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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小娇娘全文阅读

作者:女王不在家     将军家的小娇娘txt下载     将军家的小娇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53.52. 城

    那一夜,萧正峰在顾家西厢房门前站了整整一夜,一直到顾家厢房里已经有人开始点灯走动,他这才迈着僵硬发麻的身体离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回去后,萧家人见他冷着个脸,一言不发,都吓了一跳。

    萧正峰却是不言不语,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做工上等的袍子,兀自捧着看了半响后,眸中泛起奇异的温柔,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忽而就把那袍子放起来,径自出门走了。他身边的小厮见了,因有老祖宗的命令,知道这九爷有任何异动都要过去报告,见此忙去老祖宗那里说了。

    老祖宗难免有些猜测,想着自己会错了意惹了麻烦后,萧正峰显见得是光火了,看来他看中的竟然是顾家的那位千金。一时不免和萧家大夫人猜测着,只说这个顾家三姑娘名声在外,谁都知道那是燕王和太子争夺的人,他倒是也敢看。

    而萧正峰呢,则是直接奔向了齐王的府邸,屏退了左右,两个人在书房内说了半日的话,谁也不知道都谈了什么。

    这一日,顾齐修前去早朝,早朝过后,永和帝将他叫到御书房中,却是问起阿烟姑娘的婚事来。

    “这几日眼看着皇后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朕想着,若是再不抓紧,倒是把阿烟的婚事给耽搁了。”永和帝望着自己的左相,很是体恤地这么说。

    顾齐修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由永和帝主动提出了。

    其实皇后病重,到时候若是殡了,燕京城百日之内不得嫁娶,原本这对于阿烟倒是也并无妨碍。可是问题就在于阿烟的婚事,想来不是宗室子弟便是皇亲国戚,抑或者是侯门贵族。这些子弟却比平常百姓要严格许多,三年之内的婚嫁都不敢声张的。

    若是阿烟不能在皇后殡天之前定下婚事并嫁过去,到时候怕是这婚事一下子耽搁三年,等出了这三年,阿烟都已经十八岁了呢。

    只是这种事,顾齐修自然是不好主动说的,如今永和帝向顾齐修提出,也是让顾齐修万万不曾想到。

    此时他难免有些诚惶诚恐,忙跪在那里道:“皇上,皇后娘娘仁慈宽厚,待阿烟素来不薄,若是真得就此西归,阿烟便是守孝三年也是应该的。”

    永和帝却连连摇头:“爱卿这是说哪里话,如今只有你我二人,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现在阿烟看中了哪家王侯,尽管道来,朕自然为阿烟做主,许配良婿。”

    顾齐修揣度永和帝这意思,看起来太子和阿烟的婚事作罢后,燕王和阿烟显然也是不可能了,竟是要另外择婿了。其实这倒是正中顾齐修下怀,只是当下因不知道永和帝这话中虚实,便干脆笑道:

    “皇上,阿烟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婚姻大事,臣总是要问问皇上的意思。”

    永和帝听闻,不由笑道:

    “齐修啊,你我二人君臣多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儿女婚姻,哪里真能耽搁下来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齐修心中微动,想着干脆当那个为了儿女不顾全大局之人,也未尝不可?

    于是当下他干脆心一横,无奈叹息道:

    “皇上啊,其实臣这几日也在烦恼此事。阿烟这个孩子,是个死心眼,人也固执,自从前几日那事之后,每日里都是郁郁沉沉,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难过得紧。如今恰好皇后病重,她极为忧心,每日里都要为皇后抄写经书祈福,只是到底因了前些日子那件事,她怕别人说起闲话,倒是不好进宫来看望皇后娘娘。前几日我和她提起婚事,她却只是一味推拒,还说三年不嫁。臣听了之后,其实分外发愁,这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为了太子的事儿难受呢。如今臣何尝不盼着能够赶紧为她觅得一个佳婿,免得她为了旧事烦忧。只是一时也没有什么合适人选啊,满燕京城我就这么看过去,年龄适合却尚未婚配的,并没几个”

    永和帝听了这话,竟然不但没怒,反而越发喜欢了,他摇头笑叹道:“可怜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呢,没想到就连我们雄才大略的左相大人都无法幸免。”

    顾齐修听此,忙笑道:“惭愧惭愧,可不是么,我虽为左相,可是更为人父,难免有些私心的,只盼着儿女顺遂,不求富贵荣华,但求一生无忧”

    永和帝见顾齐修这么说,越发来了兴致,忙吩咐左右道:“去取来朝中各家王侯年轻公子的名册来,朕要看看,哪个最配阿烟”

    顾齐修见这永和帝竟然是当场要赐婚的样子,不免也有些担心,只怕是给阿烟指来一门不好的婚事,当下不免暗自想着,若是真得指个不如意的,少不得当场力争了。

    这永和帝拿了名册来,翻来翻去,提了这家那家的,竟然是和顾齐修商议的意思。顾齐修也只好和他探讨一番,诸如望北侯家的公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人也有些书痴,又比如谨王府的小世子也不错,只是房里已经纳了几个妾室,阿烟怕是不喜欢。如此一来,正讨论着时,顾齐修的目光却是落在一处,竟然是威远侯府的二公子沈从晖。

    顾齐修不免想起那沈从晖,想着虽则女儿并不喜这人,可是以他看来,此人长得文采风流,性子沉稳温和,如今家中也无妾室同房,他长兄又是早已没了的,日后这爵位自然是由他来承袭。若是阿烟嫁给他,也算是一门良缘呢。

    正想着间,永和帝也注意到了这123言情侯府的二公子,便拧眉问道:“这个123言情侯,素日里闭门修身养性,倒是少见他出来。”

    顾齐修笑着点头:“皇上说得是,自从他家的大公子出了事后,他便有些心灰意冷,把家中诸事交给管家处置,他自己却是吃斋拜佛,闲时品茶看书,轻易不喜见客的。”

    永和帝听着这个,却是极为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这位二公子品貌如何,倒是不曾听说过。”

    顾齐修知道这事儿若是永和帝打探,自己也瞒不过的,当下便将沈从晖和沈越前去自己府中拜会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永和帝只听得兴趣盎然,最后笑着点头道:“咱们只说要寻一门良缘,这缘分可不就在这里么”

    顾齐修心知永和帝这是想要赐婚了,一时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不过很快便想着,这门婚事也并不差,阿烟虽则那一日眼见着并不喜这位123言情侯府的二公子,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永和帝自然对这门婚事也是极为满意的,当下便召来了123言情侯,下旨赐婚。

    123言情侯这些日子依旧不怎么出门的,听说永和帝召见自己,却是唬了一跳。其实世人只说他是因自己家大儿子的事才一直不理世事,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躲得是什么。如今左思右想都有些忐忑,一路上进宫只做了最坏的打算,待听到赐婚,赐的还是顾家的阿烟姑娘,越发吃惊。

    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当下也不动声色,跪在那里谢恩领旨了。

    一时回到家中,123言情侯夫人自然是喜欢的,沈从晖听说,虽诧异这婚事来得突然,可是想起那顾烟姑娘的姿容,想着那女子将成为自己的夫人,心中也渐渐泛起涟漪。

    当下123言情侯府便热闹起来,大家面上都泛起喜色,庆祝着这门婚事。唯独沈越这小少年,却是不吭声,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沉思着什么。

    这边顾齐修捧着圣旨,回到了家中,便将此事都说了。其他人也就罢了,阿烟却是一听便震惊不已。其实这几日她实在是诸事繁忙,天冷了,临近年关,各处铺子开始盘账,手头的庄子也准备过年,每日里几乎都有报账的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绿绮偏生又再次提起向去红巾营的事儿。

    阿烟自然是不希望她去的,上一辈子的绿绮就是因为自己而死,这一辈子她只盼着能让绿绮安安稳稳一辈子,不拘美丑穷富,找个男人,生几个孩子,就这么柴米油盐的过一辈子。苦也好乐也罢,总是不枉费来这人世一遭。

    可是她若选择了去红巾营,那从此后真是再也不可能过一般女孩儿家的正常生活了。

    是以这几日她正想着劝劝她呢,不曾想,猛然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她略一沉吟,便忙去见自己父亲,待到了正房,却见李氏领着顾清,正在那里说话呢。李氏自然是满面笑容,恭喜着阿烟。

    “三姑娘,这婚事可算是落定了,还是早早地成亲了吧,免得接下来给耽搁了。虽说咱们家的姑娘不愁嫁,便是留到十**岁再嫁也是应该的,可是到底年纪大了留在家里不好听的。”

    顾清因了父亲病重的事儿,痛打了自己的舅舅后,这小孩儿家的性子比原来沉稳多了,此时听到母亲这么说,却是分外不喜:“母亲说得哪里话呢,依姐姐的才气和姿容,别说十八,便是二十八三十八,那求亲的也能踏破我家门槛”

    他低哼一声,又继续道:“便是姐姐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留在家里,也不是不可。”

    本朝因风气开放,也有些一辈子不嫁人的,只是那些女子却又分为几种,一种便是自己有些家资的,便自己开个铺子做些买卖,也能自得其乐,还有一种是穷苦的,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嫁人,却终究是要看娘家兄弟以及兄弟媳妇的脸色行事了。

    此时顾清边说着话,边跑过去,拉住阿烟的手道;

    “姐姐,这门亲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嫁去123言情侯府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顾清明白自己姐姐是不喜欢123言情侯的,她和沈越又是不和的,若是真嫁过去,倒是怕姐姐委屈了呢。

    此时周姨娘也是服侍在旁的,这种话原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不过此时她想起自己的女儿顾云,却是忍不住插口道:

    “要说这门婚事也是极好,那可是123言情侯府的公子呢,那位公子模样学问都是极好的。”

    她想起这事儿,便有些不喜,想着这123言情侯府的门第,可是比顾云的婆家强多了。

    顾齐修原本就怕女儿不喜这门亲事,如今听着李氏和周姨娘七嘴八舌的说,不免心下不悦,便吩咐道:“你们先回房去。”

    顾齐修这么一发话,周姨娘顿时闭了嘴,不再说什么了,只从旁低头站在那里小心服侍。

    李氏呢,见此情景,她也就出去了。其实自从她娘家那事儿后,她是在顾齐修和阿烟面前颇有些抬不起头来,娘家人丢了她的脸,也撑不起什么台面,她手底下也没什么银子,腰杆子就硬不起来。

    若是以前,她仗着是阿烟的继母呢,还可以说道说道,如今经历了这么几次事儿后,真是娘家把她的面子都丢尽了,再也摆不起继母的架子,倒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顾清看了看阿烟,阿烟笑着对他点点头,于是顾清也跟随李氏出去了。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了阿烟和顾齐修,这下子阿烟也不加掩饰,直截了当地道:

    “父亲,我可是不能嫁给那个123言情侯府的公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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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齐修知道女儿不喜这门婚事的,可是倒没想到她这么柔顺的性子,竟然如此直白地拒绝,不免问道:“为何?那沈家公子我也打听过,虽则身子骨并不好,可是却也并无大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烟听父亲这么说,不由暗想,这身子骨的事儿,外人哪里知道呢,真是要嫁过去,你亲身体会了,方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这些话,作为女儿家,她却是不好对父亲直接讲了的。

    她略一沉吟,便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父亲,你是有所不知,因那123言情侯府的公子生得实在是俊秀风流,我们女学中的姑娘们多有讨论,我那要好的同窗何霏霏,她倒是打探到一些消息。”

    顾齐修听了,微诧,皱着眉头问女儿道:“什么消息?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阿烟清澈犹如宝石一般的眼珠儿动了动,便开始编造故事了:

    “霏霏打听到,这沈从晖身子骨看似还好,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听说这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从来都是离不开汤药的。更甚者,那些大夫断言,说是,说是”

    阿烟吞吞吐吐了下,一排整齐好看的贝齿轻轻咬着嫣红的唇儿,却是不往下说了。

    顾齐修纵然是个政坛上的老狐狸,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女儿和自己耍什么心眼儿的,是以当然是想都不想的信以为真,当下忙问道:“说是什么?”

    阿烟见父亲逼问,这才慢吞吞地道:“说是这个沈家二公子,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子嗣了。”

    顾齐修当下不疑有他,紧皱着眉头,负手站在那里,一句话不曾说。

    其实这事儿别管真假,但凡传出来这消息,那这沈从晖自然身子骨是个不行的。

    他的阿烟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姑娘,自然不懂这些,更苦的是她母亲也去得早,李氏又是个不可信的,是以对于这些事,真是没人教她。

    可是他这个当爹的,却不能不为女儿着想。

    若是这个消息属实,那就是一个火坑,他哪里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呢?

    于是顾齐修在那里默默站了很久后,终于紧皱着眉头道:“阿烟,不必说了,你先回房歇息去吧,这个事情,为父自然会想法子的。”

    阿烟看着父亲站在那里的背影,只觉得那昔日风雅的父亲,如今却是一脸沉重。

    她心间泛起一丝歉疚,其实自己终究是让父亲为难了。

    可是上辈子走过的路,她不想再走。纵然这一世其实是和上一辈子不同的,她也再也不愿意走一遍了。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默默地走出去了。

    阿烟刚一回到房中,就见顾清正等在西厢房呢。

    他个小人儿,现如今穿着小棉袍,鼓鼓囊囊的,像个棉球一般,偏他生得粉白玉润的,这么一个圆滚滚的粉团儿坐在那里,皱着小眉头,凝重地望着自己。

    阿烟原本是满腹的心事,如今看到顾清这样子,也终于忍不住笑了,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呢?”

    顾清绷着白胖的小脸,一本正经地皱眉道:“姐姐,刚才有个人来找我了。你是见呢还是不见呢?”

    阿烟挑眉,淡道:“哦,是谁?”

    说着这话时,她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果然,顾清瘪了瘪嘴:“是沈哥哥。”

    阿烟听着这个,沉默了下,却终究是道:“他如今在哪里?”

    顾清望着阿烟:“他就在二门外等着呢,如果姐姐不喜欢,可以不见的。”

    其实顾清自然不傻,他明白沈越来找自己姐姐,显然是为了那刚下的赐婚圣旨的事儿,而姐姐看起来也并不像嫁给123言情侯府的二公子的,只是不知道这沈越过来做什么?难道是劝姐姐嫁过去?

    顾清嘟哝着小嘴,瞅着自己姐姐:“要不然我跟着姐姐一起去?”

    阿烟看着顾清那小神色,竟仿佛怕自己被沈越欺负了去一般,顿时只觉得满心的沉重仿佛都消散了去。

    她轻笑了下,道:“你在这里留着便是了,到底他和你要好,若是你去了,反而彼此面上不好看。”

    当下阿烟叫来了青峰,吩咐道:“青峰,你先去命人那些茶点过来,伺候小少爷吃着。”

    青峰自然是笑着应了,一时用了几个碧绿小碟儿盛放了一些糕点,里面有好看的玫瑰酥,也有梅花香饼,更有用雪水化了后和着香薷和厚朴做成的香薷饮。其实这些糕点吃食都是阿烟特意命人做的,里面的配料都是阿烟一一过目的,将那些容易导致发胖的食物去掉了,并替换为了能够减掉身上肥肉的食材。

    其实这些日子跟着那武师练武,顾清已经比最初的时候瘦了一些,可是他到底是个胖子,减肥并非一日之功,总是要慢慢来的。

    当下阿烟看着顾清坐在那里吃着糕点,她自己走出西厢房,只带了小丫鬟云封前去二门外,一路上自然遇到了几个打招呼的仆妇,都是笑吟吟的。

    其实在看到沈越之前,阿烟已经想过了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这个时候他过来,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感叹下往昔,说着婶婶你终究还是成为我婶婶了,另一种则是婶婶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成为我婶婶了。当然了,他的表达必然会较为含蓄。

    无论以上两种意思是哪个,其中的意味对于阿烟来说,总是带着点命运捉弄的意思。

    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最后还是逃不过去当他沈家二夫人的命运。

    阿烟想到这些,唇边便泛起嘲讽的笑来。

    今生今世,她怎么可能选择和上一世同样的一条路呢?

    可是当她见到沈越的时候,她准备好的满腹话语却没有说出。

    一直到这么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以为的可以忘记,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就如同她说,一切的心动不过是蜻蜓点过水面,涟漪散去,水中无痕。如果那个男人在你心里刻上了很深的印记,你可以选择自欺欺人笑着说我根本你不在乎,可是却无法忽略午夜梦回之时心间一点点的抽痛。

    此时的沈越,穿着一件粗布棉袍,那棉袍上还有一个补丁,补丁是深蓝粗布,或许是那个打补丁的人唯恐这补丁太过突兀,所以特意用那深蓝粗布剪裁成祥云的形状,针脚细腻做工用心,看着倒是有几分意趣。晋江文学城独家

    当然了,再多的意趣,也无法掩盖这是一件极为粗俗廉价的粗布棉袍的事实。

    这棉袍实在是和他昔日白玉小公子般的样貌不太相衬。

    阿烟望了那粗布棉袍半响后,终于道:“我的侄儿,素来是个记性好的。”

    其实当年她给他做的那件棉袍,后来旧了破了也小了,就被她改做其他了,记得是做成了一个棉垫,以便在沈越寒夜读书的时候铺在椅子上。

    难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这么一个棉袍,竟让人仿造出来了。

    沈越扯唇,苦笑了声:“婶婶,在你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人?”

    阿烟摇头:“我不知道。”

    沈越拧眉:“婶婶,我从十三岁起便在你身边,我们十年相伴,你竟不知我沈越是什么样的人?”

    阿烟神情轻淡:“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或许是我们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我没办法看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了。”

    这个少年只比自己小三岁,可是自己却是把他当成亲弟弟亲侄子甚至亲儿子一般地看待,呕心沥血地照料他,为了他,真是付出一切。

    这样的自己,眼里心里只觉得沈越聪颖可爱,沈越孝顺善良,哪里还看得到其他呢?

