿令秀儿大讶。

    宁羽白一笑道:“天生至宝必有当得之人,争与不争又有什么意义。我已有秋水便已足够,又何苦再去跟人家乱抢?就算抢到了也是众矢之的,只怕还是得不偿失。”

    “那还有好处呢!”秀儿不甘心地道,“你不是要查那金霞图的来源吗?玄天宗说得宝者可得半部玄天经,这不正是个绝好的机会?”这话一出,倒真的有些打动了宁羽白。不过他想了想,依旧摇了摇头,没有答应。谢青阳在旁道:“傻丫头,如果玄天宗不是羽白要找的恶人那自然没什么;如果真的就是羽白要找的恶人,你还真的相信他们会那么好心送出半部镇派之宝?这里面还说不定有着什么阴谋呢。所以,这剑不要也罢。”

    秀儿听完撅了撅小嘴巴道:“那总也不能让云界仙宫拿去吧????”

    “这个咱们就不要操心了。”谢青阳笑道,“对了,说了这么久,却还不知此剑到底是什么剑?”

第十三章 下 仙阵又启定长铗

    “又没有拿在手里,谁会知道?”秀儿道。说着目光又再抬起,追随着天上剑光转悠起来。此处已经并非地刚才的下,而是离着那棵铁骨梧桐不远,某棵大树之顶。三人隐藏在树枝之内正密切关注着此次夺剑之变。

    听了两人的话,宁羽白将眉头皱了一皱,略一思索道:“话虽如此,不过若只是判断此剑为何,却也不难。”

    “莫非羽白你能知道?”谢青阳道,说着和秀儿一起好奇地看向了他。

    赤金剑光在中天上四处飞旋,追逐者紧随其后,虽然不能赶上它,但是自四外天上或者山上总有人能在它即将脱离阳真峰范围的时候突然出现,将其阻住,迫使着它不断地改变着方向。由此可见这段时间里众家都已完成了周密布置,这剑只怕是出不了阳真峰了。

    宁羽白眼光随着那剑光游走,静静道:“此剑比秋水丝毫不差,此时仅凭本身灵性便劳动这许多人空追着转,若落在个修为高深的人手中自是更不得了。剑如此等,只怕也不离七大神锋之属。”

    “倒是没错????”秀儿嘟哝道,“但是到底会是哪一把呢?”

    宁羽白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定论。他当年师从蒋五爷习铸剑炼剑之法,对剑之一道自是熟稔,蒋五爷对天下名剑如数家珍,七大神剑更不必说,他也没少听蒋五爷唠叨过。于是微微一笑道:“七大神锋里,戮神剑在青杀神手中,寂灭剑在黑杀神手里,秋水就在我背上。余下四剑,赤曜、龙阙、太阿、伏魔俱有可能,而我判断,此剑必为伏魔之剑。”

    “哦?”秀儿和谢青阳彼此看了一眼,又再看看天上那迅烈剑光,才一起出声道:“为什么?”

    宁羽白道:“赤曜剑光芒为赤红之色,龙阙剑剑行伴有龙吟,太阿暗淡无光,而光作赤金之色又有如此之巨、术邪者又不能近身,除了伏魔剑,恐怕并无第二柄了。”

    “噫!看不出你竟知道这么多!”谢青阳故作惊讶状一掌拍在宁羽白肩上,秀儿也咂了咂舌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宁羽白已远非当年的懵懂少年,不过数年间的经历真是两人御剑也追不上的,故此从他嘴里再说出什么新奇的话来,他们也不感到奇怪了。

    就在这时,天上似乎又有变化。只见易白石抵住两只神鸟,其余众家逐剑奔飞,却是向着山上飞闪了过来。

    石峰之上周显平心头猛地一跳,只因为观那神剑飞掠拖出一道灿烂霞光,方向竟是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看那样子似乎只要片刻之间就会从面前不远穿过!他禁不住将手攥了一攥,早已放弃得宝希望的心呼地一下又提了起来。

    叶锦衣站立在前,眼望着那即将掠过的神剑光芒却是丁点表情也没有,蓦地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稍稍转头,淡淡看了身后的周显平一眼。周显平一见师兄目光,不知怎的脸色便是刷的一变,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了下来一样。他刚刚活动起来的出手之心顿时又变得冰凉,头上一片细密冷汗冒出,不由自主向着后面退了一步。仅仅这一瞬之间,眼前数丈处璀灿光芒一现,那剑光已经嗖地一闪而过。其后众人也分不出到底是云宫还是世家,统统如流星般划过眼前,只带得狂风猛地飚起,玄天宗弟子个个衣襟狂摆个不停。

    周显平一步退后,叶锦衣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缓缓扭过头去,道:“之前你妄自要下场比试夺宝我许了你,只因我知道那比试必没什么结果罢了。这次你又答应了沈青眉,却又想食言么?”

    “小弟不敢!”周显平不晓得刚才为什么会有如此如此惊心之感,余悸未消,只好嚅嚅道。

    叶锦衣呵呵笑了两声,摇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记住,从今以后,离这把剑越远越好!”

    “为什么?”周显平心里竦然一惊,然而他再想问些什么之时,叶锦衣却已沉默下去。他看着那冷酷的背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其实什么都不是,抿了抿嘴,终于没有再问出去。再往旁看时,剑光早已远去,向着另一处石峰奔去。而其后追随的人群里还时不时地暴起一两点火花,显示着他们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也还停不下来????

    公孙博率领三家子弟全力追逐着,一边将灵旗一卷把从身旁砸来的两块金砖挡掉,再发一道电光自回敬过去,继续紧随那剑不放。三两转后眼中蓦地一点黑影刷地出现,细看时原是孤零零一个人足踏一朵银光闪耀的白莲花,飘飘欲仙地正好浮起,却是在那剑光直指之正前方。

    “沈青眉!”公孙博大惊,心知不妥,连忙加力上前想要左右剑飞方向,却不想上下左右顿是一阵暗影宝光纷纷袭来,三家子弟无不连躲带闪,竟是无一人得闲能够上前。不仅如此,原本一起追逐着神剑的云宫诸人竟然一下子都放弃了那剑光,商量好了似的统统都向三大世家众人发难,将其生生截住。于是瞬息之间之前的攻守之势再现,只不过双方易位,成了云界仙宫阻住三大世家了。

    神剑剑光迅似惊雷,仍旧劈空闪去。沈青眉面露微笑,就那么在前方静静相待着,却是避也不避。剑光不禁去势不减,而且还蓦地又增长了三分,看样子是要一举冲过!因为除了这正前方一路,其余上下左右各处均遥遥已有各色人物制住,故此当前那仅有一人的方向便成了最佳通路。如此区区一人当前,它还真不放在眼里,迅光闪过,片刻间剑离沈青眉已经不过数丈距离而已。

    电光火石之间,沈青眉忽然有了动作。她樱唇轻启,纤指一拈冲那赤金霞光一点道:“定!”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声音虽然不大,剑光却竟应声而住!光芒闪耀着就那么停在了沈青眉身前数尺之处!剑后三大世家正与云宫盟众相持,一见如此景象顿时惊绝。谁能想到这口迅烈神剑经百来人追去逐来仍不能下,却被沈青眉轻轻一点就定住了?难道她已经修炼至地仙一级,年纪轻轻便与公孙无极、通天真人等人平起平坐了吗?

    “不,一定有古怪!”公孙博也好,宋无缺也好,秦鲁阳也好,心中齐齐不信。果然,细心四下一查后,终于给他们发现了奇异之处。

    只见沈青眉雪衣飘舞,俏然立于足下如白银打造的莲花之上,绢带轻飞,眉目如画,宛若九天仙子。而就在她的身前百丈之下,阳真峰上的一堆不起眼的乱石堆里则错落有致地站了十数人。本来这山上观战的人也不少,在这出现也没什么稀奇的,然而不寻常的却是那些人的手里,无一例外俱捧着一柄如意。

    紫玉缠流苏、青石绘玄纹、亮银镶绿璧、黄金嵌宝石????每一柄看起来都是价值连城。然而在这个场景下展现出来,却总透着那么一丝诡异出来。非但如此,呼地一下,那乱石堆周围数块大石底下也冒出了闪闪光华来。

    “这是????”宋无缺心中当先反映了过来,“如意陷仙阵!”他不禁失声道。

    “宋前辈果然渊博,竟能识得此阵。”沈青眉闻言,轻轻一笑道,“既然识得此阵,当知此剑定然难落我云宫之外了。如今之势,各位难道还以为可以有回天之力么?应劫之宝一入我云宫之手,则天命即在我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晚辈看三家不如暂退,我两方还可以不念旧过,修睦和好如前。或者贵三家还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之前的提议与我云宫同盟,只要三家同意,我云界仙宫大门永远敞开。还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沈青眉几句话说完,谁也没有接上,冷冷清风不停吹过,场面一时静到极点。公孙博等三人彼此看了一看,捏了捏手中法宝,俱是眉头紧皱,却无一人多言。如今形势已经明朗,整场夺剑之争三家实际已经败下阵来,没什么好说的了。然而让他们就这么黯然退去,却如何回去面对诸家主人?况且那剑一时没有拿在沈青眉手里,大家仍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故此谁也不愿说话。

    沈青眉看着眼前情形,心中明晓如镜,依旧保持着笑容道:“好,既然几位还拿不定主意,青眉这就取剑,给这次争夺定下个了断吧。”说完将手对着前面剑光一画,只见那下方数块大石猛地光芒大作,隐约连成一阵,而那柄柄如意之上炫彩流动一齐射往空中,击在了那剑光之上。

    一蓬彩光闪过之后,“嗡嗡”之声不断,只见那本有将近两丈的赤金剑芒被下面如意光芒激得闪烁不定,竟然开始减缩了起来!公孙博等人忙作势要动,然而面前云宫盟众相应也动,剑宝齐出,逼得这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办法。

    剑光不断地扭动挣扎,然而却于事无补,一寸一寸地,本来耀眼的赤金霞光,已经逐渐变得不足一丈,那光色也越来越暗了下去。与此同时那剑也慢慢向下坠去,已有数丈。看样子,大概不过片刻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吧。此时的山上天上,所有得空之人无不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山上某处,一个人目光热切,双手攥得发抖,瞪大着眼睛紧盯着困剑之处。

    “二师叔!沈仙子就要拿到剑了,就是说????那神剑即将拿到我的手上,我就要成为真正的应劫之人了!”沈开玉一把捉住身边之人的衣袖,激动道。

    紫霆冷眼看了看这个师侄,轻轻甩袖将他的手拂去,面无表情地道:“你还真以为她千辛万苦拿到了剑,会送给你来么?”

    “为什么不会?”沈开玉一愣,“我才是应劫之人啊!”

    紫霆冷冷一笑,“应劫?你那手上的图案不是我们帮你刻划的?箴言所谓三法归一,你现在也回了碧落九霄诀至少四诀了吧?又哪里像是应劫之人?”

    “可是,可是他们认为我是????”

    “哈哈哈哈????”紫霆一声大笑,“谁拿到剑谁便才是应劫之人,你现在还不明白?如今你拿不到剑,还指望着别人送来给你?真是痴人说梦!”

    沈开玉听了这话,顿时傻了。

    “更何况,此剑不是别剑,而是七大神剑中的伏魔剑。伏魔剑为天地正气所化,人身有一点邪气都不得近身,更不要说运用了。这一点刚才你要上前却被弹回之时难道没有发现么?”

