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我是仙凡TXT下载我是仙凡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是仙凡全文阅读

作者:百里玺     我是仙凡txt下载     我是仙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是仙凡全文阅读

1 一夜寒筏

    寒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弦月升的早,月落时,天将拂晓。

    此时的周庄水乡依然沉浸在茫茫的晨雾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水乡轮廓。

    河岸上万籁静寂,寒风冷冽如刀。

    枯树梢头的一窝鸦巢里,寒鸦冻缩在巢内,偶尔发出一声啼叫,夜色中分外呱噪刺耳。

    苏尘踩着一副小竹筏,冻红的小手紧抓着一支丈长的竹竿,在水中晃悠飘荡,滑向河道中。

    他身后的竹筏上,放着一个竹篾编制的渔篓、一盏竹筒渔灯、一副打渔捞网。

    水花不时轻溅上筏子,打湿了他的草藤鞋,冰水透着浸肌砭骨的寒意。寒风吹来,瘦小单薄的身子顿时打了几个哆嗦。

    苏尘是周庄一户贫寒渔家的孩子。

    渔家日子艰难,姑苏县衙的舟税已经很沉重,再加上江湖帮派不时的敲诈勒索,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压着苏家上下喘不过气来。

    爹娘每日去大湖打渔,早出晚归,也仅够一家五口勉强糊口。

    苏尘还是十二岁纤弱少年,却已经很成熟懂事,想趁着拂晓时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在河里捕些鱼虾卖些铜钱,弥补家用。

    竹筏到了河中,他将一丈长竹竿深插入河底淤泥,停泊下来。

    苏尘使劲搓了搓自己几乎要僵冷的小手,让自己暖和了一些。撸起麻衣袖子,从怀里掏出燧火石和干草,使劲撞击十多下,才终于引燃了一株干草。

    他急忙用干草点燃筏子上的那盏竹筒油灯,用小棍挑着竹筒油灯,放到竹筏的边缘,贴近水面处。

    竹筒油灯的光极为黯淡,在这片夜色朦胧的寂静河里,却是唯一的亮光。

    鱼虾趋光,夜里容易被明火吸引。

    如果再洒上一点鱼草叶子、蚯蚓和窝头碎粒之类的鱼食为诱饵,自然引来到更多的鱼虾前来寻食。

    “灯火诱鱼”这是渔民夜里捕鱼的小技巧,也是苏尘最拿手的捕鱼术。

    苏尘做完这些,才缩紧着单薄的麻布衫,蹲在冰冷浸水的竹筏上,拿着一副捞网,耐心的等待着河里的鱼群前来觅食。

    河里小鱼虾米很多,但不值几个钱。

    大老远运去姑苏县城的西门码头集市卖,满满一大渔篓子的小鱼仔虾米,也才换二三文铜钱,几乎不够渔民忙碌一天的饭钱。

    值钱的是数斤重的大鱼。

    周庄水乡附近的娄县有一座上百里的深水大湖泊,名叫淀山湖,湖面风高浪急,盛产大鲫鱼。

    捕上二斤重的大鱼,一条能卖上五文铜钱。

    不过,那是县城人家和酒家客栈的贵客才经常吃上的东西。

    周庄的渔民们打捞到大鱼都舍不得自己吃。

    通常运到姑苏县城里卖了换成铜钱,拿来应付县衙的舟税。剩下一点铜钱,才去换成米盐油布,勉强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

    除此之外,大湖泊里还有极其稀罕的“银脊刀鱼、雪花石鱼、红尾大虾”三大珍品。

    想到这三大珍品鱼,苏尘便心热。

    一条仅半斤重的珍稀银脊刀鱼,卖给姑苏县城最大的酒家“天鹰客栈”,能卖出令人咋舌的五百枚铜钱的大价钱,几乎抵得上渔民打捞一整条船的鱼还值钱。

    苏尘经常跟渔民大人们去过县城的天鹰客栈卖鱼,认识天鹰客栈打杂的小伙计阿丑,三来二去之后,两名少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所以熟悉县城鱼市的行情。

    只是这些珍贵鱼种极难捕捞,每日数百艘渔船下湖,也未必有一两艘能捞到一尾三大珍品。

    哪怕是有数十年经验的老渔民,在深水大湖泊里,用数丈巨大的渔网,都很难打捞到银脊刀鱼。

    如果有渔民走运捕捞到一尾,一定向周庄所有渔民们都炫耀一番,恨不得人人都夸耀羡慕自己。

    可惜,只有壮年渔夫才敢乘渔船下大湖,撒大网捕捞。

    苏尘还是少年,力气羸弱,不敢下大湖,只能撑小竹筏子在平静的河里捞鱼。

    他对这些特产珍稀鱼,虽然羡慕,但也不敢去多法。

    在小河里偶尔也能捕捞到游出湖的大鲫鱼。

    只是,周庄通向姑苏县城的水道,是一条十分繁忙的河道。

    白天往来的大小商船至少数十艘,渔船更是数百艘,河中大鱼容易受惊,会被大船惊走,沉潜到七八丈河底,根本无法捕捞。

    只有在拂晓的短暂一个时辰内,河面上几乎没有大船往来,大鱼不会受到惊吓,才会浮到河面来觅食浮游的小虫。

    这也是苏尘唯一捕捞大鲫鱼的机会。

    ...

    不多久,一些小鱼群受渔灯吸引,在竹筏周围出现。

    苏尘忍着寒风刺骨,蹲在竹筏上耐心等着。

    肚子有点饿,从怀里掏出一个冷硬的窝窝头,掰了一半慢慢嚼着吃,垫一下肚子。剩下一半舍不得吃,放回怀里收着。

    他想要捕捞的不是这些装满一大渔篓才值得几文钱的小鱼虾米,而是大鱼。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河中出现一道银光,如同一缕灵动的银线在水中游动,浮上水面吃鱼饵,被竹筏挂着油灯火光一照,夜色之中璀璨动人。

    这是银脊刀鱼!

    苏尘刹那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他漆黑灵动的眼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河里那道轻灵游曳的银线,呼吸急促起来,心中砰砰直跳,露出难以置信的之色。

    银脊刀鱼只有在大湖泊深处才偶尔能看到,恐怕是大湖里食物不足,它才在寒冬,游到河里觅食来了。

    看这条银脊刀鱼,至少有七八两重的个头吧!

    半斤重的银脊刀鱼就可以卖到五百文铜钱。

    每多增一两,可以多卖一百文铜钱。这条银脊刀鱼足足可以卖上七八百文铜钱的大价钱,抵得上自己忙活一年挣到的钱。

    苏尘脸色涨红,心头跳的怦然。

    家里贫寒如洗,他当然知道这么一条珍贵的银脊刀鱼意味着什么。

    要是捕捞到这条刀鱼,在姑苏县城的客栈卖出高价,便可以换回足足好几大袋的雪白米面、口粮、盐巴和新布。

    现在是腊月,很快就要过新年。

    今年过年便可以吃上一顿美味的虾米素菜饺子,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再也不用去啃硬邦邦的窝窝头了。

    还能给弟弟、妹妹扯上几尺大布,做两套新年的新衣裳。

    多余的铜钱,甚至还能拿去缴姑苏县衙的舟税,替爹娘减轻一部分肩上的负担。

    爹娘知道他这么能干,肯定喜开颜笑,摸着他的头狠狠夸赞他一番。

    有了这条银脊刀鱼,今年一定能轻松过一个好年!

    苏尘连忙屏住呼吸,清澈的眼眸中闪耀着一枚枚铜钱的金光,一双小手沉稳的握着鱼篼网,极其缓慢的开始收网。

    “银脊刀鱼”,号称水中飞刀,绝非浪得虚名。

    它很容易受惊,游速非极快,切水如刀,一闪即没。

    打捞银脊刀鱼,非常考验一个渔民的功力。

    心静,气沉,眼准,手快!

    苏尘沉住气,慢慢收网。

    就在这时,河边树梢鸦窝里栖的一条乌鸦,不知怎的突然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鸦鸣叫。

    “呀~~!”

    全神贯注的苏尘吃了一惊,一双小手死死抓着的捞网不由轻颤一下,河面上惊起一朵轻微的小水花。

    河中银脊刀鱼顿时受惊,鱼尾猛然一甩,闪电般从鱼篼网的边缘蹿出三四丈远,眨眼间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糟!

    银脊刀鱼被惊跑了!

    苏尘提着一个只有几条小虾米的空鱼篼网,不由气身子颤抖,直想哭。

    都是那只混蛋臭嘴乌鸦乱叫!

    这可是一条七八两重的银脊刀鱼,足足七八百文铜钱!

    可惜,被寒鸦这臭嘴巴的一叫唤,全没了!

    今年过个好年的愿望,也泡汤了!

    苏尘眼眶泛红,恶狠狠的瞪向河边树梢的鸦巢。

    他气恼无比,竹筏滑过去,拿起手里的长竹竿,捅向树梢上的一窝老鸦巢。

    “臭寒鸦,让你瞎叫唤!”

    鸦巢被捅,寒鸦惊的“呀哇哇”直乱叫,却在巢里装死不敢露头。

    半响,苏尘手臂酸软,颓然跌坐在竹筏上沮丧无比。

    被寒霜冻的通红的小脸蛋上,尽是一副丧气失望的神色。

    唉!

    苏尘也知道,这老寒鸦什么都不懂,只是半夜被霜气冻的惊醒,胡乱叫唤了一声而已,也不是故意害他。

    跟它怄什么气!

    苏尘叹了口气,反而有些歉意,望着枝头的鸦巢。

    “对不住!俺不该一时心恼气急就找你撒气,捅你的老巢。这天寒地冻,你在巢里也冻熬的苦,这些虾米就当是俺给你陪个不是。”

    苏尘从渔篓里抓了一把小鱼虾,丢在老树根下,随后撑着竹筏继续打渔去了。

    等他走远了寒鸦自然会飞下树去吃。

    寒鸦抗议的“呀呀”叫唤了几声,缩在巢穴里继续装死。

    一个时辰之后,苏尘终于打满了一渔篓的大鱼小虾。

    忙活了大半夜,虽没抓到那条珍稀的银脊刀鱼,但也有一些其它收获,抓了一条两斤重的大鲫鱼。

    一条大鲫鱼在周庄集市上,可跟樵夫换回一大捆柴火,冬夜里烧好四五个晚上。

    这五文铜钱不多,但只要经常打渔,在日夜积累也能填补一点家用,爹娘想来也会喜欢。

    渔篓里剩下的小鱼虾仔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可以给弟弟妹妹熬几碗鱼汤喝。吃不完的,就拿去跟周庄农家换些青菜叶子。

    这个冬天很难熬,过的比往年更苦些。

    苏尘打满了一篓鱼,稚嫩的脸上多了一份喜色,划着竹筏往家里而去,寻思着过了这个大年,弟弟妹妹再长大一二岁,家里多了两个懂事的小娃帮衬着干活,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2 渔火愁眠

    苏尘撑着小竹筏载着鱼虾满满的渔篓,往周庄水乡河岸停泊的一艘老渔船而去,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准备回老渔船见爹爹和娘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拂晓的河道雾气茫茫,勉强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几处渔家灯火,显得引人注目。在周庄水乡的一条河道岸边,停泊着苏尘家的老渔舟。

    苏家祖上世代在周庄水乡以捕鱼为业,一家老小五口都住在这老渔船上。

    老渔船,顶棚是用竹篾和干稻草捆扎成的简陋窝棚,棚里涂了一层黄泥浆抵挡寒风,早已经干裂,多出许多隙缝。

    窝棚入口被一条破旧的帘布闭着,用的太久,破碎漏风。寒风从帘布缝隙里呼呼灌进渔舱里来,寒意刺骨。

    被熏得漆黑的棚顶上挂着一盏昏暗油灯,油浅到底,摇曳着黯淡红光,勉强可以看清窝棚里的情形。

    在窝棚内靠门帘处,有一个小土灶,是用红泥土垒起来的,上面架着一口瓦罐,熬着小锅的清粥,粥上飘着几片白菜叶,里面没有丁点油水和盐花。

    灶底下烧着一根干柴火,往外面冒着呼呼的星火气。

    寒冬下的窝棚内,全靠灶里的这股热气,才勉强维持着少许暖意。

    灶边放置着旧木桶,里面养着几条张合着嘴巴快死的小鲫鱼。

    窝棚的最里面,则是陈旧的木板床和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被褥,被窝里睡着两名脏兮兮的三四岁幼童,缩在被褥里,偶然咛呢几声。

    周庄水乡大多数渔民,都过的这样清贫。逢年过节的时候能沾上一点油盐荤腥,就已经很不错了。

    苏老爹黝黑的脸上满是皱褶,蹲在灶台边,拿着一杆寒烟斗,吧嗒吧嗒沉闷的吸着寒烟。

    劣质的老旱烟叶,很是干烈,偶尔咳嗽几声。

    苏老娘手上忙不停,在床边缝织着一张破旧的渔网,脸上愁苦。

    “孩子他爹,今年俺们家又没攒下几个钱,一年忙到尾只攒下四两碎银。眼看要过大年,年前要向县衙交一笔舟捐,这点银子一下就没了。

    俺们打了鱼运去县城里卖,巨鲸帮的那笔过秤费还没有着落。这样下去,这个冬天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苏老娘补织着旧渔网,絮絮叨叨,叹着气。

    姑苏县衙的舟捐是每年五两银子,必须在过大年之前上缴,否则县衙那群凶神恶煞的衙役就要下乡找上门,扣住渔船不许下水。

    巨鲸帮是吴郡十三县境内的五大江湖帮派之一,盘踞太湖,在偌大的吴郡之内横行上百年,垄断了上千里方圆的大小湖泊、河运,对周庄渔民们征收过秤费,每月一两银子。

    渔民月月要交,否则巨鲸帮不允许渔民运鱼去县城里贩卖,打了再多的鱼也只能烂在渔船上。

    渔民的鱼卖不出去,断了生计,那就是死路一条。

    对周庄那些老实巴交的渔民来说,巨鲸帮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恶狼,欺男霸女,勒索豪夺,比衙门官差还狠毒,不敢丝毫反抗。

    “吧嗒~!”

    苏老爹是老渔民,心里当然清楚这些账。

    还差了足足二两银子,也就是二千文铜钱,这个冬天很难熬。

    每逢过大年,就像过一场大劫。

    熬过这场劫,到明年春天大湖里的大鱼更多一些,收入才能稍微好转一点。

    没别的办法,只能每天天不亮就下湖,拼命多打一点鱼。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打渔汉子,一辈子都是这么硬抗着过来的。

    只是,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湖里大鱼很少。眼看就过新年了,这短短一个多月,就算晚上不睡觉,无论如何也挣不来二两银。

    逼不得已,怕是只能去找周庄的乡绅周大户借些利贷银子,来年再还上。但这乡绅的银子利滚利,借来容易,还起来难。

    苏老爹只是一声不吭,寒烟斗抽的更猛。

    “孩子他爹,俺们把大娃送到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当使唤吧。大娃现在十二岁,懂事了,也能干一些粗活,咱替他找一个善心点的大户人家,也能有个活路。”

    苏老娘寻思了好久,才神色哀戚,说出了一个主意。

    姑苏县城大户人家,经常会在腊月时节收一些穷苦人家的十余岁少年男女,从小养着当家仆、婢女,会给一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但要签下终身卖身契。

    签了卖身契之后,就不是平民籍而是贱民籍,整个人属于主人家。

    如果主人家不厚道,奴仆被虐待打死,也不犯王法,顶多再赔一点银子。

    所以穷苦人家但凡还有一点希望,都不会送自家子女去给大户人家当奴婢,把命放在别人手里。

    可是今年冬天,家里实在熬不过去,不把大娃送去大户人家里当奴仆,留家里又能有什么活路?

    虽然是给人家当奴仆,但县城大户人家的奴仆都穿得体面,吃的米面也比渔家要好,总比饿死、病死强。

    如果有别的出路,苏老娘也不想让自己的娃去别人家当家奴。

    但日子很艰辛,让苏老娘早就懂得一个最朴实的道理,想法子活下来才是硬道理。这是他们的命,也是苏尘的命。

    “闭嘴!娃能卖吗!”

    苏老爹大怒,激动的浑身颤栗,手指着苏老娘,似乎在愤怒她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让他卖掉大娃,这简直是割他的心头肉,挖他心头血。

    “孩他爹,大娃是俺这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有其它法子,俺也不想啊!孩他爹,你可别忘了,他的病可是要命啊!要是今年他的病又犯了,这可怎么活啊!”

    苏老娘哭了,老泪纵横,诉说着。

    当年大娃刚出生,苏老娘没足够的奶水,大娃饿急了哭了一场,流出青泪滴在床上,结成两粒青石。

    才一会儿功夫,大娃就面色青白嘴唇发紫,眼看是不行了。

    他们俩从未听过“滴泪化石”的怪病。

    连夜带大娃去县城找大夫,找遍城里几十个药铺,大夫们都惊呆了,说这是闻所未闻,甚至在药书典籍上都没有记载的稀世怪病。

    甚至有大夫说这是早夭之病,就算这次救过来,依然活不过二三岁就会死掉,丢了算了。

    但苏老爹和苏老娘没把大娃丢弃,听县城里人说寒山道观的寒山真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他们便在县城西门的寒山道观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老观主。

    好不容易求来老观主出面给大娃诊病,看了奄奄一息的大娃,说大娃的病很怪,这病应该是传说中的‘天恨病’,被老天爷给恨上了,不让他活。

    这掉下来的怪石是‘天恨石’,体内漏了元气。用参药补元气的法子,或许可以暂时续命。但也只能救得一时,治不了病根。

    这法子也很简单,就是参药很贵。

    他们急匆匆花了小半年的积蓄,在药铺买了一根十年份的野参,果然把大娃的命救下来,慢慢养到十二岁。

    这些年,苏家每年都会特意留下一两银子,专门给大娃买参。大娃要是哭出青石泪,就立刻用参药续元补命。

    “今年打渔收成不好,现在连县衙的舟捐、巨鲸帮的过秤费的钱都不足,还差了整整二两银子。要是他哭出青石泪来,没有银子买参药来救命,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可是俺们家这情况,哪有多余的钱去买参药?”

    “送大娃去县城大户人家当家奴,至少他吃穿不愁,说不定能存下点钱娶媳妇。可留在家里,万一生病,哪还有救命的钱啊?””

    苏老娘絮絮叨叨的诉说这些年的辛苦。

    苏老爹沉默下来,吧嗒吧嗒的抽着寒烟,头低的更沉了。苏老娘说的这些,他又怎么不清楚。

    大娃“尘”这名,还是寒山真人随手给起的,说天底下唯有尘土最贱,不遭老天爷忌恨,容易活下来。

    大娃自小懂事,很少哭,一年到头难得落泪一次。

    但这十多年积累下来,苏尘陆陆续续也哭过十几次,花了不少的银钱买参药。

    苏老爹这些年是一个铜钱一个铜钱,把买参药的铜钱积攒下来,对这些又怎么会不清楚。

    县衙每年五两的船捐、巨鲸帮每月一两的过秤费,对家里是沉重的负担,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来。

    苏尘每年偶尔发作的怪病,更是雪上加霜,在这些重担之上又多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苏老爹这些年一直咬牙,死硬撑着。

    今年冬天打渔收成太差,家里的银钱实在缺口太大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谁也不知道大娃下次什么时候会哭。

    要是大娃再落泪一次,家里没银钱买参药来续命,恐怕就真的要病夭了。

    想到这里,苏老爹沉默,埋头愁眉猛吸着老旱烟。

    或许,孩子他娘说得对。

    把大娃送去县城的大户人家当奴仆,日子会很苦,经常遭主子家打骂,但好歹能换回十两银子,及时买参药活下一条命。

    这艰难的世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哪敢奢望其它。

    要是没钱买参药,大娃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渔船,烟雾缭绕,油灯昏黄低暗。

    窝棚里苏老娘有一句没一句的哀叹。

    苏老爹大多时候抽着寒烟沉默着,寻思着等大娃回来,将这事情好好跟大娃说一说。大娃,或许会...同意吧。

    ...

    破旧的苏家老渔船外。

    苏尘孤零零站在小竹筏上,打渔归来的喜悦早已经消失殆尽,脸色苍白如雪,眼眸中尽是失魂落魄,瘦弱单薄的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小手紧拽着手中的竹竿。

    他牙齿死死咬着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苏尘知道自己自幼天生怪病,每当落泪化成青石,就会元气大伤重病一场,几乎丢掉小半条命,还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带来一场大灾难。

    他这脆弱的生命,就像一盏摇曳的竹灯渔火,随时可能被一股寒风吹熄灭。

    每当那时,爹娘都会愁眉苦脸,耗费大半年的积蓄去县城里的药铺买回一株参药,熬在鱼汤里给他补元气。

    苏尘对此一直心中内疚。

    他自五六岁懂事,就开始帮着爹娘干一些杂活,十余岁就可以开始独立打些小鱼虾米赚点小钱,想尽法子帮爹娘减轻负担。积蓄下铜钱来买参药,也让自己尽量能活下来。

    但是,亲耳听到爹娘想将他卖给县城里大户人家当奴仆,苏尘还是如遭雷噬,痛彻心扉。

    爹娘不要他了,要卖了他!

    苏尘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只剩下空洞,强忍着眼眶泛出的酸意。

    这些年他一直不想面对的噩耗,终于还是来了。

    他仰着头,闭上眼睛,好半响才从这噩耗中缓过劲来!

    心中不敢有丝毫的怨恨。

    爹爹每天天不亮就去大湖泊捕鱼,日落傍晚才息。娘亲白天陪着去帮忙撒网,晚上在家里补网、织衣,总是熬到深夜才息。

    爹娘辛苦养了他十二年,白发早生,恩重如山。

    他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只是~,亲耳听到爹娘商议着要将他卖给县城的大户人家当奴仆,苏尘心里真的很难受,难受的想哭出来。

    可是哭出来就会大病一场,他根本没银钱买昂贵的参药。

    没参药,就会死。

    他不想死!

    苏尘不敢哭,死咬着嘴唇,心中酸楚,强忍着眼眶泛起的酸意。

    在老渔船外徘徊许久。

    他比同龄人要更早熟懂事,但终究只是一名十二岁的懵懂少年。对自己命运的剧变,束手无策,茫然而彷徨。

    自己这病看来是一辈子治不好,不能再继续拖累家里了。少了自己这怪病拖累,家里的压力能减轻很多。

    是时候,去姑苏县城找一份活干,自己来养活自己,说不定还能多挣些铜钱寄回家里,帮爹娘减轻负担。

    要是犯病了...便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苏尘露出绝然之色。

    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快要僵硬,使劲搓了搓手脚,把竹筏上一个装满了鱼虾的渔篓,轻轻放在老渔船的前头。

    想了想,又解下腰间一个小麻布钱袋,里面装了四五十余枚铜钱。

    每次苏尘夜里打了大鱼,跟着周庄渔民大人们去县城里贩卖,都会私下留一文铜钱,以防万一自己流出青石泪,也好去买参药续命。

    积攒下来的小袋铜钱不多,也买不了一株参药。马上就过新年了,这点铜钱留给弟弟妹妹添置二件新衣裳,让爹娘少一点忧愁。

    苏尘将这个小钱袋,也放在渔船前头。

    他怀里只剩下一个装着十多粒青泪石的小布兜子,以及拂晓打渔的时候没有吃完的半个冰冷窝窝头。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别的值钱之物。

    苏尘双膝跪在冰冷浸水的竹筏,端端正正的朝老渔船磕了三个头。

    俺走了!

