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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粟     儿女成双福满堂txt下载     儿女成双福满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 五 小儿女3

    沐浴洗漱之后,天色已近黄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赵成芳,也就是成子,穿着一身细白松江布中衣从净房里转出来,小厮庆良拎着件月白色暗花缠枝纹薄棉袍子迎上来,一边给赵成芳穿衣,一边低声回报:“爷,行李已经送过来了……辽地的官员去了行辕迎接,被寥先生打发了。只是,有两张礼单子送到了这边来……”

    赵成芳的目光扫过来,庆良连忙将几张礼单奉上。

    赵成芳随手翻开一扫而过,其他的都随手交给庆良,吩咐:“收了吧!”

    独有一张,被他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了一回,却没交代,只随手掖进袖袋中。赫真家三公子手笔不小哇……看来,这些年朝廷政策对北边过于放松了,以至于赫真这样的部族发展过快了。

    眼中闪过一抹冷色,赵成芳整了整衣襟,来至厅堂落座。

    小厮穗良奉上一盏热茶来,笑着禀告:“爷,刚刚大姑娘打发了忍冬来,说是爷洗漱好了就去后园的观澜阁。”

    抬眼觑着赵成芳脸上浮出的一片笑意,穗良也笑着低声道:“小的问了忍冬,说是大姑娘为了爷,从昨儿就开始亲手准备着了,拿坛子炖的佛跳墙从昨晚儿就坐到火上了!”

    赵成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却微微皱了眉,又摇摇头,将没喝一口的茶撂下,起身就往外走!

    跟着他的表情变换,穗良也是心情忐忑着,眼见这位爷二话不说往外就走,穗良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匆忙拿了斗篷追出去给赵成芳披上。

    “爷,您还是披上斗篷吧……不然大姑娘见了,又该挂心了!”穗良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替赵成芳系好斗篷,正低着头整理斗篷褶子,却不防头顶吃了个爆栗!

    “哎哟,爷?”

    “你小子将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收着些,若不然,我用不得你,自然将你送回王府去!”赵成芳警告一声,大步流星地径自去了。

    穗良生疼的脑门儿苦着脸嘟囔一句,也连忙拔脚追了上去。

    虽说当初从王府里出来跟了无依无靠的赵成芳时,他跟庆良两个心里难免有些不乐意。毕竟一个是首屈一指的异姓亲王,一个是刚刚及第前途未卜的七品小官儿。可伺候的时间长了,这位爷的手段他们可是看的清楚,就他们的眼光也能隐约看出,只要不出意外,这位定有真正出人头地的一天,虽说不一定封王封侯,但牧守一方的大员,甚至辅相之位,却不是不可能的!

    而以这位爷的心性,只要忠心服侍的人,都不会亏待了去。他们看到了前途希望,自然抛去最初那点儿不服,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当然,跟忠厚淳朴的庆良不同,穗良自持有些小聪明,爱讨个巧卖个乖……可没想到,但凡有些城府的主子,有哪个喜欢被属下仆从揣测心思的?结果,拍马屁拍到马蹄儿上去了!也是活该!

    这座庄子本就建在一座山坡之上,观澜阁建在庄子后院,更是到了山顶处,地势甚高。

    整个楼阁用辽地上好的红松圆木打了基础,宛如瞭望塔一样的建筑,足有五层楼七八丈,却坚实厚重,巍巍然立在海边,却丝毫不惧海风咆哮肆虐。

    平日里,这楼阁用来观测天象云动,每每夜晚,楼顶会有特制的琉璃松油灯,灯光明亮,能传出很远,就成了渔村乃至三山浦港口的引航灯塔!

    这会儿,临近傍晚,观天象的先生已经离开,整个楼阁就被满儿征用了。

    赵成芳一路走来,走到观澜阁下,已经没了出门时的匆匆模样,而是飘然清逸地踏着薄暮一路拾阶而上,这园子里的景致与之前光秃秃的场院迥然不同,不过初春,园子里的杏花儿已经开了,粉白一团,粉红的一片,迎春木樨已经半残了,却仍旧映着余晖金黄灿烂着。另一边的柳树刚刚萌发,枝条柔软地低垂飘荡,一个个嫩芽儿胖姑姑的,仿佛一个个俏皮的小鼠儿,蜷着身子,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一片蓬勃的春景,又有心爱的姑娘亲手烹羹汤,赵成芳满心愉悦着,心底里有什么仿佛也跟这春天的花木一般,经过了漫长的严寒,终于要萌发了,要长大了!

    这种萌发和生长的感觉很奇妙,明明雀跃着蓬勃着,却又忐忑着不安着……就像皇榜高中时,激动欢喜之中,夙愿得筹之后,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既期待又忐忑……

    不,不皇榜高中时还要更甚,那回殿试毕竟有些自信,相信自己所学,相信夫人王爷的加持……

    这一回,面对如此熟悉,一直守护的姑娘,再见后见到满儿仍旧待他如兄长般亲切自然后,他突然没了把握。满儿若是真的只是将他当做兄长……

    好久没有优柔寡断过的赵成芳,皇帝身边的心腹之臣赵大人,在这小小的观澜阁前,犹豫了,迟疑了,徘徊不敢前。

    没容他犹豫太久,一张娇俏粉嫩的脸儿从楼阁上探出来,满脸明媚地笑着向他招呼:“成子哥哥,怎地不上来?快点儿上来,我都饿了呐!”

    成子蓦地抬起头,看到那张芙蓉花般的小脸后,又倏地低下了头,仿佛一下子被楼上那人儿窥破了心中的所想,一阵难以言述的惊慌失措,让他失了惯有的从容。

    “成子哥哥,你怎么了?”满儿也看出了成子的异常,连忙关切问道。

    还没得到回答,满儿等不住了,回身就要下楼!

    “哎,无妨,无妨,只是刚刚仰着脸看你,不小心被灰尘迷了眼!”成子毕竟不是真正的毛头小子,少年时的孤苦,多年的磨练,为官几年的浮沉,早已经将他历练的远比同龄人更深沉更有城府,片刻的无措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和从容,只有耳根处残留的些微红晕,隐晦地揭示着他内心的某些悸动。

    “啊,居然有灰尘?快上来让我给你看看……”满儿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吩咐,“梅子姐姐,麻烦你跑一趟,去把我药橱最上一格左手抽屉里的清露拿来,我还是给成子哥哥洗洗眼睛才好!”

    梅子比满儿还大四岁,如今已经十九,之前就由她娘做主,定给了阿福身边的长随宝良,若非满儿滞留辽地没回京城,她早该成亲了。早已通晓了人事的梅子,将成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自然看出了成子不过是个掩饰失态的借口,她想要跟小姐提个醒,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答应着转回去拿清露了。

    等她拿了清露转回来,成子和满儿已经在阁楼上坐了,没有桌椅,就临窗摆了两个席子,一人一只棉垫子相对而坐,中间一只矮桌上摆着海鲜珍馐,自然也少不了满儿亲手所做,在炉子上煨制了十多个时辰的佛跳墙!

    将清露奉上,成子笑着道谢:“劳梅子姐姐走受累了,我跟满儿用餐也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用饭吧!”

    梅子看透了成子心有所想,这会儿自然不敢将满儿一个人留下,略略迟疑下,正要借口留下,却听满儿也笑嘻嘻地,一脸明媚,没有半点儿防备地吩咐:“梅子姐姐就去用饭吧,我有许多话要问成子哥哥,一会儿半会儿吃不完,你下去用过饭再来也不耽误的。”

    成子吩咐,她可以找借口推托,满儿可是正经主子,既然这么吩咐了,她也只能答应着。

    却终究有些不放心,垂头转了转心思,笑着道:“多谢成少爷和姑娘体恤……不过,我倒是还要厚着脸讨个恩典……忍冬和芫花几个小丫头从昨晚就盼盼着,就想着尝尝传说中的‘佛跳墙’究竟是何等美味儿……刚刚我回来,那几个小丫头都躲在屏风后吸鼻子呢……”

    “哈哈,我还道是什么,原来如此……”满儿被梅子说的笑成一团,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吩咐,“赶紧,让那几个馋丫头拿碟子来,分些去……原就想着给你们都尝尝的,这么一大坛子,就我跟成子哥哥两人也吃不完!”

    借了这个话,梅子自作主张着,笑着招呼几个小丫头就在屏风后摆了小桌,拿了各人的份例饭菜来,加上从满儿这里讨要的几样珍馐美味,却也是极丰盛的一桌佳肴了。

    成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只是微微垂了眼的一瞬,将那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掩了去,只剩下宽和包容的释然笑容。

    满儿身边有这样忠心又不莽撞的丫头,他该高兴才是。若是……就将这丫头要来给满儿做陪房,以后,满儿也就不必为打理家事过于烦恼了。

    几个丫头暂时离了眼前,成子自然而然地给满儿布菜、斟酒、添茶……满儿也有来有往,不时地夹一筷子菜送进成子的盘中,“这是咱们自家养的九孔鲍鱼……这是我自己赶海得得海蜇,也是我亲手矾制的哦……尝尝这个芙蓉虾球,这可是今天刚刚捕回来的深海虾……唉,虽说养殖的虾收获颇丰,但味道细品下来,终究是差了一层,没有海里的鲜甜……”

    边吃边聊,说说菜肴,自然而然地就说到庄子的成果、发展,继而,又谈及辽地的种种风土民情,还有她在辽地乃至奴儿干、贝加尔等苦寒之地的所见所得……

    “嘻嘻……我娘亲可不知道我去了那些地方,你可别告密,也小心别说走了嘴……”满儿说完了,又装模作样地警告成子。

    其实,她自己也完全没有防备成子的意思。早在那一年,成子自请陪她离家一年,历经千辛万苦,进深山密林、过江河度险滩……几次性命攸关险险闯过去,在满儿心中,成子早已经成了无限接近亲哥哥的存在。

    不知不觉的,用蒸馏酒配制的梅酒喝了许多下去,酒意熏蒸上来,染红了满儿的脸颊,却让一双眸子愈发水润清亮起来,仿佛水浸葡萄,甜美醉人!

    成子也有了些酒意,却仍旧清醒无比着,反而是对面少年微醺的笑颜,让他感到有些微醺。

    心思回转间,成子突然抿唇一笑,看着满儿道:“想要我替你保守秘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啊,还要答应一件事?什么事?”满儿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小嘴,一边嘟哝着,一边忍不住询问。

    成子对她从来都是无偿地维护、宠溺,还真的没跟她要求过什么……这突然间要她答应一件事,她还真是好奇!

    ------题外话------

    粟粟新坑上传了,《栽下梧桐招来鸟》,还是古代种田文,比这一篇略略轻松些……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呵呵,吆喝归吆喝,亲们过去,若是看着还能将就,顺便给收藏下,再留个言,粟粟就感激不尽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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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六 小儿女四

    看着满儿鼓着晕红的脸颊,瞪着一双雾蒙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满眼期待好奇……成子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眩晕,目光微微迷离着,嘴唇微动,吐出一句话:“你只答应我就好!”

    满儿喝的有点儿多了,头晕晕的,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晃。

    明明前一刻,成子哥还跟她讲保守秘密的条件,怎么一转眼就凑到跟前来了?他的脸离她那么近,近的就在眼前,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说话吐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带着淡淡的酒香……他好看的唇就在眼前张张合合,还有他的眼睛,之前她就注意到,成子哥的睫毛极长极密,微微弯翘着,上下扇动时,就像羽毛扇……那样一扇一扇的,仿佛羽毛扫过她的心房,酥酥的痒痒的,魅惑而眩迷着……

    她不自觉地也抬起手,用指尖去碰触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睫毛拂过指尖儿,真的是又麻又痒的!

    还有两瓣柔软丰润的嘴唇,她也用手指去抚摸、感触……

    “答应我!”成子再一次开口,小小声的,一字一字,却咬的极为清晰。

    那样气流华国指尖儿,嘴唇微微颤动着与指尖儿亦触亦离着,仿佛精灵在指尖儿上跳舞,轻盈却清晰的酥麻从指尖儿传下来,传遍全身,仿佛受了蛊惑,完全不经大脑,嘴巴已经替她回答:“我答应你!”

    成子嘴角勾起,有笑意从眼底深处溢出来,弯了眼睛,飞扬了双眉,让整张脸都喜气洋洋起来!

    垂了眼,将眼中难以控制的喜气掩住几分,成子斟了茶,一手握住满儿的手,一手将茶递过去,放进她的掌心:“喝口茶,压压酒气!”

    “哦!”满儿接过茶,不由自主地垂了头。

    似乎,有些若有所失;也似乎,有些羞窘……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梅子不敢太过明显,一直在屏风外带着几个小丫头用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边,之前,一直能听到姑娘叽叽喳喳说话,突然安静下来,只隐约听到成少爷说了两句什么,低低的,却听不到说的什么,姑娘却没了声音。

    她心头一跳,连忙起身绕过屏风,一边出声道:“姑娘,您不是还准备了一道水果捞,现在要不要送上来?”

    “水果捞哦……嗯,那个好,冰冰甜甜的,最是清爽解酒,快送上来!”满儿清明了些,连忙开口应着。

    转回眼再看成子,虽然仍旧有些小小的心虚,却已经不再需要躲避,嘿嘿一笑,掩饰掉最后的一点尴尬,道:“成子哥,我还给你准备了水果捞哦……不是在京城吃的果子,也不是南方的果子,是地地道道的北方果子,你一定没吃过的!”

    梅子见两人对坐,虽说两人都有些微醺,却还算清醒,特别是成子少爷,坐的端正,神情也大方自然,没有半点儿心虚之态,也就暗暗放了心。听到满儿吩咐,连忙曲膝应下,回身吩咐下去。她自己则绕过屏风,大大方方走过来,伺候着清理桌上的贝壳鱼骨,又重新沏了香茶上来……

    成子赞许地瞥了梅子一眼,借着满儿的话题说道:“你啊,刚到北地不过一年,就这等推崇起北地之物来;当年你去岭南之地,那边的荔枝桂圆,还有枇杷、凤梨,你也喜欢的很……等明年,我就自请巡牧岭南,带你再去游历一番。”

    说着,喝了口茶,又含笑补充道:“上次去,可没能去南陈,再去,就能一路南行,直到天竺佛国了。”

    “好啊,好啊……我可听说了,那边不仅有美味的热带果子,还有许多北地不见的珍稀药材。还有珍贵的宝石美玉……我娘最喜欢的那个翡翠玉,就是产自那里!”

    成子笑看着满儿,满眼宠溺:“南陈乃化外之境,民风愚昧,百姓困顿,那些东西都便宜得很,几斤米就能换一块极好的宝石或者美玉……你想要多少都有。”

    “嗯嗯,”满儿笑嘻嘻地连连点头,片刻又收了兴奋,微微发愁道,“就是怕我娘不许!”