    “伏魔剑????邪气?????”沈开玉茫然嘟哝着,有些搞不清楚。

    “你为了短时间内功力大进好能与人一争高下,央我给你九阴冥心丹服用,有了这至阴至邪之物在你体内????”紫霆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扑通!”沈开玉双膝一软,跪到在地。与此同时,那天上最后一点金霞一闪而没,一口长有六尺的古形大剑终于显现了出来。

第十四章 上 紫罗现苏女夺锋

    赤金碎光流转全身,丝丝火花仍然偶尔爆起,显示着这剑仍是没有完全驯服。数道有如实质一般的彩光环绕着剑体,交织得仿佛牢栅一样令它再无法轻动。如今剑光尽去,这口“应劫神剑”虚虚悬在空中,已经完全展露在了人们眼前。

    剑长共六尺,剑柄便有一尺,剑锋正有五尺之长,宽有七寸,真可称得上是把巨剑。整把剑好似一体铸成,金色里透着火样霞光,熠熠生辉而又厚重无比。刃处浑圆,看起来并无半丝锋锐,不知怎地竟能有如此神威。整把剑雕饰古拙,毫无花巧,除了剑柄上环纹凸起外再无半点多余雕琢,只在剑脊旁刻了两个古文篆字。

    “伏、魔????”两个字念了出来,沈青眉心头轻轻一颤,虽然早也猜测此剑为天下极品七大神剑之一,如今终于确定之时,她也不禁轻吸了一口气。眼看着剑触手可得,她的心里却还藏着一丝挣扎,丁守的话隐约在耳边回荡了起来。

    “应劫之宝,应劫之人????”不易觉察中,她的嘴角一丝苦笑浮现了出来,“若是得了它,我便真的没有退路了吧?”这想法在她心中一闪而现,旋即便被她又压了下去。

    “这是云宫的天命,是义父的宏图,也是我的责任。我早已就没有退路了????”睫毛轻颤,她再深吸一口气,将那控阵法力又增强了一分,继续将剑压了下去。

    虽然剑已受困,然而只要那剑光尚有一丝流动,沈青眉便仍不敢大意,于是一手仍遥遥虚按,法咒暗行主导着阵势不敢松懈。虽然她这样谨慎,心中却并没有着急,只因眼看剑光须臾便灭,那时便是它完全驯服的一刻,只要轻轻伸手就能取到了。四周里所有人也都是屏气凝神,静静观着。此时云宫下属几乎控住全山,就算有人生有夺剑之心,也实在没有这个胆量与整个云界仙宫作对,而且沈青眉亲自取剑,周围又是严防死守,谁又有那个本事呢?

    伏魔剑暗淡着,缓缓旋转着落了下去,波光一动,眼看就要完全熄灭。沈青眉眉毛一挑,终于一催足下白银莲花,也跟着轻落了下去。

    三大世家如今早已放弃了争斗,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一的发生。就连远处驾着双鸾的公孙阳兄妹也停下与易白石都缠斗,他们都知道,如今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只是静静等着那个结果出现。公孙阳看了一眼赤鸾背上的妹妹,不知怎的,心里倒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原来这真正的应劫之人,竟是青眉这丫头啊!呵呵呵呵????”易白石一手持盾一手捻须,远观着那困剑之处笑着道。双鸾一旦罢战,他便也不相逼。毕竟云宫此次目的在剑,若无必要,他也实在懒得与两个小辈动手。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的笑容刚一浮现,便蓦地僵在了脸上。

    伏魔剑处,沈青眉落至与剑齐平,一手捏住法诀主阵,另一手向那剑柄处伸了过去。突然间她心中警兆骤起,大惊之余低头往下瞧去,却只见陷仙阵里那名手捧着黑玉如意的女孩抬起了头来,模样虽然是自己属下,那笑意盎然的妩媚的双眸里却全是陌生。

    “沈姐姐,”天地间蓦地万籁俱静,只有这三个字猛地砸向自己的心头,“现在才发现,不觉太晚了么?”那女子容貌陡变作从未见过的一人,笑颜如花,千娇百媚的脸庞刷地在沈青眉的眼中无限扩大了起来。

    偌大夜空下瞬息间仿佛只剩下了沈青眉和这名女子,天旋地转中,那一句话十四个字,字字皆如天外陨星般带着无比的力量击在了沈青眉的心间。她娇躯轻颤,伸向剑柄的手一抖定住,脸色刷地变得煞白,竟连嘴唇也突地没有了血色。还未等她有所动作,电光火石之间黑影再现,云朵状的黑玉如意在沈青眉眼中飞速变大,化作一道暴厉黑芒直击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眉双眸中奇光陡生,那黑若夜空的瞳子刷地幻起五彩,脸色瞬息数变后终于缓了过来,随后一指缓缓伸出,正捺在了黑如意头上。那本来势如雷的如意咻地便被定住,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轻轻地在她的指下旋转了起来。然而这个时候又一束如丝如帛、冰凝滑绝的紫气自下飞起,矫若惊龙般在她面前一掠而过,在上方划过一道异常优美的弧线,奔着后方天际如电闪去。一声柔美巧笑同时自空传来:“沈姐姐当真厉害,我的**玉律清音拿你也没办法。不过承姐姐之手,这神剑我便先取走了,酒儿在此多谢啦。”再看前方,剑踪果已不见!

    从沈青眉心起警兆,到女子飞起夺剑不过瞬息之间而已,周围云宫众人尽将目光放在三大世家身上,怎也没想到竟还有别人敢与云界仙宫作对,还是内鬼!因此直待那女子化作黑芒远去这才发现了过来,却均已呆住。只有易白石一人猛化白虹一道,经天追来,然而两边相距本就甚远,只怕也难赶上了。沈青眉那手仍抵着黑玉如意,眼也不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道:“追!”

    风声大起,云宫一众忙掉转锋头,尽动法宝向着那黑芒白虹之处追去。不少人却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眼看就要到手神剑,这么一下却就给别人夺走了?

    沈青眉缓缓将眼闭上,再吐出一口气,这才轻轻一拈,将那黑如意拿在了手里。睁眼时轻轻摆手,将从后赶忙飞上前来要扶她的侍儿拦下,转手将如意递了过去,扭头看了一眼那飞速远去的紫色丝芒,轻吐出三个字来:“苏酒儿????”然后便摇了摇头,刷地将诀捏起,足下白银莲花花瓣蓦地变大,伸缩间已将她整个人包作一个细长骨朵,咻地飞起化作银光,亦随着追了过去????

    “苏酒儿?”公孙博愣着脸,将这三字重复了一遍。

    “竟会是她?”宋无缺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我们要不要????”秦鲁阳想了想,在旁疑问道。

    公孙博蓦地抬头,眼中坚毅之色一现,“追!”他大声道,当先纵身,望着前方那一众光点飞了去。秦鲁阳亦随之而起,宋无缺叹了口气,也只好飞起。于是三大世家子弟尽跟在云界仙宫之后,也紧紧追了上去。远处的公孙阳与公孙滢无奈,也只得驾着赤青双鸾跟着飞去。一时之间,阳真峰形势急转直下,只见最前方一道紫光领路,山上则不停地有各色光芒自山上飞起追着那大队而去,就连玄天宗叶锦衣等人,也在三大世家追去之后随之尽起,遥遥坠着跟了过去。

    东方渐渐发白,天就要亮了。大队仙真远去,阳真峰满天云霞散尽,终于迎来了它安宁的一刻。

    树影轻摇,三个人在树顶处飘了出来。

    “酒儿?那是什么人?”宁羽白问道。

    秀儿咬了咬嘴唇,颦着眉道:“如果单提起这两个字,我只能想到一个人????”说着眼里倒透出一丝兴奋之色。

    “谁?”

    “止天宗紫罗圣女,苏酒儿。”谢青阳苦笑着看着秀儿道,知道她定是又兴起了跟上一观的兴致。

    “止天宗?紫罗圣女?”宁羽白有些惊讶,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止天宗被称为邪道第一宗派,最为神秘莫测,他只是听说,却还从未见过其门中人,想不到这次夺宝他们竟也参与进来了?

    秀儿看了一眼谢青阳道:“谢师兄跟我讲过,若说小一辈里有谁的名气能比得上沈青眉的话,除了正道中玄门四杰里的其他三位,这‘紫罗圣女’苏酒儿也绝对是其中之一呢!只不过止天宗为邪道第一门派,叫妖女还差不多。如果真的是她,这热闹还有得看呢!谁能想到应劫之宝会落在一个妖女手里?”秀儿看起来还真是兴奋,却是从来不曾把什么劫数苍生放在心里的样子。

    谢青阳无奈道:“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又想跟上去看看了?”

    “对呀!”秀儿一拍手笑道,“这等神秘人物可不是随便都能见到的!逢此大事怎能不去瞧瞧,回去也好给师傅讲讲呢!宁师兄,我们走吧?”她知道谢青阳定是依着她的,故此便只往宁羽白问道。

    宁羽白笑了笑,摇了摇头。“你们去吧,”他道,“那剑落在谁的手里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只要不落在我手里就好,而这里还有更吸引我的东西,我还是留下吧。”稍停了一下又道:“这样紧张时刻也没人有空管别人了,你们小心一些,凭青阳的机智定没问题。”他本意来此是为了看能不能探到玄天宗金霞图的事,方才见到那铁骨梧桐,忽又触发了他另一个想法。

    “什么东西比那剑还吸引人?”谢青阳道。

    宁羽白遥遥一指那铁骨梧桐,笑着道:“你难道不知道,梧桐是制琴的绝佳材料么?”

第十四章 下 妙音起宁子得琴

    四野无人,风吹过树却只有呜呜之声。旭日已经东起,眼看就要天亮。整片的树林里只那一块地方干干净净,一株硕大的梧桐巍然耸立,着实有些打眼。只见它遍是碎雪着身,虽然枝干尚未有叶,那巨大的树冠仍然黑压压的冒出整座树林一大截,枝杈虬结迎风难动,其坚如铁,殊不同于其他梧桐。如果站在树下观看,想必定能更加强烈地感受到它的气势。

    谢青阳和秀儿注目那株铁骨梧桐,虽也觉得气势不凡,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宁羽白既然说了,想来必有其特殊之处。两人对琴本就是一窍不通,便也不再多想,毕竟那众人均已远去,再晚了也许就跟不上了。与这等盛事失之交臂可不是秀儿的性格,于是忙与宁羽白约好铁石峰相见,便拉起谢青阳,一拍剑匣跳出剑来,两道光芒望空飞起绝云而去。宁羽白望着两人飞远逐着那大队光芒而去,一笑摇了摇头,也从树顶向那梧桐处飘了过去。轻风卷在足下,身形犹如一片落叶飘落,双脚踏在地上之时,人已是站在了那梧桐之下。

    当他在树下观望着那伟岸的身影时,先前曾在心中一闪而过的感觉又再度清晰了起来。宁羽白身怀五龙昊天令,五行变化尽知于心,再加上灵霄琴境也就是玄玄部真经,绍万物情态均用心可查,故此这梧桐巨树的特殊之处他才能体会得到。其实他之所以留下并不仅仅是因为琴木关系,早在地下观见此树之时,他便感觉到一股与周围气息极其不同的异样神思,那是一股超越周围一切虫鸟草树的灵动,以至于注意到它就会忽略其他所有生灵;那却又是一股非比寻常的空寂,直比最深沉的潭水还静。如今虽到处仍有残雪,然而早春将至,四下里隐隐生意尽出于万物之中,独有这棵巨树,却只令宁羽白感到无限的空灵、寂寥与沧桑。然而正是这种沧桑,却产生了无穷的吸引力,仿佛在不断召唤着他,最终令他留了下来。

    当那足有十数人合抱粗细的树干立于面前,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那树的巨大,更显出了自己的渺小。抬头看那数十丈高、向四下里远远伸出盘龙一般的枝杈,心中想象着待花红柳绿之日这树下的另一番光景,半晌沉默之后,他终于抬步向着树前走去。

    周围的风猛然大了起来,衣裾飘摇,鬓发齐飞,宁羽白丝毫不顾,眼中碧色微微,他缓步走到树前,轻轻将手搭在了那大概几百年也没有人碰到过的树身上。

    一瞬间,如石子敲破水面,层纹荡去,整个世界都蓦地变了。层林连片不见,群山依次消失,天地里就只剩下了这棵巨树,还有宁羽白。一股奇感涌入心来,那是岁月悠悠,那是沧桑历尽。日声月落,草木枯荣,循序数千年岁月依旧不变。记忆里沉淀下的无边寂寞奔涌而来的同时,一丝明悟也如一眼清泉,无声流出。

    手指在树干上轻轻摩梭,双眼中碧色不断变幻,宁羽白静静立着,身子一动不动。那环绕四周的大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然而他的衣襟却仍是缓缓轻飞,不肯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碎雪自高高树枝上倏地落下,翻动着回旋着,轻轻落在了宁羽白的脸上。

    眼睛一眨,宁羽白呀地出声,醒转了过来。将手放开,他呆呆地忘了面前大树一会,然后好像顿悟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扭过了身子去。望着群树风摇,山石耸峙,遍山迭起,他摇了摇头叹道:“又能如何呢?”说完自嘲似地一笑,把衣摆一撩,将身子坐了下去。

    千年古树下,少年青衣负剑,将手慢慢端了起来。看样子,他得到的远比发现所谓琴材要多得多。

    闭上双眼十指轻动,或捻或拨,或划或挑,他动了起来,好像在他掌下的是正悬着的一尾古琴。只是但见指影流动,却听不见声响,这一曲,却是其他人都听不到的。

    毫无疑问,演奏这琴曲的妙心是由此梧桐引发,只见它树枝轻轻摇摆,却不知道它是否也能听到?梧桐能否听到却未可知,然而明显的是,有什么东西一定可以听到。因为随着宁羽白指势渐快,一缕明光淡如水影,淡淡地在他面前晃动起来。然而宁羽白整心都沉浸在那琴曲之中,却没有看到,那出处不是别地,正是之前伏魔剑破土而出的地方!

