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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玉     盛世锦txt下载     盛世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改立皇储

    夏楚云也是个性子沉稳的,被何梦锦这般刻意的看着,却也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自然,他微微倾身,上前一步,笑道:“小妹乃我北齐皇储,有任何事情只需吩咐便是。”

    “问题就是皇储。”何梦锦轻叹一声,继续道:“我要改立皇储。”

    此言一出,满室震惊。

    不管是大皇子派,夏芷韵派,四皇子派,还是墙头草看风向的中立派,没有一个人的脸上不是写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

    “没错,我要改立皇储。”

    何梦锦目光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的看着同样惊讶的夏楚云,再次重申了一遍。

    而这一遍,许多反应迅速的人才注意到,建安公主的自称是“我”,而不是她一贯的“本宫”,她连自称的舍弃了,是不是也说明了,她下了决心要摆脱皇储这个位置?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人心惶惶,既不敢相信她刚才所说之话是真的,还是她在同所有人开着玩笑,在试探大皇子以及诸位大臣的心思。

    还是夏楚云率先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和担忧道:“皇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才回宫中身体不适?怎么跟为兄和群臣们开这样的玩笑呢?”

    何梦锦按在龙头扶手上的手一按,身子顺势站了起来,一步步款款走下台阶,看着夏楚云道:“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同诸位,同皇兄开玩笑。”

    “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猜到,父皇病危,而如今的北齐是怎样一种局面,淮阳侯正四处集结兵马,随时都有可能起兵造反,而四哥更是罔顾边境安危,擅自带离八万亲兵直扑齐都而来,这时候就该是由皇储来主持局面,平定大局,可是……我并不希望那人是我……”

    说这些的时候,夏楚云的眼底浮动起些许涟漪,他内心的起伏,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何梦锦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如今的我,已与过去的不同,经历过生死,人也似得到了重生一般,对于很多事情也已经看淡,不想再涉足皇权,试问一个无心于皇位无心于百姓福祉的皇储,对北齐来讲,又怎会是一个合格称职的皇储,他人登临九鼎,又如何兴邦安国?所以……说了这么多,大皇兄可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的意思再明明白白不过,要将皇储的位置拱手让给夏楚云。

    何梦锦考虑过了,如今北齐所剩下的皇子皇女们,能担当此任的最合适人选,也只有夏楚云了。

    夏芷欣虽也有智谋,且有淮阳侯撑腰,但问题就出在淮阳侯那里,她太过于依靠淮阳侯,撇开其毒辣的性子不提,一旦她上位,即使不会成为淮阳侯一脉的傀儡,也保不齐会被他们窃了国。

    夏楚玥虽然传说里性子沉稳,少年封王,并被皇上夏绥派去镇守边疆,但依何梦锦之见,在权利和欲望面前,能将整个边关弃之不顾,将北齐的安危弃之不顾,只奔向自己帝王梦的夏楚玥也并不见得如何沉稳,而且,连百姓的生死北齐的存亡都漠然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的君王?

    相比之下,夏楚云虽然派了杀手埋伏要取她性命,私底下要将她置之死地,但他性子却是真的沉稳,而且至今也只是想杀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尤其出格会伤害到北齐百姓的事情。

    即使他曾杀她,至今都想杀她,但是权衡利弊,这些在北齐百姓的安危,在能使北齐免于战祸的方法面前,何梦锦选择了将个人的爱憎撇开一边,不去计较。

    “公主!请三思!”

    何梦锦看着夏楚云,夏楚云亦是以同样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这样子的夏芷韵,是他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样子,而他尚未答话,他身后的文武大臣们已经跪倒了一片,朗声恳请:“公主三思!”

    为首的依然是黎荀,在听到何梦锦的一番话之后,他的神色由最初的错愕转为怒意,最后转为焦急和惶恐,因为他那因建安公主回宫而好起来的气色也仿似在这一瞬间苍老,只听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公主,万万不可啊!皇储乃是皇上所立,岂是说改就改的,况且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北齐的百姓无一不知,如今皇上重病,我等就在这里谈论皇储问题,一旦皇上听到了,岂不是越发加重了病情?更何况,无论是从任何一个方面讲,公主都是皇储的最佳人选,怎可随意言改!您这是置我北齐的百姓于何地啊!北齐必将大乱的。”

    这一番话说的重了,丝毫没有给在场的大皇子一点面子,能用这样子的语气且不计较任何后果的讲出来,这满朝的大臣,应该也只有御史大夫黎荀了。

    何梦锦从夏楚云身上收回了目光,她转身,掠过夏楚云行至跪倒在地上黎荀面前,看着这样死心塌地的重臣,心头忍不住泛起悠悠的叹息,她弯腰俯身,亲自搀扶他,语气恳切道:“我知道先生是为我好,为北齐好,可是正是除去之前我说的那些原由,还有便是,正因为北齐现在已经大乱了,所以我才将皇储让出来,让同样有能力,甚至能做的比我好的大皇兄来接管,先生应是能理解我的,我所说的无心皇位,是真的,皇位该是有德者,有责任心者,有能力者居之,而大皇兄也正符合这三点,还请先生体谅。”

    黎荀却固执的避开了她的搀扶,跪在地上不起,而何梦锦的手就这样尴尬的挺在了半空中。

    她也不以为意,很自然的收回,改为负手而立,转身去看夏楚云道:“大皇兄还没有回答我呢。”

    夏楚云目光澄澈,语气坚定道:“我同黎大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还请皇妹收回成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如今我还是皇储呢!”何梦锦轻松的笑道:“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卸下这个身份之后,我会常伴青灯古佛,再不问政事。”

    这话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自己到时候能毫无牵挂的脱离身份远走他乡的幌子。

    不等所有人反应,何梦锦已经从宽大的袖摆里取出一枚一指宽的方形令牌,抬手抛给了夏楚云。

    夏楚云下意识的抬手接了过来,放到掌心摊开一看,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玉质地的令牌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华,令牌上,雕刻的那一根凤羽,甚至连纤毫都清晰可见。

    金羽令。

    是能调集北齐最为隐秘强大的军队、建安公主亲自创建的金羽卫的令牌。

    此刻竟然稳稳的立于夏楚云的掌中,竟然被建安公主给了他。

    皇储的相让,皇权的交付,她手中力量的无所保留的交付。

    就连拿着令牌的夏楚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简单容易的就将她的所有交付给了他,他隐忍数十载,布防数十载,苦心谋划数十载,悉数没有派上用场,她只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再这般随意的一抛,就将整个皇权都扔给了他。

    所渴求所辛苦追逐的事情如今就摆在自己面前,他竟觉得不敢想象。

    满殿震惊,唯何梦锦一人冷静如斯,从容如斯,她已经提步朝着殿外走去,同时淡淡道:“四哥所带的八万亲兵不容小觑,我已经派了五万金羽卫前去应对,剩下的一半,是去镇压淮阳侯,还是留在陆川,亦或是改编制收入大皇兄旗下,都由大皇兄做定夺,父皇病重,我只想守着他……若有事……我会用余生伴随佛主,为父皇,为北齐诵经祈福。”

    说罢,不等众人的反应,何梦锦的人已经到了殿外,乘上了步辇,在贺兰珏的陪同下回去了重华殿,留下一殿不敢置信的表情和纷繁复杂各怀鬼胎的心思。

    *******

    再入重华殿,榻上的那人依然处在昏迷之中,对于刚才发生在昭文殿的事情,自然丝毫不知。

    何梦锦打发了所有人下去,只让贺兰珏跟着一起留下,等到所有人都撤下之后,她一脸的从容才垮了下来,有些担忧道:“你说,我已经做到了如此,他若还是不放过我怎么办?”

    贺兰珏已经找了个软榻随意的坐了下来,他靠着铺着锦绣鲤纹图案的云锻榻,用手枕着额头,“不是已经下了赌注吗,以后的,只管看吧。”

    看他闲闲的神色,何梦锦一颗紧张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她低头打量了一番夏绥,没有一时半会转醒的迹象,她便转身朝寝宫的一角的书案走去,那里还有一铺好的软榻,而距离贺兰珏也仅几步之遥。

    经过了这么一番,竟然已经到了深夜,而之前心神都处于高度集中和运转状态,此时松懈下来,困意也就随之席卷而来,因为担心夏绥会随时醒来,他这样虚弱的状态,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何梦锦不忍回别处寝房睡,觉得就在这里守着才是最为方便的,决定了这个,何梦锦不顾形象的往榻上一趟,只觉得全身心都倍感舒服。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厚重的上眼皮正要合上,但脑子却是一个激灵,瞬间让她已经迷糊的眼睛清晰了起来。

    因为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发现,不远处的榻上,那个风华绝代的人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画中人

    何梦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贺兰珏笑了笑,出人意料的没有呛她的话。

    看着他转过了头,也随意的在软榻上躺下了,闭目凝神,似是不愿再多说半句,何梦锦也不多问,闭上眼睛就准备也跟着睡去,但刚刚不经意间动了动身子,手肘碰到了软榻上的一处凸起,引来了她的注意力。

    一般这般舒适的榻上不会打造这么一块硌着人的地方,她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抬手去按。

    玉珠子大小的凸起被她一按,旋即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来了精神的何梦锦竖起耳朵听的分明,于是觉也不打算马上睡了,扭头就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披着云锻的软榻,然后从袖摆里滑出匕首,对着刚才那个凸起的位置的云锻毫不客气的一刀下去,就露出了里面一个活动的暗格。

    刚才凸起被按下,翻转过去,这个活动暗格里面的东西也就呈现在了何梦锦面前,是一个卷轴,以及一枚玉佩。

    她下意识的先拿过玉佩,放在掌心打量,寻常的质地,并不见的有多珍贵,上面的纹络也是大汉富贵人家常用的花鸟云石图案。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何梦锦就手放到了一边,再去看卷轴。

    泛着墨香和淡淡兰香的卷轴在她的手中缓缓展开,卷轴中装裱的那一幅画也渐渐的映入了何梦锦眼帘。

    一株开的正盛的桃花之下,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袍的男子坐于竹椅上,抬手捻起一瓣桃红于修长的指尖,他比桃红更加诱人秀美的唇角微微上挑,便是一抹惊艳韶华的笑意。

    只这一个小小的笑容,便惊艳了时光,惊艳了春红柳绿,也惊了北齐建安公主的心。

    纷飞的桃红是陪衬,快要溢出卷轴的春意是陪衬,这样的绝美仿似穿越了时光,穿越了画卷,直逼人心的最深处。

    画卷的最底下是一句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落款,韵。

    夏芷韵是在用怎样一种心情画下这幅画,落下这一句诗的呢?

    除了她本人,旁人无从知晓。

    何梦锦看完之后,转头去看在一旁闭着眼睛的贺兰珏,道:“跟你长的挺像。”

    贺兰珏没有作答,但她也知道,画中的人,便是贺兰珏无疑。

    无怪乎在夏芷韵失踪之后,夏绥会想出让建安公主同广平王二公子联姻的办法来找她。

    因为她喜欢他。

    甚至连她当日为何会出现在姚廉的府邸,如今联系起来,也隐约有了答案。

    何梦锦记得,贺兰珏曾说过,他那一日去姚廉府邸,是为了同他商量关于如何为何相报仇如何应对今后布局的事宜。

    那个时候的夏芷韵,是不是听说了那晚贺兰珏会在那里,所以才会换上了黑衣夜行服,悄悄潜入姚廉的府邸,藏身在后花园,只为了能远远的见他一面?

    而存着要杀她的心思的秦姑正巧利用这一点,再加上夏芷韵对她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让她得逞,所以堂堂北齐建安公主会那般莫名其妙的死在大汉的京兆尹府邸。

    联系自己所知道的种种,一切的迹象都在佐证自己的这一系列猜测,而眼前的这幅画亦是夏芷韵心系贺兰珏的证明。

    画中那般细致精细运笔,那般让人心疼的诗句,若非用情至深,怎至于此。

    何梦锦细细的看完,便很小心的将画卷收了起来,放回了刚才的暗格,心头翻滚着的心思一时间也难以梳理好,她索性将之暂且压到脑后,本来就是累极的身体,这么一躺下来,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直到响午时分殿外响起了繁杂的喧嚣声,何梦锦才从混沌里找回了意识。

    外面的脚步声,争吵声,兵器摩擦声纷纷杂杂的交织在一起,也将她的意识完全唤醒。

    刚刚坐起身子,就听外间宫女在门口来报:“公主……”

    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夹带着隐隐的担忧和害怕。

    何梦锦自然知道她所担心是什么,也知道眼下这一出戏是为何,她一边抬手,自己将昨日里贺兰珏替她挽好的发细细的重新整理,一边淡淡道:“何事?”