    爹娘保重,恕孩儿不能在膝前尽孝!

    二弟、三妹,就此别过,哥哥不能天天看护你们了!一定要好好长大,替哥哥给爹娘尽孝。

    苏尘稚气的小脸上难掩悲伤,拜完起身,冻红的小手吃力的撑起冰凉的竹竿,缓缓滑向远方河道。

    ...

    “哗啦~!”

    苏老爹似乎隐约听到老渔船窝棚外面有水声动静。刚开始他也没在意,以为是其他渔家早起去大湖里打渔,经过老渔船附近溅起水花。

    突然,他想到大娃夜里起来去小河里打渔,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都要回来了。该不会是大娃的竹筏声吧?!

    苏老爹脸色一变,连忙掀开渔船破帘子,冲出窝棚外面。

    只见,老渔船的船头上,端端正正的放置着一个装满了鱼虾的渔篓,上面还有大娃的一个贴身小布钱袋,摆放端正平整,没有丝毫皱褶。

    苏老爹皱褶的老脸全是震惊。

    这是大娃的东西,可是人却不见了。

    难道大娃听到了刚才他娘说的那些话?

    别看大娃自小性子冷静,懂事不冲动。但是骨子里却是十分刚烈,打落牙都只会和着血,一声不吭往肚子里咽的那种倔强少年。

    大娃要是听到要卖了他,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不知道做出什么傻事。

    “大娃~~,回来!”

    苏老爹不由急了。

    “娃儿啊!娘错了,回来!”

    苏老娘也慌了,踉跄着冲出了船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河面上传荡。

    可是,暗夜河道之中,天地间一片灰雾朦胧,哪里还有苏尘那艘孤零零小竹筏的影子。

3 西门码头

    苏河如镜,倒映着两岸青山秀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碧波泛起涟漪,荡漾着成片枯黄的芦苇。

    一条小寒筏沿着河道往姑苏县城方向而去,途中偶尔见静谧的乡野小村,寒冬腊月,千里田野一片寒冻萧瑟。

    苏尘感到肚子饥饿,将剩下的半个粗粮窝窝头吃了,勉强垫了一下肚子。渴了用小手在河里舀两捧刺骨的冷水,在口中捂暖了,再吞入腹内解渴。

    竹竿划累了也不打紧,歇一歇继续赶路。只要别让筏子漂上岸,或者撞了别的船就行。这条水道,苏尘以前经常走,十分熟悉。

    数个时辰之后,沿途渐渐繁华。大约在中午时分,苏尘划小竹筏到了姑苏县城的西门码头。

    正午的西门码头,随处可见停泊着大小货船和渔船,异常繁华热闹。

    苏尘对姑苏县城的了解不多,只是听渔民大人们在打渔和茶余饭后闲谈,知道姑苏县城是吴郡内的十三个县城中地域最大的一座,辖地上千里之辽阔,城内住着十万户人家,在吴郡是首屈一指的繁华似锦。

    因为水道运河极其发达,姑苏县城是吴郡十三县的河运中枢。从各邻县、乡野小镇来的众多渔船,甚至从北方南下、从南方各郡北上的客商大船,往往都在姑苏县城外码头停泊,进行货物装运。

    哪怕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时节,姑苏县城也依然十分繁忙,许多本县、外来县人通过商船抵达西城门码头。

    有带着行囊神色匆匆的行脚商人,腰携利刃浑身豪气的江湖豪客,还有各种戏曲杂耍手艺人。

    其余卖鱼的渔民,卖瓜果青菜的农夫,贩卖柴火的樵夫,贩卖山珍野味的猎户,挑着货走街窜巷的货郎,更是往来不绝。

    西城门外有一座石板枫桥,枫桥边码头有许多的摊贩,形成一个西城门外集市。

    从石板桥旁的码头上岸,便可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千年古观,姑苏县城赫赫有名的寒山道观。

    众多拿着扁担的苦力挑夫们,天不亮就守在石板桥旁的泊口,躬着腰,苦哈哈等着货船靠岸停泊卸货,好有粗重活可以干。

    不远处的轿夫、脚夫们,则眼巴巴盯着那些客船,等着有钱的大户人家来坐轿子。

    苏尘划了小半日的小竹筏,早就手脚发软,见到前方石板枫桥,不由欣喜,连忙在码头停泊,跳上岸。

    “香喷喷的包子,热腾腾的馒头嘞~!一文钱一笼,管饱!”

    “快来尝尝,上好的鲜瓜果,刚从地里摘回来的!”

    “上好的干柴火,五文钱一担!”

    西门集市上,有卖馒头、热豆浆、桂花糕点的早点摊子,还有卖鱼的渔夫,挑了蔬菜瓜果担子的农夫,卖柴的樵夫们,都在这里大声吆喝着,叫卖。

    苏尘在码头走着,东张西望,稚气的脸上尽是彷徨茫然。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家出走,打算在县城找一份活养活自己。但是到了繁华热闹的西门外,却是心慌,不知该去哪里找活。

    他在姑苏县城没有亲戚可以投奔,只认得天鹰客栈的一个好兄弟阿丑。但阿丑也就是客栈的打杂小伙计,日子一样过的很艰难,并不比他好多少。

    他不想去连累阿丑,只寻思着在县城找份活,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

    苏尘走了好一会儿,经过码头的一个摊贩,看到蒸笼上蒸着一笼热气腾腾的粗粮馒头,不由馋的“咕噜”,猛吞咽了几下口水。

    他舔着嘴唇,摸着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好想买几个冒着热呼呼蒸汽的大白馒头吃。

    粗粮馒头要一文铜钱一笼,不是特别贵。

    但是一摸腰间,才想起自己的小钱袋子留在老渔船,身上一文铜钱都没有,买不起。

    从家里带来的半个又冷又硬的窝窝头,也早就在半路上吃完了。

    苏尘摸着瘪瘪的肚子,有些发愁。

    自己打小在周庄水乡的湖河长大,只懂得在河里摸鱼捞虾。离了水,来到这繁华的姑苏县城,也不知道能够靠什么赚钱填饱肚子。

    “得尽快在这里找到杂活来干,挣到钱,才能在县城安身立命。”

    苏尘心头焦急的想着,在西门集市到处转,跑到沿街的酒铺、屠夫猪肉铺、茶水铺子等各个摊贩到处找活,却没有一处地方要他。

    摊贩子们要么嫌他太小,要么便是觉得他力弱,不好使唤。

    苏尘碰了一鼻子灰,神情沮丧。

    没想到在这热闹的西门集市上,找一份帮工打杂的活都这么艰难。他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饿的身子发虚,这样下去不用两三日就会饿死街头。

    “有大船来了~有活了!”

    西门码头岸边那些挑夫们顿时热闹起来。

    苏尘正犯愁到处走着,听到热闹声,愕然抬头望去。

    此时却见正有一艘运米大船徐徐靠岸,停在石板桥附近的一座码头泊口。

    苏尘大为惊喜。

    这么大一艘大米船,肯定很多米要搬运,需要大量人手吧!

    他看到一名黑脸的挑夫头子,和众多挑夫汉子们在码头眼巴巴的候着那艘大货船靠岸。

    “俺!挑夫大哥,俺也能搬货,算俺一个!”

    苏尘急忙撒腿跑过去,向黑脸挑夫头子,求一份活干。想要在码头干活,必须跟着工头混才有一碗饭吃。

    码头上,众挑夫汉子们顿时一阵哄笑,“没看到这么多嘴,都在嗷嗷等着吗!”

    “去去,哪来的小毛孩来捣乱!”

    黑脸挑夫头子看身子骨瘦弱的苏尘拼命往人里钻,一把手将他从人群中提了出来,嫌弃的挥手让苏尘赶紧走开。

    他手下随便一个挑夫至少都能挑起一二百斤的重担,这小子细胳膊细腿,挑不起几十斤担子。

    再说,现在寒冬腊月流民多,西门码头根本不缺人手。

    随便一招都能招来数十个饿着肚子眼巴巴等着活干的汉子,他们后面都有一家几口子要养活,哪会招小孩来干这种粗重活。

    苏尘不由急的满头大汗,要是挣不到钱,买不上馒头,恐怕要在县城饿死。

    此时,大货船的舱内走出一名身穿皮袄的中年富态商人,身后跟着一名颇为贵气的妇人,手牵着一名清秀小姐,从木踏板下了船。

    三人衣着富贵奢华,与码头众多平民走卒自然是完全不同,处处透着富气和精致。

    紧随着这位中年富商身后,还有十余名手持棍棒的家丁、仆从,还有几名拿着行囊包裹的老妈子。

    这显然是县城的一户富户老爷人家,家丁奴婢成群。

    那富家小姐大约十一二岁,却已经是一名小美人胚子,裹着一袭厚实华丽的貂裘小袄,红唇齿白,娇俏的脸蛋在寒风中一吹,红扑扑的惹人心怜。

    苏尘吃了一惊,连忙退到一旁,不敢挡着这位富商老爷、夫人和众家丁的路。

    那富家娇小姐下船,正巧看到苏尘急的满头是汗上串下跳,像一只小猴子似得急的慌,不由“噗嗤”抿嘴笑了,如花般灿烂。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身份悬殊,扳起脸冷哼,小脸蛋上对苏尘流露出不屑一顾的轻蔑。

    苏尘被这位小姐眼神蔑视,有些自惭形愧,又退后了一些,脸上如火烧的低着头,不敢多看。

    在码头岸边候着的黑脸挑夫头子,一眼认出了这位是姑苏县城有好几家大米铺的李氏富商,应该是从县城的乡镇收粮回来。

    “哎呦,李老爷,您老贩米回来了,生意兴荣啊,路上一切可顺利?!”

    黑脸挑夫赶紧上前,拱手哈腰对那米铺富商一番恭维讨好,希望能得到一份搬米的活干。

    “唉,这年头世道艰难,县城外面到处是落草为寇的匪寇。本老爷去镇上运一船米,还带了府上十几个家丁护船,走这一路也是提心吊胆啊!”

    李氏富商摇头走下船,跟这黑脸挑夫颇为熟悉。

    “李老爷平安回来就好,到了县城就安稳了。有官差把守,水匪流寇也不敢靠近县城。等熬过这个寒冬,那些贼人饿死了,估计就消停了。”

    “官差?唉!最好都别遇上。罢了,不闲扯了。老黑头,你带些人把米都运到城里李氏米仓里去。本老爷还要去趟寒山道观上几株香,办点事!”

    李氏富商背负双手,吩咐了几句,让黑脸挑夫带人把一船米搬回城里的仓库。

    “好嘞,谢李老爷!”

    黑脸挑夫头子大喜,点头哈腰,连忙回头吆喝着众挑夫汉子们干活,“兄弟们,李老爷赏口饭吃,大家伙干活都麻利点。”

    众挑夫们顿时欢喜的一拥而上,挑米的挑米,搬货的搬货。这一趟活,可以挣到好几天的饭钱。

    ...

    李氏富商虽然押运了一船米,平安回到姑苏县城,神色却依然是忧心忡忡。

    他常年外出购米,在江湖上走动,自然知道姑苏县城外越来越不太平。

    最近这一二十年,吴郡的灾难颇多,四下流窜的流民、落草的贼寇也多了起来,结伙成帮,打家劫舍。

    唯有吴郡五大帮派,武力强横,才敢无视这些流民。

    吴郡十三县的豪强乡绅纷纷依附于五大江湖帮派,以求自保。这些江湖帮派的势力也越发的强大,帮中弟子动辄数千、上万之众,横行各县城和乡野。

    以至于吴郡太守和各县县令,都经常要仰仗这些江湖帮派出面,才能解决郡县内诸多棘手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氏富商需要去操心的事情。

    李氏富商心头另有一个忧愁。

    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县城里好几家大型米铺,趁着吴郡各县灾乱饥荒四起,囤积居奇,低买高卖粮食,着实挣了不少银子,积累起了一份丰厚的家业。

    可是娶妻纳妾十多年下来,一直没有子嗣,接连娶了几房妾室都无出。

    终于第三房小妾,为他生下李娇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偏偏女儿娇身惯养,体质羸弱,经常风寒染病,吃药也总不见好,让他心焦。

    他寻思着,是不是送她去江湖帮派拜师学艺,历练一番。练武可以强健体魄,断了病根。

    况且,这些年江湖帮派日渐势大,比自家的几间米铺更有前途。

    别看他李家在有姑苏县城有几间米铺,数十年经商积累了丰厚家底,家里还养了十多个家丁、仆从和老妈子,但也就比平头百姓好一些,在姑苏县城地位并不高。

    随便几名衙役都能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他平日货船运送米粮,要是遇到江湖帮派中人的勒索,更是惊心胆战,经常要吐血孝敬。

    如果女儿能拜入江湖大帮派,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出路,肯定比经营几家米铺要强。日后女儿发达了,在姑苏县城的也没几个人敢欺负他这米商。

    “夫人,你说送娇儿去江湖帮派历练一番如何?我这些天想了许久,吴郡四大帮派之一的药王帮就不出错,财雄势大,而且治病积德,名声颇佳。药王帮在每年腊月,都会招少量内门弟子和一批外门弟子,算起来正是这几日。”

    李氏富商寻思着,朝那贵妇道。

    贵妇脸色微变,心中不愿女儿去江湖上冒险:“老爷,咱家好歹也是县城富户人家,有好几间大米铺,不愁吃穿用度。咱可就这一个独女,江湖打打杀杀,万一有个闪失...!”

    “你这妇道人家,光顾着眼前几年好活。现在外面的世道乱了,衙门说话都不管用。要是没有靠山,咱家十年之后的日子可就难了。这事情我做主。娇儿,爹找人去送礼托门路,送你进药王帮,当内门弟子!”

    李氏富商铁了心,准备拿出自己这些年积累的一份丰厚家当,来办成此事。

    江湖帮派,有内门、外门弟子之分。

    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的起点高,更有希望在日后成为帮派的中高层。

    他要用这些年挣来的钱财给女儿铺路,成为大帮派的内门弟子,也有个好前程。

    “可是老爷,咱家向来不和江湖人交往,哪来的门路?”

    “寒山道观的寒山真人,乃是吴郡十三县境内第一世外高人,乐善好施、声望极高,备受官府、百姓和江湖人士的敬仰。如果能求他出面,必定没有问题。但真人经常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在,真人的首徒青河道长平日都在道观内,在姑苏县也是人脉颇广,认识各大帮派的高层,而且他为人热心。我备上一份厚礼,去求他一求,让他牵线搭桥,这事准能成。”

    李氏富商缩紧了身上的厚皮袄,牵着感染了风寒的少女,招了一辆四人抬的大轿子,和贵妇上了轿。

    在众多仆从和老妈子的簇拥之下,几名轿夫们抬着大轿子,晃悠着往姑苏县城西门而去。

    县城西门码头外不远,便是寒山道观。

    李氏富商留下两名亲信家丁盯着运米,带着贵妇、少女和一群家丁、奴婢进了寒山道观,求见青河道长去了。

    ...

    苏尘一直在码头,急的火烧眉毛,眼看着一群挑夫们有活干了,自己却饿着肚子接不上活。

    他无意间听到了李氏富商和贵妇临走时的那番话。

    那些话他大多也没往心里去,就留意了一句,“药王帮每年腊月都会招一批新人弟子!”

    这让苏尘心头砰然。

    药王帮要招学徒?

    也不知这招徒有什么条件,像他这样的渔民出身,能不能成为帮派弟子?

    但这些只是苏尘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而已。

    远水不解近渴,今晚的饭还没着落呢。

    苏尘在西门码头找了半日寻不到活干,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眼看太阳偏西,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只能去姑苏县城内碰碰运气,想法子填饱肚子再说。

4 天鹰客栈

    从西门码头往县城方向大约走小半里,便是寒山道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道观门庭庄严,红石墙黑琉瓦显得肃穆,青铜门大气恢弘。信客们人进人出,香火氤氲鼎盛,一派蒸蒸日上的红火景象。

    寒山古观有上千年的历史,但一直不温不火,不大出名。

    直到现任观主寒山真人,在二十年前接掌了这座古观,亲自坐镇在古观内弘扬仙法,寒山古观才名声大振,香火日渐鼎盛。

    苏尘曾听周庄渔民大人们说,这位寒山真人神通广大,能够在大河大湖上踏浪而行,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掐手神算更是算无遗策,厉害无比。

    寒山真人被公认为绝世高人,名震整个吴郡十三县城,甚至连县令大老爷想见寒山真人,都要亲自登临道观拜见。

    不过,最近这些年,寒山真人很少待在寒山道观内,都是云游四海,结交各方高人。

    寻常百姓除非撞了大运,已经极少能在道观内见到他。平日来寒山道观,通常都只能拜见观内真人的五大弟子和徒子徒孙。

    寒山真人的传奇,让苏尘这位十二岁懵懂少年,对寒山古观怀着极大的敬畏。

    十多年前,苏尘刚出生时,老观主寒山真人曾给他看过一次病,还给他赐了名。

    苏尘对这寒山道观充满了敬慕和好奇,只是一直未曾进观内观看一番,心中颇为遗憾。

    他现在衣衫破烂,不敢进古观,只是恭敬的遥遥拜了几拜,也算是聊表谢意。想着日后如果他发了财,再来进上几柱香。

    苏尘过了道观,又走了小半里,很快进了姑苏县城。

    城里大街比西门码头还更繁华、热闹,大小车轱辘的马车川流不息,随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不是穷乡僻壤的周庄可比。

    主街道沿街都是各色服饰铺、杂货店、药铺、钱庄、典当铺,还有铁匠兵器铺、饰品铺、酒楼、驿站等等。

    当然也少不了挑着担,打着锣,沿街叫卖的小货贩子,在街口各种杂耍讨钱的戏班。

    相比之下,周庄只有几间小杂货铺和肉铺,其它什么高档店铺、杂耍都没有。

    苏尘每次来姑苏县城,都看的眼花缭乱,对姑苏城里人家羡慕不已。总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姑苏县城这样繁华的地方生活就好了。

    但一直也只是想想,不敢当真。

    现在,他被迫离开家乡来到姑苏县城讨生活,却很是愁的头发白。

    想要在姑苏县城这繁华之地生活下来,处处都是艰难,光是找一份活挣钱吃饭,找一个地方睡觉,就是两大头等难题。

    来县城的路上只吃了个冷硬的窝窝头,又赶了大半天的路,他饥肠辘辘,四肢早就乏倦。

    苏尘沿着城里街道的各个商铺去问,只要有杂活都肯干,但没有那家店要招十余岁的小伙计,碰了一鼻子的灰。

    一个时辰下来一无所获,苏尘神情低落在街上走着。

    偶然路过一家高深豪门大庭院,院内突然蹿出几条凶狠恶犬,朝苏尘狂吠,苏尘不由神色大骇,夺路而逃。

    恶犬一路追撵,苏尘吓得钻入小巷,不小心倒霉的踩了臭水沟,小腿肚都在打颤,一口气跑了几条街巷,躲进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才将那几条恶犬甩掉。

    苏尘才喘口气,想在角落里歇一歇脚。

    环顾四周,却再度愕然。

    他藏身的这个偏僻角落,居然是一个乞丐窝。

    四五名衣衫褴褛的老少乞丐盘横七竖八的躺着,在捻着跳蚤晒太阳,地上摆着几副破烂木碗和瓦片碗,用来乞讨米饭钱财。

    这几年,姑苏县城的流民增了许多,县城里这样三五成伙的乞丐窝并不少见。

    一个国字脸的青年乞丐大模大样的斜靠在青砖墙角,头上鸡窝蓬头,身前唯独放着一只精致漂亮的花色瓷碗,显然是这群乞丐的头子。

    “小兄弟,你是想入伙俺老朱的乞丐窝?”

    青年乞丐见苏尘闯进角落,都一副奇怪的眼神看过去。

    “不!俺就是路过。”

    苏尘连忙摆手摇头。

    “不是入伙,那你就是来抢俺朱老八的地盘喽?呸,找死啊!一口唾沫淹死你!”

    青年乞丐头子顿时露出一副凶狠,一口唾沫朝苏尘吐来,仇视的瞪着他。

    苏尘吓惊跳起来,躲开唾沫。

    无缘无故被这乞丐吐唾沫,他心头恼火。之前遇到泼皮也就罢了,没想到连这县城的落魄乞丐都这样蛮狠的欺负他。

    苏尘怒的一脚飞踹过去,踢翻了这臭乞丐头子的花瓷碗,夺路便跑。

    “哎呦~!老子的宝贝花瓷碗碎了,兄弟们抓住这臭小子,往死里揍他!”

    青年乞丐看到最宝贵的花瓷碗被苏尘一脚飞,撞在墙角哐啷一声碎了,不由心痛的大叫,尖叫谩骂。

    苏尘遭到众乞丐们一窝蜂的追撵,惊的落荒而逃。

    快到傍晚时分,乞丐们才消停退去,抓紧各处讨饭去了。

    苏尘浑身脏泥,又累又饿,狼狈的走在姑苏县城街道上。

    他抬头看西落的太阳。

    傍晚的寒风渐起,衣衫凉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欲哭无泪。真是人倒霉了,喝口水都是透心凉。

    忙活了一下午没找到活干,不是被恶犬追,就是被乞丐撵,就没遇到好事情。

    “在县城里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活干,今晚也没个落脚的住处,天黑后天寒地冻,恐怕熬不过去。”

    苏尘紧了紧衣衫,寻思着。

    整天没吃上东西,还能勉强忍上一忍。

    但是寒夜里冻的苦,却是最难熬,很容易被冻死街头。

    苏尘原本是不打算去麻烦兄弟阿丑,毕竟阿丑也就是客栈打杂的小伙计,日子过的并不容易。

    但眼下没别的法子,只能去找天鹰客栈找阿丑借住一宿。先熬过今晚的寒冻,明天太阳出来暖和些,再做打算。

    苏尘辗转来到西门街口,生意颇为兴隆的天鹰客栈门外。

    很快,他看到了正在天鹰客栈大厅里手忙脚乱的小伙计阿丑,甚至闻着客栈里飘出来的浓浓酒肉香味,嘴馋不已。

    天鹰客栈是吴郡五大帮派之一天鹰门名下的产业,在姑苏县城很有名,是最高档的酒楼之一,江湖豪客们常来之地。

    客栈奢华豪气,上下三层阁楼,大堂、包厢都经常满客。

    今日的天鹰客栈格外热闹,王大掌柜、众厨师和十多名伙计们都异常忙碌,忙着招待天鹰门客的一场腊月聚宴。

    数百名身穿同一色锦衣大袍,腰携刀剑的江湖壮汉们,按帮内地位之尊卑,分别聚集在客栈各层阁楼,酒桌上推杯换盏,嘈杂嘶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热闹非凡。

    几名骑着神骏高头大马的锦袍老者出现,似乎是天鹰门的大人物也到场。

    “恭迎李大护法、王堂主大驾光临!”