    抚琴半刻,指势渐慢,似乎一曲将终。宁羽白神色虽是淡然,头上却也有了不少细汗,显示着他也有些吃力。然而终于他能够将这曲完整奏完,最后一指一挑,畅快地长出一口气,他睁开了眼来。

    “嗡!”异响突生,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遍山林鸟猛地惊起,望天群飞。

    宁羽白也大吃一惊。他方才受铁骨梧桐数千年灵气所感,悟破琴谱,终于得将妙心莲花曲奏成,心神一用处对于外物并无一丝反映,如今睁眼便逢异状,忙将戒备提到了十二分,同时眼内碧色一闪,向四周观察起来。急切之中却未发现,自己碧眼之力的范围又扩了将近十丈。

    一物突兀,触入眼来。但见那伏魔剑所破土洞内,长条状一物正罩着柔柔细光,轻飘着往地面上浮了上来。宁羽白匆匆一认不禁脱口讶道:“这是????琴?”

    流动的波光里,一尾七弦古琴静静从洞内飘上了地面来,在空中定了一下,悠悠旋着向宁羽白飘了过去。东方红日跃起,天已经完全了大亮了,也不知是那古琴能够吸收阳光还是怎地,看起来竟然模糊不清。它就那么横移飘至宁羽白面前停下,仍旧安静无声。

    惊讶的宁羽白也同样安静,他看着眼前这模糊不清,却又罩着一层柔柔光芒的奇琴想了想,迟疑地伸手,抚了上去。

    入手冰凉,宛如圭玉。他的手搭上那琴的一刻起,那琴上的柔光与模糊终于同时不见,蓦地一沉,坠了下去。宁羽白忙伸手一扶,将琴捧在了手里。而那琴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琴长未到三尺,不比寻常古琴皆是三尺六寸五,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之数,这倒颇出宁羽白意外。琴身似为木质,摸起来却是坚如金玉,通体青墨看不出一丝光彩,除此之外都和普通琴没什么两样,花纹都没有一个,单从表面看去实在是普通得紧,然而沉重异常,捧在手中好似捧着一块大石也似。宁羽白的手一触上琴身,立刻便一股清灵之感一转传入心来,令他整个人都一振令于是他明白了,定是方才的妙心莲花曲,召出了这宝琴。如此看来,此琴绝非寻常宝物!真想不到,本以为那地下巨石只封着伏魔神剑,神剑破空而去便该空空如也,谁还会去查看?云宫世家也好,谁也更不会想到底下还有宝物。若不是宁羽白在此突得灵机奏出莲花曲,这琴还不知要暗藏多少年呢。

    宁羽白惊喜之色已经跃然脸上,并非仅因琴为宝物,更重要的是此琴乃听音而出,还是那神妙莫测的妙心莲花曲!如此看来不仅其灵性通神,其与自己,甚至是师门太上灵虚道都缘分非浅,他安能不喜?抚摸着琴,他忽地一省,将琴翻过露出琴地来。只见琴地龙池之旁五个小字龙飞凤舞:“九天璇音琴”。旁却又有两刻图印篆字,认来却分别是:“仙庭至宝”、“玄音天寰”。

    “玄音天寰!”宁羽白猛地一愣,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顿时都呆住,就如木雕泥塑。

    “一元周天轮、三界逍遥旗、五龙昊天令、七华霸王刀、九天璇音琴、十方妙法印、千心净魂珠、万象乾坤镜????”电光一闪,八个名字浮起在心中,“天寰八宝?”宁羽白嚅嚅道。

    丹田一热,体内火热猛起,他身子一震,耳边似乎听得见五龙一声齐吼,而随之那琴便是嗡的一声,震得整座铁骨梧桐都是一颤,就好似在同时回答他的问话。

    宁羽白心头一热,将璇音琴紧紧握住。他终于知道了所有天寰八宝,这八宝连师傅七弦子都没有全部知晓,想来这个秘密大概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吧?想到此他叹了一声,又想起了血隐来。

    “血隐、天寰八宝????”他口中默念着,过了半晌,终于站起了身来。

    身后梧桐不动依旧,细风穿过树顶,仍旧发出呜呜的响声。宁羽白转过身来定睛看了看那树,一丝笑容浮上脸来。他将那手中九天璇音琴一指定在空中,双手抱拳向那梧桐深施一礼,心中默默祷道:“多蒙树兄启发,羽白终能窥破玄机,得演妙曲,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谨抚琴一曲,以赠师友吧。”祷毕探手取回琴来,就要坐下。

    就在此时,他双眉蓦地一蹙,转头往一处地方看了看,将琴一手拿起旋了两旋背于身后,另一手横于腹前,沉声道:“是谁?不必躲了,出来吧。”

第十五章 上 萧萧酒剑难相配

    偌大山中,除了宁羽白半个人影也没有,这一声遥遥喝出,隐隐回声荡去,却不见回应。宁羽白仍只静静站着,双目不变依旧凝视着某处。过了一会,数十丈外的树林中,一棵大树后变化忽起,只见树旁逐渐有淡淡烟雾拢起、由四周聚拢而来,雾色淡淡宛如轻纱煞是美妙,只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却透出着那么一丝诡异。俄而烟雾渐浓,聚作人形,光芒一闪烟雾散去,一名妙龄女郎缓步轻娜走了出来。

    黛眉似嗔还未嗔,凤目无情若有情,襟带轻飘如风拂柳,环佩叮当声作**;那十甲莹白如玉,罗裙翩若紫蝶,举手投足无不姣然美好,无形中便令人生出向往之心。初春天气里她却是轻纱薄袖,牡丹纹小衫内只淡紫抹胸一围,衬出无限美好的肩颈来。只见她一边行着一边偏头打量宁羽白,眼中波光流动,唇边浅笑微微,待出了林来站定,已不知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多少遍。只看得宁羽白浑身都不自在,眉头微皱,背在身后拿琴的那手也不由得紧了一紧。却只听她口中自语道:“嗯????才刚到就被你看破,倒似是有些本事呢。”

    “不知这位姑娘是谁?潜行在此意欲为何?”宁羽白凝声道。

    女子扑哧一笑,霎时仿佛万朵花开,娇媚无比,随后便歪着头道:“咦?这地方莫非是你家花园,旁人都来不得么?我只不过是想回来修理个混球,远远的却看见有个傻瓜在那里憨憨的拜大树,好奇之下看了两眼而已,莫非你竟是纸做的,连看也不许人看?”

    宁羽白顿给她几句抢白说得没词,女子虽有些强词夺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于是不禁略一沉吟,可还未等他有话说,却又听那女子道:“喂,那呆子,你可曾看见一个像球似的的道士在这里出现过?”

    “球?道士?”他有些没弄明白。

    女子望着宁羽白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看你也不像是见过的样子。算了吧,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在这等着好了,我就不信这混球胆敢不来。”说完扭头往四处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那铁骨梧桐的树顶,纤足一点飞身而上,转眼间已端坐于一枝细丫之上,长裙曼妙飘舞,藕臂如玉,搭在了旁枝之上,身子如荡秋千一样轻轻摇动着,宛如没有看到宁羽白的存在一样。

    宁羽白在下望着这古怪的女子,蓦地心头一动,同时蹙眉道:“这位姑娘????”

    “哦?还有什么事?”女子头也不回道,“你继续你的好了,不必管我。”

    宁羽白丝毫不在乎其冷淡的口气,沉声道:“姑娘风姿在下似乎有些眼熟,莫非????

    “怎么?”女子一定,修长的脖子轻轻一扭,朝着宁羽白轻瞥了一眼。

    四目相对,宁羽白半分不让,紧紧盯住了女子如水双目,仿佛一下子要将她看穿似的。而女子则是娇媚依旧,笑容不改。渐渐地,在宁羽白的心湖里,一丝不同于他所见过所有人的异样灵气轻轻在那女子之处舒卷着清晰起来,令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微微一笑,宁羽白一撩衣摆也坐了下去,将琴在膝上一横道:“苏姑娘不是刚刚才得剑而去,引得云宫与三大世家两方追逐不止,此时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来?”稍停了下又点了点头道:“能在这两方眼皮底下来去自如,止天宗奇学果然不凡。”

    树上女子轻颦双眉,却又一笑,只毫无吃惊之色,身形一飘轻落了下来不带起细枝一丝颤动,对着宁羽白又看了一会,才道:“原来你也不呆啊。”说完又是一笑,然后仰首道:“旁门左道之术,哪敢登大雅之堂,我止天宗可不敢自承奇术二字,你却说笑了。”如此一说,原来她真的便是刚才夺剑而去的苏酒儿。

    宁羽白摇了摇头道:“苏姑娘不必过谦,若真如你所说,夺天经又怎能成为世传五大真经之一?那岂不是说天下修道之法统统都是旁门左道了?”

    苏酒儿明眸一亮,看了看他,转而他顾道:“你这人也不问神剑下落,倒有些意思。只是你是识得我了,我却还不识得你呢?”

    宁羽白一笑,“无名小卒,紫罗圣女并无识得的必要。在下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会又转回来罢了,既然无事,在下这就告辞,你继续你的,不必管我。”说完撩衣起身,抱琴望了望方向,就欲离去。

    倏地人影一晃,苏酒儿已经站在了身前。她莞尔一笑,眼里波光流动,将头一偏凝视着宁羽白道:“看不出你堂堂男子汉,竟也是这般小气。因为一句话,就连名字也不让人家知道么?”秀发坠去,那修长颈子弯出完美弧线,连着抹胸上方一片嫩白都展现在了宁羽白眼前,顿令他感有些吃不消,略一沉吟忙退后了一步去。其实他之所以不想告知姓名,是不想与止天宗攀上什么瓜葛。止天宗毕竟为天下邪道之首,他经历的麻烦已经不少,若无必要,他可不想再沾上点什么了。而说出那句同样的“不必管我”也只不过是随意打趣而已,没想到却引起了个小小的误会。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他低眉道。

    “哦?误会么?那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啊。”苏酒儿好似在忍着笑,又上前一步。

    宁羽白又退后一步,苦笑道:“我告诉你便是了,在下姓宁名羽白,想必苏姑娘也不曾听过,这便告辞吧。”

    苏酒儿闻言,并未如宁羽白想象中一样让开路去,而是更坚定地站在了面前。“你就是那个琴神传人宁羽白?”她眼中火花一闪,竟流露出一股兴奋之色。

    “不错????苏姑娘有何见教?”宁羽白隐约有些不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酒儿盯着宁羽白,咯咯笑道,“师傅曾说本宗**玉律清音虽独步天下,却未必能比得过琴神的灵霄七弦曲,我可一直不服来着呢,今日遇到了你,岂不是天意么?”这几句话说完,宁羽白却是心中叫苦,暗道这怕麻烦还偏惹来麻烦,早知道随便编个名字不就好了?心中正打算要不要土遁溜走,忽地又有所感,心中渐有影像清晰起来,细察时却是个胖胖的年轻道士,正远远地赶着向这边奔来,那速度当真是奇快无比。片刻间已经来至五十丈外,却蓦地停下,寻了个树后躲了起来,探头探脑地看着。宁羽白一见此人相貌顿觉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当下咦的一声轻呼出来。

    “咦什么?想骗我转头你好逃走么?”苏酒儿笑道。

    “苏姑娘,只怕确实是有人来了。”宁羽白道,一边作势远远望去,“而且????还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呢。”

    苏酒儿秀眉一颦,半侧过首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蓦地回身过去,向那处凝神一望,继而回头略带惊讶地瞥了宁羽白一眼,这才又向那边娇笑道:“原来是三尺道长,你我不是约好了么,既然来了,又藏什么呢?还不出来,莫非还要我去拉你么不成?”