    “大皇子派了御林军将整个公主府围了起来了,说是要保护公主和皇上的安危,以免有心人图谋不轨……”

    声音到后面越发弱了下去,何梦锦只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再不再过问,径直朝着床榻走去,探查夏绥的状况。

    对于大皇子夏楚云围宫一事,早在昨日她就已经猜到,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虽然她表面上将权利和手中的金羽卫交给了他,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时候困住她,是最好的办法,更能方便他去做自己的部署。

    何梦锦既然决定了放手,便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任由其作为,只要不危及她和夏绥的性命,只要他能依照她昨日说的放她出宫礼佛,其他的,她都可以配合。

    夏绥的面色比昨日更苍白了一分,在何梦锦探上他脉搏的时候,这个虚弱的老者竟然醒了。

    在看到何梦锦的一瞬,他瞳孔放大,还未出声,大滴大滴的泪水已经自他的眼角溢出,等何梦锦对上他的眸子发现他醒来的时候,他头下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何梦锦张了张口,想唤他一声,可是所有的音节凝结在喉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该是叫父皇还是叫爹爹,她不知道自己唤出来的父皇会不会很僵硬,会不会被这个此刻虽然身子虚弱但却智慧超群的老者发现。

    她保持僵硬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只手还把在夏绥的脉搏之上,感觉到了夏绥在这一刹那心绪激动脉搏一瞬间强有力的跳动。

    而夏绥看着多少次出现在梦里此刻终于回到他身边的小女儿,一时间声音哽咽,良久那一声:“韵儿!”才自他喉头发出声来。

    说着,他已经反手一抄,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何梦锦的手腕,分明是已近垂危的身体,却在这一刹那爆发出这般的力道。

    那般用力,那双惶恐的眼神分明是在担心眼前的女儿会再度离他而去,会如同这些日子梦境里的一般,转瞬即逝。

    何梦锦虽然吃痛的皱眉,却也没有当即收回手,便这样任由他牢牢抓着,看着夏绥望向自己的眼神,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软化了。

    曾几何时,她也从爹爹眼睛里读出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她顽劣,她不喜欢女红,她不好好跟先生读书,她经常翻墙出去跟着刘子骞伙同京都一大帮纨绔子弟们调皮捣蛋……

    爹爹对她那般的严厉,总是罚她,骂她,气她。

    她从来不懂得爹爹的苦心。

    重生一世,她才知道,爹爹的眼底从来都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爱之深责之切。

    一时间触景生情,何梦锦亦是泪眼朦胧,很自然的唤道:“父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夏绥说的很费力,胸口也跟着剧烈的起伏着,似是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字眼都是在耗尽他的生命一般,“父皇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么久没有消息……你不知道父皇有多着急……”

    何梦锦只用力的点头,看着这样的夏绥,之前她打好的腹稿此时也再没有勇气和决心说出来。

    她想告诉他她并不是他那个最爱的小女儿,她想告诉他她只是占用了他女儿身体的另一个灵魂。

    但是,这一真相,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她不能毁了一个老人最后的期盼,不能让他带着悲恸走。

    做了这个决定,何梦锦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夏绥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安抚道:“韵儿就在这里,陪着父皇,哪儿也不去,父皇要快快好起来。”

    夏绥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一瞬也不离开何梦锦,“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到见到你……已经是奇迹了,父皇也不再奢求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不然父皇走的不安心呐……”

    何梦锦往下倾了倾身子,做侧耳认真倾听的姿态,只听夏绥道:“父皇知道,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为北齐做的牺牲……咳咳……咳……柳城上次跟父皇说他已经改朝换代成了大周的皇帝……这也说明我们韵儿是有眼光的……说这些,父皇也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喜欢他就去喜欢吧,父皇不要你把北齐的重担看的比自己的幸福重要……父皇宁愿你选择走一条自己的路……只要你是快乐的……北齐的困境皇子们的内乱……就让他们去乱吧,让历史记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有生之年没有将这些管理好便是了……”

    何梦锦已经泣不成声,听着别人的故事,却心痛着感同身受的悲喜。

    “还有一点……”夏绥顿了顿,慢慢松开了刚才紧握着何梦锦的手,转过头,向着南方,声音有些飘渺道:“父皇去后,不想葬于皇陵,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将父皇同你母妃葬于南山,这一辈子是父皇亏欠她的,死后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能陪着她……父皇累了,想睡一觉。”

    慢慢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夏绥便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不多时,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剩下听完这一番话的何梦锦心潮起伏万千,再难平静。

第一百九十八章 依然是无措

    如果他主动提出来要将北齐的重任交给她,她心里都不会如此时这般难受,但有些决定,既然已经下了,她也就不会后悔,即使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仍会选择退出。

    选择放手权利,交付夏楚云。

    想到这里,何梦锦转身回眸,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拾起那幅画细细看来的贺兰珏身上。

    阳光透过窗台洒了进来,落在他身上,本就比玉翩跹的人,此时竟似渡了一层圣洁耀眼的光芒,宛若神祗。

    感受到了何梦锦的目光,贺兰珏回首,对她浅浅一笑道:“确实很像。”

    何梦锦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到那画上,栩栩如生的画卷,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疼,忍不住问道:“她的心意,你曾经知道吗?”

    贺兰珏不作声,良久,才道:“在我印象中,并没有过和她的交集。”

    也即是说,他连的她的面都不曾见过,如果有,兴许也只是浮光掠影,只是万千众生里的一抹剪影,这一点,何梦锦知道贺兰珏没有说谎。

    否则的话,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贺兰珏就该认出她是北齐的建安公主,当初也不会有在广平那么几次的询问她的身份。

    而夏芷韵,她的心底,写满了他,她到底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在喜欢着贺兰珏的呢?

    心恋君兮,君不知。

    何梦锦心头泛起一些难过,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难过,还是夏芷韵这身体本能的难过,她怔忡间,没有留意到贺兰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何梦锦虽然身材高挑,但在贺兰珏面前,还是要矮上半个头,头顶上的光线被遮挡,她下意识抬眸,正对上贺兰珏灿若星海的眸子。

    “阿锦,你喜欢我吗?”

    何梦锦一愣,冷不丁的听到他问这句话,她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上一次,是在江陵王的平城。

    喜欢他吗?

    “我一直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不愿意从内心的阴影里走出,最近我才在想,这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觉得,”贺兰珏抬手,将何梦锦头上那支有些歪了的凤钗插好,不看何梦锦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而是掠过何梦锦的青丝看向床榻上仍旧昏迷的夏绥,继续道:“是因为“她”喜欢我,而你占据着“她”的身子,所以才有了“她”的感觉,对吗,一如这些日子我才知道的,你为何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危险都要回到这皇宫中,看他最后一眼,用你的话来说,是因为心底深处的渴望,冥冥中呼唤你回来这里,那么你对我呢?是她曾经的感觉身体本能的感应,还是你自己的欢喜?还是……都是我想多了……”

    何梦锦呆呆的听着贺兰珏的一席话,自认识他以来,他很少这般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很少这般直白的告诉她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更是第一次带上这种不确定且满是担忧的语气。

    印象中,她从来都是贺兰珏的手下败将,智谋赢不了他,功夫打不过他,斗嘴皮子更是每次把她输的想撞南墙根。

    她心底的贺兰珏,是万事笃定于心,泰山崩顶于前仍能含笑从容应对的男子,是视天下如掌中之物,随意指点万里山河的男子。

    是大周的开国君主,是将来会流传青史的英主。

    “你怎么……”何梦锦答非所问的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讲些什么,有些语无伦次:“你那么厉害……我从来都说不过你。”

    贺兰珏走近了一步,目光对上何梦锦有些闪烁的眸子,柔声道:“怎么会,很近很近以前,我就输给你了,输的彻彻底底。”

    “阿锦,你喜欢我吗?”贺兰珏执着的再度问道,“跟我回去可好?”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即使想自欺欺人的说一句不喜欢,她此时狂乱的心跳也已经出卖了她,可是,跟他回去……

    且不说暂时不能摆脱北齐这个烂摊子,跟他回去了大周,就意味着要进皇宫那座囚笼,要再次陷入阴谋诡计的漩涡,要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箭雨刀枪。

    何梦锦微张的嘴角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却听房外响起了一声惊呼:“公主!不好了出事了!”

    接着房门被打开,一个身着藏青色衣服的小太监一头跪在地上,焦急道:“大皇子今天一早派了人将重华宫封锁了不算,刚才有咱们的内人禀报说,昨夜大皇子还调集了城外骁骑营的五千守军进城,将整个公主府也给围了个严严实实,而皇城中所有有品阶的官员的府上今日都有重兵把守,不让半个人随意走动。”

    对于这些,何梦锦此前已经料到,夏楚云要掌控整个局势,稳住北齐的核心,这是必然的,所以对此她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淡淡的对小太监道:“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岂料那小太监却并没有依言退下,而是猛的抬起头来,一脸焦急的看着何梦锦道:“公主,不仅如此,奴才听说大皇子在整个去往正阳门的路上都布满了兵马,而他则知会了二公主,让她带着您回公主府,其真正目的是想对公主不利啊……情况危急,您还是赶快想办法吧,不能任由大皇子这样下去了。”

    听到后半句,何梦锦的神色紧了一分,她倒不是最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场把宝压在夏楚云身上的赌局,她可能要输了。

    小太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响起整齐划一的刀刃出鞘声,很快便又有小太监进来汇报:“二公主到。”

    何梦锦转首,看向贺兰珏,两人很有默契的点点头,便由何梦锦当先一步,跨出了门槛。

    她在内殿听到的声音还不那么真切,出了外面,才看将把整个重华宫围的水泄不通的御林军们看清楚。

    而夏芷欣此时正怡然的站在御林军的前面,看到她出来,她的面色上当即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招呼道:“皇妹好生的定力,都到了这种境地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倒是让姐姐好生佩服。”

    何梦锦目光掠过身前护卫着自己的大内护卫,人数不多,但一看沉稳的下盘就知道功夫底子不弱,相较与对面的御林军,以一当十是足够的,夏芷韵笑的花枝招展,何梦锦亦是回她一笑道:“我倒不及皇姐,死到临头了都能这般笑靥如花。”

    这一句话,生生让夏芷欣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接着她冷冷道:“死到临头了的人是你吧,可是你却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要皇姐来提醒你一下现在的局势吗?”

    何梦锦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向夏芷欣的眸子,丝毫不留给她颜面道:“同样是父皇的子女,怎的你就能如此蠢笨呢?看来坊间流传的你聪颖什么的也做不得真。”

    “你!”

    眼见夏芷欣气红了眼,何梦锦目光锐利的盯着她道:“难道不是你?没有看清楚局势的是你,你说我为何宁愿把手中的皇权金羽卫都交给大皇兄也不交给你,就是因为你没有脑子,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你只为了自己那一颗充满了嫉恨的死心,仅仅是为了报复我,为了不让我登上皇位,就不惜借助外戚的力量,引狼入室的办法可是会祸害整个北齐的,淮阳侯狼子野心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可你不是笨的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就是笨的以为他们夺了政权会念及与你的亲情。”

    何梦锦抬手拨开身前护卫的保护,上前几步,走到夏芷欣面前,看着已经面色发白的夏芷欣继续道:“我说你笨,还有,既然大皇兄连主动放弃皇权的我都不会放过,那么对于你呢?他会放过你吗?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成全你的恨意让你解气的带着我回公主府处死我?我死,四皇兄死,那北齐的皇位继承人就只可能是你和他,他能容的下你吗?你焉知道他不是借你的名义杀了我,转身就用这个理由杀了你,让你背了黑锅丢了性命还要受到北齐子民的唾弃?”

    说这话的时候,何梦锦已经站到了夏芷欣的身边,她冷哼一声,笑道:“我说的这样明白,皇姐可是还笑得出来。”

    说罢,再看夏芷欣的面色,已经完全成了一张惨白的纸。

    其实正常情况下,何梦锦自认为自己也算得上是伶牙俐齿,而非正常情况,则是指她遇到贺兰珏,她的灵敏她的反应悉数没了踪影,这是不是也是自己喜欢他的一个证据?何梦锦忍不住有些无奈的苦笑。

    这时候,夏芷欣抬头,看向何梦锦,似是在考虑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但最终得出的结论依然同何梦锦同她所讲的一样,夏芷欣的心头瞬间升腾起被人利用的恨意和怒火,她咬牙恨恨道:“算他狠,我就不亲自带着你去公主府,一时间他又能拿我何?而你,自有人送你上路。”

    何梦锦心头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她真是傻到无可救药,既然夏楚云都敢明目张胆的杀她,更匡仑杀她这个没有兵权的公主,他如今掌握着兵力,掌握着对京都的绝对控制,想做什么,哪怕是再疯狂,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何梦锦也懒得同她解释,只见夏芷欣自己已经扭头气冲冲的拨开御林军就要往外走。

    但她的步子才迈出两步就顿住了。

    因为刚才还护送她过来的御林军已经如何梦锦所料,对她兵刃相向。

    “你!你们!”