    “哎呦,柳大总管,您可算来了!里面已经备好酒席,大家伙就等您老人家了。”

    客栈的王大掌柜带着几名大伙计们急忙出来,为锦袍老者牵马,讨好恭维声叫个不停,忙个不停。

    苏尘看到客栈聚满了身穿天鹰门锦袍的江湖豪客,在客栈进出,心中却只剩下惊惧。

    他以前听周庄的渔民大人们说,这些天鹰门的豪客上通官府,下通江湖,黑白两道通吃。经常会欺压周庄的渔民,盘剥手段比衙役官差还狠,让人闻风色变。

    天鹰门中的江湖豪客不好招惹,一不小心便会招来一顿拳脚毒打。

    苏尘对这些江湖豪客十分敬畏,平日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前来这天鹰客栈。

    在这客栈里,苏尘只跟小伙计阿丑熟络。

    阿丑跟他同龄,脸颊上有一块青色胎疤,看上去有些丑,在天鹰客栈和县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常被客栈的大伙计欺辱。

    不过,苏尘知道阿丑虽长的丑些,但是人心地好,两人才成了好兄弟,他每次来县城都会找阿丑玩耍。

    “尘哥儿,你怎么来了!”

    阿丑正在擦拭座椅,收拾桌上的残羹冷汤,见到苏尘出现在客栈外,不由意外惊喜,便想跑出来和苏尘招呼一声。

    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揪住阿丑的耳朵使劲拽,身后传来王大掌柜暴怒的声音,“阿丑,你个惫懒货,尽滑奸偷懒,还不快去收拾桌子!”

    “哎呦,耳朵掉了,掉了~!大掌柜饶命!”

    阿丑耳朵被揪痛的杀猪一样大叫起来,连连求王大掌柜饶恕。

    酒楼内,众多吃肉喝酒的豪客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哈哈大笑,拍桌子乐不可支。

    苏尘更不敢靠近天鹰客栈,只是远远的和阿丑挥了挥手让他先忙,自己便窝在客栈对面的街头角落,等着客栈晚上打烊。

    阿丑身为打杂小伙计,忙个不停,为客栈的豪客们端茶倒水,恐怕得要到晚上打烊了才有空。

    苏尘望了望天色,已经是傍晚。

    估摸着到了晚上,这些豪客们酒足饭饱,就会离去。

    他对县城里其它地方也不熟,担心走错路,夜里不敢乱逛,只是待在街边的墙角,忍着腹中饥饿。

    在天鹰客栈当伙计并不容易,阿丑给客人们端盘上菜,但凡稍有迟缓一些,便被大掌柜劈头盖脸的喝骂了一顿。

    还有的一些豪客都是脾气暴烈,伙计们要是端茶上菜稍有怠慢,便是一个大耳刮子抽过来,打个七荤八素。

    苏尘缩在墙角,远远看着,很是替阿丑感到悲戚。

    在客栈当小伙计太可怜了,又忙又累,还不时要挨大掌柜和江湖豪客的打骂。

    他在周庄水乡,虽然日子很清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也不会这样遭人辱骂殴打。

    平日里爹娘忙着去大湖里打渔,都是任由他在乡野小河抓鱼,爬树掏鸟窝、野地里摘野菜,自己找东西吃。自在惯了,没人管束他。

    苏尘心中哀叹,不知道是为阿丑,还是为将来的自己。

    他以后在县城里找一份伙计杂役活,以后恐怕过的也是像阿丑这样,整日被人欺负的日子。

    ...

    日头西下,天色彻底晚了下来。

    到了深夜时分,天鹰客栈内的天鹰门众汉子们吃饱喝足,醉醺醺的相互抱拳告辞,各自离去,天鹰客栈方才打烊。

    阿丑的脸上多了几块淤青,耳朵红肿,显然没少被掌柜和那些天鹰门豪客的打骂。但是总算是熬到了客栈打烊,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那些天鹰门的豪客们吃喝随意,剩下很多菜肴。

    吃不掉的大量剩菜剩饭,王大掌柜今日难得大发善心,让诸位厨师、伙计们打包带回自家去。

    连最低级的小伙计阿丑也分到了不少。

    他用一个大荷叶子,将剩菜肴都包着,还有一大团剩饭巴子、佳肴碎肉,随后招呼了躲在客栈外墙角避风的苏尘,一起兴奋的回到天鹰客栈后院。

    天鹰客栈的后院很大,是厨子伙计们煮饭、洗菜干杂活的地方。

    院子角落有一间堆着稻草柴火的柴房,便是阿丑的住处。

    苏尘看到阿丑鼻青脸肿,很是愧疚道:“阿丑,给你添麻烦了!害你挨了王大掌柜的一顿揍。”

    “这是什么话,咱们是兄弟。你不来,俺也是天天挨掌柜的揍。来,尘哥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俺今天请你一顿吃好吃的!这里面有半只炖猪脚肉包,还有小半尾红烧鲫鱼!

    这可是咱们客栈大厨烧出来的好东西,跟咱们自家白水煮鱼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加了几大勺子的菜油、纯白的盐巴和十多味香料,在锅里大火猛炒,香极了!”

    阿丑眉飞色舞的说着,兴奋将荷包饭菜放在地上。

    苏尘闻着扑鼻的奇异香味,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家是周庄渔民,自然经常能吃到湖鱼河虾。这天鹰客栈的鱼虾大多是周庄渔民送过来的。

    不过,家里煮的鱼,和客栈炒的鱼,完全不同。

    家里的煮鱼方法非常简单,直接在瓦罐锅里水煮,煮熟了就可以捞起来吃。

    味道寡白,清淡,很是鲜腥。

    如果能往瓦罐锅里丢点盐巴和青菜叶子,再加一点点油沫,闻到油盐香味,那对周庄的渔民来说便算是颇为奢侈的吃法了。

    像天鹰客栈的大厨那样,在铁锅里放大勺的油、一把盐、十多味不知名的香料去猛炒红烧鲫鱼,色香味俱全,那简直是周庄渔民们无法想象的奢侈。

    苏尘从未尝过这样的美味佳肴,只是经常听阿丑说过。

    “不用,阿丑你先吃吧!吃完剩下一口饭,一点菜汁,给俺尝尝鲜味就行了。”

    苏尘心里有些羡慕,但还是推辞。

    他来找阿丑,能有一个地方暂住几晚免去夜里寒冻之苦,有一小口饭吃不饿死,就已经很是麻烦阿丑了,怎么能占这么大的便宜。

    “你跟俺客气啥,俺在客栈干活,天天都能吃上这样好吃的!你好不容易来俺这里做一趟客,你先吃,剩下俺再吃。”

    阿丑急了,顿时将饭菜推给苏尘,似乎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子。

    其实他一个小伙计,在天鹰客栈的地位垫底,客人剩下的剩菜油水都被其他大掌柜、厨师和那些大伙计分掉了,轮到他这小伙计的时候自然所剩无几。

    平日他连一口剩肉汤水都没得喝,眼巴巴嘴馋的瞧着汤油水都被大伙计分掉。

    只有像今天这样天鹰门的腊月大聚宴,才会剩下太多的残羹冷菜,众人都分饱拿足,他才有幸分到一份,这可是一年也难得有那么一两回。

    “你先!”

    “不不,尘哥你来。”

    两名少年推来推去,闻着香喷喷的猪脚肉包、小半尾红烧和大碗饭巴,都是馋的要死,却谁也不肯先吃。

    最后两人决定,各分一半,免得推脱。

    苏尘和阿丑立刻狼吞虎咽将这些“美味佳肴”吃的一干二净,心满意足的吃了个饱。

    这样的香辣美味,足以让他们回味好几个月。

    姑苏县城里半夜黑灯瞎火,除了青楼窑子和赌坊通宵不打烊之外,也没其它夜间消遣。

    苏尘和阿丑吃饱喝足,便窝在这间柴火房里聊天,闲聊姑苏县城和周庄的各种趣事。

5 星夜的渴望

    寒冬的深夜,柴房四处漏风,冷飕飕的北风直灌进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顶棚还有破洞,甚至能望到暗夜的星空。柴房里自然没有被褥,好在堆了十几堆厚厚的稻草,可以当被子盖。

    苏尘和阿丑将厚稻草铺在冰冷的地上,钻入稻草堆里面,比棉被还暖和,就是锋利的稻草叶有些扎肉。

    柴房四壁的破漏之处,也早被稻草堆塞堵上。

    两名少年挤在稻草堆里挤暖,热气暖融,倒也惬意无比。

    “对了,尘哥儿,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往常不是跟着你爹一起来县城卖鱼吗?”

    阿丑有些奇怪。

    “俺这次来县城,不是卖鱼,是离家出走...”

    苏尘摇头,身子缩在厚厚的稻草堆里,清澈无暇的双眸显得黯然落寂,透过顶棚破洞望着星空,略显稚气的脸上无比茫然。

    他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阿丑。

    家里今年十分困难,还差县衙的舟捐和巨鲸帮的过秤费银子,爹娘打算将他卖给县城一户心善的大户人家当奴仆的事情。此外,还有他得了青石泪怪病的事情,跟阿丑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不想被卖身为奴仆,也无法继续待在周庄老家,只能孤身一人前来姑苏县城讨生活。

    但在县城没亲没故,一时间也无处落脚,只能暂时先找兄弟阿丑帮忙,最起码有个容身之地,有一口饭可吃,不至于饿冻之下死在县城的街头。

    阿丑一听,差点跳起来,不由大急:“尘哥儿,千万别答应卖身为奴啊!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对家奴简直像是对待猪狗一般,死了都没人管。

    别看俺在天鹰客栈只是一个打杂的小伙计,经常被大掌柜和客人骂来喝去,但是他们不敢真下狠手打死俺。要是打死了俺,县令老爷肯定要派官差衙役来拿人问罪,关大牢。

    但你要是卖身给了大户人家,那就是最低贱的家奴,要是犯了错,直接被主人家乱棍打死,也没人会给你做主,衙门顶多判罚主人家一两银钱而已。

    别听那些人说什么心善不心善,那都是瞎扯淡!就算这家主人心善一些,但哪天他不想要你了,转手一卖,你敢说下一家主子就一样心善?卖身为奴,一切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阿丑急的脸都涨红,生怕苏尘一时心软犯糊涂,答应把他自个卖了。

    “俺也是不想卖身给人家当奴才,才离家出走,来姑苏县城,想法子找一份活养活自己。”

    苏尘神情黯然,看阿丑这样激动,又有些奇怪:“不过阿丑,你怎么反应怎么这么大?比俺还急!”

    阿丑眼眶通红,神色说不出的悲伤,埋着头道:“你也知道,俺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爹娘疼,只知道自己姓斐...不过,其实俺还有一个姐姐。小时候就是她将俺拉扯大的,有年冬天俺得了咳嗽病没钱治,眼看快熬不下去,她为了筹钱为俺治病,不得已将自己卖身给了县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当婢女。

    哪知才过了小半个月,那户人女主人说她勾引主子,便转手将她卖到了城里一座青楼。这些年,俺在客栈里当伙计,拼命干活挣钱,就想着有一天将姐姐从青楼赎出来...可是~,俺太没用了,一年也挣不来几个铜钱!”

    苏尘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安慰阿丑。

    就算不问赎身钱,他也知道,想要从青楼里赎人,那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至少要十几两,甚至数十两银子。

    那可比他家每年应付县衙的舟税、巨鲸帮的勒索还艰难很多倍。

    不是阿丑没用,这根本不是客栈里一个十一二岁打杂小伙计能挣到的银子。

    过了好一会儿,阿丑从悲伤中缓过劲来,这些事情不是他能解决,伤心也没用。他又有些奇怪问道:“对了,尘哥儿,你的青石泪病又是怎么回事?俺从未听你提起过。”

    “俺这病很奇怪,每次俺一哭,滴下青色的眼泪来,很快就会化成一粒粒的青石。喏,就是这袋子里的小青石。然后俺就会大病一场,丢掉小半条命。至少要吃一株十年的野参药,才能补回元气来。”

    苏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来,从布袋子倒出里面的十余粒小青石。

    这些是他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都小心的贴身保存着。

    一枚枚圆润如泪珠一样,隐约似乎散发着青滢的柔光,颇为神秘。

    只是苏尘想到眼中滴出这些青石之后,自己半条小命都快没,对这些小青石都心有余悸。

    “好漂亮的小青石,这些是你的眼泪化成的?”

    阿丑看着奇怪,拿了一粒小青石,用力狠狠一咬,差点把他牙齿都咬崩了,“好硬,牙都咬不动!”

    他仔细翻看,也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只是觉得青石很十分漂亮,像小珍珠玉石一般。

    “县城里的一些大夫看过,他们说这是病石,碰都不敢碰!不过,俺从小一直将它们带在身上,跟寻常小石子差不多,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我跟弟弟妹妹睡一张床,他们也没得我这病。”

    苏尘说着,轻叹息着。

    这青石泪怪病从小就是他的心病,从不轻易跟别人提起,所以阿丑以前也不知道。

    阿丑对这怪病是一副无所谓,只是对这些闪亮的青石很是惊奇,笑道:“我姐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些年居然都没哭死,日后肯定很有福。

    尘哥儿,你说这青石这么好看,会不会是很值钱的珠宝?俺见过县城里有一家珠宝首饰店,就是专门卖这种奇怪的红红绿绿小石头,卖给那些大户小姐,老值钱了。要是这青石也能卖钱,那你可就发财了。”

    苏尘一撇嘴,苦笑摇头道:“肯定不是宝石,要不药铺的大夫们会认不出来?俺爹曾拿它去问寒山道观神通广大的老观主寒山真人,连他老人家也都看不出名堂。真要值钱,寒山真人肯定早就一眼看出来了。俺家也不用为买参药的银子发愁了,一株参药一两银子,俺家都快愁死了。”

    阿丑挠了挠头,想想也对,很替苏尘的怪病发愁:“俺在客栈打杂当伙计,每天就三文铜板工钱,一年才能勉强挣到一两银子。辛苦一年挣来的钱,也勉强只够吃。想要帮你挣到买参药的钱,太难了。尘哥儿,你现在离家出走,想在县城里找一份什么活?”

    “原先我来县城,也是寻思着找一份伙计的活干着。可是下午在客栈外,看到你被大掌柜欺负,想着当伙计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一个有前途的活才行。”

    苏尘认真的说道,“俺在西门码头的时候,无意间听一个富商说,药王帮在腊月会招一批弟子学徒。

    俺下午便寻思了很久,打算明天去投药王帮试一试。万一成了药王帮的学徒,药王帮的药材多,说不定俺就不用花银子去买参药了。甚至还有机会学到药术,成为身份尊贵的药师。”

    “你想去投药王帮?”

    阿丑顿时吓了一大跳,“那可是江湖大帮派!你要去闯江湖吗?在江湖上闯荡,那可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掉啊!被人杀死了,官府可不会管你。”

    对于姑苏县城平民来说,江湖是另一个世界。

    吴郡各大帮的江湖豪客们横行霸道,出手阔绰,身份地位极高,连县衙官差都不敢得罪他们,平民百姓更是十分敬畏。

    但那些滔天权势和财富,都是用高超的武力和性命换来的。

    如果县城里哪个大户人家死了一名家奴,县衙还会派衙役去询问死因,罚一笔银子。但江湖帮派死了人,县衙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俺没想这么多。这青石泪怪病要是治不好,指不定哪天我就一病不起,卖不起参药救命,直接死了。我去投药王帮,兴许还能多活几年,那都是白赚到的命。”

    苏尘摇头,并不在乎江湖上的那些危险。

    再危险也不会比他的青石泪之病,更要命。

    他离开家之后更是没多少牵挂,只想着能养活自己。

    如果能拼一把成为一名药师,在县城那也是有脸面的大人物,那这辈子就算是熬出头,不用再过苦日子,还受人白眼。

    “尘哥儿,这么说,你是真决定要去闯江湖了!”

    阿丑长顿时无比崇拜的望着苏尘。

    他在天鹰客栈当伙计好几年,在客栈见了许多江湖豪客,一向是敬畏无比,可还从来没有自己也成为江湖豪客的大胆想法。

    尘哥儿要去闯江湖...对啊,俺为什么不也跟着去江湖上闯一闯?说不定也能当上豪侠!

    阿丑目中涌动着奇光,心中蓦然生出一股热血冲动,整个人都脑热起来。

    他也不想在天鹰客栈当一辈子打杂小伙计,天天被王大掌柜吆来喝去,非打即骂,过着人下人的日子,他也想出人头地!

    要是有一天他成为一名江湖豪客,就不再受掌柜的欺负,每天还能在天鹰客栈吃大鱼大肉,让那个势利眼大掌柜卑躬屈膝的一旁伺候着,为他端茶敬水叫爷。

    甚至有可能赚到很多钱,为姐姐赎身。

    客栈小伙计根本挣不到几个钱,只有去闯荡江湖成为大豪侠,才能大富大贵。

    对!

    就这么干!

    “既然尘哥儿要去闯江湖,俺也一起去。俺早就也不想在这破鸟客栈干了,总是被大掌柜、大伙计们的欺负,天天打骂吆喝,受尽他们的鸟气!你去投药王帮,俺便去投天鹰门,学几门高强的武技,成为大英雄,出人头地,威风八面!”

    阿丑心中一定,振奋的猛挥拳头。

    他对药王帮的药术不感兴趣,只对天鹰门豪客们的武技很是羡慕,干脆去投天鹰门好了。

    这天鹰客栈就是天鹰门下的产业,他对天鹰门也熟悉。

    “好!俺去药王帮学药术,你去天鹰门学武技。日后咱们兄弟学艺有成,一个大药师,一个大豪客,一起结伴闯荡江湖!”

    苏尘听阿丑也想一起投奔江湖,不由大喜,这样那他日后在江湖上也有个好兄弟。

    “嗯!明儿天一亮,咱们就出发,投帮派去!”

    两个懵懂莽撞的少年,越聊越兴奋,想着两人去药王帮、天鹰门之后,成了帮中高手,地位扶摇直上。

    他们想要出人头地的渴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强烈!

    聊了一二个时辰,苏尘和阿丑说累了,睡意渐浓,小柴屋内渐沉寂下来。

    深夜屋外,寒风起。

    冷厉如刀的寒风,一阵阵鬼哭狼啸着朝破屋里灌进来,柴房里变得更冷了。

    阿丑做起了美梦,挥舞着拳头乱打几下,偶尔发出嘀咕声和咯咯笑,已然是在梦境里成为一名少年豪客闯荡江湖,打王大掌柜一干人的落花流水,再没人敢欺负他。

    苏尘缩在稻草堆里,不时被冻醒,哆嗦紧裹着一身破烂的麻布衣,尽量钻入稻草堆深处。

    他忍着硌人的稻草,默默想着李氏富商的那番话。

    “药王帮每年腊月都会招募一批学徒,估摸也就是这些天了!明早,俺就去投药王帮!从明儿起,一切就变得不同了,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苏尘终于累的困乏了,窝在稻草堆渐渐沉睡过去,做一个又一个绮丽的美梦。

    他梦到自己加入药王帮,苦学十余年后成为一名大药师,在江湖上有了赫赫名气,甚至有幸再次拜见吴郡第一高人寒山真人。

    寒山真人果然是世外第一高人,告知他这怪病该如何根治。

    苏尘治好怪病,不再成为家里的累赘,衣锦还乡再回到周庄水乡,倍受周庄的渔民们敬仰尊崇,成为爹娘、弟妹心中的骄傲,家里的顶梁柱。

    然后自己又回到药王帮苦修武艺,二十年成为一名大豪客,他手持青剑,足踏太湖涟漪,把盘踞太湖的那群打家劫舍的巨鲸帮水匪们痛揍的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狠狠的一泄心头之恨,从此没哪个江湖帮派敢欺压周庄的渔民乡亲。

    茅草屋里很冷,不时把苏尘冻醒,又昏沉的睡过去。

    苏尘在稻草堆里紧缩着瘦弱单薄的身子,脑海中想去投靠药王帮的念头,越发的清晰和强烈。

6 投奔江湖

    天色刚亮,天鹰客栈的后院开始忙碌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院子里传来张屠夫磨刀嚯嚯声,猪羊鸡鸭哄哄咩咩乱叫声,打杂的伙计们则在院子里帮几位大厨师打下手。

    几名厨师们在备菜,将笨手笨脚的伙计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名火夫老头搓着冻红的手推开柴房门,搬几困木柴和稻草去厨房烧火煮饭,看到苏尘也在柴房里睡觉,不由惊讶,“哎呦,尘哥儿今儿怎么也在这。来找阿丑玩耍,没回周庄啊?这天寒地冻的,柴火房可睡不踏实啊!”

    苏尘被火夫老头推门的声音惊醒,连忙从暖和的稻草堆里钻出来,惺朦眼睛朝火夫老头打了声招呼,“李叔!这么早就烧火做饭啊!”

    他常跟着周庄的渔民大人来天鹰客栈卖鱼货,所以客栈的伙计多半都认得他。

    苏尘连忙将一旁睡着正香的阿丑也推醒。

    “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大掌柜就要来了。”

    火夫李老头客气的笑着,转头看到阿丑还在柴房睡觉,不由黑下脸骂道:“阿丑,你个懒鬼,还不起来干活!一会等大掌柜来了,看到你还没起来干活,非得揪断你的耳朵不可!”

    阿丑也醒了,听到火夫老头骂骂咧咧,从稻草窝里钻出来,不服气的哼哼叫道:“老李头,你别瞧不起俺。从今儿起俺不在客栈干活,不受你们的鸟气。俺要去闯荡江湖,投天鹰门去。日后俺学成武艺,成了一名江湖大豪客,别说你这老李头了,就算大掌柜见了俺,也得恭敬的叫一声‘丑爷’!看他还敢不敢揍俺,揪我耳朵!”

    “哎呦,鸡都没杀过一只,还学人家闯江湖呢,你有几个脑袋够被人砍的?有本事你当大掌柜的面说这话,看看他不一巴掌把你扇死。张屠夫正杀猪呢,你去试试帮他杀一口猪?你要敢杀猪,不用等以后,俺现在就叫你一声丑爷!”