    但是从他为了功名利禄而放弃了她亲手订下的那门婚事时,她就已经不知道了。

    上辈子的顾烟其实是迂腐的,迂腐的会用十年的操劳只为了当日一句的承诺。

    那个时候的她,就不懂这个侄子了。

    沈越凝视着阿烟,忽而笑了下。

    他叹了口气,忽而问道:“婶婶,你不想嫁给我二叔了,是吗?”

    阿烟疏远地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答言。

    沈越忽而走到近前:“婶婶,那你告诉我,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十几岁少年特有的沙哑低柔,不像成年男子那么低沉,却有几分小孩子的稚气。可是他这么问着的时候,就仿佛只要阿烟说出要求,他便一定会去做到一般。

    阿烟听到这个问话,凝视着这个尚且年幼的沈越,慢慢地道:

    “世事如水,我却如浮萍,纵然为相府千金,却依然万事不得做主,不过随波逐流而已。我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却明白趋吉避凶。”

    沈越抿唇笑了下,喉咙间却有几分哽咽:“婶婶,你说的,我明白。”

    他走到窗前,幽深干净的眸子望着窗外的雪,用少年特有的低哑声音道:“我知道,婶婶对叔叔伤心了,对沈越失望了。从当年我悔了冯家那门婚事的时候,你就开始对我失望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给婶婶写了很多很多信,也派了人去找婶婶了,只可惜,婶婶怕是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吧。当年婶婶临死前曾去过我的府邸,我也并不知情。”

    阿烟听着这些迟来的解释,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当沈越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当年去找沈越,也是在绝望之中抱着一丝的希望,后来那丝希望彻底被打破了。

    如今他说这些,只是到底让她心里明白,自己前世养得那个沈越并不是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尽管他让自己失望了。

    积雪将夕阳反射如屋内,两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红光中,就在这红光中,沈越转回身,朦胧中,他看不清阿烟的神情。

    于是他最终轻叹了口气:“婶婶,假如你不想嫁给我二叔了,那就不嫁吧。”

    就在他想转身这么离开的时候,阿烟忽而开口:“是谁杀了我?”

    沈越微僵,没有说话。

    阿烟轻叹口气:“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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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越沉默了很久后,唇边终于勉强抿起一点苦笑来,黑眸静静地望着阿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这么一个神情,阿烟便知道自己必然没办法知道答案了。

    果然,沈越道:“婶婶,你不必知道这个。”

    他停顿了下,眸中浮现暗沉沉的光芒:

    “那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根本不会再发生了。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阿烟再次问道:“李明悦……她知道吗?”

    沈越摇了摇头:“她很早就死了,不过比你晚一两年罢了。”

    “怎么死的?”阿烟盯着沈越的眼睛,继续问道。晋江文学城独家。

    沈越望了眼阿烟:“她和萧正峰一直夫妻不和,酗酒成性,算是饮酒过度而亡。不过和你的死并没有任何关系,纯属一个意外。”

    阿烟又问:“那你呢,你怎么死的?”

    沈越默了下,笑道:“在婶婶去世后,我活了十年。十年后,我生重病而死。”

    阿烟点头:“我明白了。”

    沈越试探地道:“婶婶,你……”

    他没能说出口的话,阿烟明白,点头道:“你放心,那是上辈子的事儿,我不会去想着报复什么。”

    那个杀死她的人,沈越一定很熟悉吧。

    她这个侄子,在她死后一定会设法为他报仇的。

    可是他应该并没有,没有的原因是他不能。

    沈越听到这话的,微微垂着的黑眸有一丝无奈,不过他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一时沈越离开了,她走出暖厅,穿过垂花门,顺着游廊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顾清依然等在那里,正在青峰的服侍下吃着阿烟特意为他准备的糕点。不过显然他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见到阿烟终于回来了,如同一个肉球般弹跳了起来,忙走到阿烟身边,牵起阿烟的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姐姐,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顾清见姐姐眉眼间有些淡淡的,显然有些担心。

    阿烟垂首看向弟弟,这辈子的亲弟弟,骨肉至亲,那么紧张地关心着自己。

    她忽而笑了,忍不住弯下腰,抱住了顾清。

    “阿清,我没事,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阿烟亲昵地捏了捏顾清肉乎乎的小脸蛋。

    顾清撅了撅嘴:“姐姐,你不喜欢嫁到他们家,咱们去求爹爹,求皇上,大不了不嫁。”

    阿烟淡笑着点头:“放心,这些事父亲会处理好的,你啊,就先好好练武读书吧。”

    顾齐修在女儿离开后,便径自去了宫中求见永和帝。

    当时永和帝已经下榻去了皇贵妃的寝殿。

    就在皇贵妃的寝殿中,永和帝是颇不安宁,却是因为皇贵妃的哭诉。

    原来燕王自从那日被阿烟下了冷脸,想要求赐婚又被拒之后,知道此事急不得。

    作为一个男人,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什么不能得到呢?

    如果你没有办法爬上那个最高的位置,那么一切都是空谈,即使你娶了,也不能长久。

    更何况,如今的燕王,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于是自从那次后,燕王一直忙着,忙得不见人影,也从来没有去看过阿烟一次。

    这一日,他刚进宫拜见自己的母妃,就听到消息说父皇赐婚123言情侯府和顾左相府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在这里为了未来费尽心思,她却可能随时成为别人后宅的妇人。

    于是燕王直接不顾其他,窜进了皇贵妃这里:“母妃,往日总是劝儿臣要忍耐,可是今日今时,你要儿臣如何忍耐,难道竟然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不成?”

    皇贵妃叹了口气:“栔熙,那我倒是要问你,你是想要一个女人,还是要这个天下?”

    燕王眸中微沉,淡道:“天下我要,阿烟,我也要。”

    皇贵妃望着自己那俊美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栔熙,你可知道,你父皇心性多疑,素来对能臣悍将多忌惮?”

    燕王皱眉。

    皇贵妃一边品着一盏香茗,一边道:“如今我问你,齐王身为皇长子,你父皇却一直对他极为冷淡?”

    燕王并不知母妃为何提起此事,当下皱眉道:“为何?我只隐约听说,他的母妃当年发了大错,惹怒了父皇。”

    可是皇贵妃却笑了下,摇头道:“别傻了,他的母妃温柔和顺,当年可是皇宫里最受你父皇宠爱的美人儿,当年她宠冠后宫的时候,你母妃我还在一处角落里人所不知呢。”

    燕王心间微动,一时也不免疑惑,只因齐王之母妃,当年是后宫一大禁忌,几乎无人敢提起此事。当然了,也有人传闻说,是齐王的母妃与人私通,是以父皇龙颜大怒,然而一切却都是做不得准的。

    此时皇贵妃对着自己的儿子,却是款款道来:“当年齐王的母妃本姓贺,乃是当年镇江侯的亲妹妹。这镇江侯战功赫赫,在朝中地位非凡。若不是后来出了事儿,可轮不到今日的威武大将军在朝中这般威风。”

    燕王瞳孔微缩,忙上前问道:“那后来呢?”

    要知道他从来不曾有人提起过什么镇江侯。

    皇贵妃妩媚地笑了下,越发叹气道:“这镇江侯啊,在一次和羌国作战之时,弹尽粮绝,死伤无数,据说身边只剩下十三位近卫。此时羌人数千将士上前将他围困。栔熙我儿,若是你面临此等境况,又该如何处置?”

    燕王紧皱眉头,沉声道:“十三位近卫,弹尽粮绝,此时必死无疑。若是壮士,挥刀自刎,引颈一死,方为壮士之举,亦能留名青史。若为胆小之辈,自然是投向敌方,从此后为叛国之贼。”

    皇贵妃眸中泛起一点凉意:“不错,你说得这两个,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个壮志成酬,一个苟全性命,可是那位镇江侯,想法却实在异于常人,他选择了第三种办法。”

    皇贵妃笑了下,继续道:“这位镇江侯此时此刻,便做了一个决定,要假意投降,之后意欲砍下羌王项上人头。”

    燕王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又黯了下来:“这个办法自然是极好,可是却未必能够成功。这些年来,我大昭从未听说过此人,想来这个人是败了。”

    而且应该是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败了,是以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甚至于连累了远在深宫的齐王之母。

    皇贵妃点头:“不错。当年他假意投降,可是你的父皇却并不信,凭着风吹草动的一些消息,便一怒之下命人将镇江侯的妻小尽数抓来,一一砍首示众。当年齐王之母容妃,那是你父皇的心口爱,可是你父皇却依然将她囚禁于冷宫之中,从此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燕王略带魅惑的眸子此时微寒,脸上颇有些动容:“那后来呢?”

    皇贵妃笑中掺杂了一点凄凉:“当时镇江侯万事俱备,正欲行刺羌王,然而消息传来之后,这位镇江侯吐血倒地,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他痛呼三声,之后自砍左臂,写下血书,命人送回大昭。那血书字字血泪,悲壮慷慨。而之后呢,这位镇江侯,也就真得投降了羌国。”

    燕王听到这里,已经是浑身背脊发寒:“后来呢?”

    皇贵妃依旧轻笑,摇头道:“没有后来了。”

    燕王挑眉:“镇江侯从此留在了西羌?”

    皇贵妃轻轻点头:“嗯,至于那位容妃,便自戕于冷宫之中了。”

    燕王握了握拳头,咬牙道:“这么说来,若不是当年之事,今日的齐王,必不能小视?”

    皇贵妃听儿子这么一说,却是笑叹一声:“问出这话,你也是傻了。当年若不是因为此事,你母妃我也不会承宠于帝王前,便不会有你了。当然了,若是没有此事,太子之位十有**便是齐王的了。”

    当年的皇后,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妃子罢了,若不是因为这事儿,皇后的位置上坐的本应是齐王之母容妃,而齐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了。

    皇贵妃望着自己的儿子,轻笑道:“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只是要让你明白,再是荣宠恩爱,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今日你我母子得皇上喜爱,可是我们却要越发小心,这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恨着你我呢。此事正是非同小可之事,你若是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就此违背了你父皇的心意,怕是到时候,你我母子下场未必比齐王母子要好。你可懂吗?”

    燕王紧皱着眉头,点头道:“母妃,儿臣明白了。”

    皇贵妃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今日这个阿烟姑娘的事儿,倒是可以一试。你父皇素来多疑,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你素日痴恋阿烟姑娘,若是你忽而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引起他的怀疑。”

    燕王此时对自己的母妃已经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当下只能点头。

    于是这皇贵妃命燕王退下,一直待到黄昏之时,永和帝前来用膳,她是满腹愁绪,嗟叹不已。没奈何,永和帝只好问起来,皇贵妃顺势愁苦说了燕王的事儿,最后还轻轻哭泣道:

    “皇上啊,虽说知道不该为这等事让你烦恼,可是他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看着他平白瘦了许多,心里怎能不难过呢”

    永和帝这几年越发喜爱这位皇贵妃了,如今见她这般哭泣,梨花带雨,娇媚无双,越发的心疼,只好柔声安慰一番。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齐修那边求见永和帝。

    永和帝温柔地搂着自己的皇贵妃:“这顾齐修过来,自然是为了阿烟的婚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又打了什么主意”

    皇贵妃泪光点点,娇泣连连,就那么软软地偎依在永和帝怀中,撒着娇道:“皇上,你可要好好想想,那么好的儿媳呢,栔熙从小看到大的呢”

    永和帝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自己宠妃的脸颊:“行了,朕知道了,你先歇着,等下朕就回来了。”

    一时这永和帝便命这顾齐修在外厅相见。

    而顾齐修呢,听说永和帝今晚宿在皇贵妃这里,便已经有了主意。再到后来,却是恰看到燕王从外面游廊经过。

    燕王穿着一身绛紫色五爪云龙的袍子,俊美异常,眉眼雅静,远远地看到了顾齐修,便勾唇笑着打了个招呼。

    顾齐修一见燕王,便越发明白了。

    当下心中早已有了腹案,所求之事已经十拿九稳。

    当晚,谁也不知道顾齐修怎么和永和帝谈的。

    而马景芳进去书房伺候永和帝的时候,永和帝却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顾左相,外人都说他如何深谋远略运筹帷幄,其实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马景芳听到这话后,脸上忙笑着,可是后来,却把这句话悄无声息地传到了顾齐修的耳朵里。

    就在顾齐修拜见永和帝的第二天,永和帝下了圣旨,说是经查,123言情侯府的二子沈从晖和当朝左相顾齐修的嫡女顾烟,八字不和,这个婚事就此作罢,双方各自另择良缘。

    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亲事成不成,其实完全是在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这事儿传出去,大家反应各异,有人高兴有人遗憾。

    顾家这边,阿烟终于松了口气,松了口气之后又有些心疼父亲,为了自己也实在是把老脸都舍给了那帝王。顾清呢,也是为姐姐高兴。

    嫁出去的顾云为了这事儿,特意回来了一趟,陪着阿烟说了半宿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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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阿烟婚事的事儿,顾家皆是提了心,绿绮自然也是为自家姑娘担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见到终于是天子下旨取缔了这门亲事,绿绮也松了口气。不过松了口气后,她越发坚定了前去红巾营的想法了。

    老爷虽然现在贵为左相,可是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哪日便得罪了皇上,这日子过得犹如踏在悬绳上一般。即便是如今永和帝对老爷信任有加,可是如今永和帝年纪也大了,以后哪个登基为帝还不好说呢。

    绿绮那边,是已经坚定了要去红巾营的想法,阿烟见她如此,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当下先是去禀报了自己父亲,把绿绮的心思都一一说了,顾齐修听说,自然是感慨万分,不曾想自己府里竟养出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丫头。

    当下略一沉吟,并不直接将这丫头托付给齐王,反而是修书一封给红巾营总教头林秀叹,言称自己府中一丫鬟,素来崇武,如今年已十四,矢志要投奔红巾营,报效国家,望林秀叹加以照拂。

    林秀叹曾经受过这顾齐修的恩惠,如今区区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当下便派人过来,登机了名册,并择定了入伍之日。

    阿烟见此,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便只能万千嘱咐,嘱咐绿绮到了红巾营后,多做事少说话,更要勤加练武,谨守军规。

    绿绮听到这事儿成了,很是兴奋,自然是一一答应了。

    临走之前,阿烟又为她收拾行囊,多备了一些银票,以便她不时之需。

    这边送走了绿绮后,眼看着天是越来越冷了,顾齐修最近却是忙得紧,原来自从上次一场胜仗后,许多将领回到燕京城复命,这其中也有如同萧正峰这样已经在任上三年的,该是调派它处了,然而因为朝中局势不安,威武大将军竟将这些调令尽数按压,一直迟迟不动。

    这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如此耽搁了将近月余,边关之处的守城副将却是极为不安,只因北狄贼子一直野心勃勃,更有西越流民时不时骚扰边境。如果边疆一直没有主将,长此下去,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因为这是,朝中左右相和威武大将军暗地里不知道争执了多少次,可是威武大将军却以这些调令尽数被扣押在永和帝那里为理由,继续推脱。

    而对于萧正峰这样的边城守将来说,大家一方面心焦,不知道自己将要派往何处,一方面又觉得常年镇守在外,这倒是一个和家人团聚的好机会。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还能和家中老母妻儿一起度过这个年关呢。

    萧正峰呢,自从上一次他的老祖母险些弄出差错后,这老祖母愧疚不安,再也不敢乱管他的闲事了。

    当然了,老祖母想起那位阿烟姑娘来,却是极为欣赏的:

    “这姑娘倒是一个好的,也怪不得你小子念念不忘,只是可惜,这位姑娘的婚事,一般人可是做不得主呢”

    这位萧家老夫人年纪虽大,却是耳聪目明的,知道前几日这顾烟姑娘被赐婚给了123言情侯府的二公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却又以八字不合,把个婚事给黄了。

    这其中内里缘由,却不是他们萧家这等普通官吏人家所能探知的了,也不过是在来往之人中听听八卦而已,并不知真假。

    这一日,萧正峰出了门骑马走在街道上,他最近忙得紧,几乎不怎么着家。他家住在西四街,这是条老街道了,街道两旁酒肆驿站分茶庄银楼一排排的,因今日街道上雪都化了,又赶上逢三逢八才有的大集,是以来往之人颇多。

    萧正峰当下便下了马,牵着马在人群中穿梭,正走着间,却听到一旁的叫胡记酒肆的,里面正有几个人高谈阔论。

    他们谈论的,却并不是别人,而是左相府的阿烟姑娘。

    却原来这阿烟姑娘先是说要许配太子,却因太子和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好上了,阿烟姑娘自然是和太子再也无缘了。毕竟若是两个姑娘有一个是小户人家女,大不了一个为正妃一个为侧妃罢了,可是如今,一个威武大将军家的长女,一个是左相大人家的千金,实在是分不出个上下,让哪个姑娘为侧室仿佛都不好,于是这婚事自然是成不了了。

    然后呢,皇上为阿烟姑娘定下了和123言情侯家二公子的婚事,谁知道头天刚定下,第二天就发现八字不合,只好作罢。

    都说天子金口玉言,可是这金口玉言也有收回的时候啊。

    至于那个八字不合一说,一般人自然是不信的,都知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至于真正的缘由,却是众说纷纭,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一个自然是说燕王因为心仪顾烟姑娘,听到这个说法,勃然大怒,于是跑去永和帝面前,以至于永和帝无奈之下不得不取缔了这门婚事,只是因为当今文慧皇后病重,是以才不好赐婚。

    而另一个流传最广的理由,却是说123言情侯府的二公子啊,早有一个相好,却原来是一个走脚大夫家的女儿。那位左脚大夫因给二公子看过病,当时是带着女儿进来的,这么一来二去,就对上了眼。

    这位二公子当时是要娶这走脚大夫家姑娘的,谁知道123言情侯死活不同意的。123言情侯一共只得了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因为一个勾栏院女子,就此丧了性命。第二个儿子,如今喜欢上一个不入流的小户人家女,他自然是坚决不同意。

    那个阿烟姑娘听说了这事儿,可真是恰好戳中了伤心事,被个太子伤了也就罢了,赐婚竟然赐了这么一个心有所属的?