    夏芷欣的怒吼尚未爆发,却听重重铠甲之后,响起了一声叹息,接着听那人恨铁不成钢的冷笑道:“你还真是不成气候。”

    说这话的时候,包围的似铁通一般的御林军当即便很恭敬的让出了一条路,夏楚云那张半含着笑意,半带着讽刺的神情也映入了众人的视野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斩草除根

    何梦锦尚未出声,一脸怒气的夏芷欣已经一把甩开了面前侍卫的阻拦,冲到了夏楚云面前恨恨道:“你说什么?”

    夏楚云神色间的不屑显而易见,他甚至连多看夏芷欣一眼都觉得嫌弃,他道:“我说你笨。”

    夏芷欣那张绝色的脸已经从刚才的苍白变成了暗红,显然已经是怒火中烧,她气极反笑道:“我是笨,我总比不得这些年有些人笑里藏刀,人前装出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去讨好自己憎恨的人,我总比不得这些年有些人摇尾乞怜一般在人家面前转悠,我笨,我却活的畅快,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也不会装出一副善良的嘴脸!不过我倒是可怜你,这些年来你夹起尾巴做人肯定很辛苦,你……”

    “够了!”夏楚云一声暴喝阻止了夏芷欣后面的话语,随着她说出口的每一句,他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再听不进去,一贯的谦逊面具再也挂不住,此时的他面目狰狞的可怕。

    但夏芷欣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声呵斥而停止,她愣了一瞬,继续朝夏楚云走近,道:“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是不……?”

    最后那个是字卡在喉头里,尚未发出,便见她抬手对着夏楚云一挥,在旁人还未看清楚她手中拿的是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夏楚云已经抢先她的动作一步,反手就是一刀挥出。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拔出来的刀,但见一片夺目的光华自他身前挥出,最后汇聚成一条嗜血的光线自夏芷欣胸口没入,而她抬手刺向他的手却还楞在半空中,手中的那枚金钗在掌中无力的滑落,跌倒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就见她如一朵开败了的玉兰花,脆生生的跌落到了地上,再无声息,唯有自她胸口涌出的大片的腥红的血,将她那本是绝色的容颜映衬的多了几分妖冶和凄魅。

    何梦锦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提起金钗想要放手一搏刺杀夏楚云,也看到了夏楚云蓄势待发早已藏在手中的匕首。

    她心头有些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不是为同情夏芷欣,对于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地恨不得把她碾碎的人,何梦锦还没有那么闲余的善良和无意义的菩萨心肠去同情她。

    每个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她将手中的兵权交给夏楚云开始,若夏芷欣够聪明,而且不那么想置她于死地想亲眼见证她的死,也早该有危机感连夜寻个理由出齐都,等到夏楚云的位置坐稳了坐牢固了,她再回来,或许他还能容得下她,即使不回来享受这富贵荣华,天下之大,她总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落到这样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何梦锦恶寒的是夏芷欣的笨,夏楚云的狠。她对前者是怜悯,对后者是恨铁不成钢。

    她本以为放手去给夏楚云,这人兴许会见好就收,他们各得其所,哪知道,他却做的这般绝,她同贺兰珏提到的这场赌局,她已经输了。

    夏楚云看也不看地上的夏芷欣,声音冰冷的对身后的属下道:“嘉宁公主意欲行刺皇储,其罪当诛,祸及九族,但因念她是本殿皇妹,所以,只将她宫中所有宫人按法处置便可。”

    后面半句,说的讽刺。

    何梦锦忍不住丢了一记白眼给夏楚云,感叹道:“好个兄妹情深。”那一宫的宫女嬷嬷太监侍卫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人,何其无辜!

    看到她,夏楚云眉梢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他笑道:“既然二皇妹走了,那便由为兄送小皇妹回公主府。”

    何梦锦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公主府?大皇兄可真是会过河拆桥,昨日里我交付给你金羽卫兵权以及皇储位置的情形尚且在眼前,今日你便是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夏楚云嘴角上的笑意更深,但却并不否认何梦锦的话,他一边接过一旁侍卫递上来的娟子擦手,仿似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必须尽快擦掉才能让他舒服似得,但实则上,那只修长整洁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刚才他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给的夏芷欣的那一刀,他收手的迅速,所以没有半点鲜血溅到他身上。

    只听他道:“你知道吗?你最让人忌惮的,就是你的聪明,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你还身为北齐的公主。”

    以为在其他地方,女子再是聪明也不会如北齐一般能达到这般地位,能掌控乾坤登上九鼎。

    何梦锦笑意盈盈的道:“谢谢夸奖,我有时候也在懊恼我的聪明。”

    这话说完,何梦锦下意识的回望贺兰珏,果然见着他一脸的似笑非笑神情,不用说,自是又在取笑她,何梦锦生气的眉头一瞪,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后者很识相的收敛了自己在她面前看起来很欠揍的神色。

    他们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开夏楚云的眼睛,见到这些,他才向贺兰珏投去打量的目光,后者带了面具,且刻意隐藏了周身的气场和功夫,便是他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个什么来,虽然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再懒得花心思,遂将目光放回到何梦锦身上道:“那么,聪明的建安公主,你现在是不是该乖乖的随我回公主府呢?你也应该知道,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你说不,如果激怒了我,我兴许就不打算再让你有命回去,这里便能了结了你。”

    何梦锦冷笑道:“回不回公主府,不过是多活这一路上的半柱香的区别,你觉得能用这个来威胁我吗?”

    她之前设想过夏楚云会对她动手,但也没有想到他会绝到这种地步,他眼下威逼利诱的要她去公主府,再不会有别的目的,只可能是想用她做威胁掌控整个公主府。

    建安公主府内有三千死士,另有侍卫近千,谋士门客上百,这些都是死忠与夏芷韵的,夏楚云想要杀掉他们可以用的最省事最省力气的办法便是用她的性命做威胁。

    即使他已经存了杀她的心,却也还想在杀她之前利用她的性命威胁那些她的属下。

    就如夏楚云自己说所,激怒了他便在这里直接杀了她也是可以,但公主府的属下们一旦得了消息跟他对抗起来,虽然犹如以卵击石,但有这么一份一往无前抱着必死的信念相搏的力量,对他来说也是个头痛的事情,至少会让他折损不少的兵力。

    所以,明白了这一点的何梦锦,怎么可能乖乖的随他回去公主府。

    “可是,如今回不回去,却也由不得你,不是吗?”夏楚云的笑声仿似自地狱深处而来,他微微颔首,对着属下使了眼色,先前包围重华宫的御林军当即将包围圈缩小范围,最先的数十人,已经提着兵刃展开架势去捉拿何梦锦。

    何梦锦目光泠泠的扫过夏楚云的面颊,叹息一声道:“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吗?父皇如今重病不起,你该是这样尽孝道的吗?而我已经答应你放手皇权,而且也已经做到,从今往后你是北齐的皇储,是接任父皇位置的人,而我绝不再染指半分,那些公主府的人,我也会下令让他们散去,绝不会给你造成半点困扰,你何至于非要他们死,非要我死不可?”

    “这是必然的,”夏楚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何梦锦道:“妇人之仁不是我的风格,斩草除根才是我的个性,只是你一直没有看清楚罢了。”

    说话间,首先围攻过来的御林军已经扑至何梦锦面前,只是手中的兵刃尚未来得及舒展,就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贺兰珏一旁的萧冷横飞的一剑给悉数震飞。

    “公主!皇上……”从何梦锦身后的重华宫跑出一行宫女慌乱的跪了一地,神色凄然道:“皇上去了……”

    只是这一句话,瞬间就被接踵而至围攻过来御林军的刀刃出鞘声覆盖。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这句话,也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却没有一个御林军因为这一句话而停止手中的动作。

    贺兰珏眨眼睛已经护到了何梦锦身侧,萧冷则已经拔剑起身,拦在了他们身前。

    一场厮杀就要开始,

    “住手!”

    一声清脆宛若清歌的孩童声音在整个重华宫内响起,于这般杀气层层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正因为此,却反倒让众人好奇的循着这声音投去目光。

    随着着一声惊呼,从夏楚云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约莫八岁光景的男童,身着鹅黄色镶金边小袍子模样如名家手中精雕细琢的小玉人儿。

    他走过来的步履有些匆忙,以至于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气喘。

    个子也不过才到夏楚云的腰身,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份关系御林军属下没有即使阻拦,,也因为他个头小,所以才能这般顺利的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御林军里很快钻进到了包围圈,跑到了何梦锦身前。

    “姑姑!”

    这一声脆生生的呼唤瞬间击中了何梦锦的心防,眼前的孩子这般称呼她,这般的清澈的眼神,便真真如同昕儿一般,在她面前,唤她姑姑。

    不等何梦锦答应,就见他小身子板儿一转,背对何梦锦,双臂一张,以绝对维护的姿态,迎着夏楚云已经升腾起怒气的眸子道:“皇叔,求求你不要伤害姑姑!”

第二百章 亲人和仇人

    这一声皇叔才终于让何梦锦想起这孩子的身份,夏慕辰,是已故二皇子的遗腹子。

    也许是因为他年龄尚小,而且在这个北齐的皇权中并不起眼,所以茗记的属下没有刻意去搜罗有关他的讯息,何梦锦所知道的也是在了解夏芷韵的讯息中看到的三言两语。

    这孩子的父亲是二皇子,夏楚澜,在当年密谋行刺夏芷韵事件中被夏绥赐死,当时他在他母妃肚子里才七个月,这一变故让其生母云夫人因为惊吓过度早产生下了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他一眼,身娇体弱的云夫人便去了。

    他出生的日子,也是他失去双亲的日子,夏芷韵拒绝了将他过继给大皇子的提议,而直接将之抱养回自己的重华宫,待之视如己出。

    “辰儿,你在做什么?听皇叔的话快回你的寝宫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看到夏慕辰夏楚云的神色才有几分动容,看着他难得得露出那般的神色,何梦锦不禁暗自猜测,曾经听到的有关北齐大皇子二皇子为了同一个女子而不惜兄弟反目的传闻到底有几分真假。

    而传闻里的那个女子,就是云夫人。

    “辰儿不要,辰儿要和姑姑在一起,不会让你伤害她。”

    说话间,夏慕辰的步子后退了半步,将整个糯软单薄的身子贴在何梦锦身上,语气中是铿锵质地的坚定。

    “胡闹!你只知道她是谁,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给你带来了什么?”夏楚云的面色苍白,说到这一句,似是唤醒了他心头噩梦一般的记忆,他选择闭上了眼睛,不看眼前那个如玉的小人儿。

    何梦锦动了动身子,想要弯腰抱抱他,却见他身子一转,抬头,一双比天上最耀眼的星辰还要晶莹的眼睛正对上何梦锦如水光潋滟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是我的亲姑姑,也是旁人眼里……害死我爹爹娘亲的仇人。”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这在外界或许人尽皆知,但在北齐皇宫里却是人人都讳莫如深的秘密却早已被这个孩童洞悉。

    却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我没有见过娘亲,没有见过爹爹,自我出生,就是姑姑陪在我身边,我难过了替我擦眼泪笑话我不像个男子汉,我开心的时候她的嘴角亦是会微微扬起,陪着我一起开心,我生病了,是姑姑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没有爹娘,我只有姑姑,我有自己的判断,也知道当年爹娘一事孰对孰错……而且这些也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我记得的,只是姑姑的好,所以,我会保护她,不会让皇叔伤害她的。”

    第二个说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跟昕儿一样。

    何梦锦心窝子里除了感动,便是酸楚,为夏芷韵。

    在这样危险的境地,还有人会如此不惜一切的想要保护她,而且还是跟她隔着血海深仇的孩子,如果她知道,该是何种的欣慰。

    “辰儿,皇叔再问你一次,若你执意要留在这里,就不要怪皇叔了。”

    夏慕辰的小脸没有丝毫的动容,没有畏惧,没有慌乱,小小年纪,一脸的平静和沉稳,让贺兰珏都觉得难得。

    “那好,”夏楚云眸光一转,狠狠的剜了何梦锦一眼,旋即转过身子,背对何梦锦负手而立道:“动手!”