    “不用!不用!”一个声音远远传出,那树后一只手也跟着伸了出来挥舞着,继而又是一颗头,然后便是身子,一个胖胖的小道士闪了出来。他一脸的憨笑,一边搓着手,一边好像在试探有没有陷阱似的,一步一步划着,慢慢地“挪”了过来。苏酒儿见此眼中便是厉芒一闪,脸上却还是笑着,道:“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么?走得竟这么慢?”

    “哪里!哪里!”胖道士脸上笑容一僵,迅速地改挪为跑,嗖嗖两下便到了面前。那速度简直快得惊人。来至近前,他讨好地呵呵笑道:“想不到苏仙子竟然早已到了!咦?这位是谁?咦?神剑又在何处?”

    苏酒儿将那双媚眼一眯,伸手便去捉胖道士的手。胖道士却是如惧蛇蝎,嗖地将手抽回退后,一边忙道:“仙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可别这么亲热才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后面两声法号念出,当真是有些宝相庄严的意思,只可惜却是从个道士口中念出,别提有多别扭了。宁羽白听完一愣,苏酒儿却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手手背挡住了小嘴,笑得是香肩乱抖,当真可说是花枝乱颤,胖道士咽了口唾沫,几乎都要看呆了。

    苏酒儿笑过,媚眼里却又有电光闪烁,呵呵一笑道:“你以为逗我笑了就没事了么?”

    “事?什么事?”胖道士愣道。

    苏酒儿冷笑一声,“你早知那便是伏魔剑对吧?明知其必然与我功法相悖却还骗我来此,累我费心又布下暗局,好不容易抢到了那剑却是伏魔剑,原来竟是为别人作嫁衣裳。非但如此,人人还都以为剑仍在我手里,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死才好!”说到最后虽仍是一脸的笑容,可那眼中射出的寒光几乎令吹过的清风都更凉了三分。

    宁羽白恍然大悟,听起来苏酒儿夺剑竟是得了这胖道士的消息,而她自己却不知那剑乃是伏魔剑,正与自己止天宗功法相悖离。如此一来她虽能一瞬夺剑而去,然而长久后必然与剑分离!听她的话也不知那剑现在给谁得了去,现在却回来找这道士出气的。正想间,却见那胖道士一个轱辘滚到了自己身后,一边还喊道:“大侠救命!”他心中猛地省起,这道士,不就是当初在阳真峰上指出了萧天南的那个人么?

第十五章 下 渺渺琴歌初争鸣

    道士虽胖,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的,若是瘦些的话多便是个俊俏人物。只是他胖虽胖,身形却是伶俐得紧,只一闪便已躲在了宁羽白身后,宁羽白看着他的样子,豁然想起了当时阳真峰上那一幕。当时他出了图来本就要离山而去,却发现一名胖胖的道士正揪住一老者不放,他这才察觉那老者便是萧天南的模样的。而若不是那道士撒泼,大概谁也发现不了萧天南已至苍绵山,此时再看身后的道士,却不就是当日那厮缠萧天南之人么!这一想他却开始发觉出此人有些神秘来,虽然看起来他好像胆子又小,人又普通。莫非他是在掩饰着什么?

    眨眼之间种种念头已在宁羽白心头掠过,此时却听那胖道士连道:“冤枉,冤枉!我确实不知那是伏魔剑啊!我只知道是七大神剑之一而已,谁知道它怎么就这么巧????”语气停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忙道“再说咱们不是说好了?你拿剑来,我帮你驯服,我要是真的知道那是伏魔,我现在哪还敢来啊?”连着说完,忙又缩头缩脑地查看着苏酒儿的动静。这些话说完,苏酒儿还不见如何,宁羽白心里又是一悟,对整件事的过程也更加清楚了些。听他这话的意思,原来竟是他们早已知道此宝为剑,故布下局来,由苏酒儿待云界仙宫就要拿到神剑的那一刻出手抢去,再返回此地由这胖道人帮助驯服,却早已是设计好了的。想那一则箴言传遍天下,云宫与三大世家兴师动众,耗时良久,险些将所有山峰翻了个遍,都不曾知道那应劫之宝到底是方是圆,这道士竟然早就知道了是剑!两大势力又各自步划,明争暗斗里好不容易才要到手的神剑,却给苏酒儿奇兵突出抢了过去,当真是出人意料。然而此时那剑也却依旧不见踪影,又不知落了谁的手里去,真可以说人算不如天算了。

    苏酒儿听完一笑,柔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布疑阵?让我如此扫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又怎能记得住我呢?”说着眼稍一撩宁羽白,道:“你还站在这干嘛,莫非真要护着他么?”

    宁羽白闻言不由迟疑了一下,按说这闲事本也轮不到他管,不过这胖道人毕竟也算是帮过自己的。不管他当时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他,黄泉剑派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下场。他若真的有难,自己可真是做不到束手旁观。于是只好道:“苏姑娘先莫生气,这位道友言词恳切,多也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此事大概是个误会吧。而且就算你现在真的把他怎么样,那剑只怕也已经回不来了。我看姑娘不如先将事情真正弄清楚,然后再做决定?”

    苏酒儿听完瞥了他一眼,“要我弄清楚?”她奇道,“你刚才不还着急着要走?”语气不愠不火,一点也不像是丢了宝物,怒气冲冲的样子。

    “一点建议而已,只希望姑娘不要为难他罢了。”宁羽白道。

    “不要为难他?”苏酒儿闻言将头偏了偏,又再打量起宁羽白来。她的眼光最终落在了那青墨色的琴上,脸上已悄悄地浮起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于是轻盈地转过身去,来回踱了两步,这才扭过头道:“失了把剑倒也没什么,我也只不过是看这几家所谓正道大派在这里玩得热闹,才过来凑个趣儿罢了。反正他们也都没得到,我倒也算不得失败。只不过——”她又盯了一眼宁羽白身后的那道士,“因为他一朝算错,让我竟好像是被一把剑给耍了一场,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如果你能让我消气的话????”

    宁羽白听完,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姑娘是说????”他苦苦一笑道。

    “凭你手中之琴,与我**玉律清音一决胜负,赢了我的话,一切好说。”

    “果然如此????”宁羽白心中一叹,本来尽量避免着的事情,如今还是赶到了眼前。他心中无奈,口中却道:“假如我真的侥幸赢了,姑娘却不是更加气闷?又何来消气之说?”

    “少废话!”苏酒儿小巧的下巴一翘,“你到底答不答应?”

    宁羽白回头瞄了一眼胖道士,只见他正一脸无辜地眨着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转过头低眉想想,叹口气,抱着新得宝琴的手一紧,片刻后再抬头,脸上已是一片从容之色。“好,我答应你。”他点头道。

    呵呵一笑,苏酒儿得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对着后面的胖道人道:“既然他答应了,那么,你可以走了。”

    “什么?”不禁宁羽白,胖道人自己也是愕然。

    苏酒儿故作奇状道:“发什么呆?在等我反悔么?”

    “啊!”胖道人忙作大悟状,蓦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只听那肥大的道袍被风扯得扑拉拉作响,等宁羽白转头时,他竟已在十丈之外了。宁羽白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山林里,不禁瞠目。耳中却还听苏酒儿道:“好,我们可以开始了?”

    转过头来,宁羽白摇头苦笑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三尺。”苏酒儿自顾转身向后走去,口里一边道:“你这人倒有意思,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胡乱插手????”大概走出丈许地方,转身立定望向宁羽白,她转言道:“准备好了没?”

    宁羽白不用看也知道,那三尺早已跑得没了影子,只好将心神放回了这比试上来,皱了皱眉道:“未知姑娘要如何比法?”

    苏酒儿一笑,“你曲我歌,还能怎么比?我自吟一歌,你和以琴,和得上便赢,和不上便输,如何?”

    宁羽白点了点头,若说到琴之一道,他习灵霄谱日久,再加上将道玄部真经合一,如今已至幻我之境,就算对方是止天宗圣女他也不是没有把握,何况如今手里还有天寰八宝之一的九天璇音琴?虽说这种比法他没试过,可也没有顾虑。于是微笑着旋身坐下,将那琴往膝上一横道:“姑娘请。”说着琴境随心而发,一手就那么随意撩去。素白丝弦浸凉,触手如冰,随指而动。但听得铮铮淙淙几声玄妙清音响起,顿时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声音灵动冠绝,沁人心脾,乍一听便仿佛一桶雪水临头浇下,让人精神顿时一振。音色凝而不散,虽只几个单音响过,却好似是粘在虚空里一样,过了久久也还不消去。树前两人都是此道大家,更分辨得出那其中的复杂,那并非紧紧几声琴响而已,细细听来竟隐隐有宏声锵然,好似有数十个铜钟同时在天上敲响,交杂融会,才凑出这几声单音出来,奇异之处简直不可言表!而抚琴之人宁羽白感觉更是玄妙,琴音一起他顿觉心清如水,外物毕现于心却又丝毫不扰心神,灵霄琴境也不自觉地便随之而起。

    苏酒儿闻得琴声响起,竟也失神良久,半晌缓过神来,惊讶地看了一眼九天璇音琴,良久才吐出两字来:“好琴!”

    宁羽白也自惊奇,定了定神,他道:“此宝在下也是新得,未想竟有如此神力。只此一样便占了莫大便宜,我便不用,空手对你吧。”

    “不必!”苏酒儿脸上惊异之色迅速消却,又瞄了一眼那琴,才淡淡道:“若不这样又如何显得我这神音的本事?宁公子只管用,若不用,就算你输了。我可还要找三尺的麻烦。”宁羽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依她,于是笑了一笑,将手一挥。

    “请。”

    苏酒儿一笑,“宁公子准备了。”继而笑容稍稍敛去,却仍不失妩媚之色。

    旭日普照,铁骨梧桐之下两人凝神相对,四周围一片寂然无声,竟连些本来的风舞虫鸣之声也统统不见,完全的静了下来。渐渐地,苏酒儿薄衫开始轻舞,裙带又再飘飘,状就如在凌风九霄,却不是这梧桐树下。

    “女——曰——”苏酒儿嗓音轻柔,终于唱了出来,方一女字入得耳来,宁羽白蓦地便只觉四周围一暗,天地仿佛一下子都已不存在,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对面的苏酒儿来。歌声隐隐牵引本体神魂,飘飘渺渺,好似要一下子将其脱体而出一样。那一个曰字唱出,更是绕树五环,柔肠百转,听入耳来更是连手足都快给麻痹了。

    深吸一口气,武破琴境自然升起,灵台刷地变得明亮,歌声不能左右自己分毫,周围天地也又回到了身边。宁羽白抬腕凝指,将琴弦拨动了起来。

    “鸡——鸣——”苏酒儿神色自若继续唱起,那边琴声也响了起来,七弦一响正和在所唱曲调上,竟是那么的完美,好似这曲子本就该如此弹奏的一样。然而虽然这样,如沸水穿冰,一切安好间那清音神力却也告破,再困不住那安坐之人半分。