    这胡记酒肆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酒肆罢了,沽了几个铜板一壶的烈酒,一群走卒贩夫日常无事便在这里喝个酒图个乐子,如今提起这些名门闺秀的风流韵事,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言谈间不免有些觊觎,嘿嘿笑着,说是这位阿烟姑娘也真个是可怜,接连许了两个男人都是花花肠子的,还真不如跟了我,保准让她满意。

    这话说得就有些下流了,不过是喝醉了酒的胡咧咧罢了。可是一旁众人都喝多了,竟然开始起哄了。

    萧正峰自然是对于顾烟许了123言情侯却又作罢的事儿了如指掌,可是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此等缘由,更不知道的是阿烟姑娘竟然被如此议论

    当时他就阴下了脸,径自将马扔在一旁,带有钉板子的战靴一步步踏入了胡记酒肆,每一步都把那胡记酒肆的地砖踩得咔嚓作响。

    酒肆的小二倒是知道他的,萧家的九少爷嘛,是个在外得了战功的,此时见他就脸色不善,知道不好惹,当下赶紧把个白手巾往肩膀上一甩,笑脸迎过来了:

    “哟,这不是萧家的九少爷么,怎么也来咱这小酒肆喝酒了?实在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呢,萧正峰便冷沉沉地盯着那个口出狂言觊觎阿烟姑娘的男子,眸光如同淬了冰的箭一般。

    顿时,酒肆内的喧嚣吆喝都仿佛凝结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僵硬地停顿下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气势凛冽的威猛男子。

    此时那个扬言一定会让阿烟姑娘满意的男子,已经脸都涨红了,他只觉得周身都浸在了雪水里,冷得浑身打颤。

    眼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子,他结巴着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萧正峰沉默地踏上前,铁钳一般的大手径自伸出,以猝不及防之速,就那么迅疾有力地捏住了那男子的下巴。

    只听咔嚓一声,那个男子的上下颚已经歪开了。

    一时周围的人全都呆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萧正峰眸光凛冽,冷盯着那男子:

    “这就是管不住嘴巴的下场,不要让我再听到你妄议他人。”

    说完这话,终于放开了已经浑身发抖的男子,径自踏出门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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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正峰走出酒肆,牵着马径自往前走,没走几步,却感到旁边有人望着自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し他是行伍出身,早年习武的,但凡有些异动总是能敏锐地发现。

    当下他转首望过去,穿过层层人群,却见一个穿着玄衣的小公子正审视着自己。

    他见过这个123言情侯府的小公子几次,可是每次他都是白衣如雪,映衬得这小公子仿佛不似凡间之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黑色。

    黑色的棉袍套在他身上,有些格格不入,却更有几分异常的沉重感,仿佛这么一个病弱的小少年藏着多少心事。

    萧正峰虎眸微眯,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许多秘密,而那些秘密,仿佛阿烟姑娘是知道的。

    可是自己却无法探知,无法探知阿烟姑娘和这个少年之间的秘密。

    当这个少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少年,对自己很是熟识。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目光呢?昔年他和北狄第一武士对峙时,他曾在对方眼中看过同样的审视。

    那是来自对手的熟悉和评估,一种虎豹在搏斗撕扯前的带着提防的打量。

    萧正峰冷笑一声,浓眉微挑,用唇语道:有事?

    远处的小小少年沈越,负手立在那里,轻轻笑了。

    上一辈子,他付出一切,和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十年相争。

    如今这个男人对曾经的前世一无所知,而自己却是可以居高临下地这么打量着他,揣度着他。

    其实拥有前世记忆的他,已经拥有了与天俱来的优势,他甚至可以凭仗着这一点,在这只雄鹰尚未起飞之前,就此将他禁锢在牢笼之中,剪断他的羽翼,掐死他一切高飞的机会,甚至夺去他的性命。

    不过此时的沈越,却不想这么干了。

    他开始评估一种可能,一种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一直在心中潜伏的可能。

    沈越清澈的眸子渗透出复杂难免的情绪,他扯唇笑了下,用唇语回他道:想谈谈。

    于是萧正峰没再说什么,牵着马走出人群,这是闹市,闹市中也有从乡下赶进城里来的人,那些人的牛车牲口等都放在一处空地上。

    这里充满了掺杂着牛粪的奇怪味道,不过萧正峰并未在意这些,他敏锐的眸光盯着这个前来的小少年。

    他从来没有对方年少便轻视了去。

    事实上,在沙场上,有三种人是最需要格外警惕的,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出家人,还有一种是孩童。

    因为这三种人,一旦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沙场之上,便一定意味着他们有超乎寻常之处。

    两个人相隔三丈,就这么打量着对方。

    先开口的倒是沈越:“萧将军,我并无敌意。”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就不会再更改主意。

    萧正峰唇边泛起冷笑,却是淡淡地道:“二公子所为何来,何不直接说来。”

    沈越沉默了下,终于沉下眸子,用少年的沙哑声音低低地道:“或许萧将军不信,不过我还是要说,顾家的三姑娘,对我有大恩。所以——”

    他顿了下,轻声道:“我是为她而来。”

    萧正峰听到这话,眸底却越发有了冷意:“只可惜,你的大恩,顾家姑娘未必领情。”

    沈越苦笑,他知道这萧正峰看似是个威猛大汉,寻常人以为他是心思粗鲁之辈,可其实他却极为敏锐,擅察常人所不能。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不错,顾三姑娘并不领情,可是我却依然要为她做些什么。”

    萧正峰依旧眉眼森寒:“喔?若是沈公子要为顾三姑娘做什么,那自去做了便是,这又和萧某有何干系?”

    沈越知道萧正峰对自己有所提防,当下越发无奈,笑道:“你知道坊间关于我二叔的流言,从何而来吗?”

    萧正峰稍一沉吟,便已明白:“是你?”

    沈越点头:

    “她不想嫁给我二叔,我便不会让她嫁二叔了。”

    上一辈子,她伤心了,这辈子他就不会再让她伤心。

    所以他把那个被隐藏了十一年的秘密就这么抖搂了出来。

    其实别人不知道,可是他明白,顾家三姑娘,那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不要说是本来就不在乎的,便是万分在乎的,但凡进了沙子,她都可能去亲手把她挖出来。

    而自己的二叔,却骗了她那么多年。

    他不知道,当自己的婶婶知道真相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斯人已逝,徒徒留下一个玉佩,那个玉佩,她留在身边珍藏十年,颠沛流离,却从来不曾想过去当了它,可是最后,却发现那物竟然是逝去的夫君和另一个女人的定情信物。

    沈越的所作所为,更是印证了萧正峰心中的猜测。

    他心中那个藏着的人儿,那个冰清玉洁得犹如一缕袅烟的人儿,心中必然埋藏着一个他所不能探知的秘密。

    萧正峰眯着眸子,盯着沈越,沉声道:“那又如何?”

    沈越越发苦笑了,这个萧正峰,还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他说了这么多,竟丝毫不曾打动了他?

    他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我倒是也没其他意思,只是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如今悬在那里,到了这个境况,燕京城再有多少仰慕她的男子,怕是也不敢登门求娶了。”

    他略带嘲讽地望着萧正峰:“萧将军,想来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萧正峰闻言,眼眸中却是带了几分冷冷的笑意:“怎么,沈小公子用激将法?”

    他挑眉笑了下,眸中颇有些不屑,当下也不置可否:“还有事吗?若是没事,请恕萧某先行告辞了!”

    沈越怔了怔,皱眉望着萧正峰。

    这个人,实在是不好驾驭。

    ***********************

    这一日,萧正峰回去后,便是收拾了下自己素日的积蓄,置办了厚礼,然后穿戴齐整,到了第二日,来到顾府中,登门求见顾左相。

    顾齐修刚下了早朝,便听说萧正峰来拜见,也是纳闷了,当即请了人进来。

    谁知道这萧正峰一见了顾齐修,便恭敬地拜了,直接道明来意:“顾左相,我萧某一直仰慕顾家三姑娘之才貌,心中向往。今日特来登门,冒昧求娶。”

    说着时,一撩袍角,已经跪倒在那里。

    顾齐修大惊,忙要扶起来,可是萧正峰却是不起的。

    顾齐修无奈,只好叹道:“萧将军,有话从长计议便是,何必如此!”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萧正峰竟然来这么直接的亲自上门求娶,这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先找个媒人探探路吗?他这么一来,可真是把后路都给堵死了。

    萧正峰跪在那里,诚恳地道:“左相大人,原本确实应该请良媒上门求娶,然而媒人良莠不齐,从中传达,只怕难以表尽末将之心意。因此末将亲自上门求娶。末将自知不过一四品军官,难以匹配府上姑娘,然而萧正峰在此发誓,若是左相大人肯将阿烟姑娘托付于我,今生今世,我定把她捧在手心,如珠宝一般呵护,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七尺男儿,铿锵跪地,言辞朗朗,恳切至极,顾齐修望着,心中激赏不已,然而这萧正峰到底乃一介武将,本朝武将身份低微,且会长期派驻在外,是以没有几个人家会愿意把姑娘嫁给这样的武将。况且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阿烟自己中意才是。

    于是顾齐修望着地上跪着的坚毅男儿,沉思半响后,终于道:“萧将军,这等婚姻大事,老夫却是不敢轻易做主,总是要问过小女的意思才是。”

    萧正峰闻听此言,明白顾齐修这边竟是并无意见了,当下他压抑下心中喜悦,沉声道:“是。”

    顾齐修也不留他,他出了顾府后,便不去它处,而是直奔齐王府去了。

    待到了齐王府内,却见里面气氛诡异,因问起小厮来,那小厮却悄声答道:“过几日府里要接进一位小夫人,王妃正恼着呢。”

    萧正峰一听便知道,这位小夫人自然是那位李姑娘了,一时想着,此女子费尽心思要嫁齐王,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至于嫁进来后是福是祸,那便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而当萧正峰见到齐王的时候,显然齐王神色间有些憔悴,再是曾经和将士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人物,如今竟然也因为后院之事而弄得疲惫不堪。

    他捏着眉心,望着萧正峰道:“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说完这个,他见萧正峰眼底竟然带着血丝,不由皱眉:“这是怎么了?”

    萧正峰其实是颇有些歉疚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抉择必然会影响到齐王。

    是以他严肃地望着齐王,缓缓地说出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去了顾府。”

    此时有侍女端上茶水,齐王一边示意萧正峰用茶,一边自己慢慢品着茶,慢悠悠地道:“去顾府?做什么?”

    萧正峰一本正劲地道:“求亲。”

    这话一出,齐王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后来骤然明白过来,当下握着那茶杯的手便顿在那里,半响之后,他挑眉打量着萧正峰:

    “你就这么去求亲了?”

    萧正峰沉声道:“是。”

    齐王捏着那茶盏,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抬眼看了下萧正峰,哑声道:“你这是先斩后奏。”

    萧正峰不言语。

    他知道,自己和齐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会影响到齐王的筹谋决断。若是自己和齐王细细商议此事,结局未必能如自己所愿。是以他先斩后奏,简单明了单刀直入,前去向顾左相求娶。

    如此一来,他没有给自己退路,也没有给齐王退路。

    他本来相等,等到自己羽翼丰满之时再做行动,可是如今却不想了。

    他以前以为自己可以忍,但是今日的事儿,他明白自己没办法让他心爱的姑娘受半分委屈。

    齐王抬手,再次捏了捏眉心,言语间充满了无奈:“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和女人犯冲呢?”

    萧正峰眉眼严肃地道:“人之常情。”

    齐王将那茶盏重重地放下,眯着眸子靠在太师椅上,叹息一声:“你这个事儿,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明日个我去进宫拜见父皇,你随我一起去吧。”

    萧正峰点头:“是,殿下。”

    ***********************

    在萧正峰走后,顾齐修将阿烟唤来,便将适才萧正峰前来求娶的事儿告知了阿烟。

    阿烟其实早已知道今日个萧正峰忽然前来,如今听父亲一说,却是万万不曾想到,一时呆在那里,竟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原本顾齐修其实是对萧正峰颇有些赏识的,只是苦于此人只是一介武夫,当今朝廷重文轻武,同时也怕阿烟根本对他无意。

    如今他见女儿这般情态,却是不由起了疑:“怎么,阿烟,你觉得萧正峰这个人怎么样?”

    阿烟从适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低头道:“父亲,那个萧正峰,我往日也见过,自然觉得他人是不错。只是如今我和123言情侯府的婚事刚刚作罢,皇上怕是另有打算呢,如今若是贸然允了这门婚事,都是让皇上疑心呢。”

    顾齐修望着自己的女儿,见素日神情轻淡的她,此时竟然有几分女儿情态,陡然明白过来。一时不免叹息:

    “你若是对他有意,自然应该和为父说起,为父自然为你设法!”

    她这女儿,总是为他人想得太多,而为自己谋算得太少,从来不曾提及,也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难吧。

    当下他忽而笑了下:“其实若是嫁给那萧正峰,倒是也不错。”

    说着这个,他侃侃而谈,开始分析起当前形势:

    “这个萧正峰虽说是齐王挚友,可是到底和太子燕王并无瓜葛。这个齐王因为种种缘由,不受当今圣上喜爱,他的母妃又是因罪遭受贬谪,死在冷宫的废妃,是以他是无缘帝王之位的。他虽则手底下有些兵权,可是太子燕王两党竟然都不敢拉拢于他,是以他如今竟然成为了朝中唯一有些权势却又没有被太子燕王两党拉拢的人。其实为父这些日子也是在想着,燕王有心争夺太子之位,太子因屡屡做事不得皇上之心,而让皇上有罢黜之意,他们二人明争暗斗,朝中之人纷纷站队。”

    他紧皱着眉头,继续道:“如今的形势,却不是你我不站队,便能超脱其中的。如今你若嫁给这萧正峰,恰好倒是避免站队的烦恼了。”

    阿烟望着父亲,不免问道:“那皇上那边呢?皇上听到这个事情,不知道作何想法?”

    顾齐修笑了下,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纤细的肩膀:“这个你不必操心,为父和皇上相伴了二十几年了,对他的心思倒是知道的。这个婚事,若是真成了,怕是他也高兴。”

    阿烟见父亲如此,也就不再问了,不过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的。

    上一辈子,父亲对永和帝的了解就未必少了,可是却不是还没算计到这高高在上帝王的防备猜忌之心,最后落得了个身染重病,家破人亡。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萧正峰前来顾府求亲的事儿,或许已经传出去了吧,这是瞒也瞒不住的。

    当下顾齐修便换上朝服,前去宫中求见永和帝,而阿烟呢,则是回到了西厢房,坐在窗前,脑中不断地回想着那萧正峰,一时竟然有些坐立难安。

    也许以前之所以能淡定,那是因为根本不可能。

    可是如今呢,近在咫尺,她的手竟有些颤抖。

    她坐在窗前,一时却回想起这个男人许多许多事,譬如他骑着高头大马站在燕京城的街头俯视着自己,又譬如他蹲跪在那里俯首为自己当上马桩……

    就在此时,那边青峰却笑盈盈地过来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该去女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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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齐王带领着萧正峰前去进宫面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齐王虽说是个不受父皇待见的皇子,可终究是个皇子,况且齐王的到来也提醒了永和帝,他好像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个大皇子了,于是便命人召了进来。

    待到了永和帝面前,齐王恭恭敬敬地拜见了,而萧正峰也在一旁,行了跪拜大礼。

    永和帝见到一旁的萧正峰,隐约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便随口问道:“这是哪位?”

    萧正峰连忙上前,恭敬地道:

    “末将姓萧名正峰,现为四品武卫将军,曾跟随齐王殿下驻守马甸。”

    齐王从旁解释道:

    “前些日子,屡立战功以四千精锐打败北狄三万大军的,便是这位萧将军了。”

    此时永和帝也想起来了,不免唏嘘,又赞叹一番:

    “果然是相貌堂堂,不愧为我大昭猛将。”

    一时命萧正峰起来,又赐了座,可是这是在御前,萧正峰哪里真能去坐,当下只能是虚站在那里。

    当下君臣父子聊了几句后,终于进入正题,却是齐王先开口,笑道:

    “父皇,今日进宫,一则是来拜见父皇,二则却是有件事,还望父皇做主。”

    永和帝望了眼自己这长子,素日他倒是极少求到自己头上来。他慈爱地笑了下,却是道:

    “你我父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于是齐王也笑了下,却是提起萧正峰一事:

    “其实倒并不是我有什么事,倒是萧将军,他有一事,想求父皇做主。”

    永和帝挑眉:“哦?”

    齐王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到萧正峰已经跪在那里,沉声道:“皇上,末将斗胆,求皇上为末将做主”

    这么一招,倒是把永和帝弄得越发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这边正说着间,那边大太监马景芳走进来了,却是禀报道:“皇上,外面左相大人正候着呢,说是要求见皇上,有要事相求。”

    齐王和萧正峰闻听,对视一眼,心中自然有个猜测。

    皇上皱了下眉:“今日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招手道:“宣左相大人过来吧。”

    萧正峰原本早已经打好了腹案的,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说服皇上为自己赐婚,免了阿烟姑娘后顾之忧。

    然而此时左相大人亲自前来,他却一时有些拿不准了。

    他是因了那个写在宣纸上被风雪打湿的“萧”字而一意孤行,几乎将自己的朋友手足都牵扯其中。

    可是她呢,她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想法?