    这话一出口,夏楚云的御林军尚未动作,却听整个重华宫门口响起何梦锦脆生生声音道:“一定要这样吗?”

    夏楚云抬手一招,催促手下,对何梦锦的这句话充耳不闻。

    旋即,重华宫的门口闪耀起一片片夺目的月华,那是御林军刀刃出鞘在月光下所划出的光泽。

    黑压压的御林军提剑就朝着何梦锦的所在扑杀过来,那周身的杀气让四下里的风都冷上了三分。

    何梦锦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咬了咬唇角,用她最漠然的声音,泠泠道:“是你逼我的。”

    言罢,不等夏楚云去思考她这句话的含义,只见她拂袖一扬,袖中的旗花随着她这一扬手顷刻间射飞了出去,在皓月当空的夜空上,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火花。

    而同时飞扑过来的御林军的杀招已经迫近身前,但前面有萧冷,绝大多数的杀招都被挡了回去,而她身边还站着贺兰珏,所以,何梦锦尚且不用动手。

    “你在做什么?!”看到天空中那朵旗花绽放的瞬间,夏楚云的面色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他脑海里升了起来。

    何梦锦面无表情,投给他一个深幽不见谷底的眼神,“如你所料。”

    她很不高兴,而且很烦闷!将北齐所剩的这几个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比对来去,权衡再三,最终才决定将宝压在他身上,岂料是自己赌错了,他要杀了自己,要让金羽卫全军覆没,要灭了公主府重华宫……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想要放手,却别人却步步紧逼,她退一步,就要赔上这成千的性命。

    叫她如何不恼。

    本以为得到肯定的答案的夏楚云会面色大变,哪曾想他也只是稍稍有些错愕,随即他本是俊朗的五官上挂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的放手是假的,不过是你设下的陷阱。”

    说这话的时候,皇宫外面已经响起了如潮水一般的声音。

    何梦锦确实是将十万金羽卫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有一半调去抵挡四皇子的叛军,另外的部分,他也非常聪明,存着私心的将之调去淮阳王府,一来可以磨损金羽卫,二来可以帮他平定叛乱,让他安稳的坐上宝座,他甚至还安排了骁骑营的人马埋伏在金羽卫返回京都的途中。

    只等着坐收渔利。

    但有一点他不知道,在几天前,夏绥因为担心他会谋逆,为了保住他的小女儿,所以一早调遣了五万金羽卫驻守在离京都不过半日功夫的郫县。

    而自何梦锦做出让位的决定时候起,她就派了人吩咐这五万人马以轻骑形式潜伏在京都京郊,为了就是以防万一,只消一声令下便可破城而入扭转乾坤。

    再加上公主府的死士,侍卫,以及茗记暗藏在齐都的各方势力,等的就是她这个以防万一。

    何梦锦目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若真是有些设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出这么多动静和花样,你说夏芷欣笨,难道你不笨吗?相对而言,你比她更可怜,若你守约,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你今后就是北齐的新皇,我则会真正的放手,是你自己选择的后果。”

    “是吗?”夏楚云转身,目光瞥过在何梦锦身边身形如鬼魅不多费力就将他的一波御林军杀退的萧冷,再看起初气场平庸,此时气定神闲的样子宛若高在云端的神祗的贺兰珏,夏楚云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泛着阴冷的笑意:“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呢!”

    说罢,他抬手向左一指,“我听说,比起辰儿,孟公子更在意这个小孩子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紧邻着重华殿的另一座殿宇最高的一处屋脊上。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站了数十个黑衣人,有一个小小的肉滚滚的身形的孩子被其中一人提拉在手中,在所有人的目光投去的同时,他还象征性的摇了两下那个似是昏迷中的孩子。

    何梦锦看着那孩子,尚未说话,只听夏楚云的笑声已经响彻整个皇宫,比宫外震天的厮杀声更为刺耳。

    他道:“了解到了你在大汉的身份你以为我会不做准备?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创立了那么庞大的地下力量,也不知道为何这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大汉何家唯一的幸存的孩子为何会对你这么重要,但我只需要知道他对于你来说是非同一般的重要就可以了。”

    “曾经我所知道的你,仅有两个破绽,一个是父皇,一个是夏慕辰,前者我动不了,后者我不忍心动,好在知道了他的存在,你的第三根软肋,呵呵,如果你想让他这样的小身子骨生不如死的话,便尽管看好了。”

    他笑着,声音如同带着地狱里走出的修罗一般,充斥着嗜血的味道。

    何梦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接着,她如画如瓷般精致的容颜上,亦是浮现出一抹笑意,“那你以为我在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你所知道之后,会没有准备,没有想到过会有今日的情形?”

    她的笑如同深谷里肆意绽放的幽兰,有着凌人的气势,有着孤高的傲然,有着不沾红尘的圣洁。

    也只有她,能将这样一朵幽兰绽放的如斯完美,倾城。

    就连她身侧的贺兰珏在那一刹那乱了呼吸。

    偏巧何梦锦的心思都放在对面的夏楚云身上,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她在乎昕儿这几乎是所有有关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而自那日在大汉京都城门,亲历过昕儿被人挟持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而齐都离现在昕儿和司徒静他们所在的地方,至少有五六日车程,这短短几日,哪里够夏楚云的人下手。

    何梦锦抬手一指一直站在夏楚云身后的御林军指挥使杜仲,再抬手向那个被黑衣人拎在手里的孩子一引,淡淡道:“黑灯瞎火,杜大人可看仔细了他是谁?”

第二百零一章 调包

    此言一出,不光杜仲身子一愣,就连提着小孩子的黑衣人的身形都是明显一怔。

    何梦锦抬头,对着那黑衣人道:“在左耳下方半寸的位置,往上提。”

    她说话的语气淡淡,却已经在无形中有着让人顺从的威仪,那黑衣竟也按照她所说的,腾出来一只手,按照何梦锦所说的位置,一摸,因为房顶上并不光亮,他又站在背光的位置,所以下面的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见他身子明显的一抖,站在下面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杜仲也跟着身子再是一晃。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为何这样的表情,何梦锦却是知道。

    一早就想到他们会用昕儿来威胁她,与其被别人找上来,倒不如自己送上门来。

    昨日,李萧然出重华宫的时候,她就让他给茗记在齐都的属下布置了一道任务,用一个孩子顶替昕儿的身份来齐都,而且故意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御林军。

    至于这张面具,有萧冷在,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而这个假冒的孩子,何梦锦自然不会轻视他人生死随便就找个旁的小孩来做替死鬼,她找的是御林军指挥使杜仲的独生子,杜桓。

    杜仲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是放在手掌心中疼着的,对其的保护自然也不会薄弱,但茗记的强大就在于属下们遍布各处,街贩走卒,富商豪客,大户人家的护院,厨子,洒扫……对于在北齐这么重要的人物杜仲,茗记不可能不重点撒网的,所以想要钻空子掳走这孩子也并不算难事。

    而此时非常时机,儿子走丢了一事,杜仲自然不敢声张也不能声张,从昨日夜晚到现在都只是私底下派了人手去找,而他也只是以为是人贩子或者是贪图钱财的人拐了去。谁承想竟然会被建安公主的人马带走,而且以他们要找的那个孩子的身份送到了他属下的面前。

    难怪有属下禀报这孩子自在城门外截获开始就一直昏迷,找了御医看也只是说感染了风寒,应该是以防孩子一旦清醒暴露身份所以她的属下对他下了药,让他如患了风寒一般始终昏睡,也消了他们的疑心。

    想通了这些,杜仲的一颗心便如同被人扔进了冰窟,剩下的唯有寒意和揪心。

    其实,杜仲的紧张和担忧都是多余的,于何梦锦来说。她并没有打算伤害杜桓。

    若夏楚云没有歹念。让她平安出了齐都最好不过。她也自然平安的送回杜桓,但若夏楚云存了杀心,要用“昕儿”的性命威胁她,她也不担心。因为作为夏楚云最仰仗的御林军指挥使杜仲,是不会让他的儿子受伤的,况且是假的何昕,夏楚云也再没有伤害他的必要。

    而茗记的属下的办事能力,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随着面具被揭开,下面的人尚且看不清那孩子的模样,但这样,再加上何梦锦那一幅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表情,却已经足以说明了这孩子不是何昕。

    那黑衣人有些慌了。而杜仲在何梦锦之前那句话中有话的敲打中早已乱了心神,也不顾身边夏楚云的脸色,当即提步一窜,腾身便落在了那几个黑衣人落脚的宫殿屋脊。

    “桓儿!”

    本来在听到何梦锦最初的那句话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些不安。随着黑衣人撕下面具,他心头的不安和焦急越发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此时,就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熟悉的刻入他脑海深处的小容颜,杜仲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了过去,一把将孩子扑进自己的怀里,又是把脉又是查看他的小身子有没有受伤。

    在仔细检查过得出的结果只是昏迷的时候,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重华宫门外,夏楚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

    他一咬牙,双拳紧握,气的再不愿多说什么,直接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这时候,再没有修养,没有温润,再没了身份,他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只一心要杀死眼前这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之打败的女子。

    话音一落,御林军的围攻比之前更为凶猛与狠辣,每个人冰冷铁血的脸上都是带着一种不计生死的孤勇。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生死应经由不得他,宫门外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近在咫尺,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建安公主,那么他们这些人都将逃不过一死,死也便罢了,但跟着大皇子的这一遭,他日定罪,叛军贼子的罪名已经在每个人身上烙下,他们的族人,他们的家人,他们至爱的人都将因此受到牵连,甚至会死,会受到世人唾弃与鄙夷。

    成王败寇,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杀死这个女子。

    这样的冲杀已经远远超出了执行主子命令的程度,其凶狠无畏的程度可见一斑,即使是萧冷,出手应对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何梦锦和贺兰珏也不能无动于衷,接过身边侍卫的剑就跟着直接朝着下达命令后被御林军们重重围起来的夏楚云冲杀过去。

    一时间,鲜血与肢体横飞,以何梦锦贺兰珏为中心延伸出去的是一条以尸体铺成的路。

    至始至终,贺兰珏都在她身边,时刻留意着飞舞在她身遭的杀招,何梦锦心窝子很暖,但一想到以他的身手若不顾及她的安危应该可以很快到达夏楚云身边,何梦锦抬手就将他推开了一掌,道:“我能自保,擒贼先擒王,捉住他要紧。”

    乱战中看不清贺兰珏的神色,但在何梦锦这一声吩咐了之后,果然见他手中的杀招越发不留情面,一片片月华光芒闪烁的同时,是一个个御林军的精锐倒下。

    就在金羽卫踏破正阳门的时候,贺兰珏已经将刀刃搁在了夏楚云的肩头。

    这一动作,使得重华宫外所有御林军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就在他们停下的同时,重华宫内的护卫们却没有丝毫犹豫,削铁如泥的剑锋瞬间就穿过了他们的胸膛。

    刚才还被御林军围堵的死死的重华宫门口,除了重华宫的侍卫。何梦锦等人,剩下的就只有躺在血泊里的一具具尸体。

    “还要打吗?”何梦锦一把将手中的剑插到地上,抬眸有些无奈的看着夏楚云道:“你还有话说吗?”

    到了这个关头,夏楚云的脸上也已经没有了震怒,没有了阴冷,没有了憎恨,他面色平静的看着地上流淌着的尚且带着余温的血渍,再抬头看着何梦锦,苦笑道:“我无话可说……但是……韵儿……皇兄真的很疼你,这些年皇兄对你如何。你都忘了吗……”

    最后一个字尚且还在喉头。他便只觉得脖子一凉。一片腥红自他颈间喷涌而出,反应过来的他面色惊恐的看着刚刚还架在自己颈上的剑上还在滴着血,而自己的身体也再支撑不起,就这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就这样,死在了重华宫外,冰凉的石板上,身边躺着的,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御林军。

    在他倒下的时候,贺兰珏就已经丢了剑,他将目光投向何梦锦,何梦锦亦是看着他。

    能无耻到夏楚云的地步。也是需要修炼的……皇兄真的很疼你……是真的疼爱,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背后捅刀子,世人都能看的明白。

    是真的疼爱,会在她明明放手了权利之后,仍旧不肯放过她。要杀了她,还不惜要灭整个公主府重华宫。

    他疼爱的,只有他的地位和皇权。

    而他恨的,才是那般铭心刻骨至死不休。

    所以,就算贺兰珏没有下那一杀招,何梦锦也不会就此放过他,不会心软的给他一次机会,他已经逼她至此,以他的为人不会就此善罢,亲情一向都是他用以迷惑人的假象。

    他想杀她灭她的心那般深入骨髓,她没有理由再给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第二次来伤害自己的机会,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伤害还会连带着危害到北齐更多的无辜性命,如今,这些被他掌控的御林军,就是鲜活的例子。

    而对于一个谋逆意图动摇整个北齐皇权的人,不死,也难以给满朝文武给北齐的百姓一个交代,给后来者一个警示。

    她所想的,贺兰珏都帮她做了,而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即使她心存仁慈,尚且带着妇人之仁,他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是在了解她的为人的时候,帮了她。

    不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领头的人是李萧然和另外一个金羽卫的副将,见何梦锦一身浴血,李萧然的脸色当即苍白成了一张白纸,只眨眼功夫就掠到了何梦锦面前,焦急的问道:“阿锦?还好吗?”