    苏酒儿心中半惊,脸上却不露出,继续唱道:“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声音时而娇柔,时而铿锵,虽似如常之音,那暗中宏力却不知又强了多少。宁羽白只觉那歌声细微处变化纷繁,曲调却是犀利如仙剑,不住地缠卷着自己的琴境之场,意图将其拧转。然而这也都难不住他,令他吃惊的,却是那词。听了前两句,这词他倒是晓得的,那便是他幼时曾经读过的《诗经·国风》内的一首《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此诗分明说的是男女爱悦之情,那么多诗不选,苏酒儿偏挑了这首,再观其如火眼色,全都似有还无地瞄向自己,宁羽白本就是血气方刚,若再是丝毫不起怀疑,那便是傻子了。惊疑之下手不自觉地一慢,再一回神却已入苏酒儿曲调之中,难脱其左右。他心头略惊,这时方才明白,大概这本就是苏酒儿设下的圈套吧?她故意选这一首,也许就是要自己心神生隙,然后才好乘虚而入!只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却是有点晚了,自己琴音已变成以歌为主导,三两句间早已难以回转。两人比试的关键也就在这里,似两人之比当然不能仅仅以琴音是否能和得上歌声来定论,比的却是谁的神音强些,能把林曲调划入自己控制之中,压制在下。宁羽白一时不慎中了苏酒儿小小的计策,再想翻身却不容易了。识出苏酒儿竟出这样计策,宁羽白真有些哭笑不得,那样子被苏酒儿看在眼里,眼中禁不住飘过了一丝得意之色。唱到“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两句时,更是玉面飞红,目光若即若离,歌声之下大有深意起来。只可惜那歌声虽然惹人遐思,内里法力却是丝毫不减,誓要将眼前此人的琴技彻底击败。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歌声若在外人听来,还说不定有多么美好,只是宁羽白却绝不这样想。他一念澄清,再无有杂念,眼中淡淡碧色一闪而起,翩指入飞,武破境蓦地升入幻我境,全力应对起来。琴力歌声交错,梧桐树前压力骤密!数股微风蓦地生出,竟无个一定方向,乱吹起来。宁羽白慢慢一分一分地扳回,积攒着琴势,只待那势满一刻便要反戈一击,一决胜负!苏酒儿识得厉害,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知子之顺之????”又是半句唱过。一诗已剩不下十五字。若换了不久以前,宁羽白大概要直到最后三字才能有机会做决胜一击,不过现在,他手里持的是九天璇音琴。

    “杂佩以问之????”五字一过,宁羽白琴势骤然攀升至顶,巅峰之气沛然充斥四外,那扭转乾坤的一弦就要拨出。苏酒儿神色大变,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一丝轻松。

    霍地,圆融心境里一道电光闪过!数十丈外两个人影出现,自地上升起,立在了树上往这边看来,那面孔也在宁羽白的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按他此时的心境里,原本普通什么人也引不起半点波澜来,然而那轻薄面纱一现,他却再没法平静下去。

    “冰语?”

    “轰!”手指一颤,一弦拨出。

    良久,烟云散尽。

    苏酒儿一脸的惊愕,以手护胸,却见她身上纱衣碎做数片,那一围淡紫抹胸也裂了好大一个口子。宁羽白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只见眼前玉人雪白两臂下竟是两团绵玉隐隐轻漾,登时傻眼了。

第十六章 上 梧桐下两情见意

    “啊!”宁羽白心头一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因为这错误也太离谱了些!只见苏酒儿慌忙地用两手掩在酥胸之前,一瞬又换作用手捂住那抹胸,却仍不能完全掩住那两弧白腻,这一下惊变出乎意外,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大概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夸张的一次了????看到宁羽白还傻愣愣的呆在哪里,不禁气急道:“你还看!”

    宁羽白这才寻思过来,连忙将眼睛一闭,头一低,连那碧眼之力也不敢用,统统散去,口中紧道:“姑娘恕罪!在下????在下实在无有此意!这个,这个????”他虽修仙道不拘俗世礼教,然而幼时家教甚严,也未少读书,哪曾经历过这个?一时间头上有些见汗,口里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正此时心里忽又想起了后面的林冰语来。“不知冰语看到这一幕没有?”他心中不禁有些焦虑,却仍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苏酒儿站在那里,双手护胸,银牙紧咬,狠狠地盯住了宁羽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手都在轻轻发抖。然而她却并未大发雷霆,片刻之后脸色渐缓,却只是冰冷起来,长吸一口气,然后冷冷道:“你输了。”

    宁羽白双眉一皱,道:“是,我输了。”他心里清楚,若单从琴力上讲,方才那一冲令苏酒儿防御尽破,自己在琴力上是要强上不少;然而若如开始说的以琴和歌来说,他并没有和上反而冲乱,则是输了。只是苏酒儿的语气里虽不见怒意,却也没了开始时的那种笑谑与那不变的妩媚,其中那股淡淡的寒意倒令他心里更加忐忑起来。然而他心里拘谨,不愿毁人清誉,是以苏酒儿发话,他仍是不睁双眼。

    苏酒儿脸上红潮完全退去,代之以一片寒霜。她樱口一张,只说出两个“好”字,一手护胸,另一手腕子一翻,一柄流光溢彩、弯如新月的匕首现在了掌中,手一抬便劈了出去。宁羽白眉心中一阵寒意刷地升起,立知不好,他虽没用碧眼之力,然而那金相之力仍是瞒不了他,方待躲时又觉得不对,仍是站住了不动。突听一声清音惊起:“住手!”随即衣袂破风之声便再响起,然而依旧赶不及,那身尚在十余丈外,宁羽白处已是一声裂帛响起。

    身如燕落,两名女子一先一后急急立在了宁羽白身左,她们本是见苏酒儿挥刀,明知不及也飞身前来。此刻站在宁羽白身旁,却未见动作,只因宁羽白竟是安然无恙,只是左手长长的一截袖子给割了去。

    苏酒儿反手将刀隐去,再将手一招把那块布料拿住,略带惊异地瞥了一眼对面闪现的两人。然而着衣要紧,她无暇细想,口中念念有词将那残袖往身上一搭,光华一闪,一件青布斗篷已经披在身上,将整个身子统统都罩了去。再往对面看时只见宁羽白霍地睁开了眼睛,却只往左边看去,“冰语,真的是你!”他惊喜道,再一偏头看清另一女子却是讶然,“南姐姐?”

    两名女子一人素衣如雪、白绢罩面,袅袅婷婷地立着,瞳子里澄光清澈足能倒出人影来,却是幽幽地看了看宁羽白一眼,又瞟向了苏酒儿。她正是九天阁传人林冰语。而另一女子衣翠如竹,眉秀如黛,凤目清颜,却正是当年宁羽白被剑盟数派追赶之时,以竹海大地缺阵相护的驼龙岭竹翠居主人、奇门阵法独步天下的青竹仙子南筱娥。宁羽白见得两人本当欣喜,只是此时这个状况委实是尴尬了些,再看到林冰语那眼神,心里更是一阵收紧,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只问出一句:“你们怎么会在这?”

    “怎么,你这弟弟在这琴歌燕燕,怪我们来打搅了你么?”见宁羽白没事,南筱娥于是舒眉展目,微微一笑,对着他道。许久不见,她仍是那么出尘,眉眼间依旧一幅高雅之态,说完这句却也飘眼朝苏酒儿望了过去。

    “不不,绝非如此!”宁羽白看着南筱娥面上淡笑,也猜不透她到底是真心苛责还是假意打趣,忙正色道:“我只是和这位苏姑娘比试乐法来着,绝非是像姐姐所想那样????”说完将眼却朝林冰语望去,却见林冰语正巧也望过来,只不过与他眼神一触即分,却又向苏酒儿望了过去。

    “哦?”南筱娥脸上笑意更浓了起来,“那是胜是败呢?不过看这样子,你这琴技的威力可还真是不小呢。”

    宁羽白脸上腾地一红,正要说话,却忽听那边苏酒儿出声了。

    “宁羽白,”她脸上变得沉静似水,一边又将两女打量了一下,扯着斗篷的手一紧,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没有输。”

    四人均是一阵静默。宁羽白稍稍一奇,随即明白了苏酒儿的话。他那时琴势蓄到巅峰,心中被林冰语所惊才一击失利。而从后来结果看苏酒儿清音的力量比自己还差上不少,因此如果那最后一弦控制得当,她定是挡不住的。如今两女出现,她大概是看透了自己心神被扰这一层,才说出了这话。想到这里宁羽白也不禁略有些佩服起这紫罗圣女来,觉得她虽有些狡黠,却不占人便宜,气度上倒比许多须眉男子还胜上一筹。由此看来,那关于止天宗为世间第一邪派的说法却也未必有多少可信了。他还在这样想着,却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三女各自彼此打量着又不说话,场面着实有些怪异。他一沉吟正欲说点什么,只听只听苏酒儿忽地眉毛一挑,笑着道:“好,好。佳人既然翩至,公子怎不分心。也罢,这一次便算平手如何?”说完也不等宁羽白作答,又一笑道:“你们故人相见,自有话说,我就不再打扰了。”再将眼角瞄了他一眼,“如若有缘,日后自能再见。到时酒儿还要再与你论个高下呢。告辞!”说着也不理别人反映,一扯斗篷将身子曼妙一旋,轻风飘起处人已起至空中,再一转时一道紫烟卷起,呼地奔着天上闪过,转瞬远去。

    微风轻舞,余香犹存,那紫烟盘卷于空,须臾不见。铁骨梧桐下宁羽白与林冰语、南筱娥目送着她消失,犹自无声。

    眼见人不见了,南筱娥面色转淡,看了看林冰语又看了看宁羽白,冷冷道:“真看不出,你倒还有这等‘本事’呢。”

    宁羽白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解释呢,闻言大急,却见旁边林冰语终于一动,拉着南筱娥的袖子轻笑着道:“姐姐莫欺负他了,你看他已经够难堪的了。”

    久违的柔柔语音传入耳来,又是如此的解人心结,好似冰凉泉水般,一下子便将宁羽白心头所有焦虑统统浇灭。“冰语????”他感激地看着她,一时无语。

    林冰语瞥了他一眼,微笑着道:“远远就听见琴歌相和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你。你们那琴歌声虽貌似和谐,内里却是彼此倾轧,剑拔弩张,争鸣之意姐姐也早听出来,她只不过逗逗你罢了。”

    南筱娥作势叹了口气,道:“唉,我倒是想要替某个整日都念叨着什么宁羽白的妮子出口气来着,谁知道人家却不领情,倒说起我来了。”林冰语一听顿时心惊,连忙去捂她嘴时却早来不及了。于是刷地一下连耳根都红透,薄绢蒙面都险些挡不住,更再不敢看宁羽白一眼。而宁羽白一听如此没来由心头一震,将头一抬望向林冰语来,却令她更加娇羞,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两人均都无语,此时竟是无声。

    南筱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再干咳一下,正了正色对宁羽白道:“羽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寻宝的么?刚才那个女孩又是谁?”

    宁羽白哦了一声,才转过头来,忙定了定神道:“我也正要问你们呢,南姐姐在驼龙岭竹翠居、冰语居灵秀山九天阁,均是仙踪难觅,又怎会突然在此出现?”

    南筱娥看了看林冰语,只见她静了静心,深吸口气道:“我们是出来找人的。”说完又想起什么,忙补上一句:“可不是你。”然后抬起头,鼓起勇气,终于朝宁羽白望了过去。

    两道目光相遇,瞬息之间,两人各自在对方目光中发现一丝欣喜,忽地一下心中均是一点灵犀亮过,片刻之后,两份微笑终于各自浮现在两人脸上。

    宁羽白笑道:“愚质可不敢作此狂想。却不知你们要找的是谁?”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南筱娥道。

    宁羽白点头,“这事说来话长,”他道,“此处乃是玄天宗领地,大概不刻他们就会回来,不如我们现在离开,等到了愚弟之处再作详谈?至于那女子????”他抬头又看了看天上,“她就是止天宗紫罗圣女,苏酒儿。”

    “什么?”南筱娥花容变色,“你怎么不早说?”