    “不怕!”成子笑容深了些许,淡淡道,“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我保证婶子不会反对你跟我出行。”

    “哈哈,那太好了!我记牢了,必不会忘!”

    忍冬捧着水果捞送上来,晶莹剔透的荷叶水晶玻璃海碗里,浓紫色的小珍珠似的果子浮载浮沉着。也不知怎么调制的,果子紫的浓艳,汤汁却晶莹剔透,完全没有一点儿颜色,应该是用冰湃着的,水晶盏上蒙着一层霜雾,还有丝丝缕缕的雾气袅袅飘浮,有极轻极淡的香气随着这雾气四散开来,清新微甜,让人不自觉地口舌生津起来。

    满儿亲自动手,将水果捞盛在小小的细白瓷小盏中,递给成子,自己也盛了一盏,一边吃,一边含笑看着成子。

    “如何?可有些许进益?”

    成子吃着水果捞,心里不由暗生惭愧。能够将一颗颗浆果如此完整地烹煮,若非这烹制之人有极精纯的内力不能为。稍许控制不到位,就能将果子破掉,溶出汁液来……都说内功的极致是豆腐雕花,这一款水果捞恰是异曲同工,因果子极小,不过绿豆一般,数目自然繁多……这许多小果子保证一颗不破,计较起来,比豆腐雕花可要难上三分去了!

    满儿能够将这水果捞做得如此完美,说明小丫头的内力大有精进了……这等内力,若稍稍对他有一点防备,也不会沾染半点儿酒意,更不会随意就那么答应下他的要求……他竟对她用了手段,终究,落了下乘了!

    不过,愧疚也就藏在心底了,他不会改变初衷,更不会放弃眼前的女子……这份愧疚,他只能藏在心底,以后加倍对她好,用这一世来呵护她珍惜她吧!

    微微笑着抬眼,赵成芳赞许道:“没想到,不到一年功夫,满儿竟然精进如此……呵呵,这下倒是远远把我和你哥哥撇在后边了!”

    被他这么一夸,满儿满脸得意着,又难免露出一丝赧然来,“嘿嘿,你跟哥哥都要读书应试,出仕为官,有许多事要做,不像我,除了专研医药就是练功,心无旁骛,自然要快一些。”

    “呵呵,满儿丫头也学会宽慰人了!”成子笑着,将满儿的小盏接下来,“此物虽然味道极佳,却毕竟寒凉,女子不宜多服!”

    “唔,你怎么这样……”满儿不满地嘟嘟嘴,却也不勉强,乖顺地接了成子递过来的暖汤,缓缓喝了。

    一顿接风宴吃的宾主尽欢。满儿带着酒意转回房间,在梅子等人的伺候下洗漱了,扑上床,滚了几滚,很快就睡熟了。

    成子回到客房里,摒退了小厮,自己坐在窗前案几旁,却默默地出了神。

    满儿小丫头心思澄明无伪,明显还没开窍。这样的美好,吸引着他,却也让他倍加珍惜,生怕有一丝亵渎。

    婚事却耽搁不得了,至少要把婚事敲定了。

    思前想后,周密考量,夜深过了子时,成子才有了最后的决断,提笔疾书,却是写下一道折子,还有一封家书,分别封了,唤了庆良进来,交待给他:“让人六百里加急送进京!”

    庆良飞快地扫了一眼,一道折子一封信,信是给夫人的……心下有些疑惑,不知有何要紧之事,要夤夜派人进京送信,却也知道耽搁不得,应声而去,很快,就有亮骑人马策马飞驰出了庄子,乘着夜色往京城方向而去。

    接下来两日,赵成芳也不提公事,只陪着满儿在庄子里盘桓,看渔民归港,或者去海边赶海,也或者去庄子后的山林中看满儿种植的林下参,还有养殖的梅花鹿和香獐子。

    看到成群的香獐子,成子和满儿都忍不住想起刘家岙那一只叫香香的小家伙。

    “这里边有好些都是香香的后代呢!……”香香已经进了京,就养在王府后园子里,而香香这些年繁衍出的后代已经有几十头,都被运到了这边,在山林中豢养着。“单单这一群獐子,一年就能出产两斤多麝香呢!而且,咱们可是第一家能够不杀麝取香的。现在,辽地和奴儿干行省都有人仿照豢养,**取香……再也不用为了一颗麝香囊把麝杀掉了。”

    一边说着,成子和满儿将带来的干粮喂给小鹿和獐子。鹿胆子大一些,獐子却警醒的很,只肯凑到满儿手里吃东西,却始终戒备着旁边的成子。

    “成子哥哥,你是坏蛋,哈哈,看它们都防备着你呢!”满儿无心地笑闹,却让成子微微红了脸。

    说起来,有那样不堪的幼年,寄居篱下长大,之后又出仕为官好几年,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他怎么可能还是淳朴善良一尘不染的少年!用心机用惯了,做事情往往不自觉地就偏了,失了最初的赤诚。

    但他仍旧自信,对夫人,对阿福阿满,还有王府诸人,都是真心的,或许有时候会有所隐瞒有所遮掩,但终究不会包藏祸心。他终其一生,也不会做对不起夫人和王府诸人的事,更不会做对不起满儿的事!

    就像豢养香獐子,也要取香,却能够保全了性命,相对于杀麝取香,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题外话------

    粟粟开新文了《栽下梧桐招来鸟》仍旧是古代种田文,情节相对轻松,也紧凑。亲们有空过去看看,若是能留个言收个藏就更好了……嘿嘿,鞠躬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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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七 小儿女5

    两人去赶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奔腾汹涌的海浪累了,退出之前据守的阵地,丢下一滩的虾兵蟹将。

    谁也想不到,踪迹神秘的巡守大人,这会儿却穿着一件粗布短褐,打着攀膊,挽着裤腿,戴着斗笠,赤脚走在海滩上,背上还背着一只竹篓,弯着腰搜寻着滩涂上的贝壳蟹子。

    “哎,成子哥哥快来,这边好几只海星!”满儿同样粗布衣裤,打着赤脚,头脸包裹的更严实,不但戴了斗笠,还裹了头巾,将一张小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骨碌碌打着转,越发显得黑白分明,鲜活灵动!

    成子闻声连忙跑过去,顺着满儿的手指果然看到一洼浅水中趴着几只胖胖的海星,蓝紫色的海星在水中是最好的保护色,却因为失去了海水的庇护,袒露在天光之下。

    三两下子将海星都捡起来,满儿一边往竹篓里放海星,一边笑嘻嘻道:“这东西蒸蛋最好,回去我做给你吃!”

    “好!”成子注视着欢喜的少女,脸上满是溺死人的温柔和宠溺。

    自从那天喝酒后做了什么,满儿这几天见到成子总觉得有些小小的别扭,特别是成子哥哥盯着她看的时候,让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他的睫毛刷过指尖儿,还有她的指尖触及他的唇瓣……柔软的,酥酥的,又有点儿微微的麻……

    呃,她不会是这几天练功练岔经络了,走火入魔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嘻嘻……”傻傻一笑,满儿连忙转身,掩饰自己微微做烧的脸颊。

    一定是走火入魔了,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脸上出火?

    慌里慌张地跑开几步去,弓着腰,努力做出仔细搜寻的模样,其实,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张,有些乱乱的,哪里还能注意到脚下有什么!

    “嗳哟!好痛!”满儿一声低呼,随即蹲了下去!

    成子一惊,顾不得掩饰武功,飞身一跃,来到满儿身后,一把将满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膝头,同时低头去查看满儿的脚。

    肉肉的白嫩的小脚丫这会儿沾了一些泥沙,却仍旧掩不住本身的精致秀美……一只青黑色的螃蟹却不知惜香怜玉,一只大螯钳紧紧地夹在小脚趾上。

    满儿吃痛,伸手就去扯那螃蟹,却不知这螃蟹跟她什么仇什么怨,死死夹着不肯松开。

    成子也急,却尚有理智,看满儿有些着慌,连忙阻止她:“别硬扯……这东西跟甲鱼一样,一旦夹住就会死命不松手,硬拉硬拽反而容易伤到……”

    一边说着话,成子抱着满儿就往海边跑,沙滩松软难行,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人。也亏得成子也算练了近十年功夫,虽说不能称为高手,一身轻功却也小有所成,这才总连连纵跃着,追赶上仍旧退潮的海浪,径直蹚水下到海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满儿的脚丫放进海水里。

    那螃蟹进了水里,不用拉不用拽,就松开螯钳,八只爪子飞快划动,一转眼潜进深水去了。

    成子也顾不得惩治作恶的螃蟹,只将满儿的脚丫从海水中托出来,细细查看之下,却见嫩白的脚趾上一道深深的钳痕,已经成了青紫色!

    “还好,没有夹破!仅仅是瘀血,回去敷一点药膏子,很快就能好了!”满儿自己也看见了伤处,笑嘻嘻地说着,就要挣扎着下地,“成子哥哥,我没事了,把我放下来吧!”

    成子却根本不加理会,略略一托,不但没有将满儿放下,反而抱的更舒服了些,就这么打横抱着,一步一步,趟着海水往回走去。

    “成子哥哥……”满儿莫名地脸红心跳,抗议的一声呼喊,出了口的声音却弱弱的软软的,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豪爽!

    微微垂了眼睛,成子俯视着怀中的女孩儿,满儿躲闪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嗯,”淡淡地应着,脚步不停。

    “……我自己走!”满儿懦懦地要求。

    “我之前很放心你自己走,可是你自己走却被蟹子伤了脚……”成子一字一板地陈述满儿的错误,然后在满儿微微惊讶的眼神中宣判,“所以,今天只能我抱你回去!”

    “呃……我还要赶海,我还要去撬海蛎子!”满儿不满地嘟起了嘴!

    成子勾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垂着眼看着苦恼的满儿,道:“无妨,我抱你过去好了!”

    “我还想摸文蛤……还要钓蛏子……”

    “也由我抱你过去好了……”

    “我还想去海底摸海胆……”

    “也由我……你在岸上等着,我去摸就好!”

    赶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海回去,满儿也顾不得去做什么海鲜佳肴,回到房间沐浴,坐在浴桶中就出神起来。

    她跟成子哥哥之间,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唔,她没变,是成子哥哥突然怪怪的……莫名地那般看她……还莫名地变霸道了,不讲理了……

    可要说成子不疼她也不对,怕她再伤到,在海滩上抱着她走来走去……最后她故意要去海水里摸海胆,成子也毫不犹豫地下了海……明明,他之前还有些怕水,游泳还是她教的……却为了她一句话,毫不犹豫地潜进海底……

    她能感受到成子哥哥对她很好,很好……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珍重!

    这种被人珍而重之的感觉很好,又跟娘亲哥哥的疼爱不同,娘亲哥哥的疼爱就像水,日日不可离却清淡温和,不像成子给她的感觉,火热的浓烈的,让她欢喜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有些不敢靠近,不敢回应。

    回想着。思索着。琢磨着。不知不觉地出了神,忘了时间。

    姑娘随了夫人的习惯,沐浴时,只让人洗头擦背,完了就把人打发出来,不肯留人全程伺候的。

    梅子伺候着满儿洗了头发,还没擦背就被撵了出来。有些惊讶有些意外,梅子也只能在屏风外耐心等候。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盘算着水该冷了,姑娘却还没有唤人……莫不是累坏了,睡着了?

    梅子连忙绕进去,一边出声呼唤,一边走过去查看。却见自家姑娘正呆愣愣地靠着浴桶出神,两颊晕红,两眼却晶彩熠熠,明亮动人!

    梅子心头微跳,再看姑娘略略惊慌掩饰的模样,登时了然。

    今儿赶海她没能跟上,却也有忍冬芫花庆良穗良跟着,不说忍冬芫花,就是庆良穗良也是夫人给成少爷的,断不会看着成少爷轻薄了姑娘去。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姑娘回来之后变成这般模样!

    这样子,姑娘明显是动了情!

    勉强压下担心,梅子掩去忧色,扶着满儿起身,又连忙拿了布巾子来给满儿擦拭……梅子不动声色地细细看了,姑娘浑身上下没有半丝儿异样,这才暗暗放了心。

    扶着姑娘出了净房,忍冬立刻迎上来,笑嘻嘻地捧了个精致的蓝琉璃小瓶儿,凑到满儿面前邀功道:“姑娘,刚刚成少爷打发庆良送了一瓶药来,说是大内出来的玉肌膏,祛瘀消肿最好用的。”

    梅子却微微皱了眉头,啐了一口,呵斥道:“你个小蹄子,不说安守本分,竟想着讨巧了。我们姑娘自己就医术非凡,哪里需要什么旁人的膏子,偏就是你只知道偷巧耍滑的!”

    忍冬吃了一吓,连忙跪下去讨饶:“姑娘恕罪,梅子姐姐恕罪,忍冬就是想着是成少爷送来的物事,这才赶着送上来,真的没有偷巧耍滑的心思啊……”

    “好了,将东西放下,你去净房打扫吧!”梅子低低的吩咐一声,忍冬连忙磕了个头,退下去打扫净房了。

    自始至终,满儿的目光直视扫了一眼瓶子,却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打发走了忍冬,梅子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逾越了,心中惴惴地转回头,看到满儿微微垂着眼,面色无喜无悲,全不似平日多是笑脸明媚,不由更是心中没底,迟疑了一回,终究知道躲不过,怯怯地开口:“姑娘……”

    “嗯!”满儿淡淡答应着抬起头来,梅子这才看见自家姑娘两眼迷茫,雾蒙蒙的格外惹人怜爱。

    不由地抛开畏惧,重新忧心起来:“姑娘,你这是……”

    “梅子姐姐!”满儿糯糯地叫着,似乎有什么忧心不解之事,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反而在犹豫片刻后,强撑起一副笑脸来:“梅子姐姐也莫跟小丫头子们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姑娘,”梅子心中感动,微微有些哽噎道,“原指望她们能顶了我的差事去,却不想调理了一年多,仍旧这般惫懒,不想着好好做事,谨守本分,反而总想着讨巧卖乖……”

    略略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满儿的表情,梅子终于下决心道:“芫花虽然不够聪慧,却憨实诚朴,姑娘留着一用倒也无妨,忍冬这丫头却是留不得了。若是让她跟了姑娘陪嫁,说不定姑娘第一个生气的就是她了!”

    “陪嫁?”满儿莫名地一阵心跳,恍惚间想起成子,又突然一阵不舒服。

    之前一直对这些话题不上心,遇上姐妹淘或者嫂嫂们谈及这些,她也并不以为意,如今,她却恍然明白了。原来,再贤惠再柔顺的女子,也受不了有人分享……

    呃,她果真是走火入魔了,人家是受不了丈夫纳妾,她一个姑娘家怎的想起这些来……哎,也怪梅子姐姐,说这些作甚!