    见他亦是一身血污,身上的狼狈并不比自己少,却如此关切的询问自己,何梦锦温暖的笑道:“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李萧然这才松了一口。

    齐都大局已定,此时要等的,是柳城那边的消息,即使四皇子有八万人马,但是,出动的是金羽卫,而且在听到李萧然昨天告诉她的消息,二哥也来了齐都,只因为晚到了一步所以没能混进建安公主进宫的步辇里,何梦锦便吩咐柳城同二哥一道带着金羽卫去阻挡四皇子。

    有二哥在,她再不用担心。

    “阿锦。”

    贺兰珏走近了几步,漆黑的瞳仁直看进何梦锦眼底,只听他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接着,何梦锦就感觉到手臂上一沉,低头一看,身后刚才在战乱中跟她分散的夏慕辰正一把抓着她的袖摆,目光如一弯清澈见底的泉水看着自己。

    他眼底的疼痛与不舍,担心和无措,那般的明显,让她的心也跟着似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他和她

    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刚才的混战,虽然被侍卫们护在了身后,但身上仍旧免不了有些擦伤,鹅黄色的小袍子上也有大片大片的血渍,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刚才混战中旁人的。

    他才八岁,无父无母,如今皇祖父去世,皇叔身死,跟他最亲近的姑姑也要离他而去,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冰冷的皇宫中面对北齐的乱摊子的话,何梦锦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做不到对北齐的局势视若无睹,她做不到违背当时答应夏绥的承诺,要让他安葬于南山,她做不到就此撒手而去,不管这么许多人是生是死。

    她想自私一次,却首先过不了自己的心。

    无论她是否是真实的夏芷韵,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自己的私心所能决定的。

    虽然,她也很想跟着贺兰珏离开,他的那一句,我们回去,焉知道对于她来说有多大的引力,而她也知道,此时的选择一旦决定了,那么,从此她和他隔着的不仅仅是关山万里。

    而一想到这个已经深深的烙进自己心头,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无法不去想念的人,何梦锦的心就跟上万根银针扎着一般痛苦。

    心痛如绞,难为她还能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抹从容的笑意,化解此时自己的无措,只是这笑意却僵硬的比哭还难看,她调整了呼吸,用自己以为的最为平静的语气道:“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句话,用去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在夏楚云起兵露出杀机的时候,她的赌局就输了,或许更早,在踏入北齐的皇宫,在回去公主府,甚至在决定踏入北齐的土地的时候。

    她就已经回不去了。

    贺兰珏神色平静的听她回答,却一言不发,他沉默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很少见到他这样,即使隔着面具,何梦锦仍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失落和气恼。

    他越是沉默,何梦锦越发无措,她努力搜遍了脑海,最终只说出一句:“谢谢。”话一出口,却又觉得自己蠢笨。

    “谢我?”贺兰珏却是笑了,他平日里的笑意都是比春红比桃花更为妖娆绝色倾城,此时看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苍凉。

    “谢我什么?谢我的残忍,谢我对自己的残忍,明知道你的心性不会舍弃北齐不理,会再难脱身,可我还是选择遵从你的决定,送你去更远,更高的地方;明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或者只是因为她而对我有些许别的情愫,我却还是一厢情愿的以为终有一日你会喜欢我,而我捧着一颗心到你面前,你却连一句喜欢我都不愿意承认,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就该霸道强势的将你囚困在皇宫,任北齐自生自灭,生死无关我心,只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好的?可是那样的话,你心里会不会不但没有我,反而会更恨我呢?恨我的自私,恨我的强势?而我那样,是不是才是真正的把你推到更远的地方?我恨这样举棋不定的自己。”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贺兰珏已经背过身去,许是不愿意让何梦锦看到他此时落寞的神色,他继续道:“谢你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那么多事,即使君临天下,依然办不到。”

    一口气说完这些,贺兰珏也不作停留,提步朝外走去。

    已经石化的何梦锦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已经碎成了琉璃粉末,她恨不得立即跟着上前,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不知道为何从来都自信从容的他为何在她面前这般不自信,她亦不知道如同神祗一般存在的贺兰珏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毫不掩饰的,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想要立即跟上去,想要大声告诉他,他在她心头的分量,可是提起的步子却犹如千钧之重,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也只是换成:“对不起……”

    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帮她做了最后决定,但眼泪却欺骗不了自己,只一瞬间就如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

    心已经痛到麻木,喷涌而出的泪水将视野冲刷的模糊,她只看到贺兰珏在听到她的这三个字后转身,却并没有看清他当时脸上的神情。

    只听他如玉石如古琴一般好听的声音响起,道:“没关系,我等你。”

    何梦锦一怔,连眼泪都忘记擦,直愣愣的看着贺兰珏。

    只见他半侧着身子,对她浅浅一笑道:“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等你五年。”

    五年的时间,何梦锦在这一刹那甚至忘记了呼吸,她下意识的望着贺兰珏已经转过身子继续远去的背影,有些欣喜有些难过道:“五年……五年之后呢?”

    就不等了吗?就会忘记她,然后他的身边就会出现其他的女子,坐拥三千繁华?

    想到这里,她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再度翻江倒海一般疼痛起来。

    贺兰珏已经走到了半月形的宫门处,正欲转角,听到何梦锦的话,他道:“五年之后……你若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我就来找你。”

    最后半截话犹如落红飘散在空中,传入了何梦锦的耳际,本是刚刚被打入地狱的她,只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在这一刹那对她悉数绽放,而她眼底涌出的泪水也比刚才更汹涌。

    **********

    北齐历三百七十五年,北齐皇储夏芷韵即位,成为北齐历史上第三位女皇。

    说起这位女皇,北齐的子民上至朝野,下至布衣百姓,无不称颂,因其自幼就在北齐有着极高的声望,因此她的即位在所有拥戴者的眼里,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于意图谋逆的大皇子,史学家对之却并没有过多的笔墨,只言片语,也是稍显偏心的向着女皇的宽厚仁慈写:此皇子心胸狭窄,其生母因谋害建安公主一事获罪,因此多年来对建安公主一直怀恨在心,但公主宽宏大量始终待之如一母同胞兄长宽厚有佳,最终甚至有意将君位让之于他,但因其没有容人之量且残暴异常,在先皇驾崩之际带兵谋逆,最终死与乱军之中。

    相比于大皇子夏楚云,四皇子夏楚玥的结局要好上许多。

    在何荣轩同柳城带着金羽卫前去阻拦正面迎上他的时候,齐都的骤变尚未传到他耳里,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建安公主突然转了性子要将兵权皇位拱手让给夏楚云,所以在金羽卫指挥使柳城命令所有人丢下兵刃不做任何抵抗,表达不想从此被转手效忠于夏楚云,他欲带着金羽卫投靠四皇子的这一言辞的时候,做事冲动且狂妄的夏楚玥竟然没有起疑心。

    因此,就有了何荣轩于八万军中生擒四皇子壮举的名声。

    当时的场面,个中的细节,只有当事人以及当时在场的十三万将士看的清楚,后来被天下的百姓们争相传诵,唾沫星子几乎淹没了整个北齐的时候,真相却早已变了味。

    新皇登基,规模一如既往的恢弘盛大,但却有一点,惹的有心人格外的注意,登基那一日,女皇虽然按礼制,穿着朱红色绣着凤舞九天金丝纹样的华服,但她的头饰却很简单,只有一朵仿似只是随手挽起的花苞,甚至连凤冠都没戴,那如瀑如墨的青丝间只插着一根展翅欲飞的镂空飞凤金步摇,让人困惑的倒不是她这般随意的发型,而是有人注意到,从那步摇的款式和打造手法可以看出,它应该是出自大汉皇宫御用的金匠之手,而大汉的发钗出现在北齐的女皇头上,还是这这般重要的时刻,便由不得人们展开无限的遐想,乃至后世的史学家们。

    这些都是后话,究其真正的原因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

    北齐新皇登基后,虽然她看似温婉,但做事却雷厉风行,将整个朝野肃清了一遍,昔日同大皇子四皇子有所牵连的朝臣们,悉数被按律定了罪,并没有讲丝毫的情面。

    而对于有功之臣,有才之人,她则不计出身,破格任用,一时间整个北齐朝堂一改往日里的腐朽落败的气息,有德者,有才者的大换血对今后北齐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她还做了一件让人所有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一日,她不顾群臣联名反对,一纸圣旨落下,便要将先皇夏绥的棺木迁葬与南山,为此换的一众前朝遗老们在皇陵面前抵死不让,她收到消息后,赶到了皇陵,只神色从容的说了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遗老乖乖的让了道。

    因此,夏绥是北齐迄今为止上唯一一个没有安葬于皇陵的帝王。

    在她登基的同一个月,一直觊觎已由大汉改朝换代成大周的南晋,许是看准她初登大宝,朝野不稳人心浮动,再加上她的金羽卫在剿灭淮阳侯时候折损近万,所以将本是陈兵在大周边境的八万驻军改了矛头,对准北齐而来,而大周却并为此而置之不理,同样也派出五万守军同北齐的金羽卫联手,将南晋的虎狼之师消灭殆尽。

    不过才一月时间,最初三国同样昌盛鼎力的局面就已经改写,南晋元气大伤退回了自家边境八十里,经年之内再没有能力惹出战事,而这一战,大周与北齐毫无芥蒂跟防备配合之默契,亦是让所有史学家啧啧称奇。

第二百零三章 大结局

    北齐历三百七十八年,团圆节。

    这一年的冬似乎来的特别的早,不过才中秋,却已经是寒风瑟瑟,万物萧索。

    北齐同大周的子民有着相似的风俗,都会在这一天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赏月,把酒,呶呶家长里短的闲话,不过大周今年的团圆节却比北齐热闹的更多。

    因为这一天,亦是他们皇上的亲妹妹,轩公主贺兰诗出嫁的日子。

    据说,这位公主所嫁的驸马并非出身显贵,但因一身才华出类拔萃所以赢得公主芳心,并请旨让其兄为之赐婚,日子都是她自己定的,就在团圆节。

    所以这一日,整个大周但凡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张灯结彩,热闹欢腾。

    而作为贺兰皇族发迹的广平恒阳,其喜庆程度比之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距离恒阳城门两条街之隔的一处院落,却似是另外一个国度,丝毫没有被外间的喜庆渲染半分。

    何梦锦站在匾额之下,看着昔日的两生花,时隔三年,这里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茗记别的地方的产业她都让人想办法改了建制,唯独这里,她留了下来。

    这三年北齐的事情太多,多到她根本无暇喘息,更没有时间出了那皇宫走走,现在,终于完全掌控了朝野,也将北齐因为内乱而造成的影响消散,此时,她即使不在皇宫,仍旧可以随时掌控北齐的局势,而且夏慕辰也渐渐长大了,十一岁的他已经有着超出寻常少年的智慧,即使她不在,他也能独当一面,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群她亲手为他选拔出来的人才。

    该做的事情,该尽的责任都已做好,她再没有愧疚,接下来的人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许是她站在门口太久,引得了店里新来的小二的注意,他含着笑意上前,热络的问道:“客官可是来品茶的,里面请。”

    何梦锦笑笑,并没有解释,这时候,从里间走出来的掌柜的才看到何梦锦,当即眼睛一亮,忙不迭出声唤道:“少东家!”