第十六章 下 茅屋内听因述疑

    杳杳晴空,飘云千里,苏酒儿的速度当真是快,南筱娥忙再往天上找时,刚刚才闪去的紫烟现在却已是踪影皆无。

    宁羽白心中奇怪,不知她怎地听了苏酒儿的名字就这般着急起来,方想问时却见南筱娥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我知道你不明白,不过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们现在就跟上,或许还能追上她。”说完对林冰语一示意,把身子一扭向着苏酒儿离去方向,自袖中掏出罗帕一方抛在空中,人轻轻一跃便立在了上面。

    碧光闪起,南筱娥已向天上飞去。林冰语见状也对宁羽白道:“先跟上姐姐,详情听我慢慢与你道来。”说罢也将手一伸,自头上摘下一支凤钗来,只见那钗作淡红之色,竟是通体玛瑙雕制,镶着金丝煞是好看。林冰语就那么一抛,那钗迎风便长,须臾间便变作五六尺长,流光闪动,飘在两人面前。她翩然提裙侧坐上去,对宁羽白一点头,将钗身一拍,嫣红霞光陡生,人也随玉钗冲天而起,跟着碧光而去。宁羽白一见不敢怠慢,心念电转间秋水神剑已然出鞘,他将琴一抱,如水剑光腾地飞起,也紧随两人而去。

    事起突然,宁羽白也不知到底为何,只是随着两人向着方才苏酒儿离去的方向飞去,希冀着还能跟得上她。南筱娥碧光在前,宁羽白剑光与林冰语并列,紧随其后,一口气飞出了百多里,却是半点苏酒儿的影子也再不见。南筱娥仍不放弃,犹自追寻着。

    百多里不多时便过,时间虽短,却是足够林冰语将事情的大概给宁羽白讲清楚了。两人随着南筱娥飞驰良久,宁羽白终于将事情起因听了个明白。

    原来,南筱娥这次与林冰语出山却是为了寻两个人。这两人与南筱娥相交多年,真为挚友,情如兄妹,本亦为世外奇人,一名冷梅剑客宋傲寒,一名远菊居士谈世隐。这两人因着某些事情失踪良久,南筱娥觉得不对便来找寻,在灵秀山访了林冰语,两人这才一同出来。听闻苍绵山这里群雄聚集,寻思着也许可以寻到什么线索,这才会与宁羽白在此相遇。而南筱娥知道那两人最后的消息,却好像是在追查一宗与止天宗有关的事情,故此方才知道苏酒儿的身份时才会吃惊,坚持着要追来。只不过此时追了好远却也不见苏酒儿半点气息,想来已是没什么希望了。

    再过一程,前面碧光渐慢,最终停了下来。南筱娥心知定找不到苏酒儿了,终于放弃。于是三人聚于空中,四外看去并无人影,再看此处早已是出了苍绵山范围,宁羽白按住剑光,想了想道:“误了半刻,苏酒儿只怕是追不上了,这都是小弟之错。依我看姐姐与冰语不如先随我回去,再从长计议。苍绵山内现在仍是各派尽在,或许会探听到些消息也不一定。”

    南筱娥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曾问过她是哪个,你哪里有错?这多是天意罢了。也罢,就如你所说,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吧。”她于无心中找到了一点线索,可转眼就消失不见,心中着实有些沮丧。两人见状忙安慰了她几句,于是三人掉转方向,宁羽白领头,又循着来路飞了回去。

    剑光疾快,不多时几人又回到了苍绵山内,宁羽白辨了辨方位,奔着铁石峰领了下去。几人离开一会,此时再回到山中,已可见零星光芒幻影闪烁山中,大概是那追剑的众人不见了剑,这时候多已返回了吧?宁羽白不管别人,驾着剑光领路,认准铁石峰飞了下去。不片刻光芒闪过,三人已踏足地上,眼前便是那小草屋了。回剑、敛钗、叠帕,三人各自收了法宝,步入了屋去。

    屋内空空荡荡,谢青阳与秀儿还都没有回来。宁羽白让了两人坐,与林冰语对视一眼,便询问起事情的具体经过来。

    南筱娥叹了口气,将凌乱思路整理了一下,讲述道:“我那两个哥哥俱是与我一样,都是不问世事的人,只因志趣相投,这才结为兄妹,至今已有十数年了。虽然三人不在一方,然而每两个月我们必有一聚,十年不曾一断。不过打从半年前开始我却和他们断了联系,数月来不曾听到一点风声。我心知有异便寻去他们的修行之地,可也是见不到人。想来他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才约了冰语,出来相寻。”

    “两人一起失踪?”宁羽白一皱眉,“姐姐说你们并不在一起,他们却是一起失踪,那定是有什么事让他们聚在了一起????姐姐你可有线索?”

    南筱娥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现在看来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之前在查一件事????”

    “什么事情?”宁羽白忙问。

    “我却也不大清楚????”南筱娥摇了摇头道,“我那时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我,我曾问过他们,他们却是不说。我只知道他们大概是在查一个西域的神秘门派,其他却一无所知。那时我还当他们是一时兴起,现在看起来,莫非是他们觉得太过危险,才不肯告诉我的么?”说完又叹了口气,玉容上已浮上淡淡戚色。冰语在旁见状,连忙细语安慰。

    宁羽白也跟着黯然,这位南姐姐曾救过他,又曾点化过他,如今见她伤心,心中十分不忍,然而听了那话却又有疑问,于是想了想道:“姐姐先莫悲伤,却还不知那门派到底为何门派,你们又为何要寻止天宗呢?”

    南筱娥道:“只因我们最后一次相聚之时,我曾听出过他们正在追查一个人,而这个人,似乎是奔着止天宗去的。”

    宁羽白听完心下明了,将事情大概捋了个清楚。听南筱娥讲述这段话,却应该是这两位兄长发现了某门派的什么秘密而去追查,也许是被对方发现,才造成了今日失踪之局。然而这门派似乎又和止天宗有什么联系,又或者,这神秘门派就是止天宗?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仅凭这几句话,实在很难弄明白其中实情,然而现在似乎线索很少,要查起来只怕是大不容易了。止天宗似乎是一个方向,然而这号称天下第一邪派,连其山门所在都不曾泄漏于世的门派,又岂是说查就可以查的?宁羽白想来想去,仍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莫非只能等着苏酒儿找上门来,才能问个清楚么?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要等那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可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大哥两人虽然不入俗世,与天下各道门亦没什么联系,寻常之事应该已经激不起他们的探求之心,定是知道了些非比寻常之事才会如此,然而到底会是什么事,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南筱娥一边抚了抚林冰语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一边道。

    “两位兄长可曾有过什么仇家?”宁羽白问道。

    南筱娥一笑,“他两人同我一样,不理世事已有多年,却不曾听说有什么仇家。谈二哥是自小在寺庙里长大修行,是从来不与世争之人;宋大哥连出身本家——蜀中宋氏都有十数年不联络,便有仇家,只怕也找不到他。”

    “什么?”宁羽白心中一动,“蜀中宋家?你是说,他是出自蜀中宋家?”

    “不错。”南筱娥点了点头,“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当年被人冤枉,被从宋家赶了出来,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不曾回去过了吧。难道会有什么关系么?”

    宁羽白沉思了一下,抬头道:“虽未必会有关系,只不过此时正巧宋家长老之一宋无缺也在此山,不如我们去询问一下,万一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南筱娥微讶,“哦?”她道,“我们只听说苍绵山甚是热闹,却不知宋家竟也来了?”

    宁羽白笑道:“何止宋家,公孙世家和落霞秦家都派了人来,三家合一对抗云界仙宫呢。你们此时才到却是看不到了,如果早来些天,还可看看热闹。不过此时宋前辈应该还未离开,我们还来得及。”

    林冰语忽奇道:“据说是争什么宝物是么?听人说应劫者有三,那公孙阳和沈开玉是不是也来了?宝物到底落在谁手里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宁羽白一笑,“只怕什么应劫箴言,也不能轻信啊,现在只怕谁也不知宝物落入谁手呢。”说完又是一疑:“你怎么不问殷太冲?”

    林冰语扭头与南筱娥对望了一眼,转过道:“我们来时听到一个消息,据说身为应劫三子之一的殷太冲,三日前已经被人杀了????”

    “什么?”宁羽白心中顿是一震!他虽未见过殷太冲,却也听谢青阳说起过他大战沈开玉之事,对其傲骨正颇为佩服,怎知却听到这么个消息!

    “没错。”南筱娥凝眉道,“据说是端木挽红重出江湖,所杀掉的第一个人!”

    “端木挽红?青杀神?”宁羽白更呆住了。

第十七章 上 访耄老真因仍隐

    所谓四大杀神,便为天下修道者中杀孽最重的四个人。不过这四个人成名都已久远,也大都不见于江湖很久了。

    如血炼赤霄夏侯屠,从前魔性入骨,多少年内疯狂杀戮,手下杀却生灵无数,然而后来据传退隐,数十年不见于世,若不是几年前在望剑峰碧落派出现过一次,大概已经要被人淡忘了。

    因缘寂灭范觉苦,亦曾狂性大发杀却千人,自从逃避师门东觉寺追杀,避入止天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紫血昆仑萧天南,尝乐于取生人魂魄炼剑,或不出手,出手则必殄灭一乡一里,其自知所行所为太过绝狠,行踪隐秘无定,本就难见,近年来不知为何更是声息掩却,踪影更难寻觅。

    然后便是四杀神里唯一的女性,碧霞横翠端木挽红,也已有将近三十年不见江湖。她本是端木世家大小姐,传闻其当年新婚不久之后便发现丈夫不忠,于是心性激变,消失月余。再现之时,手上已经拿了那戮神剑,一夜之间屠尽夫家上下七十八口,其状绝戾有如煞神。其后并不返家而是游走天下,两年之内连破十八妖寨、十三邪洞、七镇、五岛、三恶谷,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幼、鸡鸭鹅狗,绝无活口,且其中无辜之众亦不在少数,这才被人冠以青杀神之名。因其杀孽太重,后终被端木家老爷子,也就是其父端木简连人带剑幽禁于纳海渊下,更发誓一世不会重出,于今已近三十年。谁能想到,今日还可以再听到其复出的消息????

    宁羽白听着南筱娥的话心中惊异,话说这四大杀神自己已是见过两人了,却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找上自己?摇了摇头他自嘲地一笑,不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来,对着南筱娥道:“据说她不是被幽禁了几十年,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他低头想了想,“殷太冲不正是端木甲的弟子?也可算上她的师侄,端木挽红为何竟会杀他?”

    南筱娥略略摇头,“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杀他,此种凶戾之辈绝不能以常理揣测,谁知道她会为什么杀人。据说是她斩断锁住纳海渊的千金锁强行闯出,看来是修为又有精进,只不知她为何又违反当年不出世的誓言。你们大概在此山中耳不闻外物,才不晓得这事。现在端木世家已经精英尽出,务要拿她回去呢。”说完叹了口气,“唉,这样凶人再现,却不知又有多少无辜要毁在其剑下了。”

    宁羽白听完也自感叹,不过此事毕竟未在眼前,殷太冲也不曾见过,也只能惋惜一下,听过便算了。当下又对两人道:“此事暂不相谈,我们还是先去宋前辈那问过姐姐之事吧。

    两人点头答应,青杀神复出的消息虽可震惊天下,然而毕竟不如眼前的事情来得要紧,南筱娥遍寻线索不到,寻思不如一试,于是两人便随了宁羽白出屋而起,向着那三家驻地之处行了过去。此时天光明亮,谢青阳于秀儿仍不见踪影,也不知三大世家回来没有,三人只是行去,片刻便到。

    洞口冷清,仅有两三弟子相守,想是众人仍未归来。三人落地后宁羽白过去通名,世家弟子一见是他不敢怠慢,忙请了进去,引至一石厅中。

    洞内人也不见几个,看来三世家这次是倾巢而出。三人坐于厅内自相谈商,慢慢相待,虽不见人回来,然而言谈甚欢,也不觉的等待甚苦,时间便过得飞快。过时良久,终于宁羽白心中一动似有所察,便向两人示意,不大一会洞口处人声沸沸,三大世家众人终于得归。三人不待主人来见,先自迎出。来在洞口处,见到公孙博等人面目沉沉,宁羽白晓得定是剑未到手。当下他也不多提,将南筱娥两人略一介绍,两边见礼略慰几句之后,便直言有事要请教宋无缺。

    公孙博几人均稍有些讶异,不知三人与宋无缺有何关系,不过也未多问。此次事已了结,三家未能得到神剑,三两日内便是打道回府之时,也没什么心情理会别的事情了。于是公孙博秦鲁阳与几人匆匆作别,由宋无缺同着三个人回到厅中,详细相谈。

    来到厅中落座,宁羽白先随意问道:“听闻是苏酒儿带剑飞走,前辈等随剑而去,却不知那剑到底何处去了?”