    火夫老头摇头好笑,对阿丑的话根本不信,只当阿丑听多了街上说书人讲的江湖故事,迷了心窍。抱着柴火出去,到后院的灶堂烧火做饭去了。

    “哼!”

    阿丑想到大掌柜的凶神恶煞,顿时有些蔫,没敢再夸口。

    苏尘并没有因为老李头这话而受打击,见天色亮了,便想着早点去投药王帮,赶紧推柴门出了柴房。

    房外的屋檐,天鹰客栈后院的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皑皑白雪。

    昨夜寒风大,不知何时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焕然一新,屋檐上都是白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可惜眼前这片后院雪地,早就被张屠夫和厨子、杂役,以及院子里的那些猪羊鸡鸭给踩成了凌乱的泥泞。

    苏尘身子单薄,穿着一身薄薄的短麻衣,脚下一双露出脚趾的破草鞋,被清晨的寒风一吹,顿时浑身一阵疙瘩颤栗。

    阿丑跟随着出来,寒风中打了一个喷嚏,冻的缩着手脚。

    大院子里,张屠夫和他大胖儿子张铁牛,还有几名成年帮工正赶着一头四处乱蹿的肥猪,捆在木架上倒吊起来。

    三四名成年帮工汉子,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肥猪绑死在木架上。

    那头肥猪似乎知道自己即将被宰杀的命运,四个蹄子拼命挣扎,凄厉的嗷嗷叫。

    张屠夫不敢怠慢,手起刀落,屠刀一刀精准的砍在肥猪喉咙上,肥猪哼哼唧唧挣扎着,“噗嗤”刺目鲜红的猪血四溅,在雪地上分外的刺眼。

    苏尘被惨烈的杀猪声吓了一跳,不敢去看,心中的慌,眉头跳的更是厉害。

    老李头说的没错,他和阿丑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提刀去杀一口猪都手脚发软打颤,更何况是闯江湖。

    在江湖上闯荡,杀人可比杀这头蠢猪不知难多少倍。

    苏尘嘴唇苍白。

    可是,他已经无家可归,没有退路。身上又有怪病,需要参药来续命,只能往前走去投药王帮,这是他最好的出路。

    要么在江湖上拼一个出人头地,锦绣富贵的前程。

    要么横死街头无人收尸,死的无声无息,比这头肥猪还凄凉。

    苏尘看了一眼阿丑,眼神中询问他可后悔,要不要留在客栈?

    阿丑立刻拍了拍他瘦弱的胸脯,脸上无比的坚定道:“尘哥儿,不用多说!俺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投奔天鹰门,成为江湖大英雄,谁劝我跟谁急。”

    若是放在前两天,他也只是安心窝在客栈当小伙计,想都没想过要去闯荡江湖,那个世界离他这小伙计太遥远了。

    但是昨夜和苏尘聊了一宿,心中早就被撩动,燃起了一股熄不灭的汹汹火焰。

    渴望着有朝一日成为人上人,搏一个大富贵,这股冲动怎么也压制不住了,他怎么可能继续窝在这毫无前途的客栈里。

    苏尘用力点头,正要和阿丑离开后院。突然,他眼角看到后院大门外,出现王大掌柜的身影。

    苏尘吓了一跳。

    这王大掌柜可不是一般的凶,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怕连累到阿丑,连忙退回到柴房里躲起来,免得因为自己,连累阿丑被大掌柜责骂。

    阿丑也是脸色大变,惊慌失措。

    虽说他铁了心要走,可是大掌柜的积威犹在,可不敢去触犯大掌柜的霉头。阿丑急忙朝院子里一只咯咯叫的老母鸡抓去,装模作样在帮厨子抓鸡宰杀干活,以示自己没有在偷懒。

    平日王大掌柜对伙计们非常苛刻,非打即骂,天鹰客栈里谁都不敢顶撞他。

    王大掌柜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华服小子,腆着大肚子,威风八面踱步进了后院。

    王大掌柜并没有留意到阿丑,一反常态的没有对任何伙计喝骂,朝院内众厨子和伙计们笑眯眯道:“伙计们,今儿天鹰门要招学徒,本大掌柜要带儿子去参加内门弟子的招募,你们都给我在客栈里好好干活。要是我儿能通过考核进内门,回来我给你们每人发半斤米面、二两猪肉,庆贺一番!”

    在后院忙碌的张屠夫,几名厨子,还有众多的伙计帮工们连忙停下手头的活,都露出一副激动神色,大声恭贺着。

    “多谢大掌柜赏赐!”

    “大掌柜这么宽厚仁慈,小掌柜这次肯定能通过天鹰门的内门考核!”

    客栈里人人都知道,王大掌柜自己便是天鹰门的外门弟子,花费了长达数十年辛苦才爬上天鹰客栈大掌柜的位置,为天鹰门掌管着这座富得流油的客栈。

    但王大掌柜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早年没能成为天鹰门的内门弟子,否则只怕前途更好,早就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了,而不是窝在这客栈当大掌柜,伺候那些江湖豪客吃好喝好。

    所以对他这宝贝儿子,一向寄予厚望,悉心栽培,想让儿子通过天鹰门内门考核,成为顶尖江湖人物。

    这几年小掌柜虽屡次未能通过天鹰门内门弟子的考核,但至今并未放弃。

    王大掌柜对后院的众伙计们吩咐完,便背负着双手,带着他宝贝儿子离开客栈后院,去城里的天鹰门报道。

    张屠夫的大胖儿子张铁牛,抬头期盼的望着张屠夫,蹦出一句却很是煞风景的话来:“爹,俺也想去天鹰门当学徒...!”

    王大掌柜耳朵灵,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沉,脚步一滞。

    他刚说要带儿子去天鹰门参加考核,张屠夫的儿子居然说也想去。这是什么意思,想扫他的脸么?

    大院内的气氛,刹那变得无比沉重。

    所有大厨、打杂的伙计都悚了起来,噤若寒蝉。

    张屠夫脸色一变,急忙一巴掌将他的胖儿子张铁牛打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怒骂:“你个蠢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天鹰门是你能去的吗!那可是祖上十八代冒青烟,才能有这天大的福气!”

    说完,他不管被揍的哇哇大哭的胖儿子,赶紧向大掌柜讨好,“大掌柜,俺家的蠢娃不懂事,尽瞎说。对了,今儿孩子他娘想回趟周庄的娘家省亲,俺想向大掌柜告一天假,带娃和他娘回趟乡下!”

    “好,准你一天假!龙生龙,凤生凤。张屠子,你这娃生来就是一杀猪的命,别想东想西,徒惹人笑话!”

    王大掌柜扫了张屠夫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才满意的带着他儿子走了。

    等王大掌柜走远了,整个后院里众厨子、伙计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多嘴议论刚才的事情,各自重新忙碌起来,院子里响起杀猪宰羊声,很快又恢复了鸡飞狗跳。

    ...

    苏尘和阿丑见王大掌柜走远,这才急忙从后门,匆匆溜出天鹰客栈的后院,到了县城热闹繁华的街道上。

    苏尘想去的药王帮在城外,而阿丑要去的天鹰门在城内,两人并不同路。

    “尘哥儿,我先送你去城外药王山庄吧。”

    “不用这么麻烦,你还要去天鹰门,别错过了时辰,误了大事。俺自己去药王山庄就成了。对了,药王帮往哪边走?”

    “好吧。去药王帮的路很好认,出了城南门,沿着官道一路走上五里,有一座非常显眼的凤凰山。

    这山被药王帮占据之后,又被称为药王山。药王帮在山上建了一座非常气派的山庄,便是药王帮的总部山庄,非常威风显眼,走几里路就看到了。对了,尘哥儿你身上也没钱。俺这里还有几十文铜钱你收着,或许用得着。”

    阿丑掏出几十枚铜钱,想要塞给苏尘。

    “你自己留着,城里的开销大!”

    苏尘连忙推开不肯收,心中感动。

    阿丑在客栈一天也才挣三文铜钱,几十文铜钱至少得一个月才积攒的下来,这钱他不能要。

    “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你跟俺客气啥!等以后咱当了江湖豪客挣了大钱,随便就花一两银子,这十几个铜板算什么。”

    阿丑急了。

    “一枚就行,俺在路上买几个馒头垫肚子!阿丑,咱们就此告辞!无论如何也要闯出一条路来,成为江湖豪客,以后江湖上再见!”

    苏尘推辞不得,最后还是拗不过,收了阿丑的一枚铜钱。

    “好!俺们日后江湖再见,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阿丑狠狠挥了挥手,热泪盈眶。

    两名少年在姑苏县城热闹的街头道别,怀着成为江湖豪客的梦想,冷冽呼啸的寒风中,匆匆奔向各自的前程而去。

7 铁索寒桥

    苏尘路过南城门附近的早点摊子,用那一文铜钱买了三个分量十足的粗粮大馒头,但舍不得吃,揣在怀里,等饿了再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出了姑苏县城门,沿着官道赶路。

    官道上颇为繁忙,骑着高头大马的江湖豪客,驾驭各色豪华马车的富贵人家,还有农家牛车,挑柴赶集的樵夫,络绎不绝。

    苏尘走的心切,赶了三四里路,远远看到一座大山,山脚下溪涧和大湖泊围绕着山庄。

    半山腰有青砖墙绵延,将山庄和外界隔绝。山上,青砖灰瓦的阁楼院落重重叠叠,占了小半座山岭。

    这应该就是阿丑说的药王山庄了。

    苏尘不由惊叹,这药王山庄果然气派,几乎快赶上小半个周庄,不愧是吴郡五大江湖帮派之一。

    周庄那些乡绅地主的宅院,比这座山庄九牛一毛都不如。入了这种大帮派,前途肯定大好。

    苏尘隐约可见,山庄脚下,似乎围着数以百计的嘈杂人群。

    不会都是一大早来投药王帮,想成为帮派学徒的吧?这么多人,也不知药王帮准备招几个学徒。

    苏尘心中急切起来,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

    就在苏尘和阿丑离开天鹰客栈后院不久,又一辆驴车也匆匆从后院出来,往城南而去。

    “驾,得得~!”

    毛驴破车,在城南外的官道上跑得飞快。

    在座驾位急切赶着驴车的,赫然是张屠夫,坐在后面木板车上的正是他的大胖儿子张铁牛。

    张屠夫杀完一头猪之后,便向客栈的王大掌柜请了一天的假,说要带婆娘和儿子回娘周庄家省亲。

    “爹,咱们怎么出了城,不是去天鹰门吗?”

    张铁牛双手捧着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大口啃着,咬的满嘴是油腻,出了城门才终于发现不对,有些愣,摸不着头脑。

    “你傻啊!王大掌柜的儿子肯定能进天鹰门,最少也是个外门弟子。他儿子要是看到你也跟着进了天鹰门,还不往死里欺负你!你在天鹰门还有前途吗?吴郡有好几个大帮派,咱也不是非进天鹰门不可。”

    “也对哦,还是爹想的周全!”

    “爹早想的明白,这药王帮不比天鹰门差,在县城里的药铺,在城外的庄园和田产,哪一样比天鹰门少?

    你要是能进药王帮成外门弟子,熬上几十年,说不准也能混成一间药铺的大掌柜,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不用再像爹一样,当个低贱的屠夫,被人指着鼻子吆来喝去。老子虽然是屠夫,但老子的儿子,一样可以成人上人。”

    张屠夫想到王大掌柜那副对他吆三喝四的嘴脸,便愤愤不平,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想当年,王大掌柜也不过是天鹰客栈的一个小伙计而已,不比他张屠夫高到哪里去,得意什么。

    王大掌柜能有现在天鹰客栈大掌柜的地位,完全是因为他后来成了天鹰门的外门弟子,慢慢才发达了,否则一辈子都是伙计的命。

    他张屠夫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张铁牛,当上吴郡大帮派的弟子,成为人上人,日后好扬眉吐气一把。

    “咦,爹!哪人谁啊...是那个乡下来的小渔民?这小子怎么也来城南了!”

    张铁牛吃完大肉馅包子,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一个穿着麻衣草鞋的少年身影,惊叫起来。

    张铁牛是县城里人,平日在客栈经常欺负阿丑,也同样瞧不起周庄来的小渔民苏尘。

    张屠夫也看到了苏尘,不由放慢了缰绳,赶上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苏尘听到后面传来驴车声,连忙避让,回头正看到张屠夫和他大胖儿子驾着驴车赶路,不由惊讶。

    他跟张屠夫其实早就认识,因为张屠夫的婆娘就是周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在周庄经常会遇见。

    “张叔,你不是要回周庄省亲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尘奇怪,看见张屠夫一副尴尬脸色,又看了看近在不远处的药王山庄,顿时醒悟过来。张屠夫嘴上对王大掌柜说要回家省亲,其实是想带儿子来投药王帮。

    看来姑苏县城里平民百姓,有投奔江湖帮派,混个出人头地的想法,大有人在,绝不止他一个啊。

    “哎呦,尘小哥啊!哈,真巧啊,今儿天气不错,正准备回一趟周庄呢,听老李头说药王帮在招人,顺道便来看看热闹,呵呵!尘小哥你也是想去药王帮做学徒,真是好巧啊!”

    张屠夫哈哈笑着,掩饰着尴尬。

    本来他也不想多理会苏尘这小渔民。但寻思着着他儿子和这个小渔民,万一都进了药王帮成为同门师兄弟,或许能彼此照应一二,便多唠嗑了几句。

    剩下路程并不远,苏尘和张屠夫、大胖小子闲谈着,很快便一起到了药王山庄外。

    ...

    药王山庄外有一条环山的溪河,唯有一座长达二十余丈的铁索寒桥可过的去。

    桥下溪河水不深,但分外的冰寒刺骨。

    这座铁索桥上面,原本铺着数百块大木板,平淡无奇,轻松可过。

    但是现在那些木板都被抽空,只剩下几条光溜溜的数十丈铁索链连通两岸,陡然变得险峻,铁索夜里冻上了寒冰,光滑无比。

    这是药王山庄的一道天然屏障。

    铁索寒桥上,一夫当关,便可守住山门。

    药王帮的四名青衣护庄刀客,正神情倨傲的守着铁索桥的入口,双手交叉在胸,望着聚集在这山庄外热闹的众多平民百姓。

    药王帮在整个吴郡十三县内,都是屈指可数的豪强势力,自然非等闲小帮派、小势力可比,就连他们这些山庄的看门刀客,无形之中都高人一等。

    平日里在县城里趾高气扬的衙役们,在他们这些药王帮护院刀客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尊称声爷,不敢摆官差的架子。

    寻常的江湖中人、小帮小派,更不敢在药王帮弟子面前撒野。

    每年想要投靠药王帮的新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但滥竽充数之辈都被拒之门外,不是谁想投靠就能投靠。修炼武技,要年少,而且需要一定的资质天赋。

    药王帮有招收弟子的严格规矩,只在每年的腊月时节,招收一批有潜力的**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少年,进行精心的培养,成为帮派的得力弟子。

    在这座铁索桥旁,聚集着附近镇子的乡绅土豪,扛着锄头的农户佃户,还有摇着扇子的穷酸秀才,甚至还有几名心切的衙役,都想让自家小孩来投药王帮,却被这条冰冷的铁索桥给拦下来无法过去,在桥旁焦急万分。

    苏尘急忙挤进人群里面去,想看看众大人们在议论什么。

    一名青年刀客见陆续又有一些新来的人,还不明白怎么才能通过考核,便朝人群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这道铁索桥是本药王帮招收外门弟子的考核测试。想成药王帮的外门弟子,必须徒手爬过这座铁索寒桥,方可入帮!

    大人不许过桥,只有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可以爬这铁索桥。只要爬过了这座铁索桥,便是本帮外门弟子。”

    围聚的众百姓人群听了,神情明显激动起来,纷纷攘攘,期盼着自家孩子可以过铁索桥。

    可是,想通过铁索寒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几条铁索,光滑、冰寒,毫无着力之处,而且长达二十丈远,非常消耗体力。

    这也意味着,年龄太小,体弱无力的孩童肯定过不去。而年龄上限又是十三岁,把那些年长力大的大孩子也给排除掉了。

    “这位爷!这天寒地冻,铁索上都结冰,根本踩不住脚。十多岁小孩力气弱,哪里抓得住,不小心失足跌落河中,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得一场病。这也太危险了,就没有别的考验办法可以入帮吗?”

    张屠夫担心儿子摔下河去,挤到人群前面,向那冷傲的青年刀客点头哈腰,讨好的问道。

    “就是啊!大人都不敢上这铁索寒桥,何况小孩!”

    众百姓纷纷激动的嚷嚷道。

    “哼,要是这点冒险的胆气都没有,谈什么加入药王帮?!我药王帮弟子闯荡江湖,脑袋挂在腰带上,可比这铁索寒桥可危险百倍!怕死的不必来我药王帮。再说了,要是掉入溪河中,桥下自有渔夫会打捞搭救,顶多冻一场,死肯定是死不了。”

    青年刀客环顾人群,双手抱胸,不屑的冷笑:“行了!你们都别围在这里磨蹭时间,本帮今年腊月招募新学徒,只限三日。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傍晚前进不了庄子的,就等明年再来吧。不敢上桥的回家去,别聚在这里瞎凑热闹!”

    苏尘这才听明白过来,想要成为药王帮的外门弟子,必须爬过铁索寒桥这一关,否则山门都进不去。

    而且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最后一天。

    这几条比手臂还粗硕的铁索链,光秃秃的站不稳,还结了冰凌,冰冷又光滑。只能手脚并用,攀爬过去。

    苏尘看着挂着冰凌,冒着寒气的铁索桥,惊的心头发凉,哪里敢冒然上去,想先看看别的小孩是怎么过去的,好学点经验。

    百姓人群中许多大人小孩一大清早就到了,被堵在此处进不了药王山庄,显然颇为焦急。

    这里众多少年们后半生的命运,最终是成为县城里人人羡慕的药王帮弟子,还是被淘汰回到县城当小平民,一切都得看这道铁索桥能否爬过去。

    “铁牛,爬过去!回头爹给你煮一只大猪脚吃!”

    张屠夫咬牙,回头催促大胖儿子去爬那铁索链。

    “好嘞,爹!”

    张铁牛听到有一只猪脚肉吃,顿时馋的流口水,兴奋的使劲点头。

    很快,在众多家长的鼓动下,有十几名**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出来,他们带着一丝胆怯,开始鼓足勇气去攀爬这座铁索桥。

    一名九岁多的小孩爬到半途,似乎手被冻僵了,一下没抓稳冰冷的铁索链,突然惊叫一声,摔向下方数丈深的河谷。

    “哎呀,小心!”

    “不好!掉下去了,快救他!”

    围观的百姓人群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四名青年刀客见状,都是淡漠摇头,也不去管。

    药王山庄的铁索寒桥,岂是随便就能进的。必须是矫健灵活,手脚身板力气足,意志坚韧受得了寒冻之苦,才有那么少许机会可以通过测试。

    达不到这些条件,都是坠下溪河里白白吃上一顿寒冻之苦,根本成不了药王帮的外门弟子。

8 帮派少年

    铁索寒桥下的溪涧河谷,早有几名渔夫在撑着竹筏等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小孩落水,他们立刻将落水挣扎的小孩捞起来,送上岸边,交还给他爹娘。

    他爹娘急忙为小孩更换浑身湿透的寒衣,家里的叔伯们早已经在铁索寒桥旁升起火堆,为小孩烤火驱寒,以免冻出毛病来。

    陆陆续续的,又有十多名小孩鼓起勇气上了桥。可惜,有一大半的孩子,或是坠桥落水,或是吓得哇哇大哭,畏惧根本不敢上桥。

    有倒霉落水的,当然也有幸运的。有两名年纪稍长,胆子大,气力又足的十二三岁小孩,咬牙忍着寒冻,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攀爬过了铁索桥。

    尤其是那张屠夫的儿子张铁牛,平日经常吃猪下水油水多,臂粗腰圆,力气颇大。

    他吼了一声爬上铁索寒桥,手足并用,居然“溜”一口气爬过了铁索寒桥,引来岸边百姓人群阵阵喝彩。

    苏尘都看的惊呆了,张铁牛这爬的也太麻利了,天生是一块练武的料子。

    “铁牛,好样的!爹回头给你煮一个,不,煮两个大猪腿吃!”

    张屠夫激动的满脸涨红,大吼大叫。

    过了铁索桥便是药王帮的外门弟子,从今往后他张屠夫的儿子再也不是低贱的屠户小子,终于成药王帮的外门弟子了,以后要发达了。

    而在铁索桥的对岸,有几名药王帮的白衣少年,接那些过了铁索桥的小孩进入药王山庄内。

    苏尘看的激动又惊心。

    想爬过这座铁索寒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只要像张铁牛一样身板力气十足,再加上小心些,就有机会爬过去,成为药王帮的外门弟子。

    苏尘虽然身子单薄,没有张铁牛这身子板魁梧强壮。但他从小就干粗重的活,经常上树掏鸟窝,下河潜水摸鱼,矫健灵活,攀爬的经验丰富。

    唯一忧虑的是,他没有家里的大人一起同来,万一要是失足坠入河里浑身湿透了,没衣换,没火取暖,不死也要冻掉半条命。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这次一定要过。一旦失败了,明年才有机会再尝试进药王帮。自己在姑苏县城很难找到活干,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明年这个时候。

    苏尘苦思对策,突然抬头看天上的太阳。

    寒冬的太阳升的晚一些,到了正午时分,太阳最暖和,那个时候可以避免手脚冻僵。铁索被晒久了,也会暖和一些。

    他心中有了计较,便安下心来。

    走动多了,容易发饿疲惫,他干脆在铁索寒桥附近大树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歇息,尽量减少气力消耗。

    苏尘足足等了一个上午。

    上午的二三个时辰里,有近五六十名小孩尝试渡铁索桥,但只有十余名小孩成功爬过去。

    大部分力气太弱的小孩都被淘汰,淘汰率非常高。甚至,很多年幼胆怯小孩根本不敢上桥,哪怕被大人们打骂,死活也不肯上去。

    到了晌午时分,天上太阳最热的时候,铁索上大部分冰凌都无声无息的化了。

    此时聚集在铁索桥头的百姓人群反而渐渐十分稀少,有胆量过桥的小孩早就上桥尝试,没敢过桥的孩子们也早就被失望的大人们带走了。

    能够通过这条铁索寒桥的少年,不足五分之一,甚至更少一些。

    苏尘不时打量日头。

    铁索链被晒了一个晌午,应该不太冷了。

    他不敢再等下去,从怀里取出三个粗粮大馒头,大口大口的吃饱,又在桥下溪涧含了一口溪水,在口里温热了才喝下肚,歇了片刻,养足了自己的气力。

    苏尘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开始尝试着渡这座铁索寒桥。

    能不能进药王帮谋得一个生计,拼上一个前程,就在这一全力搏了!