    正这么想着间,顾齐修已经走进了御书房,其实走进御书房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齐王和萧正峰刚刚前来面圣。

    他一向老谋深算的,如今只听这话,便已经约莫猜到,想着那萧正峰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他先是单枪匹马,跪求自己应允婚事,再自己言语间有准婚之意后,便立刻拉上了齐王,前来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这个年轻人,做起事来倒是果断激勇,也难怪他在沙场之上能够博得屡屡战功。

    一时也不免想着,此人倒是前途不可限量,如若不是跟了齐王这么一个无缘皇位的皇子,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顾齐修转念一想,心中忽然大动。想着这齐王如今固然龙游浅滩,困顿一时,可是若有机会,未必不会一朝得势。这齐王在边疆之地颇受爱戴,所交往之人多为武将,若是天下太平,他未必有什么机会,可是若天下有乱,大昭动荡,那么三位皇子相争,他必然能独占鳌头。

    这么一想间,顾齐修不免开始重新衡量自己这个“准女婿”了。

    他就这么一边想着的时候,一边不动声色,行了跪拜大礼,见过了永和帝。

    永和帝今日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笑呵呵地望着顾齐修:“这是怎么了,今日竟然是齐王和顾爱卿都过来了。”

    顾齐修笑望了眼齐王,却是道:“看起来老臣和殿下都是为了一事而来。”

    齐王向顾齐修见礼,笑道:“顾左相。”

    这边永和帝却有些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齐王本待开口,谁知道那边顾齐修却抢先道:“皇上,这事儿呢,说起来还要求皇上赐婚啊”

    永和帝一听“赐婚”二字,不免越发好奇:“顾爱卿,怎么,阿烟有了心仪之人?”

    顾齐修叹了口气:“这倒不是阿烟有了什么心仪之人,她这些日子也不曾出门,哪里就能轻易换了心思呢。只是现在坊间流言,诸多说道,都对阿烟不利。恰好此时,这位萧将军前来求娶,老臣想着,女大不中留,还是赶紧嫁了吧。”

    永和帝闻听,想起刚才萧正峰所求之事,这才明白,当下不由打量了萧正峰几眼:

    “你要求娶阿烟?”

    萧正峰上前一步,铿锵一声跪在那里,沉声道:

    “皇上,末将对顾三姑娘一见倾心,斗胆求皇上赐婚。”

    齐王见此,也上前道:“父皇,正峰他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尚未婚配,如今既然心仪顾三姑娘,父皇何不就此成全了他们。”

    这边永和帝沉吟片刻,锐目审视着那地上跪着的萧正峰良久,忽而笑了,却是问萧正峰道:“朕听闻,你在北方边境和狄国恶战,以少胜多出奇制胜,敌军听闻你的名姓便闻风丧胆,这是为何?”

    萧正峰垂首,朗声回道:

    “敌军闻风丧胆,非因我萧正峰之名姓,却是因为我大昭国威日盛。所谓以少胜多出奇制胜,非因我萧正峰一人之力,却是我大昭将士作战勇猛,是以北狄不能敌也。”

    永和帝挑眉,复又问道:“朕听说你乃齐王挚友?”

    萧正峰恭声道:“齐王驻守边疆多年,又与末将曾联手抗敌,自然有同袍之谊。”

    永和帝听闻这话,眉眼渐渐缓和,抬首望了眼齐王,却忽而道:“难得你在边疆数年,竟交了几个良师益友。”

    说完这个,忽而不再和齐王萧正峰说话,却是吩咐道:“朕记得岭南一带有雪山崩塌,导致百姓受难,可有此事?”

    顾齐修不明白永和帝怎么问起这事儿来,不过幸好他是熟知此事的,当下忙答道:

    “前日的奏报,确实提到岭南雪山蹦跶,造成当地百姓数百人死亡,更有良田百亩受其牵连,恐来年无收。不过当地县吏已经及时救治,收拢难民,想来并无大碍。”

    可是永和帝却摇了摇头:“朕却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派人亲自前往,以彰示朕爱民之心。”

    此时齐王和顾齐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顾齐修也只好硬着头皮道:

    “皇上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皇上属意哪位前去赈灾?”

    永和帝低头看向御案,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眼:“燕王。”

    顾齐修走出御书房后,再看向萧正峰,那神色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看着是对年轻人的赏识,以及对同朝为官后辈那种居高临下的客套,那么现在,便已经是看自家女婿的眼光了。

    老丈人看女婿,总是越看越不顺眼。

    原本对萧正峰的诸多赏识,已经变成了挑剔。

    萧正峰见顾齐修打量着自己,忙低头站在那里,态度颇为恭敬。

    顾齐修负手而立,笑呵呵地道:“正峰,你可知道为何皇上独独派了燕王前去赈灾?”

    萧正峰从旁垂手而立,忙答道:“知道。”

    顾齐修听了,这才满意,心道这女婿纵然是个沙场猛将,可是这心思却也实在是敏锐得很。

    于是顾齐修淡扫了他一眼,却是道:“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回去准备吧。”

    萧正峰微怔,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心间跃起狂喜,唇边竟然不自觉绽开一点笑来,低头恭敬地道:“是”

    永和帝之所以把燕王派出去赈灾,那是因为燕王一直心仪阿烟,所以在听说阿烟姑娘要嫁给自己后,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而显然,永和帝也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是以便干脆寻了个理由,将自己的儿子远远地打发出去了。

    而自己和阿烟姑娘的婚事,自然是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快完成,以免横生枝节。

    萧正峰想明白这个,当下忙又补充道:“末将这就回去,禀命祖母,请祖母派媒人前去提亲。”

    可是谁知道,这话一出,顾齐修却有几分不喜,拉下脸来,也没多说一句,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萧正峰难免不解,想着自己这话有什么让未来老岳丈不悦的吗?他如此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便忙又道:

    “不知道岳丈大人还有什么指点的,小婿一定尽数照办。”

    顾齐修背着手,心里满意,这才点头:“也没什么了,你先去吧。”

    ...

67|53.52. 城

    永和帝待顾齐修和萧正峰都出去了,却是留下自己的皇长子齐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御书房内只剩下这父子二人的时候,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齐王在永和帝面前,一向是话不多的,特别是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谨慎小心,仿佛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是他的父皇,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其实这样说或许也没有错,齐王这个所谓的皇长子,除了那个齐王殿下的虚名,仿佛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好处。

    而此时的永和帝,抬头扫了眼自己这个多年不曾正眼打量过的儿子,忽然道:

    “这几年,你戎守边疆,倒是受累了。”

    永和帝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中老年男人特有的低颤声,缓而有力,真情饱满。

    然而齐王却是仿佛无动于衷,依然恭敬地道:

    “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这是儿臣的福分,儿臣不敢说受累。”

    永和帝听了这话,隔着御案望着那个虚坐在软凳上的儿子,忽而笑了下:

    “这个萧正峰,你和他倒是颇为相投?素日不见你来宫中见朕的,今日为了他,倒是特意跑过来。”

    齐王听此,沉声道:

    “此人和儿臣乃是生死之交,曾经救过儿臣的性命。”

    永和帝轻轻点头:“好。很好。”

    这个时候,大太监马景芳奉上了点心茶水。茶水是信安的雀舌,采于早春,因为茶叶扁平挺直,形状如鸟雀而得名。据说这雀舌采于清明节前三日,还要必须五日内未曾有雨,采集之时,不是用手采集,而是专门挑选体貌皆佳的豆蔻女子,她们在前面两个白丘之间安放一个雀巢大小的精致小篮,然后用自己的唇舌将那刚刚吐出嫩芽的茶芽儿采下,就此放在两个白丘之间的茶篮中。

    一个豆蔻女子,在日头出来前采集那么一个早上,也不过采得一两而已。因为这金丝雀舌茶来之不易,茶市上真是有价无市,甚至可以喊出千金一两的高价来。

    当然了,永和帝的茶房中,自然会有一些下面进贡的这等雀舌茶。

    此时永和帝笑了下,望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在边疆数年,塞外的风寒倒是历练了你的性子,只是把你骨子里的皇家风雅给淘汰了个干净。如今这雀舌,民间却是不能尝到的,你来品一品,看看如何?”

    齐王上前,捧起那雀舌茶来,细细呷了一口,只觉得那雀舌入口,开始尚不觉得如何,可是一口品下后,却觉得回甘无穷,口齿间俱是清香,那清香并不浓郁,隐约含蓄,似有若无。

    他点头,赞道:“此物确非凡品。”

    也怪不得能够卖到千金一两,这一口茶下去,那是多少银子,又是多少上等的军马呢?

    一时之间,父子二人隔着那御案,都淡淡品茶,竟也没什么话说。御书房内只有大太监马景芳将那茶点轻轻放在碟中的动静。

    过了半响后,永和帝忽然开口道:“如今也临近年关了,你便过了这年再走吧。”

    齐王捏着茶盏的手微顿,抬头望了眼自己的父皇,依旧恭谨地道:“是,父皇,儿臣自然是听从您的吩咐。”

    永和帝慢慢地放下茶盏,在马景芳的服侍下享用那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望向齐王,却是道:

    “你府里要纳一个妾?”

    齐王听父皇提起这个,只好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原本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不曾想竟劳父皇操心了。”

    永和帝却点了点头:“你也二十有七了吧?年纪不小了,府中只得了阿媹一个,也该是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的时候了。”

    齐王当下听了自然是点头称是。

    永和帝说完这个,仿佛是还有话要说的,不过看着齐王一副拘谨小心如临大敌的样子,到底是没说,只是沉吟一番,叹了口气:“没其他事的话,你先出去吧。”

    这边齐王告别了永和帝,走出了御书房,恰好此时燕王从外面进来。

    相比较于齐王来到此处的小心谨慎,燕王却是飞扬洒脱,唇边带着笑意,风流倜傥,俊美异常。

    这燕王此时见了齐王,忙抱拳道:“大皇兄,今日您也过来?”

    齐王笑着点头:“六皇弟。”

    燕王因想起母妃对自己讲的那故事,此时看着这皇兄,却见他明明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可是却生得老成持重,穿着一身暗灰袍,整个人看着仿佛极为压抑沉重。

    当下心中不免唏嘘,想着当年若不是那位镇江侯出了岔子,今日还不知道这皇宫内院是怎么一番天地呢

    齐王素来心思谨慎的,此时见自己这六皇帝望着自己的眸光比平时多了些什么,心下难免疑惑。

    一时这燕王告别了齐王,进了御书房来,正要说话,谁知道永和帝却道:

    “前几日过来的奏折,说是岭南一带发生雪崩,流民失所,百姓困苦,朕想着正要派一个人过去,帮着朕安抚百姓,以彰显朕爱民之心。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是学着为父皇分忧解愁了,这个事你便去做吧。”

    燕王一听到这个,便忍不住道:“父皇,岭南雪崩一事,儿臣已经有所耳闻,可是受灾者不过数百人而已,并未造成什么惊惶,父皇何必要派儿臣前去安抚民心呢?”

    燕王这话一出,那边永和帝脸便沉了下来:“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你懂什么”

    永和帝这么一怒,燕王顿时不敢说什么了,忙赔笑一下:“是,父皇说是该去安抚民心,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听着便是。”

    永和帝这才脸色稍缓,不过依然有些沉着:“好,收拾一下,明日个就去吧。”

    燕王自然是答应,可是答应过之后,想起阿烟,他又有些不舍,便还是忍不住试探道:“父皇,阿烟和123言情侯那边的婚事,就此作罢了,可是如今外面传得可不好听呢?”

    永和帝抬眼,瞪了燕王一眼,于是燕王只好闭嘴,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了。

    这边永和帝到底有些不忍,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淡道:“你的婚事,父皇自然是记在心里的。你且放心,等你从岭南回来,自然帮你办妥。”

    说着这话,永和帝又道:

    “还有你三皇兄,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燕王闻言,狭长的眸子顿时透出喜色:

    “父皇,你的意思是说?”

    父皇这意思,竟是有心把阿烟许配给自己了

    永和帝呵呵笑了:

    “先去岭南吧,安抚灾民,这是有利于社稷的大事。”

    燕王品着父皇话里话外的意思,忽而间心中一亮,当下跪在那里领旨道: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办好”

    阿烟今日去了女学,一直有些心思恍惚,恰好众人谈论起威武大将军家的孙雅薇来,有的叹息连连,有的颇为鄙薄。原来那一日大家捉到她和太子有了奸事后,她是再也没有脸面来女学了,便从此在家中不敢出门。

    大家不免议论着这事儿,说是已经得了消息,太子要和博远侯家的姑娘定亲了,那博远侯府的姑娘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可没有她孙雅薇什么事。

    其实本来这事儿,虽然丢人,原也算不得什么。这个世道啊,笑贫不笑娼,但凡她孙雅薇真得进了皇家门,当了那个太子妃,以后生个一男半女,再等太子登基为帝,她顺利当了皇后,从此后,哪个不是巴结着她,谁再敢说她半分不是呢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她孙雅薇就是没有那个福分,太子妃之位终究和她无缘,人家太子另择他人去娶了,偏偏就是没有她的什么事。

    阿烟听着这消息,不免诧异,心道连父亲都不曾知道的事儿,这是从哪里传过来的,那威武大将军若是知道这个,还不是得气死啊

    其实就她的想法来说,孙雅薇自小循规蹈矩,倒不像是干出这等事的人,其背后原因,谁也不知道,少不得便是那威武大将军为了和父亲一争长短,便怂恿了孙雅薇去和太子苟且,实际是盼着成为太子的亲信,等到太子登基,他便是国丈了。

    可是若太子根本不娶孙雅薇为妃,那威武大将军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赔了女儿的闺名,又捞不到半点好处,那简直是能活活气死的

    是以阿烟不免留心打听,想着这个消息从何而来,然而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消息从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

    后来还是何霏霏来了一句:“都是瞎掰呗,反正动动嘴巴又不用负责,太子妃也轮不到她们身上,她们乐的拿这个取笑。”

    阿烟想想也是,一时两个人说着话,阿烟忽而想起李明悦,便问起来。

    何霏霏却实在是一个八卦小能手,当下添油加醋吐沫横飞地将李明悦的事儿一一说来。

    原来她们女子书院中的那位教习琴技的莫四娘,昔年是宫中的大司乐,可是当年她在宫中,却是和昔日的齐王极为相熟的。

    何霏霏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莫四娘啊,比齐王殿下大了四五岁,也不知道怎么着,便和少年老成的齐王好上了。只是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宫中的教习,你也知道的,这哪里可能呢。后来便被文慧皇后发现了,文慧皇后禀报了皇上,皇上当时便怒了,说是莫四娘违背了教习的规定,要将她赐死。要说起来,齐王也是个深情的,跪求了皇上,就这么跪了整整一夜,后来皇上把他叫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竟然饶了莫四娘不死,只是要让她赶出宫来,贬谪到咱们书院当了个教习。”

    其实这段故事,阿烟也隐约知道的,只是此时有些不解:“这个四娘,又和李明悦有什么干系?”

    何霏霏憋笑了下:“这个李明悦也是好手段,前一段啊,真是用心的学琴,后来趁着齐王出去茶楼喝茶的功夫,她就在隔壁弹琴,据说弹的那曲子,正是昔年莫四娘弹给齐王的。齐王一听,可能是有些心动吧,这两个人就此好上了。”

    何霏霏说得言语轻快,可是阿烟想了想,却知道这齐王并不是会因为这个就去和一个女子相好的人,想必这个李明悦还用了一些其他小手段吧。

    何霏霏最后捂嘴笑着总结道:“总之就是这李明悦上了齐王的床,两个人**一度,李明悦的那个姨娘,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听到这个消息,便跑去了齐王府,大闹一场。没办法,齐王只好纳了她为妾。你说这个人,费了这么多周折,最后去给一个不得宠的齐王当妾,可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何霏霏想不明白,可是阿烟却是明白的。齐王成亲十年,一直没有子嗣,后来他不近女色,可是据说也广撒雨露,盼着开花散叶的。如今这李明悦显然打得主意是,想法设法嫁给齐王,为他生一个庶子。纵然是个庶子,可到底是齐王的长子,将来若是齐王没有其他子嗣,这个庶长子以后便可以继承大统了。

    其实阿烟从十六岁开始便离开了燕京城,流落民间,对于皇宫内院的事儿也就是听着街坊闲聊知道一星半点,是以当时的情形具体如何根本不能知道真切。而这个李明悦,当初可是侯夫人,想来必然有得是机会来往于皇宫内院,这才对于齐王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吧。

    ...

68|城

    这么说着间,也该开始上课了,今日上的却恰好是莫四娘的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烟想起刚才何霏霏所说的话,不免暗暗打量过去,却觉得那莫四娘神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波澜。

    倒是她这么一看间,手底下原本流淌出的琴声就有了颤音,莫四娘耳力非凡,在那众人的琴声之中听到异动,便抬眸看过来,倒是恰好把阿烟打量的眼神逮个正着。

    阿烟一时竟有些尴尬,只好对莫四娘温婉地笑了下,莫四娘脸上虽没什么笑意,却也还算温善地点了点头。

    阿烟此时也不好再分心,勉强将注意力放到手下的琴上。

    只是到底是揣着心事,一忽儿想起莫四娘和齐王的故事,一会儿又想起上一辈子的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平西侯。

    自己和萧正峰,今生到底是否有缘?

    若他果真对自己那般情深,那么上辈子,他们又是怎么错过了这样的机缘?

    到了傍晚过后,阿烟揣度着父亲也该回家了,竟有些等不及,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了女学,径自回到了家中。谁知道这个时候,父亲竟然还未曾归家,无奈何,她只好站在西厢房的窗前,就那么殷切地等候着。

    心间真是忽上忽下,一时觉得悲切不已,一时又觉得喜不自胜,一时觉得此事根本无望,一时又觉得这分明是大有希望。

    就这么等了半柱香功夫,却见父亲归来了,那面上是愉悦的。

    翘首以盼的阿烟,看到父亲这神色,几乎有些不敢置信,整整一日的忐忑,提了许久的心,就这么放进了肚里。她抿唇笑了下,脸上微微发烫,不过还是忙迎了出来。

    顾齐修刚一踏进后院,便见眉目间带着笑意,穿着粉色的长锦衣娓娓行来,脚步轻快地迎过来。

    一时他不免恍惚,倒是想起小时候,他每每出了远门回到家中时,那只犹如小蝴蝶一般欢快地迎过来的小女娃。

    光阴荏苒,岁月如水,春去秋来,夏有花开雨落,冬有飞雪漫天,时光就这么流去,他昔日疼在手心的小女儿也长大了。

    长大了阿烟却不同往日,笑容间渐渐掺上了一缕淡淡的愁绪,如烟如雾,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无可奈何。

    可是如今,她见自己回来,想来是猜到了自己带回个怎么样的消息,是以眼眸的笑意才这么清澈明亮,仿佛里面倒映了初融冰雪,倒映了湛蓝晴天。

    顾齐修也难得开怀笑了,对走过来的阿烟道:“阿烟,这么着急出来迎着爹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馋糖呢!”