    这掌柜的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何梦锦朝他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便径直往后院里走去。

    今天日子特别,很早二哥就写了信让她要赶着日子回靖王府,跟他们一起过团圆节,但她却忍不住还是跑回了这里。

    这几年二哥和李萧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帮衬着一起料理北齐的事物,现在一切妥当也正是他可以放手山河的日子,李萧然洒脱的走了,甚至都没有同她道别,二哥和司徒静却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留在了靖地,靖王府。

    唐铮去后,靖王府只剩下靖老王妃一人,昕儿是个极其善解人心的孩子,他主动提出来要认靖老王妃做祖母,要留在她身边,承欢膝下,小五他们自然也在,本来孤寂萧冷的靖王府因为他们的留驻,而春意融融。

    唯独少了那个人。

    想起这里,何梦锦提起的步子就已经有些不稳。

    她步子很慢很慢的走到昔日的他们几人把酒畅饮的石台前,泪水顷刻间就湿了眼眶。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在北齐的朝堂上呼风唤雨,在人前杀伐果决行事利落的她,再次回到这里,仍旧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仍旧能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夜戏弄他的牛筋,那夜为他生辰准备的藕粉桂花糕。

    那夜同他们一同饮下的桂花酒。

    那一夜,有着各自难以向世人倾诉孤苦的三人,第一次敞开了心,谈到了一起。

    还有那一夜,她说,她一定会埋足够的桂花酒,等着他们来喝,而那个说一定会来的某个痞子王爷,却再也不会来。

    世事无常,任你是寻常布衣,还是执掌乾坤的上位者,都逃不离那个叫命运的,可悲的字眼。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何梦锦不需回头,亦能感觉到是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道:“轩公主出嫁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不在呢?”

    没有回答,甚至连先前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何梦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转首,望去,正望进贺兰珏那一双比琉璃夺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道:“你真的来了?”

    三年里,前两年的团圆节她都会准时给他的皇宫里送藕粉桂花糕,唯独今年没有。

    所以,他便来了这里,想赌一把自己的运气,事实上所有与她相逢的画面,他觉得都是他的运气。

    何梦锦怔怔的看着贺兰珏,虽然意外的是他,但呆住的却是她。

    虽然三年未见,但此时的贺兰珏却跟三年前没有多少的变化,要说有,则是他的眉目比三年前更深邃了,是平日里总皱着眉头造成的么?何梦锦猜想。

    如此,配合着他一身从容高雅的风姿,越发绝美的让人心惊,比之第一次见到他时候,更让人惊艳。

    何梦锦眨了眨眼睛,即将眼底刚才残余的泪意逼回,笑道:“真不明白,堂堂大周皇帝如此人才,整个后宫却连半个女子都没有,难道是公子您眼光太高没有一个看中的,又或者是公子您不喜欢女子?”

    她是带着笑意说的,但贺兰珏的回答却让她脸上的笑意悉数散了去,他道:“那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我看上了一个悍妇,若是有她在,哪里还能容得下我的三宫六院?所以我只能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的等她回来,否则的话……悍妇发威可是不堪设想的。”他是笑着说的,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是一顿,看着何梦锦的眸子,继续道:“还因为我也担心,她不会回来。”

    何梦锦虽然面色上没了笑意,心底早已被幸福填补的满满的,她没有当即回答贺兰珏的问题,却反问贺兰珏:“你还想不想知道那日在重华宫你问我的答案?”

    那日在重华宫,他曾问她,可是喜欢她,当时的情况下,让她来不及表述,后来想说了,却已经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

    不等贺兰珏出声,何梦锦却换了个话题道,低声道:“抱歉,今年我没有做藕粉桂花糕给你。”

    “而且,”何梦锦抬眸,迎着贺兰珏的眸子,一字一句似是抵着心尖的说:“今后也不会了。”

    贺兰珏平静的面色,在听到她后面的话之后,一寸寸的凉了下来。

    那绝色的容颜恍若枝头上绽放的最盛的碧桃花瞬间凋零,他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何梦锦却抢在他前面一步,开口道:“因为我决定,要嫁一个为我做一辈子藕粉桂花糕的男子,你愿意吗?”

    对面的贺兰珏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显然是没能从这天上地下两种极端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何梦锦上前一步,伸出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因为坏心眼的奸计得逞而笑得花枝乱颤。

    人生如此无常,安稳的生活来的如此艰难,触手可及的幸福,她再不会放弃。

    皇宫也罢,囚笼也罢,阴谋诡计也罢,有他在,就好,她再不会逃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文完)

    ************

    ************

    算是一点完本感言。

    写下“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差点把自己哭成个泪人,其泪水滂沱程度不逊色于阿锦。

    虽然是7月才正式发文,但阿锦的故事却是在去年5月就已经开始动笔,所以到现在,正好一年。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因此对阿锦的更新也比较坑爹,所以真心要对所有追文的书友们说一声,对不起。

    曾经想过完结后我要怎么怎么感想,怎么怎么感慨,哪里晓得真到了这时候,自己却是一脑子浆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有一点却是必须要说的,谢谢。

    谢谢这一路走来订阅正版默默支持阿锦的童鞋,谢谢给阿锦投过宝贵粉红票的童鞋,谢谢每一次打赏给阿锦的童鞋……谢谢你们。

    也因为有你们,才让我有动力坚持到现在。

    虽然这本书写到后面自己才发现,写的不满意的地方太多,自己觉得差劲想要改过来的地方太多,归根到底是我自己的功底不够,对文字的驾驭还不够,不奢求得到大家的宽容和谅解,但请相信我以后会更加努力,争取写出点儿像样的文来。

    (最后,还是想多嘴一句关于新书的话题,已经定下了思路和大纲,依然是古言,起码现在自我感觉会是一个很精彩且欢脱的故事,这段日子我会加倍努力的存稿,按自己的规划,应该会在6月,最迟7月初发布。)

    o(╯□╰)o差点忘记说了,正文虽然完结了,但还有番外卷,其他人的不敢保证一定会写出来,但有一个的必须有,等闲下来慢慢写。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冷香番外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冷香番外

    北齐历三百七十九年的秋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早。

    中秋降至,还未到花期的寒兰就已经迫不及待争相竞放,因大周的开国帝后皆喜兰花,因此民间百姓争相种植,尤其京都一带,寻常巷陌除却各个品种的兰花,再难见其他的花卉与之斗艳。

    相比之下,位于京都三十里外的某处种满了兰花的小山坳便显得微不足道。

    前几年每到兰开时节,还有不少人特意赶着上去看兰花,如今在放眼都是兰花的京都,而这处平日里少有人经过的偏僻山坳,便越发孤冷了下来。

    甚至就连山坳里,何时建起的草屋当地人的许多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这里住下了一个女子,一个身有残疾的傻子。

    草屋极其简陋,只有两间透着风的房,以及一间生火做饭的灶膛。

    因为其紧临着两座坟墓,所以当地人也只当是他们是守墓人,但按照大周风俗,即使为至亲守墓也只需要三年,而他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年,还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实在让所有人诧异。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一开始在这里住下,这女子便没有打算离开。

    虽然秋日来的早,天气转眼间就凉了下来,但今年的寒兰却开的早,她一大早推开门,就被恍惚是一夜之间绽放的兰花惊艳到,几年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也在这一刻起了涟漪。

    这时候,一墙之隔的房间传来的啜泣声,那声音起初似蚊蚋,渐渐开始放开了嗓子,越发哭的不可收拾,间或还有砰砰砰撞墙的声音。

    她再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致,连忙提着步子推开隔壁的房门,急切道:“阿离,怎么了?”

    “好痛……手好痛……阿离好怕……阿离好怕……哥哥……我要哥哥……”

    陷入癫狂不自知状态的少年一个劲的用脑袋撞着墙,因为只有半截手臂,所以身子就在他这连续的冲撞中保持不住平衡,在床上胡乱翻滚着,被单上已经沾满了他额头被撞破流出的丝丝血迹。

    见状,她一个箭步上前,抬手熟练的封住了他几处大穴,同时有手掌温柔的抚摸着他撞出伤口的额头,低声柔和道:“阿离不怕,冷姐姐在这里。”

    “阿离不怕……”

    她一遍遍低声说着,一遍遍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似是哄着婴儿一般,良久,终于将他狂躁时常的情绪抚平,看着他渐渐的耷拉下来的睡眼,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将他的睡姿调整好,又轻手轻脚的换上干净的被子,才关了门退了出去。

    带着阿离来到这里四年,期间他发病了多少次,她也不记得了。

    清醒的时候,他会如所有正常的人一样,有着聪慧的头脑,会为他对她造成的困扰而抱歉而内疚,但发起病来,则精神完全失常,会不认得她,会狂暴的想要伤害他自己。

    说到底,他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无辜的孩子。

    她出了草屋,走到屋檐下,抬眸看着不远处的两块墓碑,刚才安抚阿离时候都从容平静的她,眼底泛起了湿意。

    那里躺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对她恩重如山视她如亲姐妹的小姐,何梦锦前世的遗骨。

    另一个,是何家曾经选定的夫婿,前朝丞相沈洛的骨骸。

    亦是她这些年放在心底不敢对人言,不能对人言,喜欢着的那个人。

    犹记得,初见他时,他一身月华色衣袍站在开满了紫樱花的树下,微风轻拂,紫樱花如同碎雪般纷飞起舞,而当他从容优雅的对她含笑道:“在下沈洛,叨扰姑娘,这里可是通往前厅的路?”

    “第一次来相府,所以不小心……迷了路……”

    说到原因的时候,他如玉瓷般精致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难掩的绯色。

    看呆她。

    这一呆,便是一生。

    后来她才知道,他便是沈洛,是当朝惊才猎猎的少年臣子,亦是金科状元郎。

    不同于其他显贵,布衣出身的他有着平易近人的温润,如一块绝世美玉,让人舒服到了心尖尖,但他一身优雅无双的气场却又是寻常的贵胄们不能比之分毫。

    这样的男子,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也包括她的小姐。

    当得知老爷要定下小姐同他的亲事的时候,她只觉得一束闷雷劈头盖脸的砸下,但转念,心头又含着欣喜,含着涩意,含着羞愧,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欣慰。

    欣喜,她的小姐今生能嫁得如此郎君,欣喜他和小姐当真是这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对璧人。

    涩意,因为从此她只能将自己的这个秘密永远深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羞愧,她居然喜欢上了小姐未来的夫君,她觉得愧对小姐。

    而那丝丝缕缕的欣慰,是她联想到了,她随着小姐过门后,可以经常见到他。

    她所祈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能在看得到他的地方,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求,而且这奢求还带着她对小姐极重的愧疚感。

    本以为她的一生就可以这样度过,守着小姐和他的幸福,守着他们的合合满满,也是她的幸福。

    怎料到,这事件还有个词语叫造物弄人。

    而这个词语用在小姐和沈洛身上,再不为过。

    当她看着何家满门在他的指挥下,悉数死去,当她看着他对小姐毫不留情刺下的一剑,当她看着他对自己已经重伤在血泊里不能动弹的尸骨说,“你既如此护着她,只是,不知道我若把你这忠仆送进那似水流年,任世人践踏,你可会后悔跟了她?”

    那一句话,便如同蛇蝎鸩酒,自那一刻之后,在她的心头生了根。

    她从来不知道,温润如玉的他,会有这般残酷冷血的一面,她从来不知道,小姐和她乃至整个何家,在他的心头都没有丝毫的分量。

    她不知道,亦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的男子会是这样的为人。

    而当重生后的小姐得知了原委,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心头泛起的疼痛和对命运的悲凉丝毫不比小姐少。

    她恨他,她恼他,她怨他,她唾弃他。

    但最终,她在心底选择了原谅了他。

    因为,她喜欢他。

    那一次在平城被程英的人马抓住了她和昕儿,对方本是想杀死她,是他想了办法,将她安然无恙的放了出来。

    犹记得那日见他,在她印象里永远都是谦和如玉从容优雅的男子,神色格外的憔悴,让人看着,心也跟着生疼。

    他说:“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现在只想尽我所能去弥补,只请你答应我两件事。”

    ——不要告诉她,是他救了她。

    帮他照顾阿离。

    她那时候才知道,他是存了赴死的心,也才知道,小姐于他,却原来那般重要。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她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能木讷的点着头,只能睁大着眼睛努力看着他,因为她知道,这一见就是永别。

    后来,果然如她预感的一样,他死在了城下,死在了小姐的剑下,而驻扎在京都的虎威大营在那般关键时候没有出手,也是因为他的手笔。

    这些,小姐都不知道。

    聪明如小姐,或许能猜到,但是猜到了又怎样呢?

    造物弄人。

    紫兰山虽然是个小山谷,但这里的秋风却并不比旁处少,风吹起她的衣袂,本是瘦小的人在秋风里瑟瑟,却倔强的不肯离开。

    她要守着他,要守着他和小姐的,天长地久。

    …………

    其实,这本书里,最心疼的角色是沈洛。

    附一段曾经随笔写在QQ空间里,沈洛在京都城门下被阿锦刺中之后的一段描写:

    寒风蚀骨,她有些走了调的声音自不远处飘来--为什么?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目,他却将她的样子再看不分明,一如这些年。一生的爱恨都为那仇恨的蛊所侵蚀,当鲜血淋漓的真相一语道破在他面前,他才发现,他的人生荒凉至此,荒唐至此。爱也罢,恨也罢,日日焚心,夜夜钟鼓也罢,毫不留情穿心而过的那一剑终于给了他最奢侈的救赎。意识开始涣散,唯有她飘渺的声音还响彻在耳际,为什么,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沈洛

新书《倾欢》已经恢复更新

    书名:倾欢

    简介:

    当披着娇弱的外表,实则内里是枚货真价实的彪悍女汉子,穿越到了一个连名字都百度不到的朝代,遇到了一个外表无害实则腹黑到坑人连渣都不剩的美男,是被坑蒙拐骗吃干抹净,还是将之坑蒙拐骗吃干抹净?