    苏尘小手谨慎的握住其中一条臂粗的铁索链,刹那间,他的手掌感到铁索链透着一股凛寒之意,冻彻入骨。

    铁索被太阳晒了大半天,居然还这么冰寒!

    苏尘冻得手心一颤,吃了一惊,连忙松手。

    难怪那么多小孩都爬不过去,这铁索太冷了。这样徒手抓着铁索链,手掌很快就会被冻僵失去知觉,最后抓不住,失手跌落河谷之中。

    苏尘想了一下,从衣角撕下两块破麻布,缠绕在两只小手上裹了一层,扎紧,用来防冻。

    麻布不能裹太厚,否则手指没感觉,容易打滑,抓不稳。

    但也不能太薄,否则抵挡不住寒气入侵。

    随后,他才再次双手抓住铁索链,手脚并用,开始攀爬这条冰寒的铁索。

    苏尘双手抓着冰冷刺骨的铁索,冻得直打哆嗦。但好在铁索上的冰凌霜气大多已经被太阳晒融化,不那么打滑。

    停留的越久,反而越容易被冻伤,冻得麻木。一旦手脚冻的麻木,落水几乎是肯定的事情。

    苏尘咬紧牙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停滞,手脚并用快速往前攀爬。

    爬到十多丈远,到了半途之中,他已经双臂微微发抖,感到有十分吃力。

    若非他刚才吃了三个粗粮大馒头,喂饱肚子,养足了一身力气,否则只怕早就撑不住跌下河了。

    苏尘很是担忧,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坠下河去,投身药王帮闯荡江湖的梦,可就在这铁索寒桥上断送了,而且掉下河,肯定是要被冻个半死。

    苏尘急切之下想到一个主意,连忙双腿缠住铁索链,然后将自己用困裤腰的带麻绳解开,一端拴在腰间,一端在铁索链上打个圈套,万一自己失手也可以用麻绳挂在铁索链上面,不掉下河去。

    守在铁索桥入口的四名青衣刀客站了大半日,早就站乏了,正坐在铁索寒桥边闲聊,也没有去瞧苏尘。

    剩下短短二十丈远的铁索桥,几乎耗尽了苏尘所有的体力,终于爬到对岸。

    苏尘已经疲惫不堪,勉强踏上桥对岸,手脚几乎脱虚。

    苏尘急忙将自己系在铁索链上的麻绳解开,以免被那几名护院刀客们发现,说不定取消他的资格,又或者罚他重爬一遍。

    他气力已经耗尽,如果再被罚重爬一遍的话,肯定没有机会进药王山庄。

    苏尘心虚的沿着山门前的数百台阶,进入药王山庄内。

    站在石阶上的一名白衣少年师兄,双手抱着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带着他来到一座土墙大院。

    那白衣少年师兄吩咐苏尘一句,让苏尘和众少年们待在这座院子里不要乱跑,在这里等待明天的药王帮新入门弟子划分堂口,便自行离去。

    ...

    这座大院门口,也有两名护院的青年刀客守着。墙高院深,等闲之人无法进出。

    “又来一个!”

    “也不只是哪个乡里来的土包子,看他穿的破烂麻衣,真够寒酸的!”

    大院内聚集着众多的孩童少年,见苏尘一副小渔民打扮,不由纷纷嘲笑。

    苏尘回过神,朝大院内看去,这才吃惊的发现这座大院子里已经聚集了近一百多名少年,都是通过了铁索寒桥的测试,进入药王帮的新人弟子。

    大院子里众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各自聚集一起,神情极其兴奋。

    苏尘没理会那些嘲笑,也不想多事,低头来到在大院内安静的一角待着,谨慎的打量着院内的众小孩。

    所有少年们年龄约在九岁到十三岁之间,从他们的衣裳穿扮、神态气质上,明显可以看出出身不同,分成泾渭分明的几个大群。

    其中有十名穿着华丽绸衣,貂裘袄子,足下皂皮靴的少年和少女,气质十分出众,神情高傲,对院内的其他来自姑苏县城的平民,乡镇的小孩不屑一顾。

    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县城里的大富户,或是权贵子弟。

    苏尘很惊讶的看到,其中一位穿着厚实貂裘的秀气少女,正是他西门码头遇到的那位李氏富商的女儿,好像叫李娇。

    以李娇的这副娇弱身子骨,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是攀爬不过那座铁索寒桥的。只怕是她爹想了其它法子,将她送进药王山庄里来了。

    周围其他一些县城里的孩子,也在低声的窃窃私语着,谈论这些非富即贵,有背景靠山,跟药王帮内的高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华服少年。

    “那位是王家少爷王富贵!听说他是王县令老爷的亲戚,和县令公子是堂兄弟,在咱们县城那可是首屈一指的权贵子弟!他肯定能成内门弟子,成为药王帮的核心弟子!”

    “不错,还有魏寒,本帮王堂主的一名亲戚,据说也是内定的内门弟子!”

    “那个是城里李氏米铺的大小姐李娇!虽不是权贵出身,但家里开好几间大米铺,很有钱的大富人家!也不知她爹使了多少银子,送她进来的。”

    “他们这些人应该都是内门弟子,有钱有势,比咱们这些外门弟子可强多了!大家都识相点,千万别得罪他们,否则在帮内吃不了兜着走!”

    王富贵颇有气度的和周围的新入门平民少年打招呼,非常享受众少年们的讨好。

    魏寒却是双臂抱胸,高傲的冷着脸,谁也不理会。

    在这十名华服少年少女的周围,则是县城里一些平民家的小孩。

    这些小孩大多身穿普通布衣,年龄虽然都不大,却早已经学会趋炎附势,察言观色。

    张屠夫的大胖儿子张铁牛也混在里面,因为长得五大三粗,一副憨头憨脑的摸样,但在平民之中似乎颇为混得开。

    像王富贵大少爷、魏寒少爷等人,基本上内定了药王帮的内门弟子,无疑最受其他平民孩子们的讨好追捧,想趁着刚入门之时,混个脸熟,打好关系。

    最后一些,则是县城周边数十个乡镇庄子来的穷苦小孩,多是佃户短工、渔夫猎户、农民樵夫家的孩子,老实木讷。

    他们连趋炎附势的资格都没有,被排挤在大院子里的最外围,被人欺负也忍气吞声,不敢多生事端。

    苏尘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很自觉的躲在大院角落歇息,恢复力气,没有挤过人群去自讨没趣。

    他看着大院内众少年们学着大人摸样在攀谈关系,也不懂什么是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觉得无趣,自己在院内独自待着,想着心事。

    他离家出走,在县城没有活可干,所以才寻思着来投药王帮,只是谋求一个好的出路。

    自然不在意什么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只要在药王帮能有一口饭吃就好,不想去讨好谁。

    下午,陆续又有几名小孩被送入这座大院里,大院内总共聚集了一百多名十余岁的孩童和少年。

    到了傍晚时分,药王山庄大门紧闭,今年腊月的新招募弟子截止,再想进药王帮只能等明年了。

    晚饭的时候,山庄内有几名厨子送来十几大桶的米粥和馒头、腌菜。

    “来,吃食!”

    “伙食稍微差点,将就着吃吧。明儿等你们入了门,拜了师父,就能开小灶了。”

    这十几桶满满的米粥吃食,很快被早就饥肠辘辘的一百多名少年一哄而上,瓜分的干干净净。

    苏尘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前面,拼命抢到两个粗粮大馒头。

    然后回到自己的角落,一点点细嚼慢咽,将粗皮碎子都吃干净,总算是吃饱肚子,消减了饥饿感。

    他这才愕然发现,那十位少爷小姐们嫌恶的站的远远的,根本不愿意去碰那些米粥满头。

    苏尘惊奇的是,那位王富贵大少爷居然拿了一笔银子去贿赂厨子,而厨子竟然眉开眼笑,又单独开了个小灶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伙食,鸡鸭鱼肉,香气飘的满院子都是。

    其他众小孩看的一阵惊愕,只有羡慕嘴馋的份。这些内门弟子们家里有钱有势,果然在哪里都不会吃苦。

    ...

    入了深夜,十分寒冷。

    大院子里有客房和热铺炕头,但数量有限。

    那十个准内门弟子的少爷、小姐们,自然睡在最暖和的炕头上,也没人敢跟他们争。

    就算这样,诸位少爷小姐们还是不停的抱怨着。

    “这里的伙食太差,跟猪食差不多。”

    “连一间像样的卧室,洗洁浴盆,蚕丝被褥都没有。跳蚤真多,早知道,该让丫鬟老妈子们从家里带几床干净的被褥来。”

    “等正式拜了师,一定要单独的住处才行,否则待不下去!”

    他们占完了,多余的几个炕头,才轮到其它比较强势的县城平民少年霸占。

    剩下绝大多数孩子都睡不上热炕,只能在地上铺草席,挤暖。人多挤一挤,却也还算暖和。

    苏尘缩着身子在地上草席,习惯了家里老渔船的冷冻,倒也不觉得苦。

    就是有些欣喜和亢奋,睡不着。

    这座大院里少年很多,夜里也吵嚷着,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进了药王山庄之后,他们这些少年已经不再是姑苏县城的小老百姓子弟,而是一跃成为药王帮的弟子,从此衣食无忧,踏上了梦寐以求的江湖之路。

    苏尘心中也踏实起来,很是满足。

    至少入了帮,以后自己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垫饱肚子,或者是为了找一间不受寒冻之苦的屋子而发愁,再也不怕在县城里受那些泼皮、乞丐们的欺负,比之前在县城讨活干强太多。

9 残酷的半年淘汰

    冷霜薄雾,弥漫整个药王山庄,沉浸在的晨色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院内的一百余名少年们尚未醒来,况且大院子被臂粗的铁锁头给锁着,谁也出不去,醒来也无事可干,只能在原地继续缩着睡觉。

    此时,一群药王帮高层大人物,来到大院门外。

    为首的是一名威严的青须老者,身着绸缎大袍,掌中摩挲着一对壁色双珠,腰间挂着一枚青玲珑玉佩,一副雍容大气摸样。

    跟在他身后,是数十名中年药师们,或略显富态,或冷峻削瘦,三三两两的闲庭信步走在后面。

    最后面,则是十多名衣衫华贵的白衣弟子,一个个器宇不凡,腰携刀剑步履稳健,显得训练有素。

    两名护院青年刀客正在院外打盹儿,突然发现青须老者一行人到来,顿时惊醒。

    在众孩童面前神情傲然的他们,不由露出慌张之色,急忙站起来拱手施礼。

    “张大总管,您老来了!”

    “您老有什么吩咐?您只需派二名弟子过来,吩咐一声,小的便将他们带过去!”

    这位青须老者正是药王山庄的内务大总管,是他们这些山庄护院的顶头上司。

    “懒呗货!让你们在这里值守,就是在这一起打盹吗?”

    张大总管瞥了二名刀客一眼,拂袖冷哼了道。

    两名青年刀客护院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辩解,连声告饶。

    药王帮等阶地位森严,高层对底层管束一向严厉,戒律惩罚苛刻。

    安排两人守夜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人随时保持着清醒,轮番交替歇息。他们俩居然都在打盹,这是犯了帮规戒令。

    “回头去戒律院,各领三鞭子!去,把院里的孩童都叫起来,准备入门拜师。”

    张大总管冷声道。

    两名青年刀客急忙掏出钥匙打开粗锁链,进入大院子里,大声吆喝,将众多还在美梦中的少年们驱赶醒来,列队迎接张大总管,以求能将功补过。

    大院子里顿时一阵慌乱,上百名少年们连忙列队。

    苏尘不知被谁狠狠踩了一脚,从美梦中惊醒,急忙用衣袖擦去口水,挤在众少年们的队伍里。

    好半响,他们才在青年护院的指挥下,排成了几列歪歪扭扭的队伍。众少年从未受过训练,能勉强列队已经算是不错。

    张大总管进了大院子,看到院内秩序井然,脸色稍微满意。

    那些器宇不凡的白衣弟子也跟随进了院子,神色倨傲的望着眼前众多懵懂无知的少年们。

    院内众新人少年们,无比羡慕的望着这些白衣师兄师姐们,暗暗给自己鼓劲。

    他们现在虽然青涩,但只要在药王帮苦心历练数年,气质必定脱胎换骨,成为这些白衣弟子一样气宇轩昂的少年。

    张大总管从宽袍衣袖内,拿出一份内门弟子的名单,神色和蔼的目光,扫过院内的十位新入门的内门弟子。

    “王富贵,得本帮季副堂主引荐,自幼精通笔墨,为不可多得的人才,特许成为本帮内门弟子,拜李魁药师为师。”

    “魏寒,得本帮王堂主引荐,少年习武,天赋过人,特许成为本帮内门弟子,拜郑成药师为师!”

    “李娇,得本总管引荐,自幼习文,精通珠算,才貌双全,为女中之人杰,特许为本帮内门弟子,拜李魁药师为师!”

    “....”

    “以上十人为本帮内门弟子,授予白衣学徒袍,学期三年。”

    张大总管点名,让这些内门弟子出列拜见各自的恩师。

    大院子里被点名的十位少爷、小姐们纷纷出列,拜见各自的恩师,随后站在一旁,脸上无不露出骄傲之色。

    有张大总管、各位堂主之类的药王帮高层大人物进行引荐,绝对不是普通孩童能够享受的优厚待遇。

    他们早就内定的内门弟子,等学艺一二十年之后,他们将会成为药王帮的中上层。跟其他外门弟子的待遇,自然是截然不同。

    苏尘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羡慕。

    院内,众平民少年们也早知道如此,可是真正听到他们十人成为内门弟子之时,还是感到羡慕,甚至有些眼红。

    当然,羡慕归羡慕,对于大部分平民少年来说,虽然成不了内门弟子,但药王帮外门弟子的身份也已经值得他们炫耀了。

    要知道,随便一名药王帮的外门弟子在姑苏县城行走,那也是远高于县城平民,目无余子。

    县府衙役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大帮弟子,寻常百姓见了更是绕道,不敢得罪他们这些江湖中人。

    苏尘想法更为单纯,只想在姑苏县城里有一个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本是周庄的一名渔民之子,现在能成为药王帮的外门弟子,从此衣食无忧,不再受人欺负,已经很满足了。

    ...

    张大总管笑吟吟着,和气的叮嘱了王富贵、魏寒、李娇等十位新入门的内门弟子一番,让他们以后勤加修炼,勿要辜负家里长辈和药王帮高层的厚望。

    随后,他再次看向院内剩余的上百名少年们,却是神色淡漠了下来,变得威严肃穆。

    “接下来,是本帮外门弟子拜师!”

    “每位药师最多可以自行挑选五位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一起传授武技和药术,有三年的学徒期。凡是本帮学徒期的弟子,可享受诸多好处,食宿全免,可以在藏书阁免费借阅普通书籍等等。”

    “但是你们别高兴的太早,在接下来的每隔半年,师父根据五名外门弟子的平时表现,将淘汰掉一人。被师父淘汰者,不再跟着师父学艺,被分配入本帮的外门三大堂口,不再享受学徒待遇。

    第一、二名被淘汰的外门弟子,习得入门武技和入门药术,进入最低级的杂役堂。杂役堂内弟子可以在本堂内领取各种杂役任务,挣到少量的铜钱,是药王帮的最底层成员。

    第三、四名被淘汰的外门弟子,习得低级武技和低级药术,进入护刀堂。平日习武,负责看庄护院、保护药铺,以及参与江湖争斗,维护本帮利益。

    第五名被淘汰的外门弟子,习得中级武技和中级药术,进入内务堂。在我药王帮的药铺,做伙计、药师、药铺掌柜等等,待遇较高。

    内门弟子则可以学满整三年,习得高级武技和高级药术,然后进入炼药堂或执剑堂,日后晋升为本帮的药师、执法,甚至护法、供奉、堂主等等。”

    大院内,众新人少年们听完张大总管宣布的这番淘汰规矩,都惊呆了。

    这种淘汰也太残酷了。

    五名外门弟子每半年淘汰一名,意味着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最短的仅仅跟师父学半年,最长的则可以学满二年半。

    学徒们跟着师父学的越久,自然学到的本领更高深,前途也越好。

    而内门弟子的待遇最好,不会被淘汰,可以跟随师父学满长达三年之久。

    “你们也无需羡慕。内门弟子待遇高,那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对本帮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或为本帮捐献重金,才获得内门弟子的优厚资格!

    而你们这些外门弟子,对本帮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贡献,反而吃喝用度都是花药王帮的钱,还要在本帮学艺。能进本帮当外门弟子,便已经是你们的天大福气,自然没有资格跟内门弟子平起平坐。

    本大总管告诫你们。药王帮只讲帮规和贡献,不讲私情。更不养闲人、庸人和废物,顽劣不堪之辈,将立刻驱逐出药王帮。”

    张大总管神色严厉的一番训话,继续说道:“当然,外门弟子只要努力,一样有机会出人头地!如果奋发努力一把,晋升为本帮的中层也是大有希望的。

    比如老夫,便也曾是一名外门弟子身份加入内务堂,为本帮尽心效力数十年之后,如今掌管着药王山庄总部的常务。仅在本帮帮主和诸位正副堂主之下,位居本帮众徒之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张大总管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避讳。

    他以外门弟子之身跻身药王帮的高层之列,是药王帮外门数千弟子中的骄傲。在姑苏县城和江湖上跺跺脚都能震三震的人物,足以让无数江湖豪客羡慕和仰视。

    “好了。接下来,是药师们挑选自己名下的五名外门弟子,没有特别的讲究,药师看顺眼便可收下。”

    张大总管客气的请众位药师选徒。

    一共有二十多位药师,带大院内的一百位学徒。很快,大院内众少年们被炼药师们挑选完毕。

    苏尘惊讶的发现,自己被李魁药师随手挑中。

    这李魁正是王富贵和李娇的师父,一起被选中的还有张铁牛,以及另外三名县城的少年少女。

    这位李魁药师在药王帮的药师之中似乎颇为厉害,一人便带了足足两名内门弟子。而其他很多药师,并未带内门弟子。

    在张大总管的主持下,所有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开始举行入帮和拜师仪式。

    新人弟子挨个上前割指滴血,滴入前方一个大血盆之中,共喝血酒,一起拜药王帮的药王旗。

    歃血立誓,永不叛帮。

    这样隆重其事的江湖仪式,让众少年们一个个热血沸腾。

    这象征着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再是平民百姓,成了真正的江湖中人,将为药王帮而出生入死。

    誓毕,众新人弟子们,向各自师父敬茶。

    苏尘和另外四名外门弟子一起恭敬的献茶,拜李魁药师为师父。

    他领取了一枚药王帮外门学徒的腰牌、一套崭新的青衣学徒服、一床被褥、洗漱用具之类的杂物,正式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拜师结束,众弟子们被分配住处。

    苏尘、张铁牛等五名外门弟子,都是同一位师父的弟子,所以被分配到一座弟子居住小院子。

    小院里布局简单,一间石屋,屋内五个热炕大通铺,几副石凳,非常简单耐用。院子里还几根硬木桩,能修炼武技。

    而王富贵、李娇等内门弟子地位高,跟他们外门弟子并不住一处,而是每人拥有独自一间屋子。

    “苏老弟、诸位兄弟姐妹,咱们几个都是拜同一位师父的师兄弟,以后相互多多关照!”

    张铁牛在炕上放下被褥,拍拍胸脯,满脸的自豪。

    他原先对苏尘这个周庄小渔民有些瞧不起,不怎么爱搭理。不过,现在他和苏尘都是药王帮的外门弟子,也谈不上谁瞧不起谁了,所以态度也好了一些。

    五人在屋子里坐着一圈聊天,自我介绍一番。

    苏尘这才得知,除了他和张铁牛之外,另外三位少年男女分别叫杨才志、秦慧慧和孔心巧。

    杨才志个子有些瘦小,眼神中透着精明。听他自己说,他老爹是县城的一位童生,没考上秀才,后来家道中落,成了县城一间店铺的账房先生。

    虽然杨才志没有上过蒙学,但是跟着老爹学过字,所以也识得一些大字,连猜带蒙还能看懂一些书籍,很令人羡慕。

    相比之下,其他四人的家境都要差一些。

    秦慧慧家里是姑苏县城的一户养蛇人,家里穷。孔心巧家里则是城外一户养蜂人,她们两少女都是小户人家出身。

    而苏尘家最远,是来自周庄水乡的小渔民,离姑苏县城最远。

    五名少年少女闲聊着,渐渐熟络,没有了陌生感。

    他们刚成了药王帮外门弟子,颇为兴奋,谈一些药王帮弟子在江湖上的威风事迹,姑苏县城的有趣好玩的趣事,都是好动的少年,聊起来便滔滔不绝。

    众位师兄弟姐妹们嘻嘻哈哈,一派和气的谈天说地。

    苏尘性子静,对药王帮和县城的事情不熟,大多时候都是听着,并不多话。

    他敏锐的察觉到,不管是粗鲁的张铁牛,还是看上去精明的杨才志,又或者是心思细腻的秦慧慧,单纯的孔心巧,聊天的时候似乎都有所保留,丝毫不提每隔半年,他们之中都将有一人被淘汰的事情。

    苏尘心里透彻明白,帮内残酷的弟子淘汰规矩,肯定会在众位师兄弟心底埋下间隙隔阂。

    虽是同门师兄弟,但他们之间存在强烈的竞争。每半年淘汰一人,这意味着二年后他们五位师兄弟姐妹,在药王帮的地位差距,将变得非常大。

    最先被淘汰的二个人进入最低级的杂役堂。杂役弟子最倒霉,只能干苦力粗活,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日后变得平庸。

    而最后一位被淘汰的弟子进入内务堂,甚至有望成为县城里一间药铺的大掌柜,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威风八面,前途可以说是极好。这是除了内门弟子之外,最有前途的。

    拜师的时候,李魁师父交代了,从明日起他们外门、内门的七名弟子便要跟随他开始学药术和武道。

    他们也不敢聊太晚,入夜时分,庄院沉寂,早早便在炕头睡下。

    苏尘在暖乎乎的炕头铺上,这些日子头一次睡的这么踏实安稳。

    成了药王帮弟子之后,他不再为一口饭犯愁。

    但因为帮规淘汰的事情,让他的心思多了几分沉重。

    不过,苏尘相信,只要自己苦学,不会比其他四位师兄弟姐妹们差,日后肯定能在姑苏县城出人头地。

    也不知阿丑现在情况如何了,进了天鹰门没有?等他们兄弟两人学成药术和武技,一起去闯荡江湖,那日子肯定逍遥又快活。

    苏尘脑海中闪过各种纷乱的念头,渐渐安心的睡去,期待着明日李魁药师传授一两手绝活。

10 三大丹田

    药王山庄,大多数弟子早早起来,开始开炉炼药,或是晨练武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魁药师在药王山庄内拥有一座单独的大院,院子足有四五十丈大小。院北是一座石屋,院西有一座半丈小药炉,用来炼制药丸。院南一角,还有一排练功用的硬木桩、铁桩,刀剑等器具。

    院中一株数丈高老槐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三个矮石墩座椅。桌上有一副茶壶,几个茶碟。

    这是李魁平日开炉炼制药丸的地方,也是他给众位弟子授课之地,各色器具一应俱全。

    药师的授课比较宽松,一名药师带六七名学徒。这种传授更为精深,自然远非县城的蒙学一名先生带数十名童生可比。

    苏尘、张铁牛等五位新人弟子们不敢睡懒觉,早早起床,去伙膳房领了几个馒头,便匆匆赶来大院。

    他们纷纷抢着打扫庭院落叶和灰尘,擦拭桌椅,并将茶壶烧好水。

    身为每半年被淘汰一次的外门弟子,他们在帮派内可没有什么优厚待遇。

    哪怕师父没有吩咐他们干这些闲杂的活,他们也有足够的自觉,去尽量讨好李魁药师,好让药师心情愉悦,多传授他们一点东西。

    院内只有三个石墩可坐,显然属于李魁师父和二名内门弟子,没有苏尘等五个外门弟子的份。

    他们老老实实的在院内站着,等待着李魁药师前来授课。

    过了一会儿,王富贵和李娇这两位身穿白衣炼药弟子服的师兄和师姐,才姗姗而来。

    “王师兄早!”