    这话一出,阿烟两颊绯红,清澈如水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恼,娇哼道:“父亲,你怎可如此!”

    顾齐修望着女儿那小儿女情态,越发开怀:“这个婚事总是要趁早,免得夜长梦多!”

    就在此时,顾清也跑过来了,听到“婚事”二字,不免好奇,忙问道:“怎么,皇上又为姐姐赐婚了?”

    顾齐修笑呵呵地摸着胡子:“是,明日圣旨就该到家了。只是到底还没敲定,你们不可声张!”

    此时李氏也赶过来了,当下问起:“老爷,这次不知道是赐的哪个侯府公子?”

    顾齐修当下一边往正屋走着,一边道:“这次不是什么王孙公子,也不是侯府门第,只是一个四品的武将,前些日子才封的武远将军的。”

    李氏一听之下,不免纳罕,诧异地道:“是个武将?还只是个四品的?”

    在这大昭朝,素来是重文轻武的,武将若是四品,那么地位也不过是勉强和个五六品的文官相提并论罢了。

    青峰此时也陪在阿烟身边的,听到李氏说这话,不免抬眼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收到那目光,陡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说什么,却听顾清已经不满了,对自己母亲道:

    “母亲,英雄莫问出处,既然父亲也是乐见这门亲事的,那位四品武将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想来必然是一位盖世英雄,这才能匹配我姐姐。母亲怎么可以用世俗偏见来看待,竟是把人给看轻了去?”

    这话说得李氏颇有些下不来台面,暗暗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不过面上依然干笑着道:“这话说得是呢,既然是配给阿烟的,那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呢?”

    这个时候,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正屋,丫鬟们已经递上了暖炉,并在小矮长条桌上一字摆好了瓜果点心,并泡了茶水的。

    顾齐修坐在正中,他今日心情好,也就不计较李氏那些话语了,当下笑呵呵地道:“其实这位武将,你们也曾见过的,昔日还曾来我们府里拜访,就是那位萧将军,前些日子和北狄打仗的时候,可是立了大功的。”

    这个时候李氏也想起来了:“记得呢,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倒是有些吓人!”

    顾清拧眉回想了一番,却是记不起来,原来当初萧正峰过来的时候,恰好他在学堂,所以不曾见过。

    此时他看了眼姐姐,见她脸上染着飞霞,眸底漾着秋水一般,显然是喜欢这门亲事的,当下也放了心,便道:“不知道这位未来姐夫什么时候上门前来提亲,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

    顾齐修却道:“你那位教习师父,就是你这位未来姐夫介绍过来的,他和你未来姐夫还是好友。”

    顾清素日是对自己的师父极为崇敬的,如今听父亲这么一说,眼前顿时亮了:

    “这么说来,我姐夫一定也是武艺高超了?”

    顾齐修低哼:“既是武将,哪能没些拳脚功夫呢!”

    可是他这么的轻描淡写,依然抵不住顾清的兴奋,当下拉着姐姐的手笑嚷道:

    “姐姐,改明日姐夫来家里,可是要让他好生教教我的,再给我讲讲他在边疆征战的故事!”

    阿烟抿唇轻笑,却是不言语。

    顾齐修却忽而沉下脸来:“什么姐夫姐夫的,你姐姐还没嫁呢!”

    顾清原本就有些怕顾齐修的,如今因为知道姐姐的喜事,一时忘形,这才放开来撒欢,如今见父亲忽然沉下脸来,当下忙收敛了笑。不过再看看姐姐,见她唇边那一抹温煦的笑意,还是觉得异常开心。

    这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个团圆饭,便是周姨娘也在旁边被赏了座位,坐在那里陪着。

    等吃过饭后,顾齐修特意把女儿叫过去,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并开始吩咐李氏火速置办嫁妆。

    因这顾齐修的俸禄也不过维持这么一家子生计罢了,是以如今李氏所置办的,也不过是一些喜被喜褥等物,而其他压箱子底的陪嫁,那是顾夫人当年早已备好的,如今却是不必操心。

    顾齐修却是操心女儿,当下又命人去了陈家,特意请了顾云回来娘家,帮着阿烟打理各种事宜。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想着让她们姐妹说说话,阿烟和李氏素来不亲,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待嫁的姑娘身边没个嬷嬷母亲的,有些事做父亲的也不好开口,这个时候让顾云也教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

    萧正峰离开了皇宫后,便打马径自回府,去拜见他的祖母了。

    萧老夫人自从上一次误以为萧正峰心仪的是顾三姑娘的丫鬟,闹了个大笑话后,颇有些没脸,这些日子是懒洋洋的,再也不敢提要萧正峰娶亲的事儿了。

    如今这萧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身后陪着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四个重孙媳妇,外加五个千娇百媚的重孙女儿,可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这萧老夫人望着这雪都化了,门前屋檐上那冰水儿滴滴答答地落在廊下,不免笑呵呵地道:

    “今年雪大,来年倒是个丰收年呢!”

    几个媳妇并姑娘从旁陪着道:“这瑞雪兆丰年,自然是个好年头,来年的黍子下来,老祖宗又有口福了!”

    萧老夫人听了后,自然是高兴,不过还是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吃今年新黍呢!”

    正说着间,却听到小丫鬟禀报道:“九少爷在那边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要和您老说呢!”

    萧老夫人原本正高兴着呢,听到萧正峰过来要说事,顿时拉下了脸,外加叹了口气:“他有什么事呢?”

    自从她允了他三年内不用娶妻,他不该是远远地躲着自己,生怕自己出尔反尔吗?

    一旁几个重孙女忙笑着为萧正峰说情:

    “九堂叔素来是孝顺的,这不是立下战功,让您老开心么。还不知道如今过来,又寻了什么好事儿让您老高兴呢!”

    这话说得萧老夫人其实心里是高兴的,不过老人家嘛,如同顽童一般,总是有几分气性,竟然哼了声:

    “他不过来气我就是好的了,哪里盼着他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一时说着,萧正峰已经进来老屋这边前来拜见了。

    萧老夫人此时沉着脸,半躺在那里,由重孙女儿捶着背,又有重孙媳妇儿捏着腿,懒洋洋地开口道:

    “说吧,这又是怎么了?”

    ...

69|68.城

    萧正峰拜过祖母之后,起来站在那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本就个子极高的,比一般男子都要高上一截,如今这么威猛的一个男子,站在一群婶母嫂子侄女侄媳妇的花红柳绿之间,颇有些不搭调,就好像万花丛中树着一棵笔直的白杨。

    不过他泰然自若地上前,沉声道:“祖母,今日正峰过来,却是有事相求。”

    一听这话,萧家老夫人慵懒地抬眼,打量了下自己这孙子,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孙媳妇道:

    “看吧,原说我命苦,不知道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孽障,每日里总是不娶啊不娶的,看不中这个,相不中哪个,说什么三年不娶,如今却又要来求我想来总是没什么好事,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你了,你就是六年不娶,我也没法子”

    萧正峰听着祖母这一连串的抱怨,颇觉得无奈,唇边竟泛起点笑来:“祖母,今日这事儿,按理,倒是一件好事。”

    萧家老夫人依然没好气:“是好事那你就说吧少吞吞吐吐的,倒是吊人胃口”

    一旁的萧家二夫人笑着道:“正峰,到底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正峰默了下,想起此事,当着这么一群长辈同辈晚辈女眷的面,他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过依旧还是笑道:

    “今日个陪着齐王去见皇上,皇上亲口允了婚的,要为我和一位姑娘赐婚。”

    萧家老夫人一听这话,开始犹自不信的,瞪着眼睛问一旁的重孙媳妇:

    “如月啊,他这是说的什么?什么赐婚?我没听错吧?”

    当下其实不光这萧老夫人,其他众位女眷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大家都面上露出喜色,纷纷恭喜道:“哎呦,这可没听错呢,这是皇上要给九堂叔赐婚呢看来老祖宗再也不必等三年了”

    萧老夫人听着大家这般说,才信了自己的耳朵,当下竟是猛然坐起,就要逼问萧正峰:“赐婚?好好的怎么赐婚?对方是哪家姑娘?你可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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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正峰坚毅的唇微抿,眸底带着笑意:“是顾左相家排行第三的阿烟姑娘,祖母以前见过的。”

    他说出“阿烟姑娘”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异常的轻柔。

    其实这是第一次,他光明正大的在自己的至亲面前那样提起她的名字来。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只觉得那几个字犹如烟云一般在心间缭绕,撩得人心里发痒发软。

    萧家老夫人自从那次之后,也是知道萧正峰爱慕的是顾家三姑娘,原本想着对方那等显赫的地位,一般姑娘家只有高嫁的,哪里有嫁入他们这种武将世家的,是以根本没抱什么指望。

    如今听得萧正峰这么说,一时喜不自禁,竟然过去拉着萧正峰的手,不敢置信地道:

    “可是当真?这怎么会?那左相大人可是答应了的?顾家这位姑娘也是愿意?”

    萧正峰想起之前在宫中顾齐修的话语,知道他其实是已经认了这门亲的,他认了,阿烟姑娘自然也是默许的。

    他想到这里,心间竟然犹如喝了百花蜜那般的甜,刚硬的脸庞上也洋溢出温柔的笑来:

    “左相大人自然是允了的,阿烟姑娘应该也是愿意。只是如今这婚事倒是要尽快,怕夜长梦多,所以还要烦请祖母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这话一出,萧老夫人顿时犹如吃了返老孩童的仙丹一般,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发出别样的光彩。

    “正峰,你意思是马上就要提亲?”她简直是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把个拐杖一下子扔到一旁,就差仰起脖子大笑几声了:

    “太好了,太好了明日个咱们就去提亲”

    一旁的众位大小辈分的三代媳妇们,也都有些或诧异或惊喜,因为关于那位顾家三姑娘的传闻,她们也都听人说过的。

    这么一个原本堪当太子妃的左相千金,怎么就落到她们萧家当媳妇了呢?

    不过此时萧老夫人显然是不管这些的,当下忙召唤来掌管中馈的大儿媳妇,开始吩咐起来:

    “明日个就去提亲,咱们熟知的媒婆,哪个最能上得台面的,赶紧请了来。你再去翻翻咱们库房里,挑那些好的上年代的老东西出来,都拿过来给我看看,总是要捡几个好的,才不失了咱正峰的脸面。”

    一时她又开始多想了:“那可是当今左相家的千金呢,咱们的聘礼自然不能少,要不然可委屈了人家姑娘”

    说一千道一万的,她简直是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捧过去了。

    这么一来,府里的大小媳妇们,有的自然是真心替萧正峰高兴,当然也有的,难免有几分失落。

    想着这老九的媳妇还没进门呢,老祖宗已经把那姑娘当成个宝贝了,等她进门了,那还了得啊

    不过这个时候她们自然没人敢在老祖宗面前说什么,在萧家,天大地大老祖宗最大,谁敢让老祖宗不痛快,那就是家法伺候的。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顾云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听说阿烟的婚事定了下来,她自然是很为阿烟高兴的。先陪着阿烟说了一会子话,又帮着李氏开始为阿烟准备嫁妆。

    也就在这个时候,永和帝的圣旨也已经到了,说是让择日成亲。顾齐修接了圣旨后,也是满面笑容的,想着总是放下一个大心事。

    而就在萧家,也是一大早便迎来了圣旨,果然是赐婚的圣旨。萧老夫人听了,自然是激动不已,穿上诰命服侍,在儿孙们的陪同下,接了圣旨。

    捧着那金黄的圣旨,萧老夫人越发开怀,当即便召来了大儿媳妇,说起上门提亲的事儿。

    如今这萧正峰的婚事已经是萧家的第一大事儿,除了此时正在任上的萧家大老爷,其他人等已经都回来了。大儿媳妇分配下任务给数个妯娌儿媳侄媳辈,各自分别去准备。而她自己呢,则是一大早已经寻来了一个媒人,这个媒人在燕京城里也是有些名望的,请她来保媒的本来就多。又因为燕京城里人们都知道如今皇后病重,怕是不行了,于是便都赶着要将亲事定下来,是以如今请这位媒人竟然都是要排号的。

    萧家大夫人许诺以重酬,这才插了个号,请这媒婆去了左相大人府中提亲。

    其实早就是定下来的,不过走个形势罢了,一切自然是极为顺利。顾齐修自然不知道这个媒婆,可是顾云却认出来了,偷偷说道:“这竟然是冯婆子,前些日子安阳郡主还是请的她呢,燕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媒婆子了”

    顾齐修听到这个,倒是分外满意,想着这个萧家还算是有些眼色,做事倒也周到。

    接下来便是问名,纳吉和纳征了,萧老夫人自然是倾尽全力为萧正峰备了厚礼,可是萧正峰见此,却婉拒了。他明白萧家人丁太多兴旺,虽则家中靠着祖上田地,又有一些商铺经营着,是以并不会缺了金银。可到底是家中子孙众多,婆媳妯娌们在萧老夫人面前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是走出这个正屋,女人们难免攀比。若是如今祖母为了自己的婚事破了额定的惯例,那以后自己的婶母管家可就难了。

    是以他婉拒过后,却是提议道:“纳征者,纳聘财也,古人多以鸟兽为礼,上古时聘礼须用全鹿,后世简代以鹿皮,以金银财帛为聘,却是后世之事。如今顾左相将千金许正峰,所看重的并非钱财,而是正峰之诚意。”

    萧老夫人一听,摇了摇头:“你这傻孩子,却是不懂了吧。没有诚意是不行的,可是若不送上厚重的聘礼,你的诚意从何而来?难不成你以为诚意就是空口白话动动嘴皮?”

    可是萧正峰却道:“记得早些年曾听说,大名山中有白鹿,在大雪封山之时会在山中现身。我朝素来视白鹿为吉祥之物,二十年前有猎户进山捕得白鹿一只,献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曾赏了那猎户百两纹银。此时正是大雪之季,倒不如我去大名山中,捕一只白鹿来,当做聘礼,一则应了古人以鹿为聘之说,二则想必也是新颖别致,三则呢,也显我迎娶阿烟姑娘之诚意。”

    萧老夫人听着这话,想了一番后,皱着眉头道:“这虽是个好办法,但是若是那白鹿是那么好捕的,那咱燕京城里倒是可以家家户户养一只了,哪里轮到你去捉”

    萧正峰却笑了下,一笑间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祖母不必烦恼这个,我自有办法。”

    萧老夫人却依然觉得不妥,斜着眉嘲讽地望着自己孙子:“如果你一天捉不到那白鹿,难不成咱这纳征之礼还做不成了?”

    萧正峰上前,扶着自己祖母,安慰道:“祖母放心,只给我两日功夫,我必捉来”

    萧老夫人越发无奈,摇了摇头道:“你以为这白鹿是你家养的吗?不过也罢,便给你两日,你若能捉来也好”

    萧正峰得了祖母允许,当下不敢耽搁时间,便忙告辞,稍作收拾,径自赶去大名山了。

    这几日阿烟的婚事是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渐渐地这消息也就传出去了,女学里都知道她要嫁给一个不入流的武将,听说还是个莽汉。一时大家心思各异,担心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那些素日嫉妒的,此时无非来句感叹:

    “当日顾烟和孙雅薇可是女学里的两个才女,两个人的父亲一个是当朝左相,一个是威武大将军,一文一武,撑起了大昭的半边天。如今可好,两个人一个和太子勾搭,还不知道到底如何呢,另一个呢,竟然要嫁给一个四品武将了,可真真是命运捉弄”

    这些姑娘们,有和阿烟要好的,知道她要嫁人了,以后便不会去女院了,都纷纷带了礼物前来看望。其中何霏霏是素日和阿烟最好的,自然是带了一份厚礼,却是一套笔墨纸砚。那砚台是青州紫金石砚,石色纯紫,色润细腻,发墨如端歙,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笔则是兔毫而制成的宣笔,观之装璜雅致,毛色纯白。

    阿烟拿起那笔略一端详,便不由叹了声:“你倒是实在送了我一份厚礼呢。”

    原来于这笔上,阿烟受顾齐修的熏陶,倒是知道一二的,这跟兔毫笔刚柔适中,尖圆齐健,更兼其色白毛细锋嫩性柔,绝非出于普通人之手,阿烟约莫已经猜出,这应该是出自宣州霍家的。据说宣传霍家每年只出十只笔,每一只几乎都是传世之宝,文人墨客争相收藏,那才是千金难买呢。

    何霏霏却是浑不在意,笑揽着阿烟道:“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你如今要嫁了,我总得送你点东西若是你我去送那金银,反倒俗了,你也不放在心上。唯独这个,我猜你一定喜欢的。”

    阿烟看着何霏霏笑得一派纯真无邪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好看的鼻子:“你啊,也赶紧找个夫婿来吧,都是老大不小了”

    何霏霏听了这个,倒是扑哧笑了出来:“人说女人一旦嫁了人,便开始劝着周围的姐妹都要嫁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的”

    这话说得阿烟满面羞红,当下便忍不住去打她,她却躲过去,于是姐妹二人在这里笑闹个不停。

    笑闹过之后,恰好其他姑娘们也都过来,大家齐聚一堂,说说笑笑。青峰那边自然早已派人准备了各样吃食点心,招待这群同窗姑娘。

    姑娘们说笑间,倒是再次提起了孙雅薇,原来如今太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果然是那位博远侯家姑娘,而孙雅薇呢,说是要去当侧妃的,威远侯也同意了。

    这么一来,大家都有些诧异,想着孙雅薇不知道心中憋了多少气呢,要论起才气容貌身世,孙雅薇都甩了那位博远侯家的姑娘几条街,然而却是人家为正妃,她为侧妃,以后永远要被压一头了。便是以后生个儿子出来,你占了有个侧字,那儿子都是庶出呢

    大家一时叹息不已,不过正叹息着,却有一个姑娘正色道:

    “我看哪,咱们今日固然同情她,可是她却是心里痛恨着咱们呢当日若不是咱们撞破了这件事,导致她德性有亏,或许今日这正妃便是她呢。”

    另一个姑娘见此,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前几日我去看过她了,她脸色不太好,说话间充满了怨恨,我瞧着,她如今的精神好像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仿佛钻了牛角尖呢……也不知道这心里存了多少恨呢……”

    这下子大家都有些默然,最后还是何霏霏道:

    “这事儿咱们原本也不是有意的,她若是不做了那等事,能被咱们逮住吗?再说了,就是被咱们逮了,那太子若是真心爱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哪里可能抛下她另外再娶别人呢。这事儿说来说去,怎么也怨不得咱们”

    何霏霏一语定基调,大家纷纷赞同,于是这事儿便不再被提起了。

    话题自然很快转到了阿烟身上,大家都开始逼问阿烟,说说那个萧正峰到底怎么回事,长得如何,什么性子?