    宋无缺苦苦一笑道:“原来宁贤侄也知道了。唉,此事真是有些离奇。本来此次不能得剑倒也在我意中,得了更好,纵不能得到也不能给云界仙宫得了去。然而沈青眉困剑之时我已不作此想,可谁想到止天宗不声不响竟也插手此事了,半路杀出了个苏酒儿来,夺剑而去。可笑我等两方如此众多高手尽在,竟给她走脱了去,又遍寻不得,当真可说是颜面尽失????”说完又叹了口气,“虽说剑入云宫手内绝非我等之福,可若是真成了止天宗之物,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谁能想到应劫之人竟会是止天宗圣女?莫非这老天瞎眼了么?”

    宁羽白听后,知道他们仍不晓得苏酒儿也不曾得剑,略略一思,却不打算将这事说出,只是安慰道:“前辈莫急,想天道玄玄之事,又岂是我辈可擅自妄断的,或许那剑并不能安于其手,或许又会被别人夺去也未可知。事已至此,前辈等已经尽力,只要能问心无愧便可以了。如止天宗之实力,折在其手下也算不得什么,前辈亦不必妄自菲薄了。”

    宋无缺点了点头,不说这事,转问道:“贤侄说找老夫,到底又有何事?”

    宁羽白沉吟一下,望了望南筱娥,对宋无缺道:“晚辈来此是因有一朋友不见,想向前辈询问一下,看可有线索。”

    “哦?”宋无缺一愕,继而道:“想不到是这样的事,莫非这朋友与我有些什么关系,你才来问的么?”

    宁羽白道:“不错,此人乃我这位南姐姐结拜之兄,正与前辈同宗,名叫宋傲寒????”

    “傲寒?”宋无缺便是眉头一皱。

    “怎么,他真是宋家之人么?”

    宋无缺皱眉不止,“他早已不是宋家的人了????怎么,你说他出了什么事情?”

    宁羽白与南筱娥林冰语交换一下眼神,严正颜色,便将南筱娥说过的一切,又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厅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良久,宋无缺终于开口。

    “唉????”他先摇了摇头,道:“傲寒这孩子,是我三哥宋雪桥二子,自小孤傲不群,与其他子侄殊不相和。当年前因其酒醉打翻法华盏、倾尽滴髓油,令我宋家宝脉万年不灭之灯险些熄去,又误杀我大哥宠爱仙姬一名,大哥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宋家,永不得返。想来也快二十多年了吧????”稍停一会想了一想,继续又道:“若说到这孩子,倒真有一件事,不知对你们会不会有用。”

    “什么事?”宁羽白忙问。

    “他脾气倔傲得很,二十年离家竟真不曾回来过一次。但是大概半年之前,他却回来了。”宁羽白与南筱娥林冰语两人细细听着,期待着从中能找出些什么东西来。

    宋无缺继续道:“那一次他回来,族内着实议论了一阵。他在密室之内与我大哥宋铁锋争吵良久,只为着一事,其后大哥不听,又将他逐了出去。他连父亲也未见着,便又不知何处去了????唉。”

    “那是????为了什么事情争吵?”南筱娥柳眉一挑,禁不住问道。

    宋无缺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说????我族内有叛徒。至于具体如何????还请恕老朽不能直言了。”

    三人默默点了点头,均知宋无缺说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便不再追问。只不过这件事情虽对宋家也许有些意义,对他们要查的这事好像却没什么帮助。三人也寻不出什么头绪来,宋无缺又再说不出什么其他线索,于是略谈一会,只好告辞。

    出得厅来又遇见公孙阳兄妹,看起来却是等宁羽白的,他俩没得了剑,却好似有些高兴的样子,公孙阳说起明日就要离开,自言未曾闻得宁羽白一曲,甚是可惜,便力邀他明日一叙,若能得闻一曲,亦算不虚此行了。而公孙滢则是邀请几人若得闲暇便去公孙世家作客。宁羽白深感两人真情,亦是不胜唏嘘,于是答应下来,再相告别。三人自三家洞内出来之时,已是午后了。

    一行无获,只得行法飞回。回到山居之内,原来谢青阳与秀儿也已早在了。

    几人相见,宁羽白便作介绍。他自己的大概经历都与秀儿他们讲过,故此其对林冰语和南筱娥的名字也有熟悉,一见之下皆赞叹之,大为亲近。数人近坐攀谈,屋里虽小了些,气氛却更热烈了起来。宁羽白再问谢青阳两人的经历,原来他俩后来虽能赶上前方追剑众人,却始终只能在后面缀着,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后来谁也没找到那苏酒儿,几大队人马险些将百里之内山中都翻了个遍,却仍是一无所获。两人心知没戏,这才赶了回来,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笑笑谈谈,颇解心事。几人里虽有初见,却是稔熟得快,只觉时光掠过,没用多久明月上浮,夜晚便到了。

第十七章 下 制狐皮两心定情

    慢慢长夜悄然开始。月影移转中,茫茫大山内却不见平静,几处大派驻扎之地均是灯火通明,偶尔还可见人影飞腾而起,大概都是在准备离去事宜了?于今大事已定,谁也没得到好处,云宫和三大世家不说,连玄天宗都不知到底剑在何处,谁才是应劫之人,看来那半卷玄天经暂时是无人可修了。几家再留无益,不如归去。

    月华似水,无关世上人心怎样,冰盘经天缓移,不觉时辰便到了后半夜,山中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值此最佳修行之时,各派修道之人均放下手头事宜,无不打坐入定,或吐纳,或胎息,各行其法,修炼本身。

    小草屋内安静非常,数人盘坐,却连鼻息之声都听不到,月光漏下,人人均已入定。然而宁羽白绝静之中忽地一点心念动起,再入定不得,轻轻睁开了眼睛来。默视室内,只见谢青阳、秀儿、南筱娥俱在,独不见了林冰语。他默默一查,心中便有定数,悄无声息飘下座来,揭帘而出,足尖轻点飘身而起,驾着轻风直奔南方而去。

    南面不远的一处壁上,林冰语素衣随风轻摆,长带飘飞,坐于凸石之上,说不出的飘逸出尘。只见她低眉信手,却不知正在做些什么。

    清风拂至,宁羽白在她身后不远处落了下来,呆看了半刻,林冰语却恍如不知,犹自缓动素手,自顾忙做着。宁羽白想了想,终于吸了口气走上前去,来至她的身旁,撩衣坐了下去。

    “冰语你????”他侧过头去望着她道,却见她手中飞针轻舞,原来是在缝绣着什么东西,腿上一匹素白毛裘,毛色纯亮耀眼,又说不出的柔顺净滑,只不知是何物之皮。林冰语白绢罩面,眉眼间无限的认真,控着那细小飞针穿梭于毛皮之上,好似丝毫不知自己来到一样。

    或许是那皮子太过华丽,或许是林冰语认真的样子太过动人,宁羽白呼吸一滞,忽地生出应该让这一刻的平静永远延续下去的想法来。然而他亦自知这不可能,于是停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在做什么?”

    林冰语长长的睫毛一眨终于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答却反问道:“你不去打坐修行,却出来做什么?莫非有什么心事?”

    宁羽白闻言一顿,他本就是见到林冰语不见才跟出来的,还会有别的什么心事?然而只见林冰语柔柔目光一转,又专心于那皮子上,同时却不动声色道:“莫非????还在想着那位苏姑娘么?”

    “啊?不不!”宁羽白先是一愣,继而连忙否认。他本以为这事情白天就解决了,那时她还曾帮着自己说话来着,可现在怎么又提起来了?难道她心里一直误会着自己,只是碍于别人才没有说么?于是他赶忙解释:“绝非如此!那苏酒儿与我只是偶然碰上,她便非要与我比试。后来又来了一名道人????”

    林冰语只是依旧认真地飞针走线,好似在听,又好似没听,面上白绢轻飘也看不出喜怒。只不过那明亮眼中似乎有一丝笑意淡淡浮起,是哂笑?是冷笑?还是嘲笑?宁羽白不能分辨,心中焦急,口中不住解释,此时什么真经,什么心法却都没了用了,心里就只剩下打鼓来。

    “事情就是这样,冰语如果你再不信,那我,那我????”宁羽白终于讲完,看着林冰语冷漠的样子,却依旧那不准她在想什么。

    最后一针挑过,林冰语终于完成了手中活计,轻念咒语,纤指一划割断了线。宁羽白只想着她会有什么反映,却不曾注意她到底完成了什么。只见她呼出口气,激得脸上白绢一摆,然后转头,看了看宁羽白紧张的样子,忽地扑哧笑了出来。

    “你那么紧张地解释什么?我又没有在乎。”她眨了眨眼道。

    眼见佳人展颜一笑,宁羽白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看她这样子,他终于知道原来是被耍了,无奈只有苦笑一下,摇头叹气放松下来,忽地想起这句“我又没有在乎”实在是大有深意,心中不禁一动。

    “宁大哥过来。”林冰语忽道。宁羽白虽坐在她的身旁,却也没有紧挨着,闻言稍一迟疑,终挪坐了过去。林冰语看了看他,蓦地伸手,将他身上一根带子解了下来。

    那带子却是他临时寻来绑住九天璇音琴的,这琴虽厉害,却不能变化大小,他又不能整天抱着,只好随便找了两条带子系住,暂时背在了背后。林冰语巧手两绕讲那带子解下,顺势在其背后将九天神琴拿了下来,捧在手中。

    “呀!好琴!”那琴一捧在手中,她顿是一惊。“这,这到底是什么琴?”她双目一抬,充满惊讶地向宁羽白问道。

    宁羽白一笑,轻捧起那琴,翻了过来,将下面几字显现出来,示给她看。

    “九天璇音琴?”林冰语清楚地念了出来,然后吸了口气,抬头对宁羽白道:“我虽不知这名字,然而之前听你与苏酒儿对技时,虽只是闻了几音便已知不凡。可虽然如此,一拿在手上时我便整个心神都受巨震,这种宝物我却从未见过。想不到这琴竟有如此威力,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异宝了!”想了想,却又低下头去,摆弄着手中皮毛,失望道:“这样看来,这琴囊,是配不上它了????”

    “琴囊?”宁羽白一听恍然,往她手中看去。那银白色毛皮晃在眼中,封口处锦绳宛然,隐约有符咒印于其上,果然竟是一囊!他不禁暗道自己太笨,开始竟还以为是披肩什么的,却未曾猜到那是她为自己缝制的琴囊啊!心中一时激情涌动,脱口道:“不,配得上!”一手往那皮囊上一捉,不想却正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两人同是一惊,宁羽白慌忙收手,林冰语也把手一缩,两人脸红心跳,一时俱是无言。

    过了一会,只听林冰语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这是六尾银狐的皮子,本来是婆婆炼制法衣要用的,可惜她老人没机会用了????我想留着也是浪费,你又正巧缺了琴囊,于是就????”

    “呼——”宁羽白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忽地转过身来对林冰语道:“冰语,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配得上!”

    “宁大哥????”林冰语心中一热之时,手上却也是一热,原来是宁羽白又伸出手来,将其小手紧紧握住。

    “冰语,我????”宁羽白双眉紧皱,只觉一股热血在心头激荡,然而话将要出口之时,却觉方才那一瞬间积起的勇气瞬间又跑得无影无踪,本就在嘴边的一句“我喜欢你”却怎地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假如????假如这琴囊破了,你还会为我缝补么?”他说出这句话来,自己都感到泄气。

    林冰语静静地看着他,却不曾抽出那手来,忽地笑道:“这可是六尾银狐的皮,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寻常飞剑都伤不了,如果这也破了,你放心我一定????”话还没说完,却听宁羽白霍地一句冲口而出:“我喜欢你!”