    她倒不是不知好歹的,也了解梅子的用心,做不出宜娇宜嗔的扭捏样子来,只是微微涨红了脸,点头应着,“过些日子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就将她交给娘亲,另派个活计吧!”

    梅子为姑娘知晓人情感到欣然,同时却也暗暗叹息,姑娘这般,却是认定动了心,这件事,她还要斟酌斟酌,回京前好好守护着姑娘莫出什么差池,回京后也要想法子给夫人透个信儿……

    成少爷也算年少有成,前途无量,又是夫人看着长大的,品性脾气都是极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家世……不管当初怎样不堪,那些人终究抹不了跟成少爷血脉相连。这些年没弄出风波来,并不代表将来也一直这般安宁,万一哪一天找上门来,成少爷还能放着亲爹不管?若真做出那般事体来,莫说世情不容,就是言官的唾沫也能将成少爷淹死,前程也就毁了。

    可万一那样的后娘住在一起,姑娘难免受气……还有隔着肚皮的几个弟妹,也都是不好打发的……唉!这世上的事儿,怎么就不能有个十全十美呢?

    论起来,她跟在姑娘跟前这些年,倒是将几个公子少爷的形容看的清楚。那个蛮子不说,就说汤家两兄弟、二姑奶奶、四姑奶奶家的几位表少爷……都是不错的!

    暗暗转着心思,梅子脸上却恬静淡然,一边给满儿绞着头发,一边低声宽慰:“嗯,这事儿交给夫人处置自然是最好的。”夫人宽厚是出了名的,忍冬虽说性情跳脱了些,终究没有犯下大错,若是惩治太过难免过意不去,交给夫人,必定给安排个轻松的活计,不担心以后太过不堪。

    又道,“姑娘回去也该收收心,在家事人事上花些心思。以后,姑娘终究要嫁人,要当家主事……”

    不是所有大宅门都像王府那般清净,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王爷那般自律专情……或者该说,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靠不住,女人不易,想要活的好,更是不容易。嫁了人的女人不该指望男人过活,更多的要自己保护自己,之后还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孩子……这其中,多少烦难多少伤情……

    罢了,罢了,梅子终究没有说出来。

    看姑娘这般模样,之前不过是没动心,所以对那些不以为意。真正有了心动之人,依着姑娘的聪慧,这些事情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姑娘毕竟不是没有娘家的,有夫人有大少爷,还有王爷、世子在后边撑着,想必没有人敢怠慢了!

    对了,姑娘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姑娘不但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技,更会制毒配药……想来,也没人能欺负了姑娘去!

    想了许多之后,梅子自己先宽了心,说笑也从容起来。

    主仆俩说着话,将头发绞干了绾好了,梅子的目光转回来,落在了桌子上的蓝琉璃瓶上。

    略略一顿,梅子迟疑着开口:“姑娘,要不奴婢给你涂上点儿那药膏子?”

    满儿也扫了那瓶子一眼,却淡淡地拒绝道:“罢了,不过是被夹了一下,又没破皮,不用涂什么药膏子了。倒是这两日我穿不得硬鞋,你寻出一双软帮鞋来给我穿吧!”

    梅子也不勉强,答应着下去拿鞋,顺手将那蓝琉璃瓶子也带了下去。

    ------题外话------

    看到新文那边好多亲的支持鼓励,粟粟很感动,眼泪花花地鞠躬致谢……

    那边留言满十条加更,为了回馈亲们的支持,那边不满十条,这边加字数更新,保持一日一更……

    也看到了亲说《栽下梧桐招来鸟》的简介不够,粟粟很感谢,但也表示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思考。简介白痴实在伤不起,蹲墙角画圈憋简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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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八 小儿女6

    第二日一早,赵成芳洗漱过后,即带着穗良来到满儿住的院子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门上丫头通报进去,片刻,满儿就带着梅子,含着笑走了出来。

    之前,满儿性子活泼,喜欢热闹,总爱穿一些鲜艳的衣服,像一朵浓烈芬芳的醉芙蓉;这一日,满儿却穿了一件淡青色精绣了一枝紫玉兰花的无袖收腰褙子,内衬一件玉色的窄袖袄子,下系着一条象牙白绣了素心兰花的百褶曳地裙,头发简单绾成垂挂髻,简单地攒着几支白玉花鸟簪子,通体上下,素雅大方,映衬着秾丽的容貌,越发美貌无匹,非凡脱尘。

    赵成芳只觉的眼睛一亮,竟瞬间失了神。

    “成子哥哥!”满儿脆脆地叫着,唤回了赵成芳的神智,恍神间,他将赧然掩去,微微含笑道:“满儿今天这身衣服,倒让我想起了初见婶子的时候……那时候,婶子总是穿着素淡雅致,就跟你今天仿佛。”

    满儿脸上笑容微凝,垂了垂眼,道:“我父亲死在北疆,相隔遥远……连忌日都不得而知。今日是我父亲立衣冠冢的日子,就作了忌日。”

    成子略有惊讶,他也算在林家长大的,十几年了,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在他的记忆中,林家只是在清明、中元等节日祭祀,并没有忌日祭奠……

    或者,那个时候,林家境况艰难,行事低调,只在家中祭奠,他不得而知也有可能。

    心思急转,赵成芳垂眼看见自己身上特意穿上的朱红新袍,难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赵成芳正了神色道:“为人子女者,孝字为先也是应该……不知道,满儿要去哪里祭祀?我也想跟着上柱香!”

    满儿淡淡摇头,“多谢成子哥哥了,这一日,我们都只是着素吃斋以示悼念,并没有什么祭奠。”

    这样就对上了。成子恍然点头。

    不等他说话,满儿又福身道:“今日,满儿就不宜出门了,不能陪着成子哥哥了,若是成子哥哥有什么尽管吩咐!”

    成子脸上略略露出一丝失落,却转瞬即逝,只正色地拱手道:“我今日过来,也正好要跟满儿说,来了两天,我也该去衙门见见官员,然后考察一下民情……”

    “也是,成子哥哥可是代天子巡牧一方,还有许多公务要办。只是,公务繁忙,哥哥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才是!”满儿含笑曲膝,成子眉头微微一紧,随即也拱手施礼告辞,带着穗良出庄子,往三山浦衙门去了!

    满儿神情莫辨地目送成子走远,绕过屋角看不见了,这才有些怔怔地收回目光,神情略显落寞地进屋去了。

    成子哥哥不是不好,只是,她一时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勇气走进婚姻。婚姻一旦缔结,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无意外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见惯了母亲和继父的相濡以沫,鹣鲽情深;更多的却是耳闻目睹大多数人家里,妻妻妾妾,甚至通房丫头,歌伎舞姬……还有,男人们流连青楼瓦肆,污浊不堪,偏偏自命风流,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见多了恩爱夫妻一朝反目,更见多了,妻妾争宠,手段血腥残忍令人发指……更让她觉得畏惧的是,明明没有丝毫恩情的夫妻二人,却偏偏仍旧绑缚在一起,表面上还要维持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那样的日子,只是想想,就让她觉得寒到了骨子里,真正面对,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换个人,她大可有无数手段,给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若是成子哥哥,真的有一日反目成仇,她能下的去手么?更何况,她早已经习惯了成子哥哥的宠溺、维护,没有半点儿迟疑,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又怎么能够接受,有一天成子哥哥变了模样,再不珍视她、呵护她、宠溺她……

    若必须面对,她情愿面对的不是成子哥哥!

    穗良屏息静气地小心跟在自家主子爷身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关注着爷的表情、动作,尽心伺候着,只怕爷一时着恼,将火儿发在他身上。

    自从爷离了大姑娘眼前,就冷了脸,本来挺俊的一张脸,生生冷的跟挂了冰碴子似的。

    想来也是,爷一早兴冲冲地穿了新袍子,带了银两,准备带姑娘出去游玩的,谁承想居然碰上姑娘父亲的忌日……扫了兴致,还说不出来!也难怪爷冷了脸!

    跟着赵成芳一路往外走,眼瞅着要走到庄子大门了,穗良只能撑着胆子询问:“爷,您去衙门,小的吩咐人备车去?”

    成子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吩咐道:“备马!”

    穗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是,是,小的这就让人备马!”

    扭头走了两步,唤来跟在后头的护卫,吩咐备马,转回来见成子已经走到大门口,穗良连忙一溜小跑着追上来,提醒道:“爷,您要去衙门,是不是换了官服啊?……那啥,您这一身骑马也不成啊!”

    赵成芳已经走到大门口,听到穗良的提醒,堪堪在大门过道里停住脚步,负手默立片刻,方才淡淡地吩咐:“备车!就在车上更衣吧!”

    “嗳,嗳!小的这就去!”穗良一口气吐出来,连连答应着吩咐下去。

    这下可以松口气了,爷这口气算是缓下来了,他跟着伺候的,也不用担心被迁怒了。

    唉,你说这年岁,做啥事儿容易呢?别人都看着他跟在皇帝的红人跟前,朝廷大员见了也大都给个笑脸,真真是风光无限,可谁知,他们每每受的委屈,担的害怕啊。跟着爷日子久了,爷的手段他们可是真正见识过的,这位爷看着温文尔雅,性子温和,见人都是三分笑的,却不知道,这位爷脸上笑着,手上就能递刀子,而且,挨了刀子的说不定致死还念着他的好……这样的爷,他们哪里敢有丝毫怠慢,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小心伺候!

    满儿为父亲忌日茹素三天,赵成芳就去衙门忙碌了三天。每天早出晚归,却每天早晚都会到满儿门前问候。

    之后,满儿没有再出门见他,只是站在门内的某一处,隐秘观察,每天见赵成芳都是面带疲倦而归,却从没有醉酒过……

    三日后,满儿父亲忌日也该过去了,赵成芳却仍旧着了官服过来辞行。

    这一次不仅是去三山浦衙门,而是要离开三山浦,往辽地深入巡查,以体察辽省各地的民情、官治。

    满儿微微意外之下,出门给赵成芳送行,一路送到庄外,方才顿住脚步,看赵成芳上车启程。

    路边的柳树已经萌发,嫩黄嫩绿,如烟似雾,一团一簇。站在这依依杨柳旁,满儿的小脸却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清愁。

    她胆小了,怯懦了,从而疏远了成子哥哥……如今,算是达到她疏远的目的了,可为什么她一点儿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心里隐隐失落着,还有微微的疼,更多的是浓浓的歉疚!

    这许多年,成子哥哥对她,对她的家人如何,世人有目共睹。哪怕是高中,又成了御前的红人,皇帝的心腹,成子哥哥也仍旧一如往昔,待她娘亲如至亲长辈;待哥哥阿福如手足兄弟;待她,更不用说,从那一年,他自请跟在她身边外出游走一年,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渴了,给她打水,饿了,给她寻吃的,累了,他就被着她……

    当时不觉,如今再回首,那时的日日相伴时时相互,成子与她,早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哥哥,虽没有血脉相连,却丝毫不逊于同胞兄妹的感情。

    那一年回来,他们两人虽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成子却一如既往地呵护她疼爱她,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她信任他、依赖他、牵挂他……只当做兄妹之情,及那日她醉酒一场,方突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成子在她心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哥哥……

    这样的人,这样一份情,捧到她面前,她却不能回应……看着他日日疲惫、憔悴,她却不能再关切问候,更不能亲手作羹汤,替他调理进补……

    满儿突然记起在某个话本子上看来的一句话:情之一字,最是动人,也最是伤人!

    当初看时不以为意,如今再想起,终于有了体悟!此话,果然不假!

    辽省西北,南北山脉绵延不绝,正是最为著名的人参产地长白山。

    赵成芳一路赶到长白山下,山下已遍是没马蹄的浅草,长白山顶,却仍旧残存着积雪未曾开化。将大队人马留在驿站,他只带了庆良和两名身手好的侍卫跟随,弃马步行,一路上了长白山。

    长白山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巅,重重密林深处,一片银装素裹之中,一栋小小的木头房子遗世**,同样被白雪覆盖着,仿佛早已经跟森林融为一体。

    赵成芳让庆良和护卫守在远处,他只身一人来到木屋跟前,提起袍裾跪倒在地,郑重地行了三叩之礼,礼毕却仍不起身,仍旧长跪在雪地中,扬声道:“晚辈赵成芳拜见穆老前辈!”

    ------题外话------

    今天要码新文《栽下梧桐招来鸟》的加更,这边晚了。

    唉,亲爱的们,你们太生猛了,这是让某粟日日码字加更不抬头的节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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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菱衣打造一品盛世田园

    推荐好友紫菱衣的新文,《打造一品盛世田园》,种田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穿越后一穷二白,种田,带娃养家,励志,乐趣多多

    简介:

    简单点说就是,穿越,带娃,种田。

    从一穷二白,至打造一个盛世田园。

    秦墨是农业大学毕业生,睡的是韩国皮床,跟着爷爷学的是古医针灸。

    结果家庭暴力祸及池鱼,被老爸一失手成穿越。

    穿越之后:

    墙不挡风,屋不避雨;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穷山恶水,岁岁荒年,

    欲哭无泪,只能种田。

    既是农业大学学生:

    引水,造地,育新种。

    划时节,经新历,春耕春种,秋收秋拾。

    畜牧,养花,打造新产业。

    养小娃,带邻邦,种出一片好春光来…

    直到某年,某月,某日。

    某妖孽腹黑男轻拂袖卧于榻上。软襟铺开一地,内里春光旖旎。

    “爱妃,兵器武功,梅花易数,天文地理,奇门遁甲,莫一样不是为夫所长,无所不通不所不晓,你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站在旁边的女人一脸淡定,只是嘴角禁不住的抽了又抽,妈蛋,我知道的你全知道?!

    奥数你知道么,相对论你知道么,暗物质黑洞你也知道么…

    老娘读高中那会化学物理是怎么撑过来的你又都知道么…?!