    阿烟想起萧正峰,面上便有些发热,其实对于这个人,她是一直有些敬佩的。要说起来,上一辈子里,这个人几乎是市井间众**赞的一个传奇。这辈子这个人虽然对自己投注了些情谊,可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他绝无可能。

    不曾想,如今这人竟然将要成为自己的夫婿。

    一旁几个姑娘见阿烟竟然难得的眸中有了羞涩,都纷纷大惊小怪起来,于是闹着她定要老实交待。可是阿烟又能交待什么呢,少不得被闹了一场。

    当下这西厢房热闹非凡,笑闹声甚至远远地传到了正屋,李氏一边伺候着顾齐修用茶,一边笑着道:

    “不曾想这些大家闺秀,竟也有这等喧嚣的时候。”

    顾齐修早已习惯了这李氏那总是不太恰当的言语,左右没外人,有外人的时候也不能让她乱说话,当下只是淡道:

    “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现在能有一群同窗陪着说笑,以后嫁了人,少不得伺候公婆和睦妯娌,哪里有这个时候开怀,让她们尽情玩去吧。”

    说着又吩咐道:“吩咐灶房,给她们多做一些点心,再把前些日子你做的酒酿枣全都拿过去,给她们尝尝。”

    原来顾家那颗枣树的枣子又大又甜,平时总是趁着那枣子长得正好的时候,摘一坛子过来,用酒腌了,到了冬日里拿出来,便见那酿枣外皮爽脆,吃起来内里绵软,酒香四溢,正是冬日里少见的一个零食。

    如今阿烟那一坛子早已经分散给众人的,欧吃完了,只有李氏那里还留着一坛子呢,并不曾给外人吃,只留着给顾清,时不时拿出几颗来。

    如今顾齐修吩咐,李氏虽有些心疼,可是想着今日来的都是侯门千金,贵家小姐,给她们吃了倒是也不枉费自己那番功夫,当下也就听命取了来,亲自捧着送到西厢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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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估摸着这几日萧家就该派人来纳征了,过了纳征之礼,双方把这婚期一定,接下来就要成亲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烟也明白若是嫁去了萧家,可是不比在家里。

    顾府其实人丁简单,父亲又疼爱自己,自己当姑娘这会子,也算是自由自在。可是若嫁去了萧家,那萧家虽然如今不过是普通官宦门第,可是家大业大,枝叶繁多,子孙媳妇数不胜数。到了这样子的人家,又是做人孙媳妇的,难免处处谨慎,免得惹了什么事端,倒是让人笑话。到时候上有祖母婶母,中间是妯娌小姑子大姑子不知道多少,再往下还有侄媳妇侄孙子的,这里里外外的关系都是都要费心。一旦嫁过去,是再无今日这般自在悠闲了。

    是以阿烟也就趁着这几日,把该办的事都去办了。

    这一日和父亲说起,也该去母亲墓前祭奠一番。顾齐修自然是点头同意,当下又让顾云一起陪着去。于是这一日,她便在顾云的陪同去,坐了马车,由蓝庭并几个小厮陪同,前去郊外母亲的墓地前祭拜。

    前几日的那雪,在燕京城内自然是都化开了,可是郊外背阴之处却依然留着残雪,打眼看过去,一片苍茫之中些许残雪在干枯的落叶之中,偶有鸟雀类在这萧条之中低空掠过,在这寂静的郊外掠起一道白线。

    顾云抱着暖炉,偎依在那里看着马车外面,鼻子冻得有些发红:“今年的冬天倒是格外的冷呢!”

    阿烟点头轻笑:“是,来得急,也冷。”

    一时姐妹二人就这么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顾云的陪嫁丫鬟琥珀在旁边和青峰说着什么。

    正行走着间,忽然听到前面有一阵马蹄之声,听声音竟然像是有四五匹马的样子,且来势迅疾。车夫见此,便干脆让开道来,靠着右边行驶。

    片刻之后,那迅疾的马蹄声哒哒哒地跑得近了,伴随着男子粗鲁的吆喝声。

    几个姑娘也倒是并没在意,只因这郊外的官道上,来往车马倒是经常有的。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时,却听得外面车夫一声惨叫,紧接着马儿嘶鸣起来,仿佛受了惊似的,开始向前狂奔。

    马车颠簸剧烈,顾云一个不小心,哎呦一声脑袋撞在了马车壁上,就这么晕了过去。琥珀吓得脸都白了,而青峰则是扑过来,以身子护住阿烟,口里喊道:“蓝庭,蓝庭!”

    而就在马车外面,蓝庭喝斥一声,骑马追赶而来,谁知道那几个奔马而来的都是带了刀蒙着面的,迎头阻击,将蓝庭以及几个小厮堵在那里。

    阿烟被颠得难受,不过心里倒是很镇定。上一辈子她和沈从晖带着沈越以及家仆离开了燕京城,当时就是遇到过劫匪,所发生的一切,竟然和这一次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深知自己的重生已经更改了这一世的命运,可是没想到,同样的事情竟然在不同的时间依然就这么发生了。

    阿烟紧抓着用身体护住自己的青峰,眼前却是浮现上辈子那个以命护了自己的绿绮。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青峰,你一定要小心!”

    青峰素来性子柔弱,其实此时都要吓哭了,咬着苍白的唇,眼睛里泪水都吓出来了,不过她依然叫着道:“姑娘,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在马车剧烈的颠簸中带着恐惧的颤抖。

    阿烟沉声吩咐道:“这马受惊了,我们必须稳住它。你们几个现在趴在马车上,抓住壁柜,千万不要乱动!”

    说着这话,她趴在那里在颠簸中小心地往前爬,待爬到了马车门前,却见那马正疯狂奔跑着,而车辕子上有些许血迹。

    她深吸口气,知道这马怕是受了伤,受伤的它疼痛难忍,此时自己未必能将它驯服。

    而眼下这马显然是慌不择路,此时已经到了燕京城外三十里处的大名山下,此处恰好是一片沟壑,被积年雨水冲出深幽的山谷来。其实这山丘并不大,地势也算不上险要,可是若马车摔倒在这里,她们未必能保住性命。

    当下只能拼命趴在那里,死死抓住车门,大声喊道:“姐姐,琥珀,青峰,咱们现在必须跳下去!”

    跳下去?

    这对于有些身手的诸如萧正峰之流,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车上的这几个女子,可都是娇生惯养的女流之辈,养在深闺,哪里敢跳啊!

    青峰咬着牙流着泪,连同琥珀一起抓住顾云往前使劲地拽。阿烟匍匐着爬过去,和她们一起把顾云拽到了马车旁。

    阿烟好歹学过一些骑射,倒是不似她们那么柔弱,正要告诉她们注意事项,可是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石,而这马却仿佛疯了一般直向那巨石奔去。

    她瞳孔迅速收缩,厉声喝道:“快跳!”

    说着,她率先一滚,就在那剧烈的颠簸和急速的行进中,抱着顾云,就此跳下了马车。

    她就这么狠狠摔在了地上,地上是夹杂着冰渣子的泥泞水草包裹着尖利的碎石。她收势不住,眼看就要往下坠去,就在最后时刻,她狠狠地将顾云往旁边一推,而她自己呢,曼妙娇柔的身子在粗粝脏污的地上陡然坠滑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往下坠落的势头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她抬头看向四周,却见自己在一处山石林立的荒郊处,而顾云,早已经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此时手脚竟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就这么使不上力气。

    无力地趴在那里,她娇嫩的下巴就这么靠在粗粝带有泥泞冰碴的石头上。

    此时有乌鸦呱呱呱地从身边飞过,她微微侧首,却见这天蓝得异常清澈,阳光在积雪上反射过来,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一时她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死去的那个风雪夜里,想着这世间依然是这么美好,难道她竟要再次死去吗?

    她闭上眸子,在浑身的刺痛和冰冷之中,想起那慈爱的父亲,懂事的弟弟,还有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萧正峰。

    这里有那么多她无法割舍的人,也有她努力在去经营的人生,她怎么可能就此死在这里呢?

    阿烟深吸了口气,在那冰冷刺骨的雪泥中颤抖着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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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庭是怎么也没想到,出来拜祭竟然会遇到这种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知道这里可是距离燕京城不过十几里的官道上,一般贼人可么有这个胆子。

    蓝庭虽看着不过是个俊秀少年,可却也学过一些武艺的,只是手中并没有什么趁手兵器,当下只能拿着皮鞭和那群蒙面盗匪缠斗。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犹如疯了一般颠簸着向前奔逃而去,而自己却被阻隔在这里无能为力,不由眉目冷厉地盯着那群盗匪:

    “你们可知这车上是何人?好大胆的狂徒,竟然胆敢惊扰相府千金的车驾!”

    然而那些人听到这却是毫无反应,依然亮着大刀拦住去路。

    蓝庭见他们倒是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心中陡然明白,想着如今姑娘眼看就要成亲,他们跑来这里,不下杀手,却惊扰了姑娘车驾,必有其目的!

    当下他一咬牙,挥舞着马鞭,也不顾那群人大刀挥舞,就这么骑着马直冲向前方!

    他所料果然不假,这群人不是为了伤人命的,此时见他这么不顾性命地往前冲,竟然有些怔愣,竟不知作何反应。

    蓝庭得了这个机会,冲出阻碍,夹紧马腹,上身压低,挥舞着马鞭,直向前方追赶而去。

    他这一路顺着马车留下的印记追赶,越过山石怪林,爬上陡峭山坡,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最后终于在一处山坡下找到了马车的残骸。

    此时那马车已经四分五裂,车轱辘都不知道跑向了哪里,而烈马早已经挣脱了缰绳,不见踪迹了。

    蓝庭此时累得额头都是汗,他粗喘着气,赶紧下马,踉跄着跑向那个已经散架的马车,在那一片狼藉中翻找。

    可是这里却并没有人。

    蓝庭颓然地跪在那里,皱眉紧握着那片狼藉中翻找的一个已经摔坏的暖手炉,不由想着,现在姑娘她们无非两个下落。

    一个是她们已经在马车出事前率先跳下了马车,另一个则是那些贼人是分了两批的,另一批贼人已经将姑娘她们劫持走了。

    想到这两种可能,蓝庭咬紧牙,心间竟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猛地爬起来,翻身上马,开始疯狂地沿着来时的路,寻找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终于发现残雪和枯叶之中躺着一个身着葱绿色的女子,他忙单膝跪在那里,将女子抱起来翻过来一看,却是青峰。

    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马蹄声,他抬首望过去,却见十几骑人马正在这片山坡中四处寻找,口中喊叫着什么。

    这是顾家的小厮找了帮手过来。

    原来之前那匹拦路盗匪已经自行退去了,小厮们受的伤各有轻重,但是并不威胁性命,他们这些人便忙挥去禀报了相府,相爷一听这个,马上报官。

    一时六扇门的人并顾府家丁全都出动,分头行事,一方面寻找那群盗匪的线索,一方面开始帮着寻找顾家的几个女子。

    当下蓝庭忙将青峰抱起来,让小厮们腾出一匹马来,将她放在马上,命小厮将她带回去。

    他自己呢,则是继续和大家一起寻找两位姑娘。

    而此时顾齐修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大怒,后来冷静下来,一面派人寻找,一边忙就进宫去禀报了永和帝,求请派人手寻找自己的女儿。

    永和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气怒交加,只因为这燕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相府千金的事,实在是让人切齿。

    于是他招来了燕京城府尹并十二卫统府兵宿,严令务必抓住那群盗匪,并寻到顾三姑娘!

    永和帝这么一下令,顿时整个燕京城都被惊动了,燕京城中戒备森严,城门外来往巡逻兵士比比皆是,大批的守卫派往城外官道上,到处搜罗寻找。

    而顾家出事的几个姑娘,继青峰之后,顾云和琥珀也相继找到了。她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幸好并无大碍。

    顾云的夫君陈京翰听说消息急匆匆地赶来,一个文弱书生也跟着大家一起寻找,如今见顾云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抱着顾云不放开。顾云只觉得自己劫后余生,趴在夫君怀中后怕地哭了起来。

    可是蓝庭紧皱着眉头从旁不言语,阿烟姑娘一直未曾寻到,他自然是担心。当下看着顾云情绪稍缓,那边琥珀也醒了,一个劲地追问阿烟的下落,然而顾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琥珀呢,则是只记得仿佛三姑娘把二姑娘推了上来,而三姑娘却不知所踪,紧接着她自己跳了下去,其他的则不知道了。

    蓝庭焦急之余,再次向逼问她们,可是记得跳下去的位置,可是几个姑娘又是担心阿烟姑娘,又是惊吓过度,她们只记得当时马车颠簸得要散架一般的疯狂,哪里还记得阿烟姑娘到底是在哪里摔下去的。

    没办法,蓝庭只好带人在找到顾云的地方四散寻找,这周围山坡无数,枯叶积雪铺满地上,一群人在周围仔细寻找一番,最后却只找到了阿烟姑娘的一个玉钗,就那么半掩在残雪之中。

    顾云见到那玉钗,一下子扑了上去,攥着那钗哽咽道:“这个,这个就是阿烟的东西!”

    蓝庭见此情景,眉头越发皱得深了,极目望着这一片茫茫雪地,哪里有自家姑娘的影子!而最让人背脊发寒的是,此时山林中已经响起了虎狼的吼叫,以及乌鸦的呱呱之声,听起来极为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当夜,一群人等在这里搜罗了整整半夜,一直在寻找杳无音讯的阿烟。

    而就在这一夜里,燕京城里开始流传出一个说法,那就是左相府的顾烟遇到了劫匪,下落不明。当然了也有人说是顾烟不愿意嫁给那个不入流的武将萧正峰,所以竟然和人私奔了。

    这个说法不知道怎么,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了街头巷尾。

    第二天一早,一夜没睡的顾齐修连早朝都不曾上,恨不得亲自出门去寻找女儿,可是刚出门,同朝好友并往日知交俱都过来慰问,并问起详情,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这边顾齐修越发焦头烂额,他这半辈子忙碌,为的是什么,若是阿烟真得有个好歹,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有脸去见那地下的原配发妻!

    消息传到萧老夫人耳中,自然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痴心孙儿还在大名山里寻找着所谓的吉祥之物白鹿,而那未来的孙媳妇竟然出了这等事!

    她想到孙儿的一片痴心,若是这顾家姑娘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孙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齐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皱起了眉头,萧正峰和顾烟的婚事刚刚有了起色,不曾想竟然出这种事。他难免开始思索这其中原因,平白无故,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好好的有了劫匪呢?

    就在他觉得蹊跷之际,他唯一的女儿阿媹却跑过来了,扯着他的袖子嚷道:“父王,你去救那位顾烟姐姐吧!”

    齐王顿时惊异不小,当下将女儿揽过来,温声问道:“你可曾见过顾烟姐姐,怎么认识她的?”

    阿媹委屈地瘪了瘪嘴道:“我自然是不认识,只是今日个越哥哥过来府里,看着心神不宁的样子,我问起他来,却原来是顾家姐姐不见了,他很是担心。原本都说好了,他要陪我一起去做腊梅酒的,如今他却只回府说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说着,她拉着父亲的衣摆撒娇道:“父王,你快去寻了顾姐姐来,这样也好让越哥哥陪我玩!”

    其实顾烟既是萧正峰没有过门的妻子,齐王和萧正峰乃是生死之交,此时自然也会设法为他寻找。可是如今,这个请求竟然由自己不知世事的小女儿提出,他不免觉得有些不快。

    那个沈越,先是献上了狄国边防图,如今仿佛又刻意接近自己的女儿,其目的实在是昭然若揭。可是若说他有所企图,为什么却要挑了自己这么一个没有前途的亲王呢?