    “李师姐早!”

    苏尘、张铁牛等几名外门弟子连忙向王富贵和李娇行礼。

    内门弟子的地位比外门记名弟子高出一大截,地位高高在上,是他们的师兄和师姐。按帮规,外门弟子必须向内门弟子见礼,否则会遭到惩罚。

    “嗯!几位师弟师妹早!”

    王富贵露出一副淡笑,点了点头。他看上去比较好相处,虽然神色间带着富贵世家子弟的高傲气质,但对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依然比较客气。

    李娇轻哼了一声,心安理得的受了大礼,眼眉也没看他们,便在小院内仅有的三个石墩之一坐下。

    她这个内门弟子可不是白得来的。

    她爹爹给药王帮捐献了一千两银子,又给张大总管私下送了三百两银子走关系,还给寒山道观的青河道长送了好几百两银子的好处费,这才换来药王帮一个内门弟子身份,享受药王帮内门弟子的诸多优厚待遇。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在药王山庄内白吃白喝白住,还不是花的她这样的内门弟子贡献的钱财,他们每日对她行大礼那也是应该的。

    又过了片刻,一名青袍削瘦的中年药师步入小院内。他身材干练,面色略显阴骘,目光如电,颇令人一望敬畏。

    “师父!”

    众弟子们纷纷向李药师见礼。

    李药师淡漠的点了点头,一摆长衫,在院内石桌旁的石墩坐下。

    王富贵、李娇二人也随后在旁边另外两个石墩坐下。

    只有五名外门弟子则站在二人后面。

    “师父请用茶,徒儿一早刚烧好的!”

    杨得志连忙乖巧的拿起桌上一盏茶壶,为李药师切了一盏八分满的热茶,双手恭敬的奉上。

    这份机灵劲,让苏尘其余几位弟子们自愧不如。

    李药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喝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始授课。

    “今日开始授课。为师只传授你们两样东西,那就是药术和武技。分为上午和下午进行分别授艺。

    不过药术涉及到识字和药书,会先学一个月的识文断字,再教你们辨认各种草药,以及它们的用途。你们想先学药术,还是武技?”

    李魁药师看向众少年。

    院内七名少年男女们顿时神色激动起来。

    “师父,先传授我们几招大威力的招式吧!”

    “对,我们想知道怎么修炼武学!”

    虽说进了药王帮,涉及到药术的部分,才是药王帮弟子日后真正的主业。

    但他们都是热血少年,谁不渴望早日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江湖高手,日后在姑苏县城里扬名立万,成为人人仰慕的豪侠高手?!

    他们对武艺的兴趣,明显比药术浓厚。

    “也好,身为江湖中人,修炼武道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为师就先传授你们修炼武学。”

    李药师见众少年们强烈要求,答应下来,开始讲解武道之入门。

    “武道的根本,在于修炼自身的下、中、上三大丹田。”

    “三大丹田分别炼血、炼气、炼神。分布在体内不同部位,依次循序渐进的修炼,不可贪功冒进。”

    “最先炼下丹田,在肚挤之下三寸附近,以炼血为主。武者通过对身体的淬炼,筋络、骨髓、皮肉的熬打,在体内诞生旺盛的精血。精血满则体魄强,体魄强则力道生。”

    “下丹田初步修成,武者力道可达一百斤,正式成为三流初期武者。随着境界提升,三流后期,力道可达到三百斤,一掌可击毙牛犊。”

    李药师在武道上的造诣颇深,不讲招式等枝叶末节,而是直指武道的本源。

    张铁牛反复比划了一下位置,挠了挠头,突然仿佛顿悟了什么似得,满脸的惊奇大叫:“师父,下丹田在肚挤下方三寸,那不就是俺们命根的位置吗?下丹田难道就是修炼俺们的命根?哈,俺懂了,原来修炼下丹田是这么回事!”

    小院内几名少年们闻言,觉得还真是有几分道理,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李娇不屑的哼了一声,绷着脸,恼他说话污言秽语太粗鲁。

    秦慧慧和孔心巧两位女孩子则是脸红羞涩,淬口不已。

    在这院内的众位新人弟子,大多是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都已经过了完全懵懂无知的年龄,对男女那方面略知一二,只是太羞涩不好说出口。

    姑苏县城里一般男孩十五岁会娶亲,女孩则十四岁嫁人。婚嫁之前,母亲都会传授一些床笫方面的常识。

    如果不是加入了药王帮的话,他们恐怕这几年就会娶妻生子,过寻常百姓人家的小日子去了。

    李药师板着冷脸,脸色陡然一沉,干枯的手掌一拍石桌,喝斥:“笑什么!修炼下丹田,这是武者踏入武道的头等大事。岂是儿戏之谈!

    在下丹田修炼成,精关稳固之前,绝不可近女色。一旦下丹田破了关,漏了精血,则气血亏损,力气难生。耗费十年苦修,也难以达到三流武者的境界。

    这正是本师要告诉你们的第一条帮规戒律。如果发现帮内,有谁在达到三流武者境界之前,破了精关,不分内门、外门弟子,立刻逐出药王帮,永不再录!”

    院内众弟子们被李药师一顿严厉喝斥,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话。

    张铁牛更是面色如土,吓得有些发抖,垂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生怕惹怒了李药师,将他第一个淘汰掉。

    李药师严厉的目光扫视众少年,所过之处无人敢跟他对视。

    片刻,他这才继续讲解武道:“下丹田修炼稳固之后,迈入外家三流武者的境界。此时如果继续修炼下丹田,可达到外家二流好手境界。修炼到最高境界,成为外家顶尖一流高手,甚至可达九百斤的神力。

    但药王帮并不鼓励你们一直修炼下丹田。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道再强,也是匹夫之勇,终究是成就有限。等到了五六十岁以后,年老血衰,力道会衰退的很厉害。到了**十岁老朽,哪怕曾是外家一流高手,也会退到外家三流武者的境地。”

    “所以,下丹田初步修成之后,我们可以开始修炼中丹田。”

    “中丹田炼气!它在肚挤的正中位置。运行大周天,培养内家真气,难度更大,但好处也十分巨大。”

    “一旦体内诞生真气,便可迅速迈入内家二流好手境界。中丹田修炼大圆满,真气达到淳厚之时,则迈入内家一流高手!哪怕到了七八十岁,真气也会依然强劲,不会衰退。这才是武道高手的正途,内家高手比外家高手要强太多。”

    李药师喝了一盏茶水,解说完下丹田、中丹田之后,便不再多说了武道本源理论。

    准备开始指导几位新人弟子,如何修炼下丹田。

    “师父,那上丹田呢?”

    王富贵小心的问道。

    “对啊,您还没说上丹田呢!上丹田又是干什么用的?”

    “上丹田炼神,这神又是指什么?”

    不只是两位内门弟子,还有苏尘等五名外门弟子,都是一副好奇之色,纷纷问道。

    “上丹田?”

    李药师眉头一凝,却是沉默半响,心头冷然。

    整个吴郡十三县各大江湖帮派之人,能连将中丹田修炼到大圆满,达到一流境界的顶尖高手,都没多少人。

    又几人敢奢谈修炼上丹田?!

    也就是眼前这些无知小儿,懵懵懂懂,才如此天真好奇。

    等他们知道下丹田的修炼有多难的时候,就知道中丹田已经是他们这一生的极限。

    根本不会再有心思去奢望,那虚无缥缈的上丹田。

    这上丹田极为神秘莫测,它位于头顶的泥丸宫,以炼神为主。

    传说只要武者能以一缕意念,进入到自己的上丹田,便能立刻突破一流境界,踏入宗师境界,傲视整个江湖。

    在吴郡十三县境内,成为宗师境界的高手屈指可数,仅有寒山真人、天鹰门门主寒鸦、铁剑门主韩平山、马帮帮主李朔、药王帮帮主孙白鸿、巨鲸帮主、白莲教主等等,寥寥七八位而已。

    达到宗师境界之人,他们的机缘、天赋、苦修,无一不是万人之上。

    他李魁在药王帮内苦修三十余载,至今只是一流高手。

    对于宗师境界,摸不着边际,至今也只有仰望的份。这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能去奢望,或许是他这辈子也无法企及那种境界。

    “休要好高骛远!下丹田和中丹田,已经足够你们修炼数十年之久。你们现在连下三流武者都还不是,奢谈什么上丹田!”

    李药师神情无比肃穆,喝斥道。

    “哦!”

    众位少年男女们挨了一番训斥,纷纷低着头不敢再多问。

    不过,他们虽然不知道上丹田是什么。

    但是下丹田和中丹田的武道理论,依然让他们听的如痴如醉。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清晰的武道理论。涉及到三大丹田,炼血、炼气、炼神等高深的修炼晋阶次序。虽然听的不是太明白,但也感到十分新奇。

    原来江湖中人,是通过修炼三大丹田的方法,修炼成为一名江湖高手的。

    江湖高手的等阶高下,通过三大丹田清晰的划分出来。

    苏尘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修炼武道的理论,将三大丹田的关键之处,都牢牢的记下来。

    下丹田炼血,可以成三流武者。

    中丹田炼气,只要炼出一丝内家真气,便算迈入二流境界。当大圆满之时,便为一流高手。

    上丹田最为神秘,炼神。

    但具体如何修炼,恐怕连李魁药师都不知道,说不出来。

11 逛县城

    对于帮派的新人学徒们来说,三大丹田的理论还是高深了一些,对他们目前的修炼并没有太大意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院内,少年们在李魁药师的指导下,收敛心神,纷纷开始下丹田的入门修炼。

    老槐树下,李药师背负双手,神色严肃道:“习武入门,从扎马步开始炼起,腿、腰、背合一。这在淬炼你们的肌肉、筋骨和气血,血气旺盛,才能生出力道。”

    众少年们纷纷在院中扎马步,背脊绷紧如弓,双腿曲立。

    只坚持了小半柱香功夫,苏尘便感觉自己腿、腰、背都在充血发胀,尤其是大腿处如千蚁在噬,又酸又胀,仿佛血肉开始燃烧起来。

    按照李魁师父的说法,这恰恰是大腿得到淬炼,肌肉和血气在强化的现象。

    又过了一会儿,院内的诸位少年们便受不了,一个个双腿打颤坚持不住。

    尽管只是一式最简单的扎马步,对于练武学徒们来说也是难以坚持。短短一炷香下来,他们腿酸背痛,几乎牙都快咬碎了。

    “这才是下丹田淬体,习武入门第一式而已。连最起码的马步都扎不稳,腰背无力,腿脚虚浮,哪怕是你们手中拿着一柄绝世宝剑,也不过是幼儿在胡乱挥舞,毫无杀伤力。这种不入流的实力,在三流武者面前,一招都抵挡不住。”

    李魁药师冷哼道。

    苏尘等人这才明白过来,李药师说言不虚。

    哪怕是下丹田的入门修炼,对他们来说也绝非易事,至少要半年时间才能小有所成。

    对于他们这些新人弟子来说,更高阶的中丹田炼气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更别说虚无缥缈的上丹田了。

    众少年少女们足足练了一个上午的扎马步,累了歇,歇了再练。练的浑身筋骨酸痛,走路飘虚,两腿打颤。

    午休时,苏尘、张铁牛等众位弟子在伙膳房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大碗饭,三五个粗粮大馒头,回到小屋纷纷在炕头上倒头就睡。

    连平日里最嘈杂嘴贫的少年,此时也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满屋的呼噜声,雷响不醒,午休了一个时辰,才稍微缓过劲来。

    下午时分,李药师开始教众位新人弟子们,识文断字,以及辨识诸多的药材。

    只有先学会认字,才能学入门级药术“辨识药材”,辨认多达上千种常用的药材名字和摸样。

    至于低级药术,则包括诸如“分拣、晒药、切药、配药”等等诸多方面,要一年之后才传授。

    而中级药术则包括“看病问诊、配置药方”,这是内务堂弟子才会学的东西。

    高级药术涉及到“炼制药丸”,是内门弟子达到三年之后,才能涉足的领域。

    王富贵和李娇都上过蒙学,自然无需学识文,直接跳过这个环节,开始看李魁药师给他们的药书,辨识上千种药材。

    而苏尘、张铁牛、杨得志等五名外门弟子都是平民出身,未上过县城的蒙学,要从一个字一个字认起,想学完三四千个大字并非易事。

    好在,李魁药师也不强求他们把字都学全,只先教他们辨认药书上的草药名字,尽早看懂草药图谱。

    毕竟要学的东西太多,前半年只学入门级的药术常识,时间依然很紧张。

    ...

    不知不觉,腊月已过,便是除夕新年。

    药王帮给众弟子们放了一天假,有不少家在姑苏县城县城的新人弟子们回家过年去了。

    但是还剩下少数新人弟子,因为离家远,怕耽搁修炼的时间,所以在山上过了一个新年。

    过大年,剩下的少年们聚集在药王山庄内的火膳房一起揉面,切菜,包饺子,也颇为热闹有气氛。

    有些少年想家了,又哭又闹。

    苏尘吃着一碗刚出炉的热腾腾饺子,想起家里的窘迫,心中不由酸楚。

    不知爹娘近况如何,缴了县衙的舟捐和巨鲸帮的过秤费没有,弟弟妹妹今年有没有新衣服穿。虽然他不再是家里的负担,可是家里今年依然差了足足二两银子的钱,这个年关怕是很难熬。

    入夜了,药王山庄内外一片喧闹,一些少年闲来无事,用竹做筒,里面填充了硝石、硫黄和木炭,制成威力颇大的爆竿。

    远方,姑苏县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挂对联,充满了过大年的喜庆气氛。

    苏尘独自一人在小屋的炕头上,听着外面“噼啪”的爆竿声,心事重重,彻夜难眠。

    ...

    新年很快过去,离开山庄的众多新人弟子们返回,又开始了紧张的修炼。除了扎马步之外,他们开始练习入门级武技,如入门拳法、入门腿法、入门步法等等。

    苏尘等五名外门弟子,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王富贵和李娇在李魁药师的指点下,使用一些中低阶的淬体配方,用草药来辅助修炼,激发身体骨髓的血气。

    听李魁药师说,用草药辅助淬体有很多好处,一来加速激发气血,提升修炼进度。二来也可以治愈练武带来的磨损之伤,可以进行更长时间的练武。

    因为练武之时,经常会用拳脚捶打硬木桩,反复的熬炼自身的筋骨、皮肉,令自己血气强化。

    这样熬打身子,会给身体带来一些小瘀伤和隐患,所以每日最多修炼两个时辰,不能过于频繁,否则超过身体血肉承受的极限。

    淬体草药则能较好的治愈这些损伤,不留隐患。

    如果不使用药材辅助淬体的话,新手大约要二三年才有望完成全身筋络、骨髓、皮肉的淬炼,令气血饱满下丹田略有小成,从不入流晋升成为一名三流武者。

    而使用淬体草药的话,至少可以节约一大半的时间,修炼起来突飞猛进,很快超过同门弟子的修为。

    苏尘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淬体方法,让淬体修炼事半功倍。

    但这法子太耗银子,简直就是在烧钱。哪怕是一副最廉价的淬体药材,都要超过一两银子。

    也只有王富贵和李娇两位内门弟子,家里大富大贵有大把的银子支持,才消耗得起。

    苏尘、张铁牛他们五名外门弟子家里条件都很窘迫,可买不起昂贵的草药,只有羡慕的份。

    山庄外日月如梭,众学徒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修炼武技、识文断字和学习药术。

    如此这般,一晃又是二三个月。

    众新入门弟子们不论是扎马步,入门级拳脚步法,都有一些像模像样。

    苏尘以拳捶打木桩,拳力十足,扎马步一口气一炷香功夫,双腿稳如木桩,也丝毫不颤抖。

    张铁牛的体质最好,甚至可以双臂举石,一口气举起一百斤重的大石,令苏尘和杨得志等众同门师兄弟们羡慕不已。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这五名新人弟子依然是武技稀松,还是不入流境界,离三流武者境界都还差很多。

    而王富贵和李娇两位内门弟子,在淬体草药的辅助修炼下,自然是一骑绝尘,把他们外门弟子甩在后面,离三流武者境界很近了。

    时间久了,苏尘等人也渐渐淡忘了半年一次的淘汰规矩,完全沉浸在学药术和下丹田的武道修炼之中。

    ...

    这天清晨,李魁药师因为要出去办事,给众弟子们放了一天假,歇上一日,准许他们到县城去逛逛,但必须在晚上之前回来。

    众弟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在药王山庄里憋了二三个月,苦学药术和淬体,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走,我们这便去县城!现在太阳刚刚出来,还能去县城玩耍上一整日,落日再回来。”

    “去县城逛逛,顺便回家一趟。”

    张铁牛、杨得志几人相约,去逛县城玩耍。

    “我就不去了...还是在山庄里看药书吧。”

    苏尘坐在老槐树下,抱着一册厚厚的草药典籍翻看着,犹豫了一下,摇头。

    他对姑苏县城不熟,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亲朋,不知道要去逛什么,还不如留在山庄内多学记下几味草药。

    “苏师兄,你再看下去,就要成书呆子了。在山庄里憋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歇一天,还不趁机玩玩。”

    秦慧慧笑着拉起苏尘就走。

    苏尘拗不住,只得和众位师兄弟师妹们一起离开药王山庄,前往姑苏县城玩耍。

    药王山庄离县城仅仅四五里,他们走得快,一炷香功夫便到。

    王富贵和李娇二人向来不跟他们这五名外门弟子玩在一起,两人出了山庄便各自回家去了,只剩他们五名外门弟子一起逛县城。

    进了姑苏县城,街道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明显热闹喧嚣起来。挑着菜的农夫,挑柴的樵夫,赶路的商人和匆匆的江湖客,络绎不绝的马车进出城门。

    苏尘明显感觉到,路上的行人百姓,看他们一行五名药王帮新人弟子的眼神不一样,似乎多了一丝敬畏,自觉的疏远,不敢靠近。

    他们都穿了一身崭新的药王帮弟子衣服,十分显眼。药王帮在姑苏县的地位很高,哪怕是帮内最低级外门弟子,也非寻常平民百姓能及。

    苏尘不由心中暗自寻思,自己的身份终究是不一样了,身为药王帮弟子,已经一跃成为江湖弟子,虽然离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江湖大豪客有很大差距,但也不再是县城的平头老百姓了。

    张铁牛和杨得志等人,也明显察觉到了路人眼神的异样,不由眉飞色舞,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江湖弟子的豪气。

    五人在姑苏县城里闲逛,可能是太久没有来县城,走街串巷,在街铺上吃几碗热乎乎的臭豆腐,街头有名的蟹壳黄,贩子的梅花糕、鱼香春卷,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乐趣。

    苏尘还是头一次真正在姑苏县城里游玩,听了杨得志的介绍,这才弄明白姑苏城的布局。

    城中区是县衙门所在之地,县太老爷和众多达官贵人的府邸大宅,衙役们都在此地办差,气氛肃杀。

    城西是商铺区,街道两侧全是店铺,大多是城里富户人家的家产。随处可见货仓、米布茶盐商行、酒楼、茶馆、五花八门的店铺。因为西门外有河运的便利,城西最是繁华热闹,云集各方商人。

    城南是平民住宅区,住着数万平民,都是狭窄憋屈的土房木屋,低矮街道拥挤,遍地是难闻的臭水沟。

    尽管如此,想要在城南区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土屋木房,依然代价昂贵,不是乡镇小民能奢望的。

    城北是县城富户、大商人、各镇乡绅土豪的宅院,建有诸多的武馆、书院、豪宅、林园,一座座比肩耸立。街道宽敞,颇为清静,平日都是马车和轿子进出城北。

    在城西街道口,还有一座姑苏城里赫赫有名的青楼“烟雨楼”,里面莺歌燕舞,花枝招展,琴音缈缈。

    老鸨带着成群的姑娘们在楼门外招摇的招客,拉拢富家公子、江湖豪客进楼享乐。

    路过城西街道口的时候,张铁牛眼巴巴的朝烟雨楼里张望着,颇为羡慕,可惜囊中羞涩,再加上李魁药师的戒令尤言在耳,也不敢造次。

    众新人学徒们终究是青涩,不敢在青楼门前逗留,匆匆离去。

    逛到另一处街头,却见一大群百姓围聚着看一个杂耍戏班在表演喷火、钻火圈、铁锤碎胸石等把戏,不时引来人群欢呼高喝。

    杨得志眼尖,发现了人群中有个泼皮在调戏良家妇女,立刻大叫起来。“哎,我认得那泼皮,叫牛三,经常在这条街上干坏事!铁牛哥,快干他!”

    “兄弟们,跟我一起干他!”