    插一段小插曲,内容没有这么抽风,衣写文,偏细腻,写实。欢迎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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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九 小儿女7

    赵成芳离开月余,每日黄昏,都有人快马送信过来,一起送回来的,还有各种意想不到,却意趣非凡的小东西、小玩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有时候是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偶,有时候是一个木雕小鸟,有时候是一把靺鞨骨刀,有时候又是一枚雪白的狼牙……最意外的是,有一次送来的竟然是一对玉爪海东青雏鸟,羽毛还未长全那种,丑丑的肉肉的,却已经眼神凌厉,初露峥嵘。

    初始,那些小玩意儿和信件,姑娘不过瞟一眼就撂到一旁。偏偏送了那对海东青来,姑娘一见就喜欢上了,亲自熬鹰认主不说,还日日饲喂、训练,真是当成了眼珠子。

    日复一日,每到太阳西沉,满儿就习惯地往门口张望,也说不清盼的是玩意儿,还是那一封封趣味盎然,洋洋洒洒的书信。尽管,那许多书信中,只是讲述所经所见之事,也每每总有一两句关切之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满儿自己也没察觉到,或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隐隐期盼着什么,又总是每每为何失望。

    这一日,又到了黄昏时分,信使却没有来。

    梅子带着小丫头摆上饭菜来,满儿也是食不知味,只捡着夹了一两口就撂下了筷子。

    “下午吃甑子糕吃多了,这会儿到不饿了,你们拿下去分吃了吧!”满儿说着起身,竟往后园的观澜阁去了。

    在她的身后,梅子露出满脸的忧色来。下午是蒸了甑子糕不错,还是姑娘亲自动手配的料,可她知道,那甑子糕就是给成少爷蒸的。姑娘只是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哪里会吃多了……

    这些日子,她将姑娘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只能得出一个结果,姑娘用情渐深,怕是难以丢开手了。

    那成少爷的水磨工夫,不动声色,天长日久,石头也捂热了,更何况姑娘正是豆蔻年少,情窦初开,虽聪慧无匹,却对情字一事毫无所知,遇上成少爷这般细腻、温柔、又人品俱佳的男子,对她宠溺、呵护、柔情无限……姑娘怎能不动心?

    唉,也着实怪不得姑娘!

    梅子垂了眼,答应着让小丫头将饭食抬下去,她自己则要了几样细点心,还有一壶暖茶跟了上来。

    这一日的观澜阁,观测潮水的先生已经退去,观察星象的人还没来。况且,那些人来也是在第二层里活动,顶层向来是满儿专用之处。踏上这观澜阁,满儿莫名觉得,今日此处分外冷清、空旷,她偏偏觉得气闷,走过去,随手推开面海的窗户,海风浩荡荡吹过来,穿堂而过,吹动她的发丝,拂动她的衣襟袍袖……

    此情此景,本应是豁然开朗,心情舒畅,她却偏偏没有半点儿轻快之意。心底的某一处揪扯着,牵挂着,那一去月余的人,此时,身在何处?可否安好?

    “姑娘,风大,您加件斗篷吧!”梅子柔声提醒。

    见满儿并不反对,自动自发地上前,将斗篷披在满儿肩头。

    眨眨眼,扯着嘴角绽开一抹笑来,满儿回头,“梅子姐姐,刚刚我看你带了点心茶水,来到这里吹吹风,倒是觉得饿了。你也没吃,陪我一起吃些吧!”

    “嗳?哎,哎,姑娘且坐,我这就摆上来!”梅子微微惊讶着,欢喜起来,一叠连声地让着满儿离开窗子在木榻上坐了,一边翻身拿了食盒,将几叠细点心和一壶热茶取出来,一样一样摆在矮桌上。

    “唔,有梅香酥,还有莲子糕……梅子姐姐有心了,都是我喜欢吃的!”满儿仿佛将之前的郁气抛去干净,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欢快明媚,叽叽咯咯地说着,自己动手拿了点心放进嘴里……

    看着这样的姑娘,梅子都忍不住笑眯了眼。只是,隐隐的,她总是觉得姑娘变的太快,有些不敢相信。

    满儿的兴致却仿佛一下子高涨起来,说说笑笑的,竟吃了好几块点心,还连喝了两倍热热的红茶,这才拿起帕子擦了手和嘴巴,笑眯眯看着梅子将点心吃完,立刻笑着起身道:“这会儿天色尚早,我要带着两只海东青振振翅,梅子姐姐且慢慢收拾了再过来不迟!”

    说完,也不给梅子反驳的机会,满儿脚步轻快地下了观澜阁。

    梅子紧跟上几步,从窗户里往下看,姑娘已经走出观澜阁,正往园子中鹰房而去。

    所幸也就几叠点心、一副茶具,收拾起来也便利,梅子也就转回身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点心茶具,拎了食盒下楼。

    遥遥地看到姑娘已经在园子的开阔处,臂上带了皮制护具,开始训练两只海东青,梅子也就放了心,寻了一个粗使婆子过来,将食盒交待给她,这才往姑娘那边过去。

    满儿驯了一阵子海东青,还去香獐子的栏舍里看了看,这才转回来,稍稍洗漱了一下,就进了书房。

    这近一年来,她跟着师傅在北地游走,最北边越过奴儿干行省,一直走到终年积雪的极北之地,走过山林、走过草原,还有大片大片的戈壁沙漠,荒无人烟。这一路走来,她见识了许多异域风情,也了解了许多异族民俗,品尝过海西部的杀生鱼,也喜欢上了瓦剌阿嬷熬制的奶油茶,还有畏吾儿部的烧羊肉,是将嫩羊肉塞进羊肚子里烤熟,那种纯粹的肉香,没有亲口品尝过的,真的没办法想象……

    当然,她们师徒二人一路走下来的最大收获,还是采集了许多珍贵药材,也见识了许多异族治病的方法,甚至巫术……别说满儿受益匪浅,就是号称神医的穆老头儿也自称受益良多。

    路途中条件多艰苦不便,满儿就将药材收集起来,将所见所学简单记一下,都带回来仔细整理、记录。回到三山浦已经三个多月了,她的记录也不过整理了不到一半。

    坐在书案前,之前的浮躁俱去,满儿翻开手札开始整理记叙……

    灯光下,花一样的少女微微垂着眼,一手翻动手札,一手执笔,无比专注地伏案工作,晕黄的灯光将她睫毛的阴影打在脸颊上,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红润的唇微微嘟着,不时微微嗫嚅,应是低声诵读着什么……

    世人描述女子形容,多用分花拂柳,娇羞欲语,又有那眉如远山眸如秋水……或娴静,或开朗,或娇媚,或伶俐……却没有哪一个描述一个女子伏案书写时,会是这般宁静而美好!

    窗子半开着,成子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户,恰能看到少女伏案书写,俄而,微微蹙眉,转瞬,又舒展了眉头,那专注宁静的容颜,是那般美好、净澈,让他不敢靠近,不忍惊扰。

    凝立院中许久,夜露浓重,湿了他的发丝,沾了他的眉睫,他却恍然未知。

    “呃,成少爷!”忍冬带了两个粗使婆子从厨房里抬了洗澡热水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长身玉立的身影,惊讶之下,不及成子制止,就已经惊呼出声。

    成子有些懊恼地摆摆手,再回头,果然,窗内少女已经被惊动,正抬了头,透过窗子看出来。光线昏昏,并不清晰,成子却知道,那一双眸子黑亮清澈,熠熠如星子!

    完全不经心地,笑意就从他的眼底涌上来,溢了满脸。

    “成子哥哥!”满儿也搁了笔,站起身来,喃喃地唤道。

    没有听到声音,却看到了她的唇瓣翕合,成子笑容又浓了两份,柔柔地看着窗内之人,慢慢开口:“我回来了!”

    窗子里的人似乎默了片刻,没有说什么,转身往门口迎出来。

    成子也欲迈步进门,走了一步,却又停住。夜色已深,他和她毕竟男女有别,又非血脉至亲,再进她的闺阁,未免有所轻亵。

    维护她、守护她,早已经融进了他的骨子血脉,成了他人生所有信仰中,至上的信条!

    就像见她心喜,维护她守护她已经成了习惯,不许刻意!

    棉门帘一挑,满儿走出门来,昏暗的光线也掩不住她眼中的光芒,璨亮着,透着由衷的欢喜。

    “成子哥哥……”满儿疾走几步,却在成子面前四五步处停住脚步,微微仰着小脸看着成子,笑道,“刚刚还想着,怎的今儿没送信过来……没想到成子哥哥就回来了!”

    “嗯,原本想着赶回来跟你一起用饭的,不想路上有一点事给耽搁了……让满儿挂心了!”成子也含着笑缓缓说着。

    两人目光相对,语言平顺,似乎仍旧与原来一样,细细体会和品味,却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成子哥哥还没用饭?”满儿惊讶着,遽尔侧了首,俏皮笑道,“正好,我让人裹了燕饺儿,蘑菇虾仁馅儿,成子哥哥是不是掐指一算,刻意赶回来的?”

    “哈哈,那我有口福了,满儿的手艺得了婶子真传,丝毫不比御厨逊色的!”成子笑声朗朗,和着满儿清脆的笑声,将夜露深寒驱散了去。

    两个人很默契地一起转身,来到前头的小花厅里,梅子带了丫头上来伺候,先送了热水上来让成子净了手脸,又紧跟着送了热茶上来。

    满儿端了茶盏,笑盈盈道:“晚上不宜喝茶,备了清饮,是用五味子、酸枣仁、柏子仁、雪参末儿配制而成,能够扶正祛邪,清补调理、安神助眠的。成子哥哥喝着试试,若是喝不惯,就让人换了来!”

    不等她话音落下,成子却已经吹了吹喝了一口下去,一边品味着,一边笑道,“你的手艺我还挑剔什么?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若是满儿配制的还多,我就厚着脸皮讨一些回去……这些日子公务繁琐,倒是真的有些睡不安宁。”

    “这个倒是容易。”满儿笑着应了,回首吩咐梅子一声。

    片刻功夫,皮薄晶莹的燕饺儿端了上来。

    满儿之前晚饭没用好,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饿了,一碗燕饺儿倒吃了近半,剩下几个,都被成子顺手端过去,一并吃了。

    这样的动作,是他们二人随穆老头儿出游时就养成的,时隔许久,如今做出来仍旧自然而然,无比流畅,没有谁觉得异样。

    安静地吃罢燕饺儿,梅子带着小丫头撤了碗筷下去,复又送上消食解腻的山楂饮上来。

    满儿一边拿小银匙子拨弄着茶盏中的山楂片儿,一边微微虚着眼,跟成子说着话,朦胧的雾气蒸腾,小丫头带了一丝猫儿般的慵懒,脸颊红润润的,唇瓣鲜灵灵的,让人忍不住越发想要纵着她宠着她,只要她欢喜,无可不为!

    这样的满儿,也让人心安、满足,只要这般守着她,就是岁月静好!

    微微笑着,低声说着话,一杯茶很快喝完,成子垂了眼,将眼中的不舍掩下去,再抬眼,又是一片清明温柔:“这一趟回来,公务已是七七八八。还有些许残余,想来不过三五日就能处理完毕……天气晴暖,大地春来,我想着回程不再坐船,就一路坐车,一边赏景一边回去……你想必已经熟的很了,正好给我做个向导,带我好好领略一番。”

    “好啊!”满儿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略略带了些俏皮,笑道:“留三五日刚刚好,正是吃梭子蟹的时候,满满的红膏……吃罢肥蟹,咱们一路顺着江水而上,却正好吃开江鱼……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味儿……”

    “呵呵,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要饿了……”成子起身,满儿也随之走出来,两人就在下花厅门口别过。

    目送着成子走远,满儿转身回房。

    梅子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着,看着眼前脚步轻快的姑娘,梅子只能将那暗暗的一声叹息咽下去。姑娘之前也笑,也神情轻快……可相比起此时来,却可以清楚地辨别出,那时隐忍的一份勉强!

    好在,姑娘就要回京去了。

    回了京城,回到王府,回到夫人的身边,姑娘的事情夫人必定会有办法处置……

    或者,不久之后,就有了姑娘跟成少爷的喜讯!

    到了这一步,再细想想,成少爷除了家世不堪些,人才品性学识,乃至官途前程都是没得说的,真正能称得上年轻才俊……之前,成少爷自打高中之后,就没断了有那年岁相当姑娘的人家上门打探,意欲将这一位年轻俊才收为东床的……夫人当时怎么应对的?大都是觉得人家姑娘配不上自家孩子,婉言挡住了。

    还有这些年,大姑娘一直跟成少爷亲密,夫人也从没做出任何阻止之举……

    这种种的种种,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夫人对姑娘和成少爷一对璧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阿弥陀佛,若能那般顺顺利利,可就是佛不保佑,皆大欢喜了!

    ------题外话------

    新文那边有点儿小纠结,昨儿没能更新这边,跟亲们鞠躬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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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 小儿女8

    五月,辽地正是一片大好春景,京城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夏天,芳菲已谢青杏小,天气日渐炎热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日,京城西北德胜门刚一打开,就从城里跑出十几骑人马来,个个锦衣骏马,青春年少,神采飞扬,英姿勃发……正当的一句‘人如虎,马如龙’!

    恰巧九门提督赵黑虎到德胜门巡查,见此情形,难免有些警惕,城门乍开就有人冲门,万一是在城内做下案子的……

    “来人!……”赵黑虎一声低喝,正要吩咐人放拒马阻挡,那边为首的一名靛青袍子少年猛地一带马缰,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恰恰听在赵黑虎不远的五六步处。

    赵黑虎略一愕然间,那少年已经翻身下马,躬身作揖道:“小子因为家人探亲回京,心急出城相迎,没想到是赵大人在此,竟差点儿冲撞了,还望赵大人宽宥!”

    刚刚人在马上,又是众人簇拥着,再说城门刚开之际,天未大亮,光线也不好,赵黑虎只看得一群人鲜衣怒马,神采飞扬,却真的没辨认出是哪家的公子。

    这会儿,人家下了马,来到面前躬身行礼问候了,赵黑虎定睛一瞧,不由失笑,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少年,生生将少年托起,哈哈笑道:“我刚还说是哪个这般虎气,原来竟是大公子……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公子少年英雄啊!”

    “赵大人过奖了,小子一介书生哪里当得起这般盛誉……”靖北侯府大公子,也就是安宁长公主长子林孝儒微微含笑,寒暄几句,随即后退一步,再次拱手道,“赵大人,小子今儿赶着出城,来不及跟您致歉,待小子回来,必定设美酒佳肴向赵大人赔罪!”

    “哈哈,既然你有要事,就不要在此耽搁了,快去吧!改日,不用你小子下帖子,老赵我自己登门,你只要把令尊封存的美酒搬出两坛也就够了!”

    “呵呵,赵大人既这般说,小子哪能不应?那就一言为定,小子煮酒以待,静候赵大人到来!赵大人,小子告辞!”

    “告辞,告辞!”

    两方各自抱拳辞过,林孝儒带着一干伴当随从,又再次认蹬上马后,跟赵黑虎略一致意,这才拨正马头,出城门去了。

    眼看着这一行人出了城门几十步,方才驱动马匹重新奔跑起来,马蹄声卷起一阵烟尘,遥遥跑远了,赵黑虎这才收回目光,吩咐德胜门当值的总旗一声,也接了随从牵来的马,上马去了。

    那守城兵丁没了这只大老虎镇着,立时放松下来,抱着各自的家伙事儿往城门洞两旁一缩,寻了个避风处,依着城墙扯起了闲篇儿。

    “哎,我说,刚刚哪位是谁啊,怎么赵老虎笑成那样……前儿我见过一回,他见了当朝的国舅爷也什么笑意思儿啊!”一个脸嫩的新兵显然阅历不够,见了刚才一幕,难免有些意外和困惑。

    旁边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兵油子嘬着牙花子,斜睨着他,好一会儿,那小兵哀求了好一回,这才装腔作势地敲了小兵一记,道:“让你遇事不禁用眼看,更要用心想……”

    说着话儿,他从避风处探出头去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这才缩回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道那头黑老虎是谁的人?”