    以前他也隐约感到,萧正峰对沈越有一丝防备,当时并不以为意,只想着到底是个病弱书生,便是偶尔得了边防图,又能翻出多大风浪呢。

    可是如今,看着自己这个仿佛被沈越拿捏在手的小女儿,他不免心中隐隐生出怒气。

    当下虽然依旧平静地命人将小郡主带下去,可是转身却把王妃唤了过来,好一番厉声指责,责令她以后不许让阿媹郡主见到那个沈越。

    这齐王妃自从嫁过来后,还未曾遭受夫婿如此责骂,一时不免委屈,又想起王府里才进的那个小妾,不免悲从中来,不过她素来贤惠,到底忍下了。

    而当所有的人都在寻找阿烟,当关于顾家三姑娘私奔或者遭盗匪□□的消息传遍燕京城的时候,阿烟其实正坐在炭炉前,裹着一个毛毡烤火,身旁陪着的是那个让她许下终身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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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的人都在寻找阿烟,当关于顾家三姑娘私奔或者遭盗匪□□的消息传遍燕京城的时候,阿烟其实正坐在炭炉前,裹着一个毛毡烤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网

    原来萧正峰为何信心满满可以猎取白鹿呢,却是因为他有一位猎户朋友,知道一处深山中的秘密所在,那里常年没有人烟,传说中的白鹿便在那里繁衍下去。如今萧正峰入了大名山,径自找到那位朋友,请他带路,帮忙寻找白鹿。

    这位朋友曾经受过萧正峰的恩惠,如今听说他意欲以白鹿做聘,自然是欣然前往,帮他一起进入白鹿寻常出没的所在。也是得了这位猎户朋友的指引,萧正峰很快捉得一只白鹿,却是一只雄的。

    那猎户朋友不由笑道:“好事成全,既是为聘礼,只这一只雄的总是不妥,不如再去捉一只雌的来。”

    萧正峰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当下便由这位猎户朋友先行将这只雄鹿带回山下,而他自己则是继续去追寻雌鹿。

    可是这白鹿其实极具灵性的,他们能轻易捉住一只,那是因了白鹿未经防备,如今鹿群仿佛开始提防起了萧正峰,是以他在那山谷里转了大半日,却是毫无收获。

    眼看着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西去,这幽深的山谷也逐渐安静下来了,他不免皱起了眉头。

    想着自己是答应了两日内便回去的,若是今日捉不到一只雌鹿,那只能带着那只雄鹿去了。

    其实这白鹿本就难捉,只是觅得一只也是足矣,可是萧正峰想到这是送给阿烟姑娘的聘礼,总觉得若是一对,那才更好呢。

    当下他坐在山坳的石头上,从腰间摘下羊皮囊来,喝了几口烧酒,眸光森幽地凝视着这片山谷。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呦呦”之声,声音稚嫩动人,他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幼鹿的声音,忙小心地起身,蹑手蹑脚地个朝着声音的来源过去。

    却见那边草丛里果然有一只幼鹿躺在那里,看上去是个雌鹿,应是出生没几个月的样子。

    这幼鹿通体雪白,犹如上好的白缎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修长的四肢透着优雅,它黑亮的眸子湿漉漉的,就那么好奇地打量着萧正峰。

    此时夕阳早已经被山脉遮挡,只从山脉后面散发出一些红光,将这山谷映照得如火如荼,而这么一个雪白神圣的小精灵,仿佛一个养在深闺清纯优雅的深闺女子般,就这么躺在那里。

    萧正峰心间涌起难言的喜悦,他有一种直觉,阿烟姑娘一定会喜欢这只白鹿的。

    不知为何,这双白鹿湿润稚嫩的眸子,让他想起阿烟姑娘的那双眼睛。

    他小心地走上去,低哑的声音哄道:“白鹿,你别怕,我带你出去山里,去跟一位姑娘作伴,可好?”

    小白鹿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它说话,一只湿漉漉的眼睛瞅了他半响,复又扭了扭头,用另一只眼睛开始瞅着他。

    萧正峰看着这白鹿,竟有几分傻乎乎,不免笑了,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小白鹿却用前蹄挠了挠雪地,忽而一蹿一蹦,优雅的四肢迈开,就这么矫健灵动地跑走了。

    萧正峰实在是喜欢这只幼鹿,竟不忍逼它,不过放走它,又实在觉得可惜,当下只好不紧不慢地跟随在这白鹿身后,想着以不惊吓它的方式将它捉住。

    谁知道那只幼鹿竟然是边走边停下,时不时拿一双凤眼瞅瞅萧正峰,甚至路过化开雪水形成的溪流,还会喝点水。

    萧正峰见此,越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想着让它放松警惕。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停的,眼看着天都彻底黑了。

    萧正峰见那幼鹿停在一出山坳里,驻足不前,他不免笑道:“小白鹿,你看这天都黑了,你怕不怕,若是怕了,我带你回去吧。”

    谁知道那幼鹿却是连理都不理他,只对着一处山坳呦呦只叫,叫起来隐约像一只还在吃奶的小乳狗。

    萧正峰见它如此,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拧眉细听过去,却仿佛听到什么动静,竟像是有什么活物。

    当下他忙绕过那山石看过去,一看之下,不免微诧,那里竟是躺着一个人。萧正峰远远看过去,只见那应该是一位姑娘,身段修长曼妙,一头青丝被雪水打湿包裹在身上,却越发衬托出小巧圆润的臀以及纤细到仿佛不堪一握的袅袅细腰。在这夜色中的山林里,这么一个神秘而妩媚的姑娘,竟犹如被水草纠缠着的女妖般,散发出难言的魅惑。

    萧正峰心间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望着这个姑娘的背影,竟觉得极为熟悉。

    这世间只有那么一个姑娘,只看一眼那么一眼,便让他欲罢不能。

    他当下心便沉了下去,疾步上前,将那姑娘翻身过来,一看那脸,虽然苍白冰冷,却依旧姣好熟悉,正是那个放在他心尖上的人儿。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用手去摸她的鼻息和胸口,待摸到一息尚存,且胸口是热的,这才稍微放心。

    当下也顾不得那幼鹿了,拿了腰间烈酒,喝了一口后,嘴对嘴就这么灌在阿烟姑娘嘴中。

    他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事急从权,性命重要。只是当自己的唇贴在那紧闭的失去血色的冰冷双唇,并用牙齿轻轻强迫她分开两唇的时候,他感到了那唇的柔软和娇小。

    他搂着她腰肢的手竟轻轻颤抖。

    她被迫咽下烧酒后,显然有些不适,眉尖在昏迷中紧紧蹙起,极为不安地那么挣扎了下,像一只小兽般。

    萧正峰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粗粝的大手温柔地将她因为打湿而贴在额前的鬓发拨到一旁,在她耳边低声哄道:

    “阿烟姑娘,别怕,我这就抱你下山。”

    昏迷中的阿烟嘤咛了下,婀娜腰肢微微扭动。

    萧正峰深吸了口气,狠狠地压抑下从某处传来的震荡,将她冰冷的小脸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将她那曼妙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火热的胸膛,站起身,施展平生所学,奋进全力向山下奔去。

    也幸好,他那猎户朋友的茅屋就在大名山下不远处,当下他迅疾地奔到猎户朋友家中,一踏进那茅屋,却见猎户朋友正在熬着肉汤。

    这猎户有个极为罕见的名字,姓第五,借了百家姓的最后一句话,起名叫做第五言福的。这第五言福一手拿着肉锅的勺子,诧异地看过来:“这是怎么了?这姑娘是谁?”

    萧正峰忙道:“这是我没过门的妻子,她在山里冻了许久,怕是有性命之忧,劳烦第五兄弟帮着那些汤水来吧!”

    第五言福见此忙道:“我这里有现成的羊骨汤,熬了一个时辰的,这骨汤里放了红枣生姜和小茴香,最是驱寒,先喂她吃些吧。”

    萧正峰点头:“如此极好!”

    第五言福当下先去一旁的红木箱子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最后竟然找出一身红棉裙来:“她现在浑身湿冷,先给她换一身衣服吧。”

    萧正峰将阿烟放在炕上,接过那红棉裙,却见那棉裙上绣着鸳鸯戏水等纹饰,仿佛是待嫁的新娘子穿的,当下不免微微诧。

    第五言福也不细说,只道:“这是许久前的了。”

    萧正峰捏着那棉裙,望着炕上躺着的娇媚姑娘,略一犹豫,终究是不想唐突了她,只好俯首下去,轻声唤道:“阿烟姑娘,醒醒……”

    那边第五言福见此情景,虽然心中有万千疑惑,不过终究回避出去了。

    ****************

    阿烟此时却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个冰冷而无望的梦,在梦里,她一个人孤独地守在穷苦的茅屋中,可是那一夜的冬天特别的寒冷,那一年的收成也不太好,周围很多人冻死饿死了。

    她在黑暗之中捧着一个玉佩,那个她的夫君唯一留下的遗物,后来却在一个发黄的陈年手记中偶尔得知,这是夫君昔年爱慕一个女子时,那个女子所送的定情信物。

    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荒谬的笑话。

    她对着屋子里结冰了的水,望着冰水中那个倒映出来的一张脸,那道狰狞的伤疤。

    她摸着粗糙的疤痕,一遍遍地问自己,还要不要活下去,为了什么活下去……

    在那么一刻,她冷得瑟瑟发抖,冷得浑身再也没有知觉。

    梦境一转,周围烟雾虚幻,她仿佛赤着双足,踏在燕京城的街道上,车马游龙人来人往,世人在繁华富贵锦绣乡里说笑,她却恍惚着踏在袅烟之中,茫然地望着这个世间。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觉得寒冷,也不觉得饥饿。

    低头间,她发现自己两足踏在半空之中,脚下都是迷烟。

    她越发恍惚,怔怔地望着那人群中,却见那里出来一个男子,骑着黑色骏马,腰间配着三尺宝剑,从容而深沉的眸子穿过缕缕轻烟,越过浩瀚人世,向她看过来。

    她忽而便觉心口发烫,整个人仿佛被烧灼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隐约有一个人道:“你为何还在这里?”

    她猛然回首,却见模糊中那个人一把尖刀刺过来,紧接着,她便眼前一黑。

    萧正峰见阿烟紧蹙着眉头,喘息渐紧,两颊绯红,不免担心,当下用大手覆在她额上,却觉得那体温渐升,已经如同常人一般。正想着间,忽而便见她猛烈挣扎起来,曼妙娇柔的身子犹如离水的鱼儿一般挣扎,娇美的唇儿也张着,大口地吸气。

    他越发担心,忙抱住她低声唤道:“阿烟姑娘!”

    谁知道紧接着,阿烟便发出一声惊呼,接着陡然睁开了双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萧正峰见她醒来,惊喜异常,激动地握住她的柔荑:“阿烟姑娘,你总算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

    阿烟摇了摇头,哑声道:“没……我这是在哪里……萧将军,怎么是你?”

    此时的她,恍惚中不知道这是前世还是今生,望向四周,却觉得这仿佛是一个破旧的茅屋,分外眼熟。

    于是陡然间记起自己死过一次的情景,隐约中那个她临死前试图落脚的茅屋竟和这个极为相似。

    萧正峰没有放过阿烟眼眸中的一丝慌乱,忙按住她孱弱纤细的肩,温声道:

    “阿烟姑娘,这是我朋友的家中,此地简陋,不过尚可住上一晚,明日我便送你回顾家。”

    阿烟皱眉,却是忍不住问道:“你朋友家?这是在哪里?”

    萧正峰解释道:“这是大名山下。”

    大名山下……

    阿烟再次环视这茅屋,却看到了茅屋角落里的红木箱子。

    上一辈子,她临死前,是看见过这个红木箱子的。

    在这么一刻,她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慌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脸上光滑细嫩,并无任何疤痕,这才终于轻轻吐了口气。

    回过头,却见萧正峰灼热的眸子盯着自己,眸底是隐隐的担忧。

    阿烟抿唇,努力地绽开一个笑来:“萧将军,我现在有些糊涂了,麻烦告诉我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正峰点头,尽量放轻了声音道:“我因有事,行走在山谷之中,却恰好看到你晕倒在那里,见你浑身冰冷,便将你带到我这个朋友家歇脚。”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红色棉裙,递给阿烟:“你身上的衣服是潮的,换上这个吧。”

    阿烟轻轻点头,当下萧正峰也出去旁边屋子回避,只留了阿烟在这里。

    阿烟紧紧抓着那红色棉裙,再次望了眼旁边的红木箱子,一股股的凉气从脚底泛上来,不过最后终究是一咬牙,迅速地将身上湿了的衣裙脱下,改而换上了这件。

    这红色棉裙不过是普通粗布做成,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不过应该是新的,未曾有人穿过,如今阿烟穿在身上,倒也暖和。

    而就在此时,她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汤香气,抬头看过去时,却见角落一个灶台,灶膛里还有火一明一暗地烧着,上面的锅盖边缘冒出氤氲热气,那是熬炖了多时的羊肉汤香气,或许里面还加了生姜红枣等物。

    尽管阿烟脑中依旧还在浮现着上一辈子临死前看到的那个破败灶台,可是她却依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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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阿烟望着那香味浓郁的羊肉汤咽口水的时候,门扉被轻轻敲了下,紧接着萧正峰的声音响起来了:

    “阿烟姑娘?”

    阿烟忙点头道:“我已经好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し”

    说着这话,阿烟下了炕。

    萧正峰和第五言福推门进来了。

    第五言福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略有些削瘦,此时年纪应该三十出头,留着一把络腮胡子,他走进来后,抬头看了眼阿烟身上的红色棉裙,眸中仿佛有什么闪过,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他手里端着几个粗瓷大碗,拿着一个木勺子来到锅灶前,开始将那木头大锅盖打开,然后开始将几个粗瓷大碗一字排开,往里面盛汤,一边盛汤一边道:

    “外面天冷,眼看着怕是又要下雪了,还是喝些羊汤吧,暖胃驱寒。”

    第五言福的声音极为粗哑,异于常人,仿佛嗓子曾经被烧灼过一般。

    阿烟此时整个人都是绷着的,感觉极为敏锐,听到这话,忍不住抬眸看过去,昏暗的豆油灯中,她仿佛看到第五言福脖子里有火烧后留下的疤痕。

    萧正峰自从进来后,目光就从未离开过阿烟,此时见她的动作,感觉到她的紧张,便轻笑了下,安抚她道:

    “阿烟姑娘,第五兄弟长年独居于这大名山下,极少见外人,不过他这个人颇有侠义之气,姑娘不必介怀。”

    阿烟抿了抿唇,她知道萧正峰的意思,心中有点感动,不过这并没有办法缓解她浑身紧绷的神经。

    她此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笼罩,这并不是萧正峰带来的,更不是他那位叫第五言福的朋友。

    她的恐惧来源于一种未知的东西,也许她可以将那个未知归结为宿命。

    她可是曾经死在这个茅屋里。尽管那是十一年之后的事情,可是昔日冰冷的剑刺入身体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怎么可能忘记。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重生后再一次开始疑惑起来。

    到底是谁,对她那样一个穷酸而狼狈的妇人痛下杀手?她是因为什么而死?

    这么想着的时候,萧正峰已经取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羊骨汤来,配上一块极为厚实的烙饼。

    他将这些递给她,柔声道:“阿烟姑娘,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阿烟点点头,接过来,抿着唇儿小心翼翼地喝了。

    这羊骨汤的汤汁已经熬得发白了,里面也有羊肉,肥而不腻,而且也并没有什么膻腥味,浓郁的肉汤配上那厚实的烙饼,阿烟这才觉得自己是真得饿了。

    萧正峰凝视着阿烟,看她喝下,这才自己端起自己的那碗也喝了。

    喝完汤后,阿烟觉得通体舒服了许多,此时第五言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独独留下了萧正峰在这里陪着阿烟。

    豆大的油灯下,山中破旧的茅屋,孤男寡女,阿烟扭头看向萧正峰,却见萧正峰依旧一眨不眨地用那灼热专注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脸上微红,低声问道:“你那位第五兄弟呢?”

    萧正峰的目光被阿烟逮个正着,他或许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当下垂目看向一旁灶台里烧着的一根木柴。

    那木柴极为粗大,应该是第五言福临走前放进去的,此时在灶台里慢慢烧着,木炭通体烧得发红,似有若无的火苗让这冰冷的屋子里有了温暖的气息。

    他走过去,抬起大手,一边作势在灶前烤手,一边低声回答阿烟道:“他不想打扰我们,去柴房了。”

    其实这深山茅屋里,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自然没有其他好去处。不过呢,萧正峰在这一晚决定做重色轻友的人,任凭第五言福去了柴房。

    他也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忍不住想和阿烟姑娘独处而已。

    尽管他们很快也就成亲了,可是萧正峰还是有些迫不及待,哪怕能和她多独处一会儿,多说一句话,他都能多满足一分。

    阿烟听到萧正峰的那句“不想打扰我们”,顿时脸上越发红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暗暗地鄙薄了自己一下,想着自己也不是无知的小姑娘,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扭扭捏捏呢?