    扑倒还是被扑倒,沈倾欢觉得,这是个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文:

    第一章什么状况?

    “嘶!”

    当睁开眼帘的一刹那,明晃晃的阳光刺的沈倾欢脑子一黑,险些再度昏了过去,等她稳定了心神,眼睛也才适应了这夺目的阳光之后,入目的景象让她僵硬在了原地。

    无怪乎身子一直晃晃悠悠,感觉那般的不安稳不踏实,因为她此时本身就在离地面有五六米之高的大榕树上。

    这榕树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树龄,茂密的枝桠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正好能稳妥的接住她从高空上掉下来的身子。

    意识到这一点,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开始打心底里感谢这些生长如此茂密的枝桠,否则的话她就是再有九条命也不够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

    想到这里,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吐出的气息在唇齿之间尚且还未完全呼出,只听一声咔嚓声就在身遭响起。

    不会是……

    又一声咔嚓!

    沈倾欢心下一沉,酸痛的身子尚未来得及反应,茂密的榕树枝桠再度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她整个挂在枝桠上悬空的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接着,胡乱抓出去的手还未来得及找到合适的着力点,她人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五脏六腑仿似被人挪了个位置一般,痛的她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虽然痛,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骨,确定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重伤骨折一类之后,她心底仍旧怀着对上帝的感激。

    要知道,她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想起掉下来的经过,她就一肚子郁闷。

    朋友的mv女主角的替身演员今天刚巧有事耽搁,而刚巧路过此地的她便因着有跆拳道底子身手不错为由硬被朋友拉了过来,代替那个替身演员。

    其实那替身演员的这一场戏也只有一个镜头,就是在那悬崖边背对着观众和男主纵身一跳,留给大家一个决然的背影。

    仅此而已。

    但问题的关键是为求效果逼真,而又要考虑到明星演员的身子金贵……所以,这么苦逼的跳崖体力活也只有交给替身演员。

    沈倾欢倒是决然的跳了,但跳下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并没有按照武打导演设定的威亚路线过去,而是直直的坠下了崖底!

    而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她才发现,本来牢牢绑缚在腰际的钢丝,什么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都什么道具组,她回头来一定要找那维亚师傅算账!

    这是她在意识涣散前最后一个念头。

    醒来之后,自己便身处这片茂密的有些过分的榕树林中。

    叹息了一口气,神思回归眼前,沈倾欢动了动胳膊,努力的撑起身子站起来,环顾四下,一眼望不到头的榕树林,刚刚在树顶上感觉到阳光刺眼,此时落下树荫下,却显得格外阴沉,除开她掉下来砸断的那些吱呀露出的一个豁口,其他地方几乎没有阳光能直射进来。

    也不知道那粗心的剧组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从来不是沈倾欢的性格,所以与其在这里苦等,她宁愿选择自己摸索着去找找出路。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四下摸索着找了一个合手的枝桠做手杖,每走一步,就先探出手杖左右拍打两下才继续前行,这里不光是榕树长的茂密,喜阴的杂草灌木也长的格外欢快,大多数地方都能及沈倾欢的膝盖,这样的环境,最容易滋生虫蛇荆棘倒刺,未免身上的伤口雪上加霜甚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丢了小命,便由不得她不小心。

    在走了约莫两个小时,有惊无险的挑飞三条青黄花斑的肥蛇,踢飞了两只巨大老鼠,踩死不知名的拳头大小褐色爬虫……之后,沈倾欢的眼前终于一亮。

    在榕树林的边缘看到泛着粼粼波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江面瞬间,沈倾欢的眼眶几乎也要同这江水一样,激动的就要泛滥开来。

    总算走出了那见鬼的榕树林,她丢了手杖,朝着不远处有着青石台阶的江畔走去,同时抬手捋了捋宽大的有些碍事的袖子。

    这时候她才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道具师千叮呤万嘱咐绝对不能刮伤的汉服此时却如同被携着刀刃的秋风洗礼了一般,而束腰的带子早已被树枝刮成了几缕,此时迎着江面上吹来的风瑟瑟,显得格外的苍凉。

    她忍不住嘴上嘀咕,这该不会要让我赔吧?

    声音才自嘴边打了个转儿,她迈出去的步子却是一停,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方巨石后面露出的一角衣袂,沈倾欢放缓了脚步,走近了些,侧了侧身子才看清,原来是个身子有些发抖的女子背对着她躲在巨石之后。

    而那女子亦是一袭古装,头上的发髻跟她此时被化妆师打造的风格有些相似,她当下也没多想,只当是一个剧组的演员,所以便一边转过身子朝着江面走下青石台阶走下,一边同那女子打着招呼:“姑娘,你躲在石头后面做什么?”

    听到声音,那女子却并未答话,沈倾欢已经走到了青石板的最后一阶,跟江面齐平,她将刚及脚裸的裙裾挽好,又将腰际已经褴褛的腰带勉强束好,就蹲下身子,捧着沁凉的江水洗起脸来。

    自坠崖后,走出榕树林何其辛苦,她早已一身的污浊,看着眼前清凉如许的江水,便要忍不住想要简单的梳洗一下,也正好让自己的精神好些,不然没有力气爬上这山崖找到剧组,不过此时看到这个女子在这里出现,她也就放下了不少的心,说不定这附近就有剧组的踩点。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脸,而仍旧没有听到那女子的只言片语,沈倾欢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这时候,却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一脸惊诧的看着她。

    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之后,沈倾欢亦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也不怪胡她此时的诧异,她活了这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同自己长的竟然如此相似的人。

    而再加上两人脸上同时出现的惊讶表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看着对方,彼此都仿似在照着镜子!

    楞了一瞬,沈倾欢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颊,再转头对着清澈的江面看着自己倒影,忍不住想,现在的化妆师都能技艺高超到这种境界?难道是为了配合替身化妆师把女主角的妆容化成了替身的样子?

    之前总是在网上看到些关于某某擅长化妆的人才把自己化妆成某某某明星几乎以假乱真的信息,她还不大相信。

    此时,却是信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就被她突然意识到的一个细节击碎。

    下一瞬,刚刚在沉思中的她脑海中的警铃一震,背后风声一紧,她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一个纵身朝自己扑了过来。

    她此时身处在江边,再无可避,而那女子又是从背后突然这么一扑,在她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想要翻转身子闪避已经是来不及了。

    如果是平时,她也许还能凭借自己的身手灵巧避过,不过今日不同,她的体力以及身上的累累伤痕已近极限,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敏捷和力气。

    在后背被狠狠的一推,落到江面的一瞬,沈倾欢之前转过身子意识到的那个细节再度浮现在脑海。

    化妆师给一个人的妆容再是精致再是唯美唯肖,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人是画过妆擦过粉的。

    而刚才她所见到的这女子脸上,并没有半点妆容。

    素颜无尘,比出水的芙蓉还清新。

    跟她一模一样。

    也即是说,这世上还真有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她又为何用那般诧异的眼神看到自己之后,就毫不迟疑的将自己推向江里,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到底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连串的疑问尚且来不及细想,沈倾欢就已经胸口一窒,在猛烈的呛下几口水之后,她的身子也开始不听使唤,逐渐的往下沉。

    身子太重,四肢动不了,意识也逐渐开始涣散。

    而耳畔依稀响起那女子声嘶力竭的哭救:“快来人啊!救命啊!”

    旋即,已经完全没入了江面的沈倾欢的耳边响起了嘈杂声,脚步声,陆续有人噗通入水的声音。

    而那女子的声音自那一声哭救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让她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的声音都跟她一模一样!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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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女谋

    第一章重生

    哐当!

    一阵剧烈的声响将楚云笙的意识唤醒,伴随着四肢百骸噬骨的痛楚,她终于能将厚重的眼帘撑开,待看清眼前的一切的瞬间,她身子一怔,所有的恨意,委屈,失意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的脑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一瞬间,冒出来脑海的念头--

    她竟然没有死。

    服下了断肠散,她已经是必死无疑,更何况还是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她怎么可能没有死?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这才注意起自己此时的处境,居然是在光线暗淡的囚牢里,而她自身,则穿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粗麻衣服,胸前大大的“囚”字依稀可见。

    五分天下,赵,卫,楚,燕,陈,各有自己通用的文字,她身上这件囚服,似是陈国文字,看自己一身褴褛,除了裸露在外,被沉重的锁链绑缚的手臂,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片好的皮肤。

    楚云笙更搞不清楚自己眼前的状况了。

    这还不是关键,当她下意识抬手,准备将调整一下烙的手臂生疼的锁链位置的时候,手背上,一块黑色印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虽然在这地牢里一身污垢,但她动了动手腕,确定那一块并不是淤青或者污垢,似是这身体本身就有的,长在肉里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再熟悉不过,何时会有这样的印记!而且,看模样,多半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这双手也不是她的!

    她因常年没有接触阳光,身上的皮肤略显苍白柔嫩,而这双手的虎口处却还带了一层薄茧,许是常年手握兵器习武或者做粗壮体力活所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她连忙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查看自己身体。

    最终得到的,竟是一个有些荒谬,让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这个身体,真不是她自己的。

    “也不知道王头儿是怎么想的,要我说,这么好的货色,要是早些放到兰香院,怎么得也是个头牌,到时候,还会少了咱们兄弟的好处?“

    “谁说不是呢,现在可倒好,人死了,平白亏了这么一大笔不说,还得想着法子给上面交代!“

    “哎!真晦气!到头来,现在处理死人的差事还要落到咱哥俩的头上。“

    ……

    有略微粗犷的对话声自昏暗的的牢房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哐啷翻动牢门铁链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到底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而且,自己尚未理清头绪,楚云笙当下决定先不露声色。

    这样想着,她便匍下身子,按照自己起初醒来的姿势躺好。

    交谈着的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这间牢房前。

    “哎!可惜啊!“

    “是可惜了,都已经死了,快干活罢,这大热的天气,要是不及时埋了,只怕很快就会臭掉的,到时候累的还是咱自己。“

    一听到这话,楚云笙心头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所说的是自己。

    当成她已经死了,这是要把她拖去乱葬岗埋掉?

    虽然事实上“她“确实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是她,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把她埋掉,只怕是她好不容易盼得老天开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怎么行。

    这样想着,她故意闷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昏暗阴沉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当先那个体型稍胖的,穿着狱卒装扮的男子搭在牢门锁扣上的手蓦地一顿,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另外一名狱卒,当在对方的眼里同样读出了惊悚的神情之后,下意识的一声尖叫,划破了他们两人的喉头:“见鬼了!“

    楚云笙没有动,只是稍稍加重了几分呼吸,这样就足以向这两人证明,她还活着。

    体型稍胖的狱卒退后一步,与另外一人并肩靠拢了些,换成小声嘀咕道:“小张,你可是看清楚了?“

    被唤作小张的狱卒猛的吞了口口水,喉结打颤,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错不了。“

    两人齐齐退后一步,胖狱卒有些迟疑道:“光天化日怎的会见鬼,莫非是先前他们查看的人看错了?“

    “可是,还是王头儿亲自查看过的,怎么可能会有错,不过眼下这……“

    说罢,两人扭过头将信将疑的齐齐看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有一息尚存的楚云笙,只见落在她鼻息间的青丝微微颤动,两人再度齐声开口道:“真的没死!“

    后面的这一句,显然,已经带了几分欣喜,看得出来这个“她“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些价值。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快去报告王头儿,这样也总算能跟上面的人交代了。“

    说着,两人也不进来探看楚云笙的伤势,一路踩着飞快的步子朝牢房外奔去。

    潮湿阴暗,并伴随着腐朽霉臭气息的牢房,再度归为宁静。

    待那两人走远,楚云笙才再度睁开双眸。

    眸色清冽潋滟,哪里还有零星半点衰败的神色。

    她抬头,环顾四下,并没有旁的犯人,这在牢狱里,应该算的上是重要犯人才有的待遇,这么说来,这身体主人的身份也并不简单。

    可惜她虽然占据了这尊身体,却是连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一想到这身体的身份,她的头便似针扎了一般的疼,有些许零碎的片段,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翻滚在她的脑海。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犹如决堤了的湖水倾泻进了她的脑子,横冲直撞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的四肢百骸犹如被人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再是强大的心智,也抵不过此间震痛,再加上这身体本就虚弱至极,很快,楚云笙的意识就不再受自己的支配,眼皮也越发厚重的耷拉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间,又听到刚才那两个狱卒的声音,期间还夹杂有旁人的。