    几个兵丁齐齐摇头,随即,有个兵丁迟迟疑疑道:“听人说,能入主九门提督衙门的,那可都得是那位真正的心腹!”

    边说,这兵丁抱拳向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言下所指,众人也就明了。

    老兵看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错,却并不太准确……这只老虎是那位的心腹自然不差,但更是一人的忠心属下,从北边到京城,从一个边军千总,到如今威赫显贵的九门提督,步步高升,却从未改过初衷……那位爷的大名,想必你们也有想到的吧?”

    这一回倒是那个小兵反应最快,两眼冒光道:“北边边军……你说的,可是咱们大明朝第一个外姓王爷,开疆扩土立下赫赫威名的靖北王?”

    老兵也不应是,只是微微一笑。其他人却已经满脸恍然。

    可不是嘛,说起来,他们这些兵痞满眼里没几个人,但提起当年平定北戎,开疆扩土的靖北王来,却没有哪一个不衷心钦佩敬服!那是大明朝的英雄,也是所有大明将士心中的战神!不可低侮,不可亵渎!

    “哦,原来是靖北王的长公子啊……难怪!”那小兵满脸羡慕地感叹着。

    那老兵又笑着道:“你这话可就又错了……那位公子是靖北王府出来的不差,却不是靖北王的长公子!靖北王爷是景顺廿六年大婚,第二年南下平蛮之时有了长公子,这会儿,靖北王的长公子不过八岁呢!”

    “这其中的典故我却是知道的。”刚刚出声的兵士笑道,“这位是安宁公主带过来的儿子,姓林,是以只能称之为靖北王府的大公子,却不是靖北王的长公子!是也不是?”

    “啊,靖北王那等人物,居然娶了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小兵年岁小,对这旧年的一段公案不熟,一听之下难免惊讶!

    “哎,你别只看到人家寡妇再嫁啊,那位可不简单,凭着自己的能为,获封第一个外姓公主,这等荣宠尊崇,别说外姓平民女子,就是宗室贵女,高门闺秀,也没有一个不是!”

    老兵见那小兵还不服气,还想着辩说,一抬手拉住小兵的胳膊,拍拍他尚嫌瘦弱的肩头道:“年纪小,阅历浅,遇事最要紧的就是着急不得。”

    待得小兵鼓着嘴不甘不愿地安静下来,老兵这才叹息一声道:“说起来,那位不禁是外姓,而且当初不过是庄户女儿,嫁给一个平民村汉生儿育女……若非,后来之事,也就这么相夫教子一辈子了,谁也想不到,那村汉被征了徭役去往北边,为边军运送粮草,一去没有回头。那女子带着年幼的儿女,苦等苦盼却得来如此噩耗,大病一场差点儿丢了性命。大病得愈之后,竟然开了窍,上山挖药制药,又蒸酒制皂,渐渐挣下偌大一份家业……若只是这样,也不过富甲一方,那女子却几次立下功勋,两次救下靖北王……那是的靖北王还没封王,还只是少年英雄的靖北大将军……再后来,辉县清河一带大疫,死绝户的比比皆是,一个村子一口不剩的也不少见……那样的情形之下,各地衙门只得动用兵士封锁各处,防止疫情漫延……也就是那种情况下,如今的安宁公主,那个时候还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名刚刚积攒了些家资的弱女子。就是弱女子,只带了一名婆子一个护卫,就那么进了疫区……”

    “啊……”众人皆惊,特别是那小兵,脸色紧张的发白,扯着老兵的袖子追问,“之后呐?那公主进疫区做啥?”

    “公主之所以制药卖药,是因为之前曾经学过一些医术,手中有一部医术秘笈……这一次进疫区,正是防疫治瘟……无数郎中大夫束手无策的疠疫瘟毒,竟真的被公主制住,公主入清河县一月余,清河再无死人。随后,公主又入丕县……她还将治瘟疫的方子毫无保留地献了出来,让朝廷派去的太医和当地郎中所用,制住了辉县和南部几县的瘟疫……那一场下来,活人无数,朝廷论功行赏,封授其为三品淑人……嫁入京城秦国公府,称为靖北候夫人,公主又献从海外得来的嘉禾三种……别的事离得咱们远,可若是没有那玉米、红薯和马铃薯,咱们这些人哪能顿顿吃上饱饭……”

    老兵面色肃穆地讲述着那个传奇,那个几乎能够称得上前无古人的传奇,那个奇女子的生平故事,小兵,还有另外几个兵丁,不论之前有所耳闻,还是一无所知的,都听得很是投入,没有谁再想起那女人的‘寡妇’身份,有的只是唏嘘赞叹,有的只是感慨钦佩……

    不说这些兵士怎样,且说那边林孝儒带着一干人等出了京城,飞马一路往西北方向迎出去,直奔了百十里,迎到京城北上出关毕竟的一处镇子官厅镇,因出关官员大都在此停轿驻跸而得名。过了此处,再走百余里,就是绵延不绝的关隘古墙,再过了那道关隘,就是关外之地了。林孝儒得了信儿,昨儿满儿跟着成子就是到了隘口投宿,今儿一早望京城里来……看看天色,已近午时,他们跑了这许久,人困马乏,该歇脚吃饭。而成子和满儿一行,估摸着也就快到了,他们点好菜,正好等他们两人到了一起用饭!

    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林孝儒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宠溺之色。

    小丫头心思野,这一去就是将近一年,连过年都没回京,这一回不知怎的,居然肯跟着成子回来!

    “哎,孝儒,天色还早呢,不如咱们再往前迎一迎吧!”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脸急切地巴望着官路尽头,极力劝说着。

    不等林孝儒说话,另一边的少年笑嘻嘻道:“嘻嘻,他日日心焦到如今,自然等不得……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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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一小儿女

    林孝儒,也就是阿福,跟汤家兄弟俩同窗多年,天天厮混在一起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什么心思?更何况,这兄弟俩学业不错,在人情世故上终究差了些,心思几乎是写在脸上的,一目了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嘴角含笑,微微转了转眼睛,林孝儒佯装没听到家斐说了什么,淡淡地道:“且等着吧,已经打发了人去接了,估摸着,至多两刻钟也就到了。”

    家斐嘿嘿一笑挣脱开哥哥的手,翻身下马,跟着林孝儒往镇子上唯一的酒肆里走。家卓又看了看那条官路,心不甘情不愿地,也只能下马跟上来。

    初夏,日头日渐毒辣起来,还没进伏天,有遮蔽的荫凉里,却还算风凉。

    这酒肆就把着官路的一侧,在镇子的北端,屋前靠着官路搭了个很是宽大的棚子,棚子下错落摆着五六张方桌,林孝儒这一行人一进来,立时占了三张桌子去。

    这三个人差不多都算是在京城长大的,见惯了繁华,也见识过最讲究最精致的馆子,对于这种乡野小店,自然不报什么奢望,倒也不会刻意挑剔嫌弃。

    特别是三个人都等着接人,翘首企盼着,心思也根本不在这里。

    今儿是秦孝和沈琥跟着来的,到了此处,两人带着几名护卫,自然而然地坐到林孝儒三人的外侧,自然地形成护卫之势。小厮宝良则招呼着小二过来,从怀里摸出一只竹根抠的的小罐儿:“看着些,滚儿下去再沏茶!这上好的明前茶,禁不得滚水!”

    跟小罐儿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枚梅花儿小银锞子,入手坠坠的,足有两钱!

    小二微微一愣,随即眉开眼笑着连连躬身应了,飞快地将银锞子揣进怀里,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竹根小罐儿进了屋。眼见是烧水沏茶去了。

    没多会儿,小二拎了三只洗刷干净的青花茶壶上来,又飞快地跑了一趟,端了十几支青瓷茶碗子上来,拎了茶壶斟茶,随着茶水流出,茶香袅袅散开来,让众人心中些许烦躁也平复了去。

    “唔,没想到这乡村小店还有这等好茶……唔,这是瓜片……这且清且香,气韵悠远……难道还是明前茶?”家斐最是放松,嗅着茶香品鉴着,不由惊讶起来。

    小二憨憨一笑,下意识地瞥了宝良一眼,道:“客官这品茶功夫真是了得!”

    捧了家斐一句,却没有说出茶的情况,竟使得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好功夫!

    林孝儒自然知道是自家的茶,听这两人一来一往,倒是忍不住一笑,端了茶盏,自然而然地品香、嗅味儿,然后才浅饮慢品。

    抬了眼,看着那小二,笑微微道:“把你们家最拿手的软羊整治出来,每桌先上五斤……一定要给我一年的嫩羊肉,老了嚼不动,我可不给会银子!”

    众人隐隐以林孝儒为首,尽管他穿的并不奢华,小二见惯了人来人往,也知道这位是说了算的,自然小心万分地伺候着,堆着一脸的笑,微微弯着腰,连连答应道:“这位小爷,您尽管放心,若是羊肉不对,您尽管割了小的的肉!”

    “噗……”林孝儒笑出声来,咳了两声,这才笑着挥手道,“别在这里油嘴滑舌,我只尝了羊肉跟你说话!”

    小二笑容满面地连声应着,又奓着胆子道:“爷,小店前些日子才从辽地三山浦进的上好的虾米和腌鱼,这会儿韭菜正嫩着,加了那虾米做成馅子,包子饺子都是极鲜的。那腌鱼也极好,只拿油煎到两面金黄,就是极咸香可口的。还有,从奴儿干行省赫真部进的风干牛肉、鹿肉……”

    听到三山浦几个字,林孝儒就忍不住又笑了。果然,听着听着,这小二推荐的几种东西,除了他家庄子上产的物事,就是他家参与的东西……还真是!

    看他一脸笑,家卓心不在此,没有注意,家斐却很是疑惑:“孝儒,怎地,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林孝儒忍笑摆摆手,回头看那小二道:“就每样捡着好的上一盘来尝尝。一样,不好吃,没银子!”

    “哎,哎,爷放心,小的胆儿再肥也不敢诓骗小爷您呐,您就静等好菜上来吧!”说着,连着倒退了几步,这才一转身,撒开双腿,一溜烟儿钻进后厨去报菜去了。

    家斐看到一愣一愣的,转回神来,拿手中的折扇戳了戳林孝儒的胳膊,低声道:“你不会真的要在这等地处用饭吧?呃……你我倒无妨,可稍后孝婕丫头就要到了,难道你让她一个大家闺秀也在这棚子里吃喝去?”

    林孝儒笑着看了家斐好一会儿,差点儿把家斐看毛了,这才笑眯眯道:“听他说的有趣,索性要上几盘来尝尝……我曾经在一本游记中看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什么话?”家斐向来以洒脱随性自居,总说自己有朝一日要踏遍大明山河,赏遍九州盛景。平日里除了功课外,最爱的就是各类游记手札,此时听林孝儒这般说,自然心痒难耐,立刻追问起来。

    林孝儒看着家斐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那句话说来也简单,却极明了——吃小馆,住大店!”

    家斐彻底愣住,好半天晃过神来,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一边飞快地摇着扇子,一边兴奋道:“此话大善呐!大善……你是从哪本游记上看到的?回去可拿给我一观?”

    林孝儒早就坐开去,离这位远了些,听他这般说,却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

    他是从自家娘亲那里听来的,不过是不好乱传话,这才借口游记上所见,如今,让他去哪里寻摸游记给他一观?

    “唉?找不到了?记不得了?……能说出此等话来的人,必定是心胸豁达,堪透世故之人……唉,唉,居然错失,实在令人怅惘啊!”

    林孝儒不理会这货长吁短叹,只安然地喝茶。

    一杯茶喝尽,隐约就听得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辨音,是一人单骑!应该是打发去探询的人回来了。

    林孝儒脸上微微一笑,转眼,就见家卓仍旧不时巴望着官道,却听力有限,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马过来。而家斐则仍旧沉浸在刚刚那句话中,一时笑一时又皱眉摇头的……一副完全不理世事的模样。

    暗暗叹了口气,林孝儒摇摇头。汤先生这两个孙子虽说本性纯善敦厚,资质也算聪慧,但终究心性少了磨练,在人情世事上还是有些欠缺啊!

    好在,汤老先生身子骨还算硬朗,这兄弟俩又有父辈支撑,还有时间慢慢磨砺成长……

    林孝儒心绪一转而过,目光专注地看向官路,那边,马蹄声近了,隐隐已经能够看到一个黑点从地平线上冒出来。

    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家卓猛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却被林孝儒伸手拉住。

    摇摇头笑道,“是探路回来报讯的!”

    家卓满脸的惊喜散去,换成一抹沮丧,又回到桌子旁坐了。

    林孝儒就站在棚子边缘,负手而立,等待着那边的一骑一人,渐行渐近。

    隔着五六步处,那人从马背上飞身跃下,如钉子一般立在地上,随即单膝及地,高声道:“回大少爷,小的探知,大姑娘和成少爷一行已到五里外,约莫一刻钟功夫就能过来了!”

    林孝儒微微眯了眯眼,五里地,一刻钟……满儿小丫头这是骑马而来啊,马车可没这么快!

    抬手打发了探马,林孝儒转回身来,含笑跟汤家兄弟通报了情况,然后伸手招了宝良吩咐一句,这才招呼家卓家斐道:“我要去前头迎一迎,你们兄弟且在此稍等吧!”

    说完,不等家卓家斐有什么表示,林孝儒已经接了小厮牵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轻挥马鞭间,骏马如离弦之箭,飞一般疾驰而去。家卓家斐愕然片刻之后,家卓脸色越发难看,家斐却是一脸怒气,咬牙骂道:“这个臭家伙,仗着学过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总是显摆……瞧把他嘚瑟的,哼!”

    不说这边汤家兄弟如何,只说林孝儒,也就是阿福纵马疾驰。他和阿满的马儿都是胭脂和大青马的后代,俱都是神骏非凡,千金难得的宝马良驹,五里地,真正放开了速度跑,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了。

    不过转瞬,阿福遥遥地就听到了马蹄声,这一次不是一人单骑,而是十数匹马儿疾驰……或者说,前头有两匹马领头,后边跟着十几匹马……

    阿福手挽缰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满儿这丫头,还是那般调皮任性!不过,阿福并不觉得阿满任性调皮有错,他只是盘算着,妹子这个性格,就要找一个宽厚包容的婆家,找个真心实意照顾她一辈子的人才行。

    汤家卓虽然品性不差,心性醇厚,待满儿也算实心实意……但汤家却是阖家聚居,老老少少几十口人,若是嫁进那样的家庭,满儿难免受委屈……所以,汤家卓不行!