    于是她站起来,走到了灶台旁,陪着萧正峰一起烤火。

    红色的火光中,阿烟伸出手,却见那手纤细柔软,十个指头修长好看,真如同那剥开的嫩葱一般。而她十个指甲片片晶莹,仿佛是个小贝壳,在火光之下莹莹泛着粉泽。

    她这么一来,本来假装在烤手的萧正峰也不烤手了,就那么望着她的手看。

    她的手可真小,不过有自己的一半大小而已,细白柔腻的好像透明的般。

    有这么一刻,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伸手将她的那手收拢在自己大手里,或者俯首下去轻轻去吻那手指。

    不过他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尽管他们已经要定亲了,可是现在到底名分未定,他也不想吓坏了她。

    一时不免想起夜间所见的那山中小鹿,想着自己对她,其实正如对小鹿一般。

    于是在这灶膛里的木柴默默地燃烧着的时候,灶膛前烤火的两个人都是一声不吭,沉默地坐在那里。

    阿烟这么烤了一会儿手,觉得浑身暖和了许多,这才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正峰一眼。看过去时,却觉得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透出来。

    她微诧,再细细感觉,却仿佛他的喘息都有些粗重。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脸红微红,咬唇别过头去。

    男人终究是男人吧。

    这样一来,萧正峰便浑身不自在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某个龌龊不可告人的心思仿佛被阿烟姑娘看个一干二净。

    这下子,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阿烟……阿烟姑娘,我……”

    他想向她解释,解释自己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话说到一半,他才觉得自己没法解释。

    他闻着那似有若无的馨香,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子揉在怀里,他听着她的细密喘息声,便觉得自己饥渴地恨不得将她吃下,甚至他躲避着眼神努力命令自己去看地上,地上有她曼妙妩媚的身影,就连那袅袅的身影都是充满了动人的韵律。

    他就是想要她,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便仿佛化身为了一个饥渴的猛兽,恨不得将她拆皮剥骨,吞噬入肚。

    这个时候,让他去解释自己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真是自欺欺人,连自己都说不去了。

    阿烟听着这个男人结巴解释的声音,却忍不住抿唇笑了。

    她这一笑,陋室生辉,仿佛有须弥之花在那火光中绽放,萧正峰一切的声音都被消去,再也说不得什么,只能就那么痴痴地凝视着她。

    阿烟咬唇望向萧正峰,望着这个在山野茅屋的火光中略显粗野的男子,轻轻地道:“我想你抱着我。”

    茅屋外边,来自山谷的寒风夹裹着冰雪就那么放肆地呼啸着,豆大的油灯不疾不徐地静静燃烧着,灶膛里的木柴渐渐地染尽,化作了白色的木炭,发出一明一暗的光来。

    身旁那个曼妙娇美的姑娘,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娘,她眼眸如水,柔嫩的唇瓣吐出犹如乳莺一般的话语,我要你抱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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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正峰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梦寐以求的姑娘,却久久没有动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本文由 。。 首发昏暗而闪跃的桐油灯下,男子高挺的鼻梁在他刚毅的脸颊上投出一点阴影,那点阴影随着桐油灯的跃动而明暗闪动,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阿烟轻轻抿唇,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如果不出意外,在不久之后会成为她夫婿的男子。

    四目相对间,两个人却都是沉默。

    简陋的茅屋中,只有柴火静静燃烧的声音,他们彼此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空气中有什么紧绷的气息,一触即发。

    而就在此时,那桐油灯的灯花发出一个噼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沉默的魔咒被打破,紧绷的气息忽然放开,萧正峰喉咙间发出低而粗的翻滚声,他骤然伸出有力的臂膀往前一伸。

    一时之间,仿佛天地都在旋转,疾风拂弱柳,大浪淘细沙,她在他狂猛而激烈的动作中不知身在何处。

    当惊魂甫定之时,阿烟发现自己就这么绵软地斜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火烫坚硬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彰显了这个男人此时并不如他那紧绷的面容一般平静的内心。

    萧正峰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拧眉望着那灶膛里时明时灭的暗火,压抑下心中万千躁动,咬牙道:

    “阿烟姑娘,我本不想唐突了你的。”

    他们即将成为夫妻,这是永和帝下了圣旨的,也是双方家人都同意了的,只是到底大礼未成,他便是有再多的渴望,也希望压抑下来。

    怕,怕吓到她,也怕让她清誉受损。

    阿烟趴伏在这个男人怀中,听着他狂猛的心跳,却是低声笑了,那笑犹如丝帛一般柔软缠绵,余韵悠长,可是笑声末处,却仿佛一声富有韵律的嗟叹。

    她疲惫地闭上眸子,将幼滑的脸颊靠在他太过坚硬的肩膀上,低声喃道:

    “萧将军,我很冷……”

    萧正峰听闻,一直盯着那灶膛的眸子,终于缓慢而僵硬地垂下来,看望向怀中的姑娘。

    她绵软的身子犹如无骨一般趴伏在自己胸膛上,自己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见得那一缕缕秀媚如云的青丝随着纤细的肩膀流淌而下,甚至有一缕发梢缠绵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心间泛起说不尽的怜惜和柔情,抿了抿唇,低哑地道:“阿烟姑娘,我会一直抱着你,为你取暖的。”

    阿烟听了这个,却是轻笑,脸颊在他肩膀上慢慢地磨蹭了下,低声道:“可是我还害怕,真得好害怕……”

    她闭上眼睛,微微侧脸,喃喃着道:“我害怕一切都是梦,梦醒时,这里没有灯火,没有肉汤,也没有你的怀抱。”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破败的茅屋,积满灰尘的灶台,布满了蜘蛛网的红木箱子,以及被剑刺中之后,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萧正峰刚毅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安慰她,可是却发现言语有些无力。

    他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嘴拙的人,可是当他到了阿烟姑娘面前,却总是不知道说什么,总是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便把这姑娘惊到。

    于是他垂眸望着怀中那身姿曼妙的姑娘良久后,终于俯首下去,却是用自己的脸颊,摩挲了她的。

    这是一个亲昵的动作,带着一点诱哄小孩子般的安慰。

    脸颊相贴的时候,他享受着那幼滑的肌肤娇嫩的触感,轻轻摩挲间,他知道自己的动作惊起她些许的战栗。

    他忍不住轻声笑了下,压低了声音,温柔低哑地在她脸颊边耳语道:“别怕,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当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那语气中浸透着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而他灼烫的气息喷薄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粗硬的胡子茬似有若无地滑过她敏感的耳垂,她觉得自己已经化了,在他的灼烫中化为一滩水儿。

    她忍不住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遒劲结实的腰杆,她的身子也犹如藤蔓一般缠在他身上。

    她不光冷,不光怕,还很疼,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

    阿烟微合着眼睛,疲倦而满足地埋首在他怀里。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是一种蓬勃而爆发的力量。

    不过他却用深沉的气息调整来将那种爆发压抑克制下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阿烟觉得自己满足极了。

    如果这辈子有一个这样的男人陪着自己一生一世,自己实在是应该满足的。

    她抿唇轻笑了下,低声道:

    “萧将军,我忽然想起我母亲了。”

    萧正峰望着这个缠绕在自己身上妩媚撩人的姑娘,感受着那紧贴着自己腰部的两团莹软,抚着那娇柔一捻的曼妙腰肢,紧皱着眉头,满脸严肃地深吸口气。

    “阿烟姑娘,你母亲?”

    他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凡她再动一下,他便再也克制不住,立即化身狂风暴雨将她吞噬,然而她却毫无所觉地和自己唠起家常。

    萧正峰开始感到头疼,非常的无可奈何。

    阿烟的手握住他一缕黑而亮的头发,轻轻在手中把玩,低声问道:

    “萧将军,你可知道,阿烟的母亲,平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萧正峰低哑地道:

    “不知,是什么?”

    阿烟轻叹一声:

    “母亲当年和父亲相遇时,父亲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她抛却一切和父亲在一起,其实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对人。”

    萧正峰望着她的眸子中带了怜惜:“后来呢?”

    他知道,她的父亲顾齐修有个小妾,后来还娶了一个续弦。

    阿烟笑了下:

    “其实我的父亲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至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父亲做得够好了。只是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再要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因为当年母亲数年不曾有所出,于是在父亲三十三岁的那一年,母亲请他纳妾,以便传宗接代。

    后来,父亲到底是纳了周姨娘。

    母亲临终之时,其实是备受折磨的,她死的时候,头发都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那个时候的阿烟才六七岁而已,她就每天帮着母亲梳头,把那些掉下来的头发收集起来,放到小绣囊里。

    有一天她捧着头发哭了,她知道等到这些头发掉光了,也许母亲也不在了。

    萧正峰已经懂了,他沉声道:

    “阿烟姑娘,我萧正峰发誓,这辈子只要你一个,绝无她人。”

    阿烟唇边泛起笑意,流转着秋波的眸子眨了眨:

    “好。”

    萧正峰凝视着她唇边那抹笑,低声道:

    “我知道你不信。”

    她依然在笑,她什么都没说,可是萧正峰觉得,她的眼睛深处是灰色的,就像秋天的那种灰色。

    其实阿烟并不是不信,她自然是信萧正峰的。

    她相信萧正峰此时一定是拳拳之心无半点虚假。

    可是世事多变幻,人总是会随着世事沧桑而慢慢地改变。

    现在的萧正峰,无法为未来的萧正峰去承诺。

    而萧正峰,却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将手轻轻在她水骨隆起之处抚过,郑重而低哑地道: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来印证这个誓言。”

    他的声音那么低柔,仿佛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如流水一般,淌进阿烟的心里。

    她闭上眸子,疲惫地笑了下,唇边泛起一点满足,不过却是低声道:

    “我有点累……”

    萧正峰温声道:

    “那你睡吧。”

    说着这话时,他将她如同一个小孩子般揽在怀里。

    ***************************

    那一夜,萧正峰抱着阿烟整整一夜。

    不曾合眼。

    第二日,天就那么渐渐亮了起来,太阳升起,温煦阳光经过积雪折射后,透过破旧的窗棂投射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将她脸上稚子般的细密绒毛渲染成了透明的金黄色。。

    她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眼眸,修长的睫毛犹如蝴蝶收起优雅蝶翼停歇在花瓣上那般,安静而优美。

    有那么一刻,萧正峰很想俯首下去,去亲亲那细密修长的蝶翼,然而就在此时,那蝶翼微微颤动,紧接着,一双朦胧如雾眸子睁开了,就那么略显迷茫地望着自己。

    她嫣红的唇儿轻轻蠕动了下,终于低声道:“你抱了我一夜?”

    就这么以一个姿势坐了一夜的萧正峰,一动不动地道:“嗯。”

    阿烟微诧,然后便笑了,她修长的臂膀伸出,纤细削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抚着他扎人的下巴,软声道:

    “你看着比昨晚潦草了些。”

    其实是胡子,比昨日个长了一些,愣是把原本就坚毅冷厉的脸庞涂抹上一些潦倒汉子的味道。

    萧正峰见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当下将她放下来,温声道:“你在这里等下,我出去看看,弄些吃食。”

    阿烟却道:“昨日我遇到了这种事,怕是家人正四处寻找,还是麻烦萧将军先派人去通知我家里吧。”

    萧正峰听到这个,原本已经扣住门扉的手停顿了下,其实他有些舍不得。

    不过他到底是点了点头:“好。”

    简陋破旧的门发出“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投射入室内,阿烟有那么一刻觉得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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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眯了下眸子,也跟着萧正峰走出了茅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し

    此时萧正峰的朋友第五言福早已经起床了,正在一旁院子里修理着昨夜被风雪压坏的篱笆,见到他们二人从屋子里出来,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

    阿烟环顾四周,却见这里果然是大名山下的一处山坳,正是她上辈子曾经走到过的地方。

    白日里的阳光驱逐了昨日的黑暗,萧正峰厚实温暖的怀抱也让她逐渐忘记昨夜的寒凉,此时的阿烟开始冷静地思考着这件事。

    杀了自己的那个人,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别有用心?而这个人又和茅屋的主人第五言福有什么干系?

    想着这个,阿烟忍不住去看了看第五言福的鞋子,只是一个山里人家最常穿的牛皮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更不是昔日那个杀了自己的人所穿的朱靴。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忽而听到“呦呦”的声音,仿佛鹿鸣,只是十分稚嫩,听起来倒是幼鹿的声音。

    抬头望过去,却见篱笆外面的残雪之中,一只通体白色的幼鹿昂着长了树枝一般鹿角的头颅,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当下迈步过去,笑望着那白鹿:“你是个小家伙呢!”

    说着这话时,她伸出手来,忍不住隔着篱笆去摸小白鹿那一对支愣着的小耳朵,小白鹿倒也不怕她,歪着脑袋温驯地任凭她去摸。小白鹿的耳朵毛茸茸的娇软,摸起来是别样的触感。

    此时晨间的阳光从山坳里投射过来,稀薄的雾气在山下小院中缭绕,为眼前的一起蒙上了仙境般的神韵。而那在朦胧的雾气中,清雅妩媚的女子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在她面前低下鹿角颇为乖顺的小白鹿。

    林间有过冬的雀儿,在那里上窜下蹦叽叽喳喳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在她身上,把她一头乌发抹上了淡金色的边缘,她伸出的手指如玉,在这晨雾之中犹如透明的一般。小鹿湿润的眸子闪着温驯的光芒,在她手底下乖巧地磨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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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正峰从旁望着这一切,竟有些不想开口,唯恐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不过最后他还是迈步过去,半蹲下来,望着那小白鹿道:

    “它和你倒是有缘,昨日个若不是这白鹿,我也不会在山沟里往前一直走,更不会发现你。”

    阿烟听到这话,不免诧异,越发怜爱地抚摸着那鹿:

    “它果然是个有灵气的小东西。”

    萧正峰唇边微微绽开一个笑来,眸中也温暖起来:

    “我原本还要捉了它来送给你,不曾想如今它倒是自己过来了。”

    阿烟哑然失笑,望着那小鹿儿,软声哄道:

    “小鹿儿,你可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

    小鹿儿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却并不说话,只是用嘴巴在她玉白的手心里亲昵地磨蹭着。

    阿烟手心里发痒,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

    “你既不反对,那我便认为你应了呢!”

    萧正峰但凡见到阿烟,便会看到她在笑,只是那笑总是如同烟雾一般,极为清淡,如今倒是难得见她笑得这么好听,一时不免越发凝着她不舍的放开。

    这边正说着话间,却见萧正峰原本含笑的眸子微变,转首看向山林间。而一旁的第五言福也皱眉看向山坳间的小路。

    片刻过后,便是阿烟也听到动静了,紧接着,便见几个浑身狼狈的人穿着六扇门的官服出现在眼前。这几个六扇门衙役正是帮着前来寻找阿烟的,如今见这里有个茅屋,茅屋前又有个女子,形容倒是和顾家姑娘极为相似,当下不由大喜。

    阿烟见了他们,便也猜到这是前来搜寻自己的,怕父亲担忧,当下忙过去问起如今燕京城的情景。

    一时那群衙役自然是喜出望外,派了人前去联络顾左相家的蓝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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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燕京城里,顾齐修虽然心急女儿,不过这早朝还是要上的,当下胡乱套上官服,匆忙去上早朝。早朝上恰好商议起那群武将派遣的事,威武大将军呈上一个奏折,正是由军部拟定的各将调遣安排。

    永和帝看了,便分给身边几位大臣参阅,当下几个人便讨论起来。正说着间,那威武大将军忽而道:

    “此番调遣,其他也就罢了,只是其中一位四品将军的,大家可是要格外看看的,可别不小心把这位将军派遣到什么苦寒之地,那样咱们未免太不厚道!”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免诧异,笑问道:“不知道威武大将军说得是哪位?”

    威武大将军笑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顾齐修,朗声道:“自然是四品征远将军萧正峰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素来和威武大将军相投的,顿时意会,不免哈哈笑了起来,连声称是。其他顾齐修一派的,见此情景,顿时觉得威武大将军分明是落井下石,不免冷笑一声。

    顾齐修原本心中担忧女儿阿烟安危,如今被威武大将军意有所指,眉目间便有着不悦,当下沉声道:

    “我顾齐修素来公私分明,这萧正峰虽则为我顾齐修未来女婿,可是断断没有徇私之理,如今这等玩笑,可是开不得!”

    众人见他不喜,一时也觉得威武大将军这个玩笑开过了,纷纷收起笑来,连声附和道:

    “左相大人说得是,说得是。”

    永和帝在龙座上看着这番情景,一直不曾开口,如今却忽而笑道:

    “朕也是看着阿烟长大的,如今既为她赐婚,又怎么忍心让她随夫前去苦寒之地。”

    永和帝这么一说,当下顾齐修也不好说什么了,其他人也只好连声称是。

    君臣一群人又在早朝上讨论了其他几件大事后,便宣布退了朝。

    顾齐修因心中有事,也没有等其他大臣,便急匆匆地走出大殿,往正和门前行去,谁知道威武大将军等人很快从后面追上来了。

    这大将军身后跟着一群武将,在那里众星拥簇地过来,笑呵呵地和顾齐修打了招呼后,却是故作诧异地道:

    “左相大人,这才下了朝,怎么也不和咱们一起出恭,却独自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齐修心中冷哼一声,想着这孙开英分明知道一切,却故作不知,分明是有意落井下石,不免想着此人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当下他阴着脸,挑眉笑道:“怎么,大将军有事?”

    威武大将军哈哈笑着道:

    “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想说句,如今才下过雪,外面天冷,一个姑娘家的,孤身寡人,可千万别遇到什么歹人。若是左相大人实在寻不得人,有需要的地方,尽快开口就是。”

    顾齐修冷眼扫过去,凉凉地道:

    “这个倒是不必了,大将军若是有这闲情逸致,不妨没事多翻翻燕京子弟名录。”

    说到这里,他微一停顿,笑望着大将军,压低了声音道:

    “姑娘家总是留在府中,若是哪日肚子都大了,总是不好。”

    说完这个,也不待大将军回话,径自扬长而去了。

    威武大将军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过来那话中意思,顿时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粗声骂道:

    “这个老匹夫,太过嚣张!”

    一旁的某个武将是他心腹,见此情景,低声道:

    “大将军不必气恼,顾家的那姑娘如今在外面过了一夜,我们已经连夜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只说这顾家姑娘不愿意嫁给一个莽汉,跟着身边的仆人私奔了。如今便是他将顾家姑娘找回来,这清白名声也毁了。”

    威武大将军听此,眸中泛冷,阴声道:

    “便该如此,这老匹夫实在可恨,竟然设下陷阱,辱及我儿闺誉。”

    若然不是雅蔚和太子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太子那无能小儿竟然懦弱地放弃了雅蔚,那么雅蔚的太子妃之位是十拿九稳的。而待到太子继位,自己便是国之岳丈,自己的女儿也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自己再不是如今这个受窝囊气的大将军!

    想到这里,威武大将军越发憋闷:“总是要他们一家身败名裂,方解我数年来之郁结!”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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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小娇娘介绍:
阿烟知道,虽然萧正峰现在不过是个三等武将,可是将来却是要封侯的,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那是谁也想不到的风光。她是没想到这一世,这人竟然来自己府中求亲。这算好事,还是坏事?阿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可是也记得,上一世,萧正峰娶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听说那姑娘,新婚第二天就赖床将军家的小娇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军家的小娇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军家的小娇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