    张铁牛听了顿时脑子一热,兴奋的冲在最前面。

    苏尘、杨得志等人怕他吃亏,连忙也也冲过去,揪住那泼皮便是一顿痛打,打的那牛三哭爹喊娘。

    姑苏县城里的泼皮,向来只敢在平民百姓面前装狠,遇到这些身穿药王帮弟子服的帮派狠人,哪敢抵抗,只吓得神色仓惶,抱头逃命而去。

    众师兄弟们在街头一番打抱不平,不由眉飞色舞,终于觉得他们开始成为真正的江湖中人。眼下痛打一个泼皮,只是他们在姑苏城的江湖,小试身手而已。

    到了中午时分,在县城玩了一上午,众人终于逛的有些累了。

    张铁牛、杨得志和秦慧慧都是姑苏县城人,孔心巧家里也在县城附近,他们四人便各自回家团聚吃饭去了。

    最后剩下苏尘一人,孤零零独自留在热闹的街道上,也没个去处,分外黯然失落。

    周庄水乡太远,一个来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晚上肯定赶不回来。况且他心中芥蒂未消,也不想回去。

    在城里逛到了中午,肚子却是有些饿了。

    苏尘摸摸怀里空空如也,却是露出一抹苦笑。

    药王山庄为所有的新人学徒提供吃、穿、住,伙膳房的饭菜不用花钱,但是没有任何钱财可挣。

    张铁牛等师兄弟姐妹们,家里多少还会给他们少量的铜钱,有一些零碎铜钱可用。

    但是他身无分文,走在街头连一个馒头也买不起,十分窘迫。这也是他不大愿意从药王山庄里出来,和众人一起来县城闲逛的原因。

    “罢了,中午先饿一顿肚子,晚上回山庄的伙膳房再吃一顿饱的吧。”

    苏尘微叹。

    他寻思了一会儿,该去干点什么。

    下午正好闲着有空,去找阿丑,看看他的近况。

    之前,两人约好了各自进姑苏县的江湖帮派,日后一起闯荡江湖,也不知阿丑入了天鹰门没有,混的怎么样了。

    苏尘去了一趟天鹰客栈,在后院遇到了火夫老李头,打听阿丑下落。

    老李头看到苏尘穿着一身药王帮弟子的服饰出现,有些错愕,神色间很快多了几分拘谨和畏色。

    苏尘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穿着破烂麻衣的渔民小子,而是药王帮新人弟子,身穿着一袭干练的青衫,又练了几个月的武艺,身子骨结实了许多,平添了许多江湖子弟才有的英武之气。

    老李头唠叨着说,阿丑自那日离开之后,就再未回来。听人说,似乎是进天鹰门,成了一名外门弟子。

    苏尘闻言不由大喜,立刻前往天鹰门总堂找阿丑。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天鹰门总堂不让外人进。

    而且帮派的新人都没什么名气,没人会去特意记他们的名子。想要请天鹰门总堂守门的刀客,去帮忙找人,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根本懒得理会。

    苏尘没能找到阿丑,心中未免有些遗憾,想着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不过,他还是感到十分欣慰,李叔说阿丑已经成了天鹰门的弟子,成了江湖中人。他们兄弟二人迟早还能在姑苏县城里遇上,也不急于一时。

12 惊醒

    天色渐晚,苏尘回了药王山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随后一些日子,他却隐隐感觉不对劲,发现张铁牛、杨才志几位师兄弟姐妹们,都在私底下想尽法子讨好李魁药师。

    有一次,苏尘看到张屠夫来药王山庄探望张铁牛,给张铁牛捎来大包的腊肉、腊肠和土产,但也没见张铁牛拿来吃,都藏在床底下,第二天这些东西便全都不见了。

    过了几日,苏尘在李魁药师的私人厨房帮着干杂活,无意间看到这些很眼熟的腊肉和土产。这分明是张铁牛瞒着其他师兄弟,私下给师父送的。

    连张铁牛这样愚木脑袋都知道送礼,更别说杨才志这样精明的人了,肯定早就背着其他师兄弟,给师父送了不少好礼。

    苏尘不由猛然惊醒过来。

    这几个月下来,他日渐淡忘的外门弟子半年一次的淘汰,再次在心底浮现出来。显然,杨才志、张铁牛他们可从没忘记这件重要的事。

    这一晃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半年之期一到,李魁药师要在五名外门弟子之中,选出一人淘汰掉,贬去杂役堂干活。淘汰谁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法子,完全是师父自己说了算。

    苏尘惊醒过来,不由仔细盘算起来,众位师兄弟们的优劣,谁最可能第一个被淘汰。

    他们五位外门弟子,这数月学的都是一些入门药术和入门武学,水平都很低微,自然也谈不上谁学的更出色。

    比实力难分高下,恐怕还得比其它方面。

    杨才志做事精明,嘴巴甜,总是在李魁药师身旁不动声色的拍马屁,事事想在师父的前面,很是得师父的欢心赞许,其他众师兄弟们难出其右。

    张铁牛腰板粗力气大,院子里的那些挑水、劈柴、搬运的粗活和力气活都是他抢着做,别人争不过他。

    师父看在眼里,没有功劳,至少也有一份苦劳。

    秦慧慧和孔心巧两位女孩子心思细腻,虽然比不上两位师兄,但平日乖巧,也颇得李魁药师的赞许。

    唯独自己,平日也没想过要去可以讨好师父...仔细想想,自己身上也没哪点值得师父喜欢。

    苏尘想到这里,便有些沮丧。

    以前在周庄水乡,他从小到大是散漫野惯了,都是自己一个人爬树抓鸟、下水捕鱼,自己图个开心就好,哪里需要费心思去讨好别人。

    这几个月,他在李魁药师面前,也只是本分的谨言慎行,埋头勤学药术和武技,期盼着能让师父赞许。

    但李魁药师看他的眼神一向冷清,也从来没有因为他勤修苦练,夸赞过他一句半句。

    他跟师父的感情很是淡漠生分。

    这么算下来,自己在师父的心里几乎没有任何优势,怕是要被第一个淘汰的弟子。

    苏尘想到这些,不由忧虑心焦起来。

    “不行!还剩下三个月,我得抓紧去做些什么才行!一旦被师父淘汰,我便不再是学徒,而是降格成为药王帮最低级的杂役堂弟子。”

    在药王帮内,跟随药师学习的学徒弟子,和被师父淘汰后的杂役堂杂役弟子,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

    学徒弟子有诸多的优待,比如可以免费吃穿住,还可以在药王山庄一座藏书阁内免费看书等等。

    但遭到淘汰后成为杂役,就会自动丧失了这些优待。

    杂役弟子从此以后都要自己挣钱来养活自己,不止吃饭要钱,连在藏书阁看书也要收钱。

    “但现在去讨好师父也来不及了,嘴巴再甜,也没有几斤腊肉的份量重。我身无分文,比不得杨才志、张铁牛他们,家里肯出财货来取悦师父。”

    苏尘苦思许久。

    既然很大可能会被师父淘汰,那么他得趁着这最后几个月,抓紧时间去做最重要事情。

    很快,苏尘想到一件关系到性命的要紧事。

    他进药王山庄的最初想法,固然是为了在药王帮混一口饭吃,免得饿死县城街头。

    但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学成药术,治好自己的“青石泪”奇病。

    他现在成了药王帮的弟子,自然是吃穿不愁。

    但自己那个的“青石泪”怪病,要是一直治不好的话,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原本苏尘也不急,想着慢慢来,等跟着李魁药师学到更多的药术本事,再去想法子琢磨自己的怪病。

    可是现在看来,他很可能第一个被师父淘汰,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跟李魁药师学更多的本事。

    趁着现在自己还是学徒弟子,剩下的三个月时间,可以在藏书阁内免费看药书,看看有没有药方,可以治好自己的怪病。

    ...

    吴郡十三县城,药王帮是最强势的江湖五大帮派之一。帮内弟子精研药术,藏书阁内自然收藏了海量的药书,供弟子们参阅。

    藏书阁位于药王山庄的中心腹心之地。

    对于任何一个江湖大帮派来说,各种书籍都是核心,千方百计收罗珍藏。那些没有雄厚秘笈积累的江湖门派,都是小帮小派,成不了气候。

    近一二百年以来,历任药王帮主都颇为励精图治,苦心积累实力,从江湖上收罗了数千上万册的各类秘笈,放置于藏书阁内,供帮内弟子参阅。

    上百年雄厚的积累下来,让药王帮颇有一股蒸蒸日上的江湖大帮气势。

    可以,说藏书阁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帮派的银库。

    如此重地,自然有药王帮五大堂之一执剑堂弟子在此地值守。

    执剑堂内,只有最耐得住寂寞,最受信任的核心弟子,才有资格坐镇此地,被称为守阁人。

    守阁人一旦选择坐镇藏书阁,便要在此闭关十年之久,不得擅离。

    当然,守阁人享有诸多的特权,可以毫无限制的看遍所有藏书,每月都能领取一笔高昂的俸禄用于修炼。

    守阁人结束十年之期,一旦出关,在药王帮中往往都是横空出世的顶尖一流高手。

    藏楼阁一共五层楼阁,里面的书籍堆积如山,内以药书、武书、杂书,这三大类为主。每层都需要不同的身份权限,才允许进入。

    药书和武书的用途不必多说。

    杂书则包括各种游记、传说、闲散故事,又或者是列国传记、地理、史书等,可以开阔弟子眼界,了解姑苏县之外的大世界,免得药王帮的弟子都成一群无知的燕雀。

    按照书籍的品阶档次、价钱高低,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楼层。

    最底下的第一层阁楼,学徒期的弟子便可以进去免费看,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书籍。但如果被师父淘汰,成了杂役堂弟子,则必须花钱才能进去看。

    第二楼需要内门弟子、药匠、各堂口的执事等身份才有资格进入,免费看书。其他弟子想要借阅购买这里的书籍,需要花银子。

    第三楼则要尊贵的药师以上的身份,才允许上去。

    四楼和五楼珍藏着高阶典籍,帮内高层才能查看。

    像苏尘这样的外门弟子,还在跟随药师求学的学徒期间,只允许在第一层阁楼免费看书。但不能带走,只能在藏书阁内看。

    苏尘成为学徒已经三个月,早完成了识文断字,可以看懂大部分的草药典籍。

    每日上午在药师小院对着硬木桩锤炼拳脚,淬炼下丹田。下午和其他同门学徒一起,跟随李魁药师在药房辨识草药。

    到了傍晚时分,他吃完晚饭之后,不像其他弟子一样回到自己的小院歇息,而是匆匆来到藏书阁,趁着晚上仅有的一些空闲时间,翻看药书。

    藏书阁的第一层,一排排上百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以万册的书籍。

    甚至有些陈旧破烂的书籍堆积不下,被随意堆砌在墙角落里,堆积的比数人还高,上面积满了灰尘。

    苏尘专门找奇难杂症的药书,想找到关于“青石泪”奇病的案列。

    但这并不容易。

    要知道,寻常的药书虽然多不胜数,但奇难杂症的药书却是很罕见。

    藏书阁内数千、上万卷的药书,顶多几十来册是专门讲述奇难杂症的。

    毕竟,姑苏城的普通郎中们都是靠给人治病养家糊口,老百姓得的病都是寻常的伤寒、感冒、伤痛之类,药书中当然是记载一些常见的病。

    奇难杂症往往一年,甚至数年也未必见到一例,如果专门研究奇难杂症的话,哪怕再高明的郎中也会饿死。

    正因为此,当年苏老爹、苏大娘带着苏尘在偌大的姑苏县城寻药治病,却没有任何一家药铺的郎中、药师大夫说得清,苏尘得的是什么病。

    最终是在寒山道观,吴郡第一世外高人寒山真人,给苏尘确诊了病因。

    苏尘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在藏书阁一层找出了所有的奇难杂症药书,总共四五十本,逐一翻看。

    但却没有在任何奇难杂症的药书里,发现过“青石泪”这样的怪病。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除了我,就没人得过这种怪病?...也不对,如果没药师大夫见过这怪病,那寒山真人又怎么会说,我被老天嫉恨,得了天恨病?”

    苏尘苦恼不已。

    寻思许久,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寒山真人是一位高深道士,并非药师,所学的也并不是药术,而是道术。

    说不定在道家典籍之中,能有所发现。

    苏尘想到这里不由兴奋起来,立刻在藏书阁的杂书堆中,寻找各种道书。

    终于,在数十几本书页陈旧,厚厚积尘的道家书籍之中,苏尘惊奇的翻找出了一些跟他病状神似的语句描述。

    “人皆有元神,寄于‘泥丸宫’,武者俗称上丹田。道家则将泥丸宫,称之为紫府,别称灵山。”

    “灵山者,心也。”

    “眼通心。灵山裂,则元气泄。元气泄,从目溢出。”

    寥寥数句的模糊描述,却令苏尘神情一震,瞪大了眼睛,感到惊喜。

    李魁师父从未教过他什么是‘元神、灵山’,只简单的提过上丹田,可以炼神。

    苏尘也不懂炼神是什么意思。

    但‘眼通心。灵山裂,则元气泄。元气泄,从目溢出。’这几句话,他却是看懂了。

    这分明跟他的病状极其相似。

    “这娃可能是得了天恨病,体内漏了元气。这娃一哭,元气就从眼里漏出来了,变得病怏怏。用参药补元气续命的法子,或许可救。但也只能救得一时,治不了病根。这是早夭之病,无药可治!”

    昔日,爹娘也说起过,寒山真人给他诊病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再和这些道书上的描述,进行结合印证。

    十有**,正是他体内的某处神秘之处,漏了元气。这些元气随着眼泪一起流出来了,导致身体变得极其虚弱。

    至于漏出来的元气化为眼泪,从眼眶掉落下来之后,为何凝结化为一粒粒的小青石?

    这是一个更为奇怪的现象,苏尘翻遍了数十本道家典籍,也完全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眉目线索。

    连高明如寒山真人也没有说出个究竟,只模糊的说可能是天恨石,糟了老天爷的嫉恨。

    先不理会这些,一步一步来解决问题。

    苏尘想到此处,精神大振。

    “灵山裂,元气泄!”

    单单这一句,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直指“灵山”,说不定这就是他的病根所在。

    他必须要想法子找到所谓的灵山,才能亲眼看到,证实“灵山裂,元气泄”。然后,再去找到治疗之法。

    “人皆有元神,寄于‘泥丸宫’,武者俗称上丹田。道家将泥丸宫称之为紫府,别称灵山。”

    这一句则说明,灵山就在上丹田的泥丸宫中。

    可是,人怎么才能进入泥丸宫,看到自己的灵山?

    苏尘如饥似渴的翻看各种道藏之书,继续寻找线索。眼前这些线索远远不够,他还缺乏具体的手段,去找到灵山。

13 《龟息诀》

    深夜,藏书阁一楼的角落,一张老木桌上放置一盏昏暗的小油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尘挑灯夜读,经常熬夜到凌晨拂晓。

    藏书阁夜里不关门,帮内弟子可以在这里待到天亮。但不供应油灯,必须自己带油灯。

    苏尘可没有闲钱来买油。

    药王山庄后山有一大片野生的桐树林,可以捡取掉落的油桐干果子,在陶罐里用力捣鼓,压榨出桐油,然后用小竹筒装满,用野棉絮揉成灯芯,做了一盏小油灯。

    灯光虽黯淡,但是散发出淡淡的桐油香,颇为清香怡人,还有提神醒脑之效。

    苏尘自备桐油竹灯,埋首书桌,在众多的道书之中,又找到了几个重要的发现。

    “凡夫俗子,不可内于灵山。”

    “欲寻灵山,先封六识。一缕神念,直抵紫府。”

    这两句的意思是说,世上的凡夫不可能发现自己体内隐藏的神秘灵山。

    想要找灵山,必须独辟蹊径,封闭自己的六感,然后凝聚一缕神念,进入泥丸宫的识海深处,方能找到灵山所在。

    ‘终于找到办法了!’

    苏尘惊讶又兴奋。

    封闭自身的感官六识,凝聚出一缕神念潜入泥丸宫,这是寻找灵山的最佳途径。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做到封闭六识?

    藏书阁内杂书众多,或许有封闭自身六识的书籍。

    苏尘又花了数日的功夫,在杂书堆之中翻找。

    居然还真被他惊喜的找出了几本,专门用来封闭六识的道家法门,如《问心经》、《胎息法》、《龟息诀》等等。

    这几本简介上写着,都有让人封闭六识,获得入定静心的效果。

    最让苏尘满意的还是那册《龟息诀》。

    《龟息诀》是一册道家典籍,通常用来修身养性,并没有任何修炼的限制。里面没有记载任何一招武学招式,无法增强武者的战斗力,不属于武书,也更不属于药书。

    书上介绍说,可以修炼此法门,能让人在沉睡中渐渐封闭自己的六感,进入深度的沉眠之中。

    这让苏尘十分满意,因为可以一边睡觉的同时一边进行修炼,不用额外占用他的时间。

    而《问心经》和《胎息法》等等,都要专门花费大量时间去修炼。

    他整个白天要跟随师父学武技和药术,傍晚到深夜还要继续在藏书阁翻书查资料,寻找“青石泪”的更多线索。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满满的,没办法抽出更多的时间,去专门修炼一门耗时的功法。

    “好!就修炼这么《龟息诀》了,封闭六识,或许能找到神秘的灵山!”

    苏尘决定尝试一番。

    藏书阁的书籍不能带走,他将这篇《龟息诀》默记于心。全书仅有二页,一共寥寥四五百字左右的正文,倒也不难记下。

    苏尘白天跟随李魁药术修炼武技和药术,傍晚前往藏书阁继续翻看各种药书,寻找有关青石泪的任何线索。

    到深夜时分,他才回到石屋睡觉,张铁牛、杨才志等人早已经睡了一二个时辰了,呼呼睡的正香。

    “龟虽有鼻,而息之以肤。睡则气以肤出,名曰龟息!”

    “身如龟背,气如游丝。耳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腭。百脉舒畅,潜心入定,气沉丹田,心神守一。”

    “久之,心随意降,渐封六识,身躯遁入虚无。”

    “气息缓而悠长,心跳缓慢。”

    “此诀修炼到最高大成至境者,可一日一吐息,一时辰一心跳。”

    “旭日东升,大地复苏,知觉苏醒。”

    苏尘躬身躺在炕头,默默运行龟息之法,渐渐深睡了过去。

    如此修炼了大约一个月有余。

    苏尘发现,自己的呼吸果然变得缓慢而悠长,睡觉变得十分香甜。

    连旁边炕头,张铁牛的呼噜憨啸声,杨才志的磨牙声,秦慧慧的抠脚声,孔心巧梦中碎语,都完全消失了。

    哪怕是雷雨季节,药王山庄外春雷阵阵,他也都完全听不见。

    每次苏尘睡醒一觉之后,都感到自己精神旺盛,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每天只需二三个时辰的睡眠,就足以保持整天的旺盛精力。

    别的不说,光是帮助恢复旺盛精力的这个作用,还是挺不错的。

    但是,除了这个好处,也没有任何其它更多的异状。

    “这龟息术,不会就是让人睡饱一觉之后精神好吧?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彻底封闭六识的迹象!”

    这让苏尘大为苦恼。

    其实,他有所不知,这《龟息诀》是很低级的道家修身养性典籍,只是让人呼吸变得悠长,根本做不到彻底封闭六识。

    要知道藏书阁一层的书籍,都是一些很普通大众的书籍,街头书店有卖,连秘笈都称不上。很多武者、道士都修炼过,根本没有奇特之处。

    苏尘苦思许久,也不知原因。

    他只以为自己的修炼时间太短,所以远远达不到《龟息诀》书上所说的大成境界,一日一吐息,一时辰一心跳的最高境界。

    自己的境界太低,无法彻底的封闭六识,自然也无法凝聚一缕神念,潜入泥丸宫中。

    “以目前的进展来看,《龟息诀》想要修炼出这样的效果,恐怕没有几十年,绝做不到一日一吐息的大成境界。我可没这么多时间,耗费在这上面。”

    “得另想办法,封闭六识!”

    苏尘在藏书阁内又耗费十余日,苦苦研究各种药书,甚至看各种江湖方士的偏方。

    这日深夜,他看到药书中记载着一个病例:“吴郡猎人张氏被金环毒蛇咬伤,陷入昏迷,几近气绝。幸得药师路过喂以解药,片刻救醒,得以活命。”

    苏尘看到此处,突然脑洞大开,灵光一闪。

    “金环蛇毒液,陷入昏迷,几近气绝?!”

    “对啊!金环蛇的毒液,能够麻痹肌肉和神经。”

    “仅需一滴毒液,便足以大幅降低血液流速,令人彻底丧**体的感官知觉。严重者甚至令人呼吸困难,窒息,丢了性命!”

    “不过,如果大幅减少剂量的话,只用十分之一,甚至更少量....毒性大幅降低,并不致命。”

    苏尘精神一振。

    身为一名药师学徒,这几个月跟随李魁药师学了不少的药术理论。当然明白一个最浅显的药术道理,那就是离开剂量谈毒性,那是耍流氓。

    很多剧毒之物,剂量少到一定程度,便并不会致命,甚至出现一些奇特的效果,被药师们用来治病。

    所以,像毒蛇液、蝎子液、硫磺等剧毒之物,经常被药师们提取出来治风湿、癫痫等等,其它毒物用来治病更是不知凡几。

    苏尘不由异想天开。

    如果辅助以微量的金环蛇毒液,说不定可以大幅的强化《龟息诀》的封闭六识作用,将自己六识彻底的封闭起来!

    当然,此法有很高的危险性,稍有不慎便会致命。

    苏尘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看看这个办法是否行得通。只要控制好毒液的量,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致命的威胁。

    他现在成为外门弟子已经五个月,快没有时间了。

    要是这次不成功,被师父淘汰成为一名杂役弟子,他便丧失很多学徒的好处,无法再像现在一样随意在藏书阁翻看这如山般的药书、道书。

    那样的话,再想要治好自己的青石泪治病,恐怕希望变得非常渺茫。

    这病治不好,他连睡觉都不踏实。

    ...