    阿福脑子里瞬间转过好几个年龄相仿,知根知底的少年来,却又一一被他否定。唔,满儿不过十五岁,也不着急,慢慢寻访去,不愁找不到合适的……

    ------题外话------

    新文在文字推荐,编辑暂时不让改,还是用的《重生之丐女小地主》,之后改了,会给亲们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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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二小儿女10

    果如探马回报,林孝儒驰马跑出去不过盏茶功夫,迎面就看到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骑着一匹赤红色的骏马,疾如闪电般飞驰而来,略略落后半个马身处,则是一匹黑色的高头骏马,那匹马儿通体漆黑发亮,只在额间有一枚流星白毛儿,恰是成子高中后,秦铮送他的那匹追风!而那匹火红骏马则是满儿的火焰,胭脂后代中最出色也是最漂亮的一匹!

    孝儒面上一喜,伸手一撤马缰,身下马儿心意相通,前蹄扬起刹那,一个利落而漂亮的侧身,恰恰好给满儿和成子让开路,调转马头处,兄妹俩目光相会,连同成子一起,三人三骑,非但没减速,反而一驱胯下良驹,加速飞驰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800)小说/

    这北地官道本就宽阔平坦,时值晌午,也没有行人,竟成了兄妹三人的赛马场。

    一阵马蹄声疾,如旋风般刮过去,汤家卓被这风卷的睁不开眼,只能一手紧握马缰,掩面躲避。风刮过去,他方回头看过去,那三骑人马已经去的远了。

    几乎同时勒住马缰,唏律律的马嘶声里透出一股畅快和欢愉,那马背上三个人也齐齐飞身下马,互相看看,同时畅快大笑起来。

    “哥哥!”满儿欢喜地叫着。

    一身宝蓝骑装,袖口衣摆的**勾线绣精致而低调,衬着微染红晕的脸颊,意态飞扬的眉眼,璨亮亮的眼睛……满儿已近成年,已经穿不得男装,但她这神情仪态,满是大方磊落,只是一身骑装,竟让人忽略了她女儿身份,难辨雌雄间,只觉得俊美非凡,让人挪不开眼。

    孝儒微微眯了眯眼睛,展开满脸的笑,看着一别经年的妹妹颌首笑道:“孝婕长成大姑娘了!”

    “哥哥!”满儿略略带了一丝羞涩,上前自然而亲昵地挽住孝儒的胳膊,微微歪着头道,“哥哥骑术也长进不少……我之前还担心,哥哥耽于读书,把功夫和骑马的本事都荒废了去呢!”

    兄妹俩相顾而笑,眼底是深切而不流于外的亲昵,不同的是,妹妹眼中是撒娇依赖,哥哥眼中则是宠溺和纵容。

    家斐哇啦哇啦地冲出来,上下打量着阿满,一边大惊小怪道:“满儿丫头这一去近年,却还是一副假小子模样嘛,没学得一点儿斯文贤淑啊!”

    满儿眉毛微挑,笑眯眯道:“嗳哟,我还以为是哪个,却原来是永远长不大的家斐小子嘛!”

    “你……”家斐气恼地横眉立目,转而化成满脸懊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800book)

    从小到大,他就从没在小丫头嘴上沾过便宜……没想到,这一年未见,小丫头更加牙尖嘴利,不饶人了!

    又一阵马蹄声纷乱而至,家卓终于跟着后边的随从一起赶了回来。

    还未下马,就听到弟弟跟满儿斗嘴,不由皱了眉头,跳下马来,一边喘息着,一边道:“家斐,你年长几岁,理该让着孝婕些,怎地总是争那些言语之长!”

    “啊哟……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护上了……”家卓正懊恼着,听家斐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他,不由着恼了,张嘴就来。

    一直含笑旁观的成子眼神微暗,笑着抬手拍在家卓肩头,成功止住他信口胡言,道,“家卓不是想坐海船么?我这一趟过去可是在海上漂了十多天,走,我跟你说说,那海天一色,还有那成群的鲨鱼,云彩一样的水母……”

    一开口,就成功地吸引了家斐的全部注意力,眼看着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家斐,瞬间笑成了花,跟成子勾肩搭背地进了棚子。

    家卓这才得以跟阿满说话,还未开口,脸色已经涨红起来。好在,刚刚纵马疾驰,本来就跑出了汗,这会儿脸红倒是不显了。

    “满……孝婕妹妹,你,你这一向可好?一路上可否顺利?”

    满儿依靠在哥哥肩头,笑意融融道:“多谢家卓哥哥挂记,我这一向都挺好的,路上也顺利着呢,家卓哥哥不用担心!”

    家卓脸儿又是一红,眼睛亮亮地看着阿满,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孝儒却接了话,看了看家卓,转而微微侧脸,宠溺地看着妹妹,笑道:“这一路你也跑累了,我刚才就要沏好了茶,要好了菜,你且进去喝口茶,歇息歇息,有什么话,过了慢慢说就是。你这番回京,一时半刻又不离开了,不必急在这一时!”

    最后一句,孝儒虽然是看着妹妹说的,却更像是宽慰家卓的话。

    听了这番话,阿满自然没有异议,家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在孝儒兄妹俩身后,进了棚子。

    刚刚看见孝儒骑马离开,小二就一直没有上菜,这会儿看着孝儒迎了一路人回来,其中一个俊俏美貌的更是亲昵,遥遥地听到称呼,知道是接了妹妹回来,自然很有眼色地拿出一只干净的青花茶碗子来,冲了茶,又拿了雪白的巾子将长凳擦了一边,这才规矩地退到一旁,恭敬道:“小爷,菜已收拾妥当,这就上菜?”

    “嗯!”孝儒淡淡应了一声。

    阿满却觉得这小二脑子机灵,会讨巧,笑眯眯地甩了一颗圆圆的物事过去,回头对哥哥道:“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

    阿福宠溺一笑,摇摇头并不置言。

    那小二接了小圆珠子,低头一看,一抹珠光差点儿闪了他的眼!心下惊喜无限地,连忙跪下去磕了个头谢了赏,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跑进去端菜了。

    “丫头,你好大手笔……”正跟成子说的热闹的家斐不知怎么看到了小二手中的珠光一闪,禁不住瞠目结舌起来。

    成子抬手再次制止了他,笑着道,“海边儿的蛤蚌中那东西并不稀罕……你要是想要,我再坐船出海带上你可好?”

    “嗳,好哇,好哇,赵大哥你说话可要算话,再出海可别忘了带上我!”家斐再一次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而且是满心欢喜,毫无察觉。

    家卓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不喜,皱着眉头觑着赵成芳,却终究不得要领,这会儿见家斐这般,不由迁怒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赵大人乃御前重臣,话出口自然是一言九鼎,怎能会失信于你!”

    家斐本来就只比家卓小几个月,从小就不服这个便宜堂哥,今儿见他莫名三番五次地训诫自己,更是恼怒不已,一瞪眼睛道:“你说我大呼小叫,你这样莫名其妙的乱吠就好了?我说的对与不对,赵大哥尚且不介意,倒是你,莫名其妙地横加指责,你莫不是欢喜地猪油蒙了心吧?!”

    赵成芳微微垂了眼,将眼底那一丝轻蔑掩了去,脸色平静地按住家斐,却向着家卓颌首道:“汤三公子多虑了!虽说鄙人未曾拜在汤老先生门下,却也多次得蒙老先生指点教诲,实在心中是将老先生视为恩师一般的,别说四公子言语上并无不当之处,就是有一句半句的不中听,我也只将四公子当兄弟看待,不会计较,更不会怪罪!”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情,语气委婉,脸色平静,但听在家卓耳中,却十二分地难堪!

    听听人家怎么说的,三公子多虑……人家只将四公子当兄弟看待……还有,之前两次三番有意无意地将满儿护在羽翼下的作态,都让他对这位御前红人厌恶到了极致!

    可惜,对方既然是御前红人,自然是经历了官场大染缸,也经历了种种他想不到的惊风骇浪的,尽管年纪大不了多少,心智、口才、城府……之成熟,又怎么是家卓这样尚未脱离长辈庇护、还未踏入仕途的公子哥儿可比的?!

    这一番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孝儒看在眼中,也差不过了然如心。阿满倒是对这些不怎么在意,隐约觉得成子哥哥跟家卓有些不对付,却也只当二人身份经历差距太大的自然分歧,并未放在心上,只继续依偎着哥哥,询问着娘亲,询问着妹妹和弟弟们的种种,说到趣处,不时地开心一笑,心里的想念更切,恨不能一脚迈进家里去,对这里的所谓特色美食倒是完全没了兴趣。

    几人各怀心思,没滋没味儿地吃过了午饭,宝良在小二殷切地恭送下,再次递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到他手里,让他又惊喜了一次!

    这一行人匆匆回了京城,阿满跟随哥哥回家,家卓家斐哥俩却不好再跟着,赵成芳因奉旨出京,这回了京城,自然要先去复旨……一番计较下来,真正一起返回靖北王府的,倒是只剩了阿福阿满兄妹二人!

    眼瞅着进了靖北王府大街,本来归心似箭的阿满却突然有些踯躅起来。

    阿福也带了带缰绳,微微含笑道:“怎地?在外头玩的兴起,娘亲几次三番地写信你也不回来,这眼瞅着要进家门了,才想起来害怕不成?”

    “哥……”满儿一改之前的活泼爽利,竟也有些怯怯然地唤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着阿福,道,“我,我只是有些近乡情怯!”

    “哈哈,你这丫头,真是难得还有这等心思。好啦,娘亲可是早就盼着你了,这会儿得了信,说不定都迎出来了,你不赶紧回去,难道让娘亲迎出大门来不成?!”

    阿满看着哥哥,咬了咬嘴唇,这才鼓起勇气,重新抖了抖马缰,往靖北王府巍峨雄伟的大门行去!

    ------题外话------

    可怜的家卓……温室里的花朵,怎么斗得过自小经历坎坷心志坚定的赵成芳赵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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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三 小儿女11

    靖北王府,相较之前的靖北侯府变化不大,仅仅是将之前的广亮门,换成了更为威严大气的王府大门,五开间的大门楼,连通门口一对鎏金铜麒麟,也是当今皇帝赐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依着邱晨的本意,这些原本也没打算置办的。

    阿满跟着哥哥一路到了靖北王府大街,王府自然有等候多时的人,远远地看到阿福阿满兄妹俩,欢喜无限地奔上来。其中两名年轻妇人奔在前头,含泪唤道:“大姑娘!”

    阿满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勒住马缰,跳下马来,欢喜地叫着:“玉凤姑姑、青杏姑姑,怎地劳动你们亲自迎出来?”

    玉凤和青杏早就嫁人,如今早已生儿育女,从大丫头变成管事娘子,却仍旧是邱晨面前最有脸的,平常里,接来送往的事儿,哪里用得上她们两个……也就是大姑娘回府,玉凤青杏两个看着阿满长大的情分不同,才跟邱晨自请了出来迎接。

    “哎哟,大姑娘怎地如此说……”青杏还是口比心快,一边抹着眼,一边笑着嗔怪。

    玉凤握住满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拉了青杏一把,后退一步就要行礼,却被满儿伸手挽住。

    “两位姑姑莫要多礼了,还是快带我回家吧……”一手一个挽住玉凤、青杏,就往旧日惯常走的西侧门走过去。

    “大姑娘!”玉凤笑着阻住阿满,道,“今儿大姑娘远行归来,夫人一早就吩咐开了大门候着呢!”

    阿满略略惊讶之后也笑了,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了。走过去一看,果然,五间的王府大门,中门大开,护卫亲兵和门子们鱼翅列于两旁,衬着五大开间大门,双重飞檐门楼,还有门楣上高悬的御笔亲书:靖北王府,四个金色大字,气势巍峨非凡。

    虽说,她们兄妹并非秦铮骨血,但继父待她们却从未有何疏忽怠慢,无论是阿福的学业、科举,还是阿满的课业、学医,乃至两兄妹的生活日常,秦铮都无不关心体贴,跟秦昀秦旷几个并无不同。是以,阿满是真心将此当成了自己的家的。阿福年纪稍长,或许有些心思,却也极为尊重、信任继父秦铮。毫无疑问地,这里也是他的家。

    阿满在门前略略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向哥哥阿福,兄妹俩相视一笑,玉凤和青杏往后退了一步,阿满吸了口气,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踏上靖北王府台阶,然后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进靖北王府的正门中门。

    门内,雄关万里的影壁墙前,众人簇拥着的秦铮揽着邱晨站在那里,已经等候了多时。

    满儿一眼看到立在人群前头的那道身影,一身月清色的精绣玉兰花的长袖褙子,靛青色的十六幅马面百褶裙子,通体衣饰简洁淡雅,气度雍容清华……清瘦娟秀的容颜依旧,清雅依旧,只是淡然不再,从容不再,邱晨在看到满儿踏进门的瞬间,泪水就无法控制地,如断线珍珠一般纷纷而落。

    “满儿……”一声轻唤,刚出口就哽咽住,泣不成声。

    “娘亲……”满儿也瞬间红了眼,唤了一声,三两步奔上前去,扑在邱晨面前,跪了下去,“女儿……不孝!”

    “嗳……满儿,满儿起来……”邱晨哽咽着,连忙弯腰扶起满儿,一边细细地打量着端详着,确定女儿完好无损,精神焕发,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娘俩情绪稍稍缓和了,秦铮这才在旁边和声开口:“夫人,满儿一路劳顿,你还是先让她进去梳洗歇息吧。她既然回来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迟……”

    邱晨本就不是太过情绪化的人,之所以这般激动,也着实是母女连心,久别重逢难以自已了。听秦铮这么一劝,也就收敛了情绪,抹去泪水,也拿帕子替满儿擦了擦小脸,拉住满儿的手笑道:“我是欢喜傻了……走,我们回屋说话去!”