    但他们交谈的是什么,楚云笙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她拼命的想集中注意力唤醒自己的意识,却终究还是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第二章初醒

    “烧死她!她是妖孽,是陈国的罪人!“

    “都是因为她,陈才会亡国!“

    “云笙,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额际的凌霄花印记,配你,最是恰当。“

    “三郎,我要她额际的凌霄花做发簪,可好?既然是刻在骨头上的,剃了就好了。“

    ……

    纷乱的记忆带着刺痛充斥着她的脑海,她被这些痛楚折磨的下意识的要抬手挥去这些,却在抬手间,醒了。

    那些零碎的,带着血泪的影像,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的,她的记忆,她的前世。

    世人皆知,陈王最小的女儿,十三公主楚云笙,因为额角有一朵栩栩如生的凌霄花印记,自出生时便被钦天监预言乃是妖孽降世,会祸及整个陈国。

    无论预言的可信度有多高,一旦牵扯上整个国家的命运,当权者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陈国的君主--她的父王,还是一个对道教执念颇深,一心想要求道为得长生不老的人,若不是作为和亲公主嫁过来的娘亲拼死维护,只怕她的出生之日,就是她命丧之时。

    可是,侥幸护住了性命,这十六年来,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和娘亲被软禁在高高的锁妖塔里,这十六年来除了每日送饭的哑娘,再没有接触外人,而娘亲的身子本就孱弱娇贵,虽凭借一股信念勉强支撑着,却也没有熬过她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那个冬,真的冷。

    风冷,雪冷,抱着娘亲逐渐冰冷的身子的心,更冷。

    一想到这里,彻骨的寒冷瞬间将楚云笙包裹,即使她此时窝在温暖的床榻上,都不禁打了个寒战,一行清泪没入发髻。

    之后,偌大的锁妖塔,只有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之前因为娘亲是卫国和亲公主的身份,虽然被软禁,但是她们娘俩的伙食还算有保证,娘亲走后,不知道是得了吩咐还是哑娘大意,几乎三两天都难吃上一顿饱饭。

    所以,在三年后,当她年满十六,当那个名满天下的赵国三皇子何容突然来陈国求亲,求娶陈国有着妖孽祸国之称的十三公主楚云笙被陈王应允后,走出锁妖塔的那一刹那,才会震惊了所有人的眼。

    自然不是因为美。

    那时的她,那般的瘦,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似是随便一缕清风就能将她吹散。

    那时的她,那般的苍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似是从万古冰棺里走出来的活死人。

    那时的她,那般的无知,因为长期不与人接触,除了之前娘亲教给她的功夫还有文字,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那时的她,那般的单纯,当那个衣袖生香,俊雅雍容的男子,抬手抚着她的下巴,看着她额际那朵因为皮肤太过苍白而显得越发妖娆的凌霄花,浅笑道:“云笙,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额际的凌霄花印记,配你,最是恰当。”

    她真的就信以为真,而她那所谓的父王,也当真了。

    所以,才有了后来赵国燕国的联军趁着陈国十三公主大婚陈国放下戒备的契机,同前来陈国迎娶十三公主的赵三皇子的侍卫里应外合,破了陈王都。

    再加上陈国大将军秦川突然暴毙而亡,秦家军不战而降,偌大的陈国,几乎是一夜之间,亡国。

    念及此,两行热泪不自主的划过脸颊,没入发丝间,泪水滚烫,刚刚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人,心神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现实。

    “醒了?云妹?“

    温和真实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楚云笙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姿颀长,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正立于床前,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一身得体的淡蓝色华服,显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清俊且儒雅。

    陈言之。

    陈国安平候的嫡长子,也是同她如今这身体之前的主人自小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婿。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楚云笙的脑海里就迅速的整理出许多关于此人的片段。

    初次在牢狱里醒来,她并不记得这些,而昏迷之后再醒来,脑子反倒清醒了,那些许多关于这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也都慢慢的被她拼凑了起来,只是有些片段仍旧不完全,比如说,“她“为何会出现在牢狱里,为何会死去。

    比如眼下,为何莫名的对眼前这个有着婚约的清俊男子有着几分厌恶。

    这种感觉,几乎是出自这身体本能的。

    那男子见楚云笙愣愣的看着他,目光的焦距似落在他身上,又似飘了很远并不在看他,这般的模样,更加让他不解,脚下的步子也就跟着走近了两步,面色上带着几分关切的道:“云妹,你还好吗?”

    随着他的走近,围绕在楚云笙鼻息间的檀木香又浓郁了几分,这味道让她心底里翻腾出来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从牢狱里辗转到了这看起来还算奢华的住处,也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若换做真正的云妹会如何应对,这身子主人的一些记忆零零散散的在她脑子里,她现在也没有时间来慢慢理清,楚云笙此时唯一能做的,是沉默。

    以不变应万变。

    她目光淡淡的看着陈言之,良久,才点了点头。

    如此,却换得后者眉头的疑惑又重了几分,他张了张口,还想问什么,但见楚云笙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的神情,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你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和父亲也是别无选择,已经衰败了的陈国怎么可能是燕赵虎狼之军的对手,我们宁愿背负千古骂名率军归降燕赵,实则也是在为了不再白白牺牲一个陈国的子民,云妹……“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楚云笙,想从楚云笙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些许情绪,哪知后者只面色平静如水的看着他,眸子里的星光没有丝毫波动,这样子的云妹竟让他觉得陌生。

    陌生?这词儿一从脑子里冒出来,陈言之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他和她自幼一起读书习武,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胜过一般的青梅竹马,他怎么会对她陌生呢?可是,她看着他那般冰凉出尘的目光,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莫不是因为伤到了脑子?如果真是那样,他想要从她口里得到的消息又该怎么套出来?

    倒真是有些棘手了,想了想,陈言之觉得也不能操之过急,当下是要先稳住她,他温柔的看着楚云笙,压下自己所有的情绪,温和笑道:“咱们先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云妹身子还没有调理好,现在就什么也别多想,安心在我这里养着便是,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说着,还温柔的抬手替楚云笙掖了掖被角,才转身出了屋子。

    “小姐重伤初愈,你们都给我好生伺候着。“

    “诺。“

    伴随着他脚步声的远去,楚云笙心头紧绷着的一根弦也才松了下来。

    因为那个“伺候“,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威胁和警告意味,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

    看来这人,也是个善于带着面具演戏的人呢,楚云笙琢磨着,该要如何套出眼前自己所处的境地,再顺利脱逃,却不想这身体着实太过虚弱,不多时,她又陷入半昏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然是初次醒来的情景。

    陈言之目光里含着几分担忧的站在床边,若不是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衣服,楚云笙当真要以为自己只昏睡了一小会儿而他一直没有离开。

    “云妹。“

    见楚云笙醒来,他抬手一招,很快就有小丫鬟捧着一碗泛着糯香的红豆小米粥上前。

    陈言之接过了瓷碗,款步走到床边坐下,笑的温和道:“你可算醒了。“

    楚云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感觉这一觉让自己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之前没能理清的记忆,此时也逐渐明朗,她抬眸看着陈言之,尽量让自己的发声比较平缓、自然道:“你是谁?“

    声音不大,但此话一出口,陈言之愣了。

    楚云笙也是愣了。

    陈言之惊讶的楚云笙醒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自幼同她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虽然中途经历了太多不愉快,虽然最后陈家选择倒戈向赵国,但各中缘由以及细节,当时被调离秦素身边的她,应该并不知情,否则,她第一次醒来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里应该是带着刻骨恨意的,但陈言之清楚的记得,前几日所见到的那双眼睛清冽,无波,无澜。

    没有惊,没有喜,更没有半分恨意。

    楚云笙惊讶的是她的声音,她的语调,要知道,前世里的她,因为被所谓的父亲以祸国妖孽的身份关押在锁妖塔,与世隔绝长达十六年,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许是有了“她“的记忆,加上这身体的本能,很多遣词用句,此刻都能流畅的从喉头发出,而且说出来的音色也不再是以往的干涩生硬,“她“的声音很干净,犹如山涧里缓缓流过的清泉,带着几分清越,伶仃悦耳。

    已经被楚云笙的第一句话惊讶到,陈言之脑海里瞬间滚过诸多想法,倒也没注意到楚云笙此时嘴角浮现的淡淡的含着苦涩的笑意:“云妹,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府上有昔日陈王宫中的御医,你只需配合他们就好了,“顿了顿,陈言之还是回答了楚云笙的问题:“我是你的未婚夫君言之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

    “未婚夫君,言之”,楚云笙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抬眸,眸光里写满了淡漠,看到陈言之眼底里的焦急,她缓了口气,又抛出另外一句将陈言之眼底里最后一丝希望都掐灭的话来:“那,我是谁?”

    “你……”

    陈言之目光灼灼的看着楚云笙,眼底里有挣扎,有迟疑,更多的是惊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保留着持着玉瓷碗的姿势未动,但掌中的碗已经应声碎裂成了几片。

    “云妹?你都不记得了吗?“

    在看到楚云笙茫然的摇了摇头之后,陈言之眼底浮现的巨大失望和阴冷没有逃过楚云笙的眸子。

    难得很快他就恢复了刚才谦谦君子的神态,还保持着微笑的看着楚云笙道:“大夫先前说云妹是脑子受了重创,颅内有淤血尚未清除,可能会有后遗症,我想着应该休息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光景……”

    说到这里,陈言之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做了某个决定,他又定定的看着楚云笙良久,才道:“你也莫急,待我多找些大夫来,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安生调养便是,我回头再来看你。“

    楚云笙淡淡的点了点头,陈言之回以微笑看她,然后才转身出了屋子。

    待他走后,楚云笙抬手,唤来了床边守着的丫鬟:“现在什么年份了?”

    那丫鬟有些惊讶有些害怕的看着楚云笙,却也不敢怠慢了她的问话,忙低头答道:“回姑娘的话,现在是……大赵昌平三十六年二月。”

    大赵昌平三十六年二月……

    “大赵昌平三十六年。“楚云笙抬手覆着眼睛,喉头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

    隆冬的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虽然带着淡淡的温度,却让人觉得刺眼无比,她下意识的扯过被子,干脆蒙住了自己整个脑袋。

    明明此时身在陈国,住在安平侯嫡长子陈言之的府上,但是这丫鬟给她报的年份却是以“大赵”开头,这说明陈国还是亡了,如今已经成了赵国的版图。而时间正巧在陈刚刚亡国之后,她重生了。但既然陈国都已经亡了,那作为昔日陈国手握重兵的安平候的嫡长子,又怎能依然如此安详富贵?联系到最初清醒过来,这身体本身对他的排斥和厌恶,答案显而易见。

    他叛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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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

    跟末末在游戏频道玩的太嗨皮……忘记码字鸟o(╯□╰)o……明儿个周末有空,上午要是是毅力能从床上把自己挖出来就一定会努力更新一章……不然的话……童鞋们晚上再来看吧……

我是爬上来请假的

    矫情的请假一天……另外,2013年这就过去了,祝童鞋们元旦快乐,玩的嗨皮。

请假条

    从前,有一个姑娘,咳着,咳着……她就死了……

    要是再这么咳下去,我觉得我真真的是要死了,所有的办法,中药西药土方子偏方打针输液……都试过了,不但没有效果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今儿早上爬起来居然还咳出了血……苍天上帝圣母玛利亚,想起电视剧里经典的绝症患者的那啥,当时我就震惊了……

弱弱的上来知会一声

    我是来代请假的末末,陌陌同学家里的圣母皇太后驾到了,而且这几天她忙着搬家,电信的网暂时还没拉好,没有网络,所以要断更几天,她特意嘱咐我说,觉得这么久不打招呼就断更真心很不好意思,回头她会补上的。嗯嗯,再次见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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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里,本该一袭华衣嫁与良配,怎料是落入他人设计,忠烈满门,却落得全族获罪,血溅三尺。今生,她携怨而来,杀了她的,欠了她的,且等她一一讨回。祸国,祸国——既是被打上祸国的烙印,她便誓要将这天下翻覆,将这国祸的彻底!夺了谁的国,成了谁的家?这一路的严寒风霜,这一行的刀枪箭羽盛世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