    药王帮以药为主业,药材自然包括诸多的蛇类。

    药物山庄的药师们会养各种毒蛇,经常有药师会提取金环毒蛇的毒液来做试验,或是炼制各种药丸。

    但苏尘如果想要他们的毒液,肯定要付钱去买,价钱颇为昂贵。

    苏尘身无分文,可买不起。他想要毒液,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野外抓一条金环毒蛇,来提取它的毒液。

    他现在已经是学了近五个月的药王帮弟子,也学了一些毒蛇药材,对各类毒蛇的秉性已经熟悉,也知道如何抓蛇取液。

    苏尘准备去姑苏县城外的深山一趟,找一条金环毒蛇,提取毒液。

    顺便也在山里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采摘到野参,以备不时之需,万一自己突然伤感之下落下青石泪,他也用得上。

    苏尘向李魁药师告了三天的假。

    他不敢明说自己要进深山。

    药王帮并不允许学徒期的弟子私自进深山采药,因为学徒们的武力还是太弱了,连三流武者水平都还不到。

    深山老林颇为危险,猛兽毒蛇多,成年的豺狼猛兽几乎堪比三流境界武者的实力,学徒期弟子一旦遇到饥饿的豺狼,没有太多的抵抗之力,很容易出事。

    再说,崇山峻岭难以攀爬,容易迷失方向,进了山很可能出不来。

    只有达到药匠的实力,或者是三流武者以上,各方面的实力较高,才被允许进深山老林采药。

    苏尘不得已,此趟进山只能瞒着师父,称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李魁药师有些皱眉不悦,但考虑到苏尘是周庄水乡人,离姑苏县城有些远,还是准了三日之假,只是吩咐他早日回来,别耽误了武道修炼和药术学习。

    苏尘私下偷偷准备好一个药篓和行囊,匆匆出了药王山庄,前往姑苏县西郊数十里远的穹窿山脉一带,寻找金环毒蛇。

14 金环蛇王

    姑苏县城往西数十里,是一片连绵的大山脉,山似穹隆峻而深,其色苍苍,故而得名穹窿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脉脚下,湖泊星罗棋布,幽深宁静,令人心旷神怡。

    翻过穹窿山,再往西则是千里方圆,碧波荡漾的太湖。

    苏尘是不敢去太湖的。

    那是吴郡五大江湖帮派之一巨鲸帮的老巢,聚集水匪上万之众,盘踞太湖,经常在吴郡的河道劫掠路过的商人,欺压吴郡乡镇的渔民,连吴郡太守府也奈何不了他们。

    穹窿山远离姑苏县城,深山老林异常的荒凉,毫无人烟。

    姑苏县城寻常的猎人都不敢深入山林之中,只是在外围边缘打猎。

    苏尘身着药王帮学徒青衣,背着一个大药篓,手拿着砍柴刀,拨开杂乱的灌木,在悬崖峭壁、溪谷之间披荆斩棘,寻找金环毒蛇的踪迹。

    炎炎烈日,老林之中不时有毒虫叮咬。

    苏尘采摘了一些防毒虫的草药,碾碎成腥味刺激性的绿汁草药,涂在身上露处,驱散毒虫和蚊蚁。

    渴了,他便喝几口山溪泉水。

    饿了摘野果,猎杀山鸡、野兔,抹上盐巴烤着吃了垫饱肚子。

    苏尘在药王山庄苦练了五个多月的入门级武技,早已经不是昔日的羸弱少年,他手上至少有五六十斤的气力,砍柴刀一刀可以劈断小树木,跋山涉水大步如飞。

    夜宿的时候,升起篝火,以防豺狼靠近。

    有时运气好,苏尘还能在溪涧、山石下采摘到一二株数年份的赤血藤、蛇筋草、熊皮草等等的低级淬体草药,有补血、强筋、补皮之效。

    这些低级的淬体草药,在姑苏县城的药铺里,少说也值得一二百文铜钱。如果年份超过十年,甚至价值更高,少说五百文铜钱,甚至一两银子以上。

    这些对苏尘来说无疑是意外的惊喜收获,采摘下来丢进药篓里面。

    等回去之后,用来淬炼自己的下丹田,培养更多的精血,提升下丹田的修为。

    苏尘现在离下丹田初成的境界还有不小的差距,不用草药辅佐淬体的话,估计还要二年才能初步修炼成下丹田,晋升成为一名三流武者。

    有了这些低级淬体草药,估计能快很多。

    只要成为三流武者,武力大增,哪怕是在药王帮杂役堂,也至少能成为一名低级执事,而不是最底层的杂役弟子、无名小喽。

    深山老林中有虎豹、豺狼,低级学徒在山中很危险,苏尘冒险来寻金环毒蛇,也不敢在山中久待。要是丢了性命,采摘到再多草药也是枉然。

    “不管这次进山的结果如何,哪怕是试验没有成功,最后被师父给淘汰了成为杂役堂弟子,我也要苦练下去,尽早成为三流武者!这样,实力至少能比得上护刀堂的弟子,不比其他师兄弟差。”

    苏尘背着沉甸甸的药篓和行囊,擦着额头汗滴,为自己鼓劲。

    ...

    苏尘在深山老林之中走了近二天,在大山里披荆斩棘。走的有些疲惫,坐在一块岩石头上歇息,用粗布巾擦了擦脸颊的汗。

    整整二天下来,他也没有多少收获,只是偶尔采摘到几株的廉价草药,加起来也就值数十个铜板,并未找到金环毒蛇的踪迹。

    其它竹叶青、山蛇等毒蛇也遇到几条,可惜不同毒蛇的毒液毒性不一样,不能通用。只有金环蛇的毒性较为特殊,对辅助《龟息诀》的修炼,封闭六识有效果。

    苏尘神情沮丧,有些苦闷。

    这次向李魁师父请了三日的假,要是今晚落日之前在穹窿山还找不到金环毒蛇,明天就要准备回药王山庄,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苏尘歇了一阵子,见天色渐晚,恢复了力气,抓紧时间继续搜寻。

    经过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岭。

    突然,他目光扫过前方一株巨大的参天古杉树,在古杉树下,一株野参娇艳的生长着。

    它的顶尖处是一串醒目耀眼的红色参籽粒,散发着淡淡诱人的药香。看叶子数量,估计有二三十年的年份。

    “这是野参?!”

    苏尘不由一愣,紧接着是惊喜。

    野参的年份越高,补气的效果越佳啊,价钱自然越昂贵。

    在县城的药铺里,一株十年份的便要一两银子。而二三十年份的至少要三五两银子才能买到,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价,根本不敢奢望。

    他的青石泪怪病正需要这样的野参药,以防万一流泪了,可以补元气。采摘到这株野参,至少他在下次病发的时候,不必再担心没银钱买参药。

    还有,野参除了可以给他补元气,其实还是一味重要的炼气药材。

    在修炼中丹田的时候,可以用参药来增强气感,修炼内家真气。这意味着,如果他一直没有犯病,那么等他修炼中丹田的时候,也用得上这株野参。

    能采摘这样一株价值三五两银子的野参,这趟进山也不算白来了。

    苏尘大为欣喜,抽出小腿上绑着的一柄采药小刀,正想上前采摘这株野参。

    就在此时,他又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在野参附近的地面上有少许浅浅的白色痕迹,似是蛇唾液沫。

    “蛇涎液?...莫非有蛇,在野参附近出没?”

    苏尘顿时心生警觉,没敢靠近野参。

    他朝古杉树四周草丛仔细观察,很快发现,那株野参后方一尺之地,被一堆乱草遮挡的隐蔽之处,有一个比海碗还大的幽深洞窟。

    幽暗的洞窟内,隐约可见两点阴狠的幽光,闪烁着,偶尔会随风散来一丝蛇腥味。

    “毒蛇!”

    苏尘看到那幽光,瞳孔猛然一缩,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有一条毒蛇在附近潜伏着,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冒然过去。否则,被它猛然扑出来,咬上一口,自己肯定要倒大霉。

    看这足足半尺宽的洞口,里面这条毒蛇恐怕绝非善类。

    它藏身在此地,莫非是以此这株参药果为诱饵,捕食其它猎物?

    这药香会吸引不少贪嘴的山鸡、野兔来觅食。

    苏尘耐心的守了小半个时辰,想看看这条毒蛇会不会钻出来。结果发现这条毒蛇的耐心比他还好,居然在洞窟里纹丝不动,死守着野参。

    苏尘等的心焦,不想再等下去。

    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天色一黑他更看不清,绝非这条毒蛇的对手。而且明早,他就要启程赶回药王山庄去,没时间跟这条毒蛇耗下去。否则惹来李魁师父不悦和责罚,那就得不偿失。

    苏尘打量了一下古杉树附近,看到地上有很多枯草和枯叶,顿时有了计较。

    他收集了一小堆枯草,从怀中取出一个燧火石,将枯草点燃。枯草冒起一股刺鼻难闻的熏烟,连忙用大树叶子,大力扇着熏烟,猛灌入洞窟内。

    蛇最怕烟熏,肯定能逼它出来。

    果然,一会儿工夫洞里面就有了动静,那毒蛇被烟熏的不行,终于在洞内待不住。

    “呲~~!”

    一条丈多长的毒蛇,从洞窟里猛蹿了出来,狼狈的吐着蛇信子,一双阴毒的蛇眼恼怒盯着不远处的苏尘。

    金黑色环相间,赫然是一条金环蛇王。

    它守在此地,占山为王数年,猎食生灵无数,没想到被眼前这家伙用刺鼻的毒烟,驱赶出洞窟来,简直是奇耻大辱,它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不可。

    “金环蛇王!”

    苏尘将烟熏灌入洞窟之后,便飞快退到洞窟数丈开外,看到这头躯体庞大的金环蛇出来,不由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进深山足足两日,都没有找到金环毒蛇的踪迹。

    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不但发现了一株二三十年份的野参,还找到一条金环毒蛇,可谓运气极佳。

    只让苏尘惊惧的是,这是一条成年的金环毒蛇,比大腿还圆粗,至少有一丈半长,比他还要高大威猛数倍。

    让他感到惊畏。

    这应该是头金环蛇王,霸道无比。要是被它给咬上一口,哪怕是一头成年豺狼也得毙命。

    苏尘心生恐惧,几乎想拔腿便逃。

    他现在也就是一个不入流境界的小武者,连三流武者都还不算。只想抓一条普通的金环蛇提取毒液,可没想抓这样这样的蛇王。

    但是,那株野参的诱惑太大了。

    他好不容易进山一趟,发现一株值得三五两银子的野参,太难得。把这株野参采到手,至少将来的一年多他不用担心自己的青石泪病发作。

    苏尘强行忍住逃走的冲动,紧张的盯着金环蛇王,手握砍柴刀,小心的缓步后退,退到五丈开外的距离。

    身为药王帮弟子,他对蛇的习性了解也是颇多。

    在近距离内,毒蛇扑咬速度惊人,一个眨眼可以扑杀数次之多,甚至远超过一名三流武者的攻击速度。

    金环蛇的毒液很厉害,被它咬上一口,一头数百斤的壮野牛也会很快倒下。

    而且这头是金环蛇王,拥有一丈余长的庞大蛇躯,被它巨大的蛇躯缠绕上,哪怕不中毒,也足以窒息而死。

    苏尘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论出手的力道、攻击速度,都不如这头金环蛇王,在近距离内绝不是金环毒蛇的对手。

    好在,蛇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游走移动的速度一般,也就勉强比得上一个孩童跑步。

    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从远处攻击,自己就很安全。

    它追不上,也难以逃走。

    他还是有机会,诛杀这头远超过他自身的实力,凶悍无比的金环蛇王。

    ...

    金环蛇王庞大蛇躯缓慢的游弋着,冰冷的蛇眼,死盯着四五丈外远处的这位谨慎的对手。

    在这片深山老林中,极少有人迹出没,以往它遇到的对手大多数是鸟雀、野兔、山鸡之类,不值一提。

    哪怕是更为凶残的成年豺狼和壮年野牛,也不是它的对手,可一咬毙命。

    只有在天空翱翔的极少数的凶猛鹰雕,会给它带来一些威胁和麻烦。

    不过,它一向都是躲藏在幽深的洞窟内,很少出去,鹰雕发现不了,也奈何不得它。

    敌强,它则在洞窟内按兵不动。

    一旦发现有猎物疏忽大意,靠近了洞窟半丈之内,它立刻瞬间扑出去,一口咬住猎物注入毒液,死死缠绕住。

    很快,猎物便会毒发僵硬,丧失反抗之力,被它生吞下肚。

    但眼前这家伙,显然跟它以前遇到的对手都不同。

    居然用熏烟刺激,把它逼出洞窟。

    这恐怕是它深藏深山老林的洞窟数十年以来,遇到的最狡猾的对手。

15 青泪,万鱼争跃!

    金环蛇王在灌木草丛间游走,庞大的蛇躯,缓缓的逼近苏尘,想不动声色之间缩短距离,寻找瞬间攻击的最佳时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尘转身拔腿就跑,到开阔无遮拦的平地。

    金环蛇也顿时加速,钻出了灌木丛,朝苏尘身后猛追过来。

    苏尘见金环蛇王追来,突然猛然回身,将手中砍柴刀用力一甩,朝它的腰身处飞斩了过去。

    砍柴刀呼啸,在半空中疾速飞旋。

    “嗤!”

    飞旋的砍柴刀砍中蛇身,顿时在粗硕的蛇躯上劈出一道三寸深七寸长的血口子,蛇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砍柴刀也落在地上。

    刀口有些钝,砍的并不深,不致命。

    但这也足够了,金环蛇王伤口开始流出汩汩的暗红色蛇血。

    金环蛇王负伤吃痛,疯狂暴怒,再度游走朝苏尘猛追,但却怎么也追不上灵活矫健,在树林中快速穿梭的苏尘。

    苏尘见它追来,反而心喜,绕着古杉树游走,不时捡起大石块砸过去,引金环蛇来追赶,消耗着金环蛇王的气血和体力。

    金环蛇王血流不止,满地都是腥红,体力很快耗尽,半个时辰之后便软绵绵的倒在古杉树旁边的地上,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苏尘寻思着再补上一刀,但是那柄砍柴刀就在金环蛇王附近。他心头十分警惕,也不敢轻易上前去拾捡。

    在远处,耐心的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马上就要黑了,金环蛇王依然僵直在地上没有动静。

    苏尘这才稍微确定,它很可能真的死了,谨慎的从金环蛇王身后小心接近,先捡起砍柴刀。

    不管它是死是活,他都准备将金环蛇王的头砍下来,以免它装死。

    苏尘举刀,手起刀落,朝金环蛇头狠狠剁了下去。

    原本一动不动的金环蛇王,就在这瞬间,弹跳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猛咬向苏尘握刀的手腕,腥臭的毒牙闪电般在手腕咬了一口。

    苏尘惊叫一声,手腕剧痛,痛的他直咧嘴。

    “该死,这头金环蛇王居然在诈死!”

    苏尘惊怒,不敢退却,挥着砍柴刀,朝金环蛇王的蛇躯猛的乱斩下去。蛇躯粗硕庞大,随便他怎么砍都能砍中。

    这个生死血战的关头,要是不拼命,恐怕就要葬身蛇腹了。

    金环蛇王被苏尘乱刀砍的血肉横飞,蛇尾狂甩,朝苏尘横扫打过来。

    苏尘躲避不及,被巨大的蛇尾猛拍在侧臂,顿时感到自己像被一条铁棍扫中,手臂脱臼,被拍飞出数丈开外。

    他摔在草地上,手臂一阵钻心的剧痛,咽喉内一口殷红鲜血喷了出来,脑中一阵嗡嗡响,只感到眼花昏眩,站不起来。

    金环毒蛇被苏尘狠狠砍了好几刀,都砍在蛇躯上,痛不欲生,勉强蛇躯游走,往灌木深处钻去。

    它无比悔恨,和这人斗了个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处。早知如此,还不如及早逃走算了。

    ...

    小片刻,苏尘才昏眩中缓过劲来,挣扎着在地上坐起来。

    歇了数息,他嗡嗡作响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朝四处看去,那头金环蛇王似乎已经钻入了深山老林,空留了一地的血迹,不知去向。

    苏尘咬牙,将脱臼疼痛的手臂接好,只觉得浑身疼痛乏力,也不敢去追进蛇王。刚才的一战,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耗尽了,还差点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他看了一下右手腕,多了两个毒牙血槽点,流出少许墨绿色毒液,不由神色惶恐。

    中金环蛇毒了!

    苏尘在进山之前,仔细研究过金环蛇的毒性,清楚此毒的可怕。

    金环蛇毒液有强烈的肌肉和神经麻痹之效,只需一滴毒液,足以将他全身彻底麻痹。这是一种强烈麻痹性毒液。

    本来他只想抓一条金环蛇,提取一滴的十分之一,极微量的毒液用来辅助《龟息诀》,封闭自己的六识,凝聚一缕神念,潜入紫府寻找神秘的灵山。

    没想到直接被金环蛇王咬了一口,注入了好几滴,远超过数十倍剂量的致命毒液。

    被金环蛇王咬的那一下之后,伤口并不痛,只是轻微麻木感。

    但是这麻痹毒液会随着血脉中的气血,在体内迅速扩散,半个时辰之内,便会让人渐渐失去知觉,直到整个人神经和肌肉全被麻痹,呼吸完全停止,窒息而死。

    药王山庄内有门类齐全的解毒药丸,其中便有药师研究出,专门治疗金环蛇毒的特制解毒药丸。

    可他身在深山,在半个时辰之内根本无法返回山庄内去解毒。

    再说了,这种特制药丸一粒很贵,要小半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粒,他就算立刻回到药王山庄也买不起。

    苏尘勉强站起来,将砍柴刀收在腰间。茫然四顾,无意间望见古杉树下的那株野参。

    这株数十年份的野参是用命换回来的,当然也不能放弃。

    他拔出采药小刀,将那株野参从地下挖了出来,塞入怀里。

    药篓里也有一些他在深山里顺手采摘来的低级解毒草药,对蛇毒的药效很一般,但聊胜于无。

    苏尘胡乱吃了几株解毒草,然后背着药篓,踉跄的往数里外山脚下的一座湖泊而去,想要清洗毒牙伤口。

    那是一座千丈小湖泊,深藏大山之中,幽静深远。

    苏尘脚步踉跄的来到湖畔,已经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气喘急促,几乎快透不过气来,半边身子开始发麻,感觉快要昏睡过去。

    他扑倒在湖边浅水中,拼命清洗着毒牙伤口,想将伤口内的金环蛇毒液洗出来。

    但是没用,昏沉的感觉一阵阵袭来,越来越强烈。

    苏尘一狠心,掏出锋利的采药小刀,在清澈的湖水中洗干净,随后在自己手腕的毒牙伤口用力一割,让伤口的血流出的更快点,将里面的毒液也流出来。

    汩汩的鲜血,从伤口往外流,染红了附近数丈方圆的湖面。

    苏尘脸色无比苍白,瘦小的身躯不停颤抖,神色渐渐变得绝望。

    割裂的数寸长伤口,没有丝毫的痛楚,依然只有麻木。

    痛觉丧失,这说明中毒已深。

    被金环蛇王注入的毒液太多,连握着采药小刀的另一只手都开始麻痹,哪怕很用力都快拿不住小刀。

    “我才刚成药王帮弟子半年,尚未踏入江湖,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深山湖畔了吗?”

    苏尘头脑一阵阵强烈的昏眩感袭来,半跪在水泊之中拼命洗着伤口,感觉自己要熬不住,将要昏厥过去。

    他心中无比的酸楚和难过。

    想到自己出身贫寒的渔家,四五岁就帮衬着家里干活,经常在寒冬腊月下河打渔,十多年来受了不知多少的苦。

    他的命受青石泪病所累,卑微如草芥,弱小如灯芯,随时可能被一阵大风吹熄灭。

    可是,苏尘依然很珍惜自己的小小性命。

    为了不让自己的病再拖累家里,也不想卖身为奴仆。他才孤身离家前往县城的药王帮学艺,想自己养活自己。

    跟随师父苦学了半年武艺和药术,不顾寒冬酷暑,勤修苦练。

    他受得住贫寒和卑微,也耐得住孤苦无依。

    这次进山来,只是想取一点金环蛇毒液,治好自己的青石泪怪病。

    等他病好了,在药王帮内再苦修个三五年,说不定就能成为江湖三流武者,在周庄老家那也算有了大出息,被同乡的渔民们羡慕。

    说不定日后还能和兄弟阿丑,以及帮内的诸位师兄弟姐妹们一起闯荡江湖,成为吴郡内赫赫有名的江湖豪客。

    可是被这金环蛇王咬上一口,中了剧毒,他这一切的梦想都完了。

    青石泪怪病这十多年都没有折磨死他,反而被这深山里的毒蛇给一口咬死了。

    自己微渺的一生,早早到了尽头。

    为什么?!

    苏尘紧握着稚嫩的拳头,不甘心的猛力拍打在湖面,心中悲愤交加。

    坚强的他,哪怕听到爹娘要卖他为奴的噩耗,也不敢轻易落泪,生怕会大病一场,连累别人。

    但此刻,他真的要死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酸楚和难过,眼角无声的滑落下两滴青色的泪花来。

    ...

    两滴散发着玄妙青色奇光的泪滴,从苏尘泛酸的眼眶滑落。

    它们带着苏尘的体温,尚未凝固成石,“噗通~~!”一声落入湖中,荡起一阵阵轻微的涟漪。

    一股神秘的异香,顿时散发了出来,随着荡起的一圈圈涟漪,向湖中远处迅速扩散出去。

    湖中原本波澜不惊。

    但这股异香扩散的极快,仿佛是在一刹那间,湖中万鱼都嗅到了,顿时千丈大湖“哗啦”沸腾起来,如同一口煮沸的大锅。

    无数的大鱼小虾争先恐后的从大湖中拼命游过来,欲争食那两滴青液,唯恐落后一步。

    独占鳌头的,赫然是一只半尺长的红尾大虾王。

    红尾大虾王冲在鱼群大潮的浪尖,用尾翼不停的在浪尖上弹拍,每一次飞弹都能刹那间激射出四五丈远,令其它鱼虾望尘莫及。

    它最先赶到,一口吞下其中一滴青泪,抢到了头筹。

    可惜,红尾大虾王还来不及高兴。

    只见又一尾足足三尺长的罕见银脊刀鱼,在湖泊中劈波斩浪,疾若闪电,张开凶猛大口,吞下了那只吃了一滴青泪的红尾虾王,连须渣都没留下。

    眨眼间,这尾银脊刀鱼一甩尾翼,飞射出数十丈,消失在这座湖泊的深处。

    其它万鱼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条银脊刀鱼太强悍,三尺长至少数十斤重,绝对是银脊刀鱼之王。它速度太快,背脊尾翼锋利如刀,可裂金石,寻常大鲫鱼若是与之争斗,瞬间肚腹便被它的尾翼切裂,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湖中还剩下另外一滴!

    其余万鱼依旧争相冲去,想要吞食剩余的那滴青泪。

    此时,却见湖底深处暗潮涌动,一头足足二丈有余的巨型怪鱼从湖底涌洞深处,气势汹汹排浪而来。

    赫然是一头四五百年的雪斑石鱼怪,鱼脸丑陋如同石怪,浑身石色凸斑点,鱼鳞坚硬如石,恐怖的鱼躯如一块巨石磨盘。

    它从湖底深渊赶来,来的最晚,却最是霸道。乘着丈高的巨浪水花,将成千上万的纷乱鱼群排挤逼开,丑陋的脸孔恐怖而狰狞,朝苏尘所在的湖畔涌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759/ 第一时间欣赏我是仙凡最新章节! 作者:百里玺所写的《我是仙凡》为转载作品,我是仙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是仙凡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是仙凡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是仙凡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是仙凡介绍:
苏尘,一名身怀青石泪的凡间少年,无意间打开了自己的灵台,发现无边识海内有一座方寸灵山,世外桃源仙灵之地。灵泉可浇灌一亩仙稻,灵脉可开一座辟洞府,诞生几个仙灵儿,灵草仙花十里如仙境。我是仙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仙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仙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