    母女俩回头往里走,从人群中这才跳出四个粉嫩可爱的小包子来。

    秦昀已经七岁了,秦旷秦昭秦熙也都五岁了,正是最调皮的年纪。秦昀对大姐印象深刻,记得大姐带他骑马、射箭,还带他在后园子里钓鱼捉虾采莲蓬……是以,一见满儿就格外欢喜,不过是看着娘亲和大姐亲近,才没敢上前打扰,这会儿得了空,立刻跳上来,一把拉住满儿的另一只手,大叫:“大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今年的莲蓬又要过了……”

    秦旷秦昭秦熙三胞胎年纪小,满儿离家的时候,他们才三岁多,不足四岁,对大姐的印象并不深刻,这会儿看到一个这般美貌的姐姐,秦旷秦昭立刻狗腿地凑了上来,长相并不太相像的两张脸挂着同样灿烂无比的笑容,腆着脸巴着满儿甜甜地叫:“姐姐……姐姐……”

    满儿是极喜欢这几个弟弟妹妹的,说起来,三个小东西还是满儿亲手接生的……看着这样两张甜甜的笑脸,满儿怎么抵御得住,忍不住松了娘亲的手,也只来得及朝秦昀笑了一下,就弯下腰,一手一个,拉住两个弟弟的小手:“敞儿?亮儿?这么大了……长高了好多!”

    邱晨伸手揽过一俩你委屈的昀儿,一边笑道:“你一走就是一年,他们都五岁了,自然长大了……”

    说着话,又招手唤过秦熙,抚弄着小女儿的发辫道:“九儿,你不是天天念叨你大姐么?如今大姐回来,你怎么不上前了?呵呵,我的小九儿也知道害羞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九儿小丫头还真不好意思了,一拧身子扑进她的怀里,把整张小脸都藏了起来。

    秦铮俯身过来,把小女儿从妻子怀里挖出来,一手抱了小女儿,一手揽了妻子,招呼着儿女们在二门外坐了紫竹亮轿,一路进垂花门往后院去了。

    阿满梳洗了,换了一件玉色窄袖收腰袄子,系了一条丁香色百褶及地菱纱长裙,发髻简单清雅,仅仅攒了一枝碧玉花草簪子,手里拿了一把团扇,只带了梅子一人,脚步轻快地来到沐恩院。

    隔着老远,门上就有婆子丫头瞧见了,一层层通报进去。

    这种层层院墙一道道门的日子,满儿差不多也算是从小就熟悉的,可再次回到这种环境中,却让她莫名地觉得压抑。

    刚刚到家,她就没来由地想念起山林的丰美,山野的自在……她可以恣意地大笑,高声呼喝往来,不必管什么规矩,也不用理会丫头婆子们的目光……

    微微出神间,她记起母亲骑马时英姿飒爽的样子,还有母亲在作坊中、在庄子上,那等畅快的笑容……那些画面太过美好,美好的一直刻在她的记忆中,只是隔了太久的时光,让画面有些泛黄……

    母亲,之所以放弃那些自由自在,之所以放弃那般畅快淋漓……搁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攀附富贵,飞上枝头!

    可满儿此时却忍不住想,若是继父不是侯爷,若娘亲有得选,她会不会更愿意留在庄子上,或者奔波于作坊中呢?

    端着一脸淡然的微笑,满儿施施然跨进沐恩院,沿着抄手回廊一路进了后院。青杏已经亲自打起了门帘迎着,满儿紧走两步过去,跟青杏笑笑谢了,进了屋门。

    正堂之上,秦铮和邱晨对坐在木榻之上,九儿依靠在秦铮怀里,阿福、昀儿、敞儿亮儿在下手的椅子上依次坐着。陈嬷嬷、林嬷嬷和玉凤站在邱晨身后,还有几名丫头则远远地立在屋角,伺候着。

    见满儿进来,玉凤就含笑拿了一个锦垫上来,摆在堂中。

    满儿规规矩矩上前,跪在锦垫之上,给秦铮和邱晨磕头请安,礼毕才起身,邱晨伸手拉着阿满坐在自己身边,再次细细打量着,开始询问起一路顺遂来。

    母女俩不过略说了几句话,亮儿敞儿就耐不住挤了过来,叽叽喳喳一通问,问题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把阿满问的瞠目结舌,也让秦铮和邱晨都忍俊不禁起来。

    看这等情形,娘俩说什么私房话也不现实,再看天色不早,邱晨看了看秦铮,吩咐下去:“吩咐摆饭吧!摆在后头的碧波阁里!”

    一听碧波阁,满儿也是眼睛一亮,在京里,她最爱的地方就是碧波阁,临水而居,读读书、作作画都极好,邀三五好友,饮酒畅谈也是最好的所在,兴致来了,还能观波赏荷,甚至直接登了小舟去那荷叶从中,摘几朵初绽的菡萏,或者寻三两只莲蓬,剥开来丢进嘴巴里一颗,清甜中透出一丝微苦来,别样美味,无不自在畅快。

    三山浦的观澜阁确实大气磅礴,但却少了碧波阁的温婉娟丽,还有这份细腻精致……

    站在碧波阁露台上,满儿恍然若有所悟。

    山野乡村,固然自在畅快,京城深宅之中,却也自有精致细腻的美好……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娘亲那般喜欢自在的人,却甘愿困在这狭窄的院子里……人生既要畅快淋漓,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份细腻含蓄,温柔如水。

    再回头看过去,满儿恰看到娘亲跟继父相视而笑,那柔柔的眉眼间,满满的可是安宁祥和,并没有半点儿怨愤之色。而对面的继父,外人眼中的铁血英雄,扩土开疆的将军,这会儿,却退去冷漠生硬,看着妻子的眼光那般温柔。

    收回目光,满儿心情敞亮了许多,嘴角忍不住弯起来,笑了。

    ------题外话------

    每月必来的亲戚上门了,某粟即将挺尸,时间未定……

    ...

番外 十四 小儿女12

    回到了京城王府,回到了娘亲身边,恍似再多的忧烦都能抛开去,满儿仍旧是活泼欢乐的小丫头,有爹爹娘亲疼着,有哥哥、成哥哥、表哥宠着,还有三个机灵活泼的弟弟欺负着,一个软软香香的小妹妹稀罕着,哎哟,这小日子舒服地嘞!

    不过,终究是年余未归,有些人是必须上拜望的,比如梁国公府,比如汤家老先生,比如长乐公主和常佳仪,比如已经调入京城任吏部左侍郎的徐长文徐先生府上……

    到家第二日,满儿就招呼梅子和水寒,把自己带回来的箱子打开,又去撒娇拉了邱晨过来,母女俩坐在榻上,让丫头子们将带回来的土仪一样一样摆布在眼前,斟酌着,商议着,一样一样分成几份,又跟娘亲借了林嬷嬷来,跟自己身边的魏嬷嬷一起,带了水寒和梅子,将这些特产土仪往各府上一一送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邱晨最初只含笑含着女儿折腾,偶尔看见一些小玩意儿也要过来,拿在手里把玩一回,见满儿协调分派井井有条,颇有大家风范,心中欣慰之余,难免也有些微的心酸。女儿长大了,可女儿这个年纪就这般干练周全,也有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是她做的不够周全。

    见阿满分派完毕,邱晨笑着插言:“这么些个门子,就她们几个怎么能够……喏,索性就再借给你几个人,让承影含光来,带你这边的两个小丫头,嗯,就去徐先生和汤老先生几家吧。”

    徐长文刚刚调任吏部左侍郎不久,算是新贵;汤老先生虽然是三朝老臣,却是文臣清流一系,让承影含光去倒是合宜;反而是讲究多规矩大的勋贵府邸,诸如梁国公、诸如长公主府等等,则需年长嬷嬷诸如林氏、魏氏更为妥帖。

    邱晨一提,满儿就明白了,笑着揽了邱晨的胳膊,依在邱晨肩头,撒娇道:“还是娘亲思量的周全。”

    邱晨有些嫌弃地推推她的额头,满儿不但没推开,反而更巴上来,抱紧了邱晨的胳膊,大有贴上揭不开的架势。

    “你就给我灌米汤吧!”

    “嘻嘻,我哪儿敢啊……”满儿笑嘻嘻地叫屈,巴着邱晨的胳膊道,“娘,我之前给你捎回来的大米您觉得怎样?原来女儿还不敢想,那冰天雪地里真能种出大米来……没想到,竟真的成了,米质还那么好,我师傅都说,比什么万年贡米强得多了。”

    满儿说的是奴儿干试种的大米,那里乃是极北苦寒之地,一年有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春秋夏三季不足六个月……之前,那边的人都以渔牧狩猎为生,没有人想到还能种植粮食,特别是习惯认为南方作物的水稻。邱晨提了一下,满儿也不敢相信,因着对娘亲的信赖,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在自家买下的牧场里开了二十亩水田,引水灌溉,育苗插秧……并且,建了一座玻璃暖棚,用来育秧。这样,就缩短了露天种植的时间……没想到的是,真的让她种出来了,而且,稻米的品质极高,粒粒饱满晶莹,呈琉璃样光泽,蒸出来的米饭喷香劲道,香气浓郁,就连满儿这吃惯了好东西的,也一下子吃了三碗,真正不用吃菜就能香甜的好米!

    邱晨并不奇怪,现代东北大米都成了优质大米的代名词了。而且,现代人都知道,生长周期影响了粮食的品质,同样品种的稻米,生长周期短的三季稻,自然没有生长周期长的一季稻品质高,现代实验研究证明,所含的营养成分也确实有差距。

    拍拍满儿的小手,邱晨淡淡笑道:“看把你高兴地……那米确实好,你爹爹那吃啥都没意见的也难得的夸了句,更别说昀儿敞儿几个小的了,从你送了那些米回来,其他的米再吃不下去了,连往年一贯吃的碧粳米也被他们嫌弃了。”

    碧粳米可是贡米,一年统共那么点儿产量,宫里贵人们日日用的主要就是这种米。也就靖北王府这样的人家,门第显贵又家底殷实的,才能终年吃着。其他的哪怕是正经宗室,只怕也只能紧着几个要紧的人用。

    邱晨这么一句,把满儿夸得美滋滋的,小脸儿往娘亲胳膊上蹭了蹭,又笑着道:“娘亲,你啥时候也去北边儿看看,咱们的庄子、山林,还有三山浦的码头渔场,还有咱们养的东珠……还有那冰天雪地,粉雕玉砌……虽然冷,可是真的很美……”

    听着小丫头叽叽咕咕地描述着北国风光,邱晨微微眯了眼睛,有些晃神。满儿说的那些,她都见过,满儿没见过的她也见过,曾经,她也曾在东北林区一住经年,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也曾乘飞机跨域西伯利亚冰原,临近北极圈,看北极熊在湖水中捕鱼;还曾到过遥远的俄国首都,品尝俄罗斯风情的美食美酒,看金发碧眼的美女帅哥……

    “……娘,我们今年新开荒地三十顷,明年,咱们能开荒至少一百顷……到时候,北国荒原就能变成北国粮仓,天下将再无饥馑,百姓将再不愁温饱……唔,娘,为何打满儿?”

    满儿正大发豪情,却不想被邱晨一巴掌拍醒,委屈地捂着额头询问。

    邱晨替她揉揉额头,一边笑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天下,谈什么百姓,那可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顿了顿,邱晨又道:“你想没想过,为何那边的土地肥沃?稻米质地奇好?”

    满儿被刚刚邱晨之前那句话说的有些茫然,不知道最是心怀悲悯的母亲怎地突然变了性子,但一听邱晨这么问,连忙回答:“因这那田土肥沃,水也好……”

    邱晨微微一笑,也不做评判,道:“既然,你也说了,是土好水好,才产得出那等好米。可你想过没有,那里的土为何那般肥沃?……那里千千万万年都没人耕作,没人收获,春生秋亡,年复一年,草木萎了枯了,又化成了泥土,肥沃了土壤、滋养了大地,又加之人口稀少,山林纯净自然,水质自然干净清澈……若是,真的大面积开垦了,树木自然稀少,时日久了,好水好土也会不再!”

    满儿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此……难道不开荒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邱晨仍旧微笑道:“也不至于因噎废食,荒要开,却要限制数量,几百顷就算了,开个百十顷还是无妨的。当然,你要叮嘱那管事之人,莫在一处开荒太多,寻地势平坦整齐,水源便利之处开荒,周边大可以种植树木涵养水土,有些树木收益虽慢,却真正是利在后辈的。”

    满儿释了惑,开心地点头道:“如此最好,我就说,还是娘亲思虑周全!”

    母女俩一片闲话揭过去,转而谈起了辽地的人参,从几年前,邱晨就委托廖文清在辽地买了大片山林,在林下自然环境中种植人参,让其自然生长。如今最早的一批已经足有五年了,若是不求太高,也能出一批了。

    就如邱晨所料,自然条件下的人参生长缓慢,哪怕是人工种植,成活率也不高,而且,远不如大田种植的园参长的粗大。倒是满儿很满意了,兴高采烈地说,五年的林下参,就能及得上七八年的野生老参了。

    邱晨笑笑,也没打击小丫头的信心。那林下参虽说天然生长,毕竟先天有亏,生长的或许稍快一些,但药力却不及野参。不过,相较近乎胡萝卜的园参来说,林下参也是好的了。

    说说笑笑的过了一上午,刚刚启蒙的敞儿、亮儿和九儿都赶了回来,三个小团子对美美的大姐都喜欢的紧,连平日里最爱的娘亲也暂时顾不上了,一个个挤到满儿跟前问这问那的。

    见孩子们这般,邱晨干脆起身去了趟大厨房。

    满儿年余未归,好不容易回来,她这做娘亲的自然是疼的很,恨不能把好吃好穿都拿出来。这会儿,就亲自去厨房看看菜色,还亲自指点着做了一道鸡豆花。这东西也算是邱晨的经典菜色了,当初,日子刚刚好过些,她就是用这个又好吃又好消化又营养的菜色,给孩子们补充营养的。还是秦铮养伤时必备的营养餐点之一。因味道清淡鲜香,日日吃也不会腻。

    想想当年,邱晨只余满心温暖。那时,日子还苦,她日日操持家务作坊,忙得很,也累的很,却忙得劲头十足,累的心甘情愿。

    这一日,秦铮上衙,福儿、昀儿上学,就是三个小团子,也只是晌午回了一趟,吃罢午饭,再不情愿也得继续上学堂去了。满儿就一个人腻着娘亲,说话、做事,小睡……真真是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分。

    第二日,四姑姑宜衡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这些年宜衡夫妻恩爱,连着生了和箴、和恬兄弟俩之后,又生了一男两女,如今,宜衡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最小的女儿和婷刚刚百日,没能带过来,这次带来的就是长女和怡和三子和鸣。和娉六岁,和鸣三岁。

    满儿跟着邱晨刚刚将宜衡母女们迎进来,一杯茶还没喝完,外头通报,三少奶奶赵玉真也来了。

    宜衡先笑起来:“昨儿刚刚送了信儿给她,没想到她倒是来得快!”