    群峰耸峙,静月无声,就连那旋游四周的清风,好像都一起停了下来。

    “宁大哥你????”林冰语心如鹿撞,砰砰跳个不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的那握住自己的手上一阵力道传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倒了过去。一只有力的臂膀环围在了腰上,她的人已伏入那温暖的怀中。

    明月之下,两个人拥于壁上,相依相偎,衣袂飘飞,恍若仙侣。

    “老天????”宁羽白闭上双目,紧紧地抱住了怀中之人,“我曾经错失过那一个人,如今,我绝不会再失去这一个了!”

    林冰语双手伏在宁羽白胸膛之上,悄悄地抬起头来,却瞥见头顶两只深沉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禁不住脸上一红,忙又低下了头去。宁羽白见此只觉心中一畅,一手将九天璇音琴装入琴囊背在背上,禁不住就想要长啸一声,然而想到或许会惊动草屋中人,才强忍着打消了这个想法。

    此时林冰语再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清如深潭,勇敢地望向了宁羽白。宁羽白痴痴看着她的眼睛,一手轻轻抚在她的面上,在其耳后一动,那蒙面白绢飘然落去,一张清如芙蓉、净似幽兰的面孔终呈现在了眼前。

    “以后不要带这个了,好么?”宁羽白微笑道。

    “好。”林冰语唇边也是一丝微笑浮起,“你说不带,那就不带了。”于是任那白绢随风飘去,越来越远,直至不见,四道目光也仍交缠在一起,怎也分不开。怀中软玉暖柔,幽香阵阵,宁羽白看着林冰语脸庞上那直比过天上明月的光辉,心中涌起无限怜惜,将头一低,吻了了下去。

    四片嘴唇轻轻一碰,只听林冰语轻嘤一声,便再无声。

    月亮一羞,不知何处扯来一片柔云,遮过了脸去。

    在两人心里,这一刻都将永远铭记吧?这一刻,若能永远停留下去该有多好?

    “嗡!”

    宁羽白背后的秋水神剑突地震起,令两人一下惊醒,分了开来。林冰语脸上红潮未退,模样煞是可人,“什么事?”她瞥了一眼宁羽白肩头的剑柄,却不敢看他。宁羽白一笑道:“待我查查。”然后凝神屏气,神返识海,剑上那一阵灵动顿涌了过来。

    嗡嗡之声不止,秋水剑震个不停。林冰语奇怪地看着它,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大一会,宁羽白霍地睁开了眼睛来,“怎么了?”林冰语道。

    “伏魔剑就在附近。”宁羽白皱眉道。

第十八章 上 助无名神剑开山

    一阵阵涌动如同心跳一样自剑上传来,清晰地传达到宁羽白的心里。那种一分高下的渴望,就与初见封着伏魔剑的圆石时秋水剑上传来的感觉一模一样。宁羽白心中微讶,难不成这伏魔剑竟还在苍绵山内?若是这消息再给山中两方诸人知道????他脸上不由得一肃,用力一挽林冰语腰肢对其道:“语儿,咱们看看去?”

    林冰语点了点头,“你说去,就去。”她微笑着,整个人有如一朵纯洁的白莲。

    “好!”宁羽白一笑,揽着她共同一旋,飘悠站了起来。秋水一动,两人霍地共同化作一道水光,转个圈飞离崖壁,刷刷几闪转过数座峰头,再稍一停往下寻了个方向,直冲了下去。

    轰鸣之声渐隆,剑光停下之时,却是到了一道瀑布之下。但见一匹宽广银波轰然洒下,遥落千尺砸入下方潭内,激起碎玉飞琼无数,端的是声势惊人。细辩此处,却似是云界仙宫势力之内的一座峰上,只不过如今之势下各派将离,早已是连个巡山的弟子都不见了。宁羽白收了剑去,牵着林冰语的手落在了瀑下潭边一处山石上,细审起周围形势来。林冰语也谨慎的扫了扫周围,轻声道:“小心些,若惹起其他夺剑的人来,可就麻烦啦。”

    宁羽白转头一笑,“不怕。”他道,一边一指上方某处:“你看!”

    林冰语顺势望去,在那所指之处细细分辨了一下,才咦了一声道:“好似有什么禁制?”但见那处只不过是瀑布旁边的一处普通崖壁,缝隙里生着几棵矮小的树丫,乍一看去却没什么特殊。林冰语自幼修习九天阁秘法,所学幽深广博,包罗万象,对隐蔽易形之术毫不陌生,故此在宁羽白所指下看了一会便觉出不对来。

    宁羽白点了点头道:“不错,没猜错的话,那该是个山洞吧。”他身负通玄碧眼之力,又有秋水神剑指引,些许禁制更是一望便知,其后的小小山洞早在法眼之内了。

    林冰语仔细辨认了一下道:“确是布下了禁制,若要强行破除只怕要惊动里面的人了,我们怎么办?”

    宁羽白笑道:“这不要紧,洞口虽锁上了,但在我眼里,何处不是洞口?”说完将握着冰语柔荑的手一紧,说了声“来”,施开法力,两人身影一闪嗖地沉了下去,入土不见。林冰语只觉身子如坠水中,只是衣裳并无半点沾湿,而眼前骤入黑暗之中,而下一瞬又渐渐有散去之势,忽地光亮一闪人已随着宁羽白重回地上,只不过却已不是方才的立足之处了。

    自身前竖起的石块后稍探出脸来,她终看清了眼前之境。看样子自己现在身处一个山洞之内,正在最后之处,这大概就是在方才所见的山壁之中了。山洞不算太大,略成圆形,四壁青苔溜手,阴湿泛潮。洞里并无一盏灯烛,但此时却正是明光四射!但见那地上正中之处,背着两人正坐了一个人,其头顶之上高高倒悬巨剑一把,赤金光芒闪耀流动,照亮了洞里的每一寸角落。林冰语望向那剑,只见那近六尺长的厚重剑身虽是悬浮于空,却好像有千钧之重似的,正一丝丝地往下压去,此时看来,那剑尖离着下方之人的头顶已经没有几尺距离了。

    宁羽白也在细细审看着,不过注意力却大多放在了前面那人的身上,那人面生得很,却是个小道士,这倒颇出他意料之外。不过此刻形势不明,他便打算看看再说,大概是晓得主人的心意,秋水剑也早变得悄无声息了。于是他与林冰语掩住声息,静悄悄瞧了下去。

    或许是太投入了,那小道士对两人得到来浑然不觉,背后看去,只见他一身乌黑道装皱皱巴巴,却是不怎么干净利落,头顶道冠也是灰突突的,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了。林冰语虽看不到前面,宁羽白却丝毫无碍,微一运法,整座山洞之内情形尽收心目之中。只见中间一封巨大的剑匣立在地上,旁边又有两截断剑,其后端端正正坐了那小道士。他方方的脸庞,浓眉紧皱,双手结印,却是正在咬牙死撑着什么。再看周围,宁羽白心中顿有所悟,原来那道士绍四象之位上各镇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铜兽,其下符纸俨然,而地上又刻画了各式法咒,分明是个阵势,八成就是用来对抗伏魔神剑的。不过此阵显然比云界仙宫的如意陷仙阵差了不少,那剑在他头顶不断压下,虽然缓慢,却是坚定,而少年道士头上汗水不停滴下,看样子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宁羽白与林冰语对视一眼,心中俱有明悟,想来大概是这人不知怎的得了伏魔剑,这才在这里布阵意图驯服,却未想到反变成自己为剑所制,危在旦夕了。

    两人看清形势,只是静静观着,不响一声。宁羽白对此人毫无印象,也不知他如何得的剑,更无法得知其心如何,不过见他眉目忠厚又不惧伏魔镇邪之威,想来至少不会是什么邪门中人。而慢慢的,那人面前那巨大的剑匣最终吸引住了他的全部目光。

    那剑匣却是铜质,其上遍体铭刻古拙玄纹,稳稳立在那里,比那盘坐着的小道士可高得多了。只见这剑匣巨大,又是铜制,倒下来砸倒个把人恐怕是不成问题。再一细看,却发现,那形状大小竟是完全符合上方的伏魔剑,分明就是为其铸就的!宁羽白看后眉头一皱,他不记得神剑出世之时是带出过什么剑匣的,那眼前这铜匣又是从何而来?莫非……

    正想间,忽听喀拉拉一阵刺耳之声响起,再举目时只见地上的四兽之阵里电光闪烁,似乎已到极限。而伏魔剑猛然间腾地亮起,烈光四射中往下一撞。只听轰地一声闷响,烟尘四溅里以那小道士盘坐之处为中心,两丈之内的地面霍地被砸成了个凹形大坑,变成个土灶了。那小道士坐于中心两手捏诀猛地一抬,虽紧咬牙关,却仍是一声未吭,只不过那四个铜兽却是嗡嗡乱颤,再撑不住了。宁羽白眉头一皱,他知道,再等不得了。

    “嗡”的一声剑鸣忽然响起,一泓清澈剑光一闪,整个洞内立时如涌清波,凉意顿生,一股沛然剑意横空而过如巨潮拍出,直奔场中那伏魔巨剑击了过去。剑下的小道士悚然一惊也有所觉,只听头顶上轰然一响,整个人都震了三震,忙抬头望去,可那光芒一阵大作却令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此时他只觉得身上压力顿轻,剑却没有击下来。待那光稍弱了些他忙抬头一看,却见不知何处的一泓秋水正抵住那赤金霞光之上,两下里剑光皆是忽明忽暗,然而猛几道玄光激出便令人不敢逼视。

    “这是……”他心中惊讶,不知那剑从何而来,正要回首之时只听一个声音道:“道友莫惊,我助你稳住此剑,你可有办法收了它?”

    小道士啊的一声回头看去,只见洞里最深处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女的不识,男的却有些面熟。他也不知这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听清那人说的话,慌张道:“你是谁?”

    赤金霞光猛地一扩似要冲出,宁羽白眉头一蹙,蓦地踏前一步,手捏剑诀变了三变复将剑势稳住,口中道:“先莫管这些,我只能帮你将它暂时稳住,到底能不能降伏可要看你自己了!”

    小道士一听有些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猛地点了点头,“好,好!”

    “好!”宁羽白哈哈一笑,再踏前一步将手腕一翻一指,硬把剑又往前进了三分,那伏魔剑光蓦地大怒,豪光顿起,一下子激得洞中土石纷落,转瞬又逼过来五分。

    山洞巍巍震颤,洞壁上尘土石块纷纷落了下来,林冰语素手轻轻一拂,土石偏飞,没有一粒落在两人身旁。她一言不发,只是略带担心地看着那斗剑之处。宁羽白侧头望她一笑,蓦地开气,转头大声道:“道友闪开!”

    那小道士刚散去阵势,正探手入怀摸着什么。他闻言一惊,只见头顶处光芒蓦地一暗,知道不好,赶紧一弯腰身抱住面前那剑匣,骨碌碌往前滚了出去。宁羽白目中霍地碧色大作,北溟剑派石塔下所见的一壁剑理再现于心,身体内各处无尽灵气霍地涌起,单手剑诀转为双手,刷地合一,前击了过去。霎时间秋水剑一声欢呼响起在他的心中,剑光一凝,异变陡生。

    如水剑光竟熄,眨眼之间幻作炽烈的白芒,一瞬间充满了整个洞内!除了白光还是白光,其他一切转瞬间皆消失在这无尽的烈光之中,那原本近两丈长的伏魔剑光竟也就此湮没不见!

    “嗡!”满洞的烈芒里一声震鸣忽起,清晰震人心魂。一丝金光嗖地冒出,紧接着只听震天介一声炸响,万道金光迸然而出!

    山壁之外,原本巍峨的千仞石壁里刷地一道厉光刺出,紧接着隆隆声中,自腰以上的半边山崖就好像给斜劈了一斧的木柴一样,轰然滑落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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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天寰录介绍:
天之壮阔,有几何哉?地之广博,有几方哉?
天地成者亿万年,天虽为无际,地却成五洲。人处天地之间,感乾坤造物之妙法,不甘碌碌一世,终究无所可得,遂有随先圣者,餐风饮露、凝神炼体,导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终成仙真之体,得最终破空飞升而去,神游于六道之外,逍遥于宇太乙天寰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乙天寰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乙天寰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