    赵玉真嫁给了梁国公府三少爷秦遥。秦遥考了吏部擢拔小吏,最初只是在通州一座官仓中任不入流的仓吏,引着沉稳干练,已经连升了几级,如今已经调任宛平县令,虽说仍旧只是七品,却已经是正经官员,一县父母了。又加之秦遥虽然未能科考出仕,却也是正经读过书的,品性也温厚,待她极好,也没纳妾,赵玉真如今也算是极满意了。

    说笑着,赵玉真已经带了两个小团子进了门,又是一番问候行礼寒暄热闹。

    大大小小五个孩子,加上丫头婆子挤了一屋子,邱晨干脆带人去了后园子比较敞亮凉快的碧波轩。因临着水,让丫头婆子们带了孩子们去钓鱼捞虾摘荷叶,却叮嘱再三看好孩子,又打发了可靠的婆子丫头跟着,这才安安心心地坐着说话。

    阿满年纪大些,跟那几个奶娃娃玩不到一起,最初还坐在邱晨身边听话呢,可没多大会儿,宜衡就笑着道:“满儿替我去看看和娉些,那丫头淘的很,怕是丫头婆子降服布料她!”

    这话明显是支开她,满儿心下不愿,却也没法反驳,可怜巴巴地看看自家娘亲,邱晨也含笑看着她不肯言语,满儿知道推脱不掉,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往水边儿寻那几个小娃娃去了。

    满儿一走,宜衡四下里一睃,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婆子俱都垂手退了出去,每人只留了一个心腹丫头伺候着,却也退到敞轩的后门口候着,隔得远,小声说话已经听不到了。

    屏退了众人,宜衡才含笑开口:“……大嫂让我打听的人,我打听来了。其中有三家我觉得还行,我说来,大嫂斟酌斟酌。第一就是户部右侍郎温同书家的长公子温予晟,今年十七岁,年前过了乡试,据说文采极好的,人我也见过,生的人才也极好,人前的言行举止也是好的。温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子弟们都是科考出身,风评是极好的。另外,温家乃江南大族,家底殷实。还有条规矩,凡温家子弟三十无子方可纳一妾延嗣。温家祖宅在江南,温同书一人携家眷在京为官,夫人赵氏也是个和善温厚的性子,家里人口也简单,没什么烦心事……”

    邱晨听得连连点头,终还是沉吟道:“那孩子听着倒是个好的,就是长子……怕是要过了门当家理事……”

    宜衡微愕着,回头看了赵玉真一眼,笑道:“大嫂也顾虑的过了。满儿丫头是个伶俐的,十来岁上就帮着你理事,处处周全的很,哪里就怕这个了。再说,温家哪怕殷实,也毕竟算的不大户,人口又简单,那个家也好当。”

    邱晨笑着点点头,又道:“你再说说另外两家。”

    宜衡于是又将她打听来的两家情形说了说。

    一个是工部尚书褚玉章的次子褚明祥,人才学问出众,十八岁,十四岁上就考取了举子,上一届会试,却染了风寒未能参试,错过了一届。褚家是百年大族,曾祖乃太祖老臣,后几代相传一直兴盛未衰。褚明祥还有个哥哥,当年京城四才子之一,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侍讲,颇得圣眷,前途无限的。褚明祥又这般出众,褚家兴盛最少也还有几十年。而且,褚家家风也还不错,子弟管束严格,严谨赌嫖之事,褚玉章也只有一个妾室,没有庶出子女。

    另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文继明的长孙文翰卿,这位年岁稍小,只有十六岁,却也是个出色的,也已经考过了举子试。文家是大族不必说,文继明位列宰辅,与靖北王府最是门当户对。但也有个弊端,文家子弟虽说管束也严,却主开枝散叶,几乎每个文家子弟,都会有三两个妾室,庶出子女也不少,一大家子,足有四五十口子住在一起……人事上难免繁杂了些。

    文家虽说门第最高,却被邱晨第一时间就否定了。

    只把褚明祥和温予晟两人记下,准备打发人再去细细查访了,确定这两人的品行性情,还有家中诸般人物性格、关系种种……诸般条件筛选确定了,邱晨打算再寻个合适的机缘,让满儿见见那几个人。毕竟,以后是满儿嫁过去过一辈子,条件是必须的,也还得要两个人看着顺眼,生出情分来才行。

    宜衡和赵玉真在靖北王府盘桓了一日,傍晚时分方才告辞。

    转天,常佳仪又来了。茗薇抱着小团子也赶了过来……

    又有无数人发了帖子过来,邀请邱晨母女过府,或游园或赏荷或赏兰……还有那过寿的、洗三、抓周诸般事务,邱晨大部分都命人送了表礼过去,并不出面,倒是有几张没法子推托,也恰好满儿回来,需要去露露面,给她一些结实朋友的机会。邱晨斟酌着,挑了几个帖子交给满儿,让她挑着喜欢的,母女俩再一起出门。

    满儿之前是厌烦这些迎来送往的,但随着年岁渐长,也渐渐了解了些人情世故,知道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当初她也算在京里长大,对这些也不算陌生,倒也应酬得轻松。于是,很随意地让邱晨拿主意,她则笑嘻嘻地替邱晨开了柜子,拿衣裳首饰搭配去了。

    满儿自小生的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水汪汪黑亮亮的,仿佛会说话一般。随着年龄长大,圆滚滚矮墩墩的小身子也抽条儿般蹿高了,如今已经跟邱晨相仿,却比一直偏瘦的邱晨圆润了些,却并不胖,修长提拔,身量苗条;因出门较多,皮肤不那么苍白,却透着满满的健康的光泽,不用擦胭脂,就自然白皙红润;唇形似菱角儿,嘴角微微上翘着,嘴唇不涂口脂就自然红润饱满;衬着黑亮亮的眼,弯弯的眉毛,还有黑鸦鸦亮泽的浓密黑发,不说绝世倾国,却也能够倾城美人了。

    这样的女儿,邱晨觉着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私心里恨不能长久地留在身边。可也知道,这份私心也就是暗暗想一想,终究是要不得的。满儿大了,要有自己的人生和幸福……

    这时候,邱晨怎么都觉得很无奈,很怅然,这大概就是幼鸟离巢时,父母们都不可避免的感受吧!

    ...

番外 十五 小儿女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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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捂脸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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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而且,他还很遗憾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儿下手……他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三岁,只比满儿小三岁,聘个正妃刚刚好啊!

    心里寻思着,一贯冷面的靖北王更是浑身肃冷起来,连走在他前头的唐文庸都有些不自在了,攥了攥手里的扇子,却没敢回头。毕竟,这事儿他做的貌似有点儿心虚。

    今儿,唐二突然提出体察民情,又定南侯女儿的亲事那般八卦,临了还带上赵成芳……种种迹象,足够说明,此事,怕是唐二要掺和进来了!

    之前,他隐约知道满儿丫头和赵成芳亲近,只当是兄妹之情,却并没在意,毕竟,赵成芳也是跟着穆老头儿学武,二人勉强算是同门。及至这一次,满儿跟着赵成芳回京,他才有所察觉,却并不确实。

    秦铮嘴角微微向下一撇,见赵成芳又给他行礼,就淡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也不多言,只跟了化身为唐文庸的皇帝往外走。

    不等他跪下去,雍安帝就随意地挥手道:“罢了罢了,即换了常服,就别弄这一套了。……出门还叫我唐二爷!”

    见雍安帝和秦铮二人过来,赵成芳连忙上前见礼。

    秦铮微微抬了抬眼,旁边自然有小内侍领旨,飞快地跑出去。不等雍安帝和秦铮两人走内宫门,赵成芳已经跟着小内侍快步赶了过来候着了。秦铮瞥了一眼,就见他连官服都换了。

    雍安帝率先往外就走,临出门了,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雍安帝突然回头吩咐:“唤上赵成芳。”

    见他如此,秦铮也少不得去了朝服,换了一身蟹壳青的湖绸长衫,没有戴冠,而是系了条软脚幞头。同样是简单素雅的衣装,秦铮穿出来的效果却让人忽略了他的英俊,只觉得肃穆森然……这或许,是他经历过太多大战,杀敌何止千万,身上自然沾染了太多的煞气。

    这边屋子里只剩了雍安帝和靖北王,杨璟庸神色更是放松,一边让安辔给他更衣,脱去朝服,换了一身紫色如意云纹茧绸夏袍,系了嵌玉腰带,又挂了香囊荷包金三事诸般,头上除去帝冠,换了一顶掐丝金冠,手里捏一把前朝许朝云的山居图折扇,一身行头富贵,却不奢靡,衬着雍安帝一张脸,登时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枚,说不出的**倜傥,俊美不凡。/

    定南侯自然是谢恩领赏,双手捧了如意退出去。

    安辔应声而去,片刻转回来,捧出一只小巧却精致的金镶玉如意出来。

    “哈哈……定南侯真是好眼光。爱卿喜得佳婿,可喜可贺啊!”皇帝笑着恭喜,定南侯连声谢恩,之后跟皇帝告罪辞行,雍安帝笑着应了,并吩咐安辔:“这等喜事既然让朕知道了,少不得要贺一贺。”

    定南侯眼角微缩,躬身道:“皇上英明。去岁京府解元正是小婿!”

    “哦,白爱卿家的公子……好像去年京府乡试解元也姓白……”雍安帝饶有兴趣地话着家常,一点儿没有高高在上的觉悟。

    “回皇上,微臣小婿乃是大理寺丞白传玟长公子白骏奇。”定南侯恭敬回答着,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皇帝怎地突然起了兴致,跟他话起家常来。

    “纳聘?聘的哪家的俊彦呐?”雍安帝立刻起了兴致,追问道。

    可定南侯却皱了皱眉,躬身请罪道:“皇上恕罪,微臣次女今日纳聘,早上出门夫人叮嘱尽早回府,若是皇上只是体察民情,微臣就不相陪了,还望皇上宽宥。”

    按说,皇帝邀请,一般没人拒绝。

    雍安帝也颇有些小得意,一脸笑地走下来,招呼着安辔给他更衣,一边笑道:“临近五月节,也不知百姓岁月几何,二位爱卿若是没事,不如陪朕去街上走走,体察体察民情!”

    心里却都有志一同地鄙视,这位皇帝的黑暗心肠!

    靖北王秦铮和定南侯赵琼连忙口称:“皇上英明!”

    皇帝一句话,定下了基调。派遣官员不说安抚,更不能明着说去挑拨离间,而是教化农耕。这一个农耕,带过去的可是高产的马铃薯种子和先进的种植技术,意味着吃饱肚子,进而就是部族延续和壮大。这等好事,想必西南诸部首领不是太傻,都会抢破头的想要……这巨大的利益面前,想挑拨点儿矛盾,甚至挑起几场部族战争,其实不是大事儿。

    雍安帝哈哈一笑,抚掌道:“既如此,那朕就依着二位爱卿的意思,派遣官员前往西南诸部……嗯,听说,他们那边山中土地贫瘠,几乎种不出粮食来。倒是咱们这边广为种植的马铃薯,能够在那边种植。唔,就派官员前去教化农耕吧!”

    “皇上,臣赞成靖北王之议!”被问到脸上了,定南侯自然不能再隐晦表达,只能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被定南侯腹诽的秦铮却面色不变,脸色肃穆,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着,仿佛皇帝问话跟他无关一样。

    这话一出,定南侯和靖北王都暗暗腹诽,还问啥问,你这不就用上了,挑拨打压拉拢……只是,定南侯也没想到秦铮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也早过了而立之年,怎么还这般直率敢言。这连打带拉的话,皇帝能做,大臣能做,谁都能做,可真正宣之于口的却没有几个!本就是做的说不得的事儿!

    雍安帝却没了头疼之色,笑嘻嘻地转眼又看向定南侯,语气和缓道:“定南侯,你在西南驻守多年,对西南诸部更加了解,你觉得靖北王此意如何?”

    两个大臣,一个要拉,一个主张明拉暗打……

    西南诸部相邻而居几百上千年,本就摩擦不断,各个部族之间,时常会发生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如今虽说在表面上都承认归附大明国治下,却仍旧在很大程度上我行我素,那些部族的土司、头领,就跟当地的土皇帝一样,对部族拥有绝对的统治权。这些部族虽小,却都能称得上是隐患因素,谁也不知道,哪一个部族哪一代出个杰出人物,就能发动叛乱,甚至割地以据,开国称帝……

    秦铮侧转头,先向定南侯略略颌首致以歉意,这才转回头去,向雍安帝回奏道:“臣以为,朝廷派员,不应以安抚调解为任,而是应调起诸部矛盾,使起互相牵制,朝廷再出面平抚、拉拢,才利于西南的长治久安。”

    雍安帝眉梢微微一挑,来了精神:“哦,你有什么意见,赶紧说来听听!”

    秦铮一贯地冷着脸,略略躬身施礼,道:“臣赞同定南侯对西南诸部之说,也赞同不贸然动兵,却不赞同定南侯所谓安抚、调解。”

    雍安帝微笑着听定南侯说完,不置可否地转了眼,看向秦铮道:“不知,靖北侯有什么建议?”

    定南侯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最后总结道:“是以,臣不赞成冒然动兵。……可以派遣官员前去安抚,调解,教化,使之与天下百姓一起,放下芥蒂,共享太平。”

    定南侯也不虚言推脱,正色道:“干山部位于贵西山地,西南为布衣、瑶、彝、羌、藏诸部相接,民风剽悍尚武,善射,又多有巫医豢养蛊毒之物,箭头、刀枪多涂剧毒……另外,臣且认为,干山部只是与所临羌部发生矛盾,这才有所动作,而非对朝廷不利,更不是生了叛乱之心……”

    定南侯驻守西南多年,对这些情况自然了解甚深。下了朝,两人奉旨到了大殿后头的体顺斋,谢赏落座,雍安帝开门见山就问起西南之事。

    说实话,西南夷诸部大都人口有限,战力也一般。但西南地形多山多水,多有密林沼泽,气候潮湿炎热,瘴气弥满、疠疫遍地,还有无处不在各种各样的虫蛇毒物,甚至不起眼的草、木,都是剧毒之物,碰触之后,可能引发皮肤溃烂,剧疼灼伤,甚至死亡,外面的人在这种环境中适应能力,远不及当地土著。这也是,西南诸夷让人头疼的地方。

    定南侯本就是驻守西南多年,对西南夷诸部形势都了若指掌;秦铮虽说是北边建功,后来却也曾去川陕平叛,后又一路南下,平定了南陈,对西南夷诸部虽不及定南侯,却也能了解个大概。

    在皇宫里待得久了,这位雍安帝也觉得憋闷,恰好这一日朝会上,有大臣禀报西南夷干山部有所异动,请求朝廷派兵平定,一群大臣就这事各抒己见,争执不休,吵得他头疼不已,下了朝,他就留了靖北王和定南侯二人,商议西南军务事宜。

    经历了最初的安抚、拉拢、打压,纵横联合之后,朝局大定,人心收服。因着是名正言顺地承诏登基,杨璟庸当了皇帝后,虽然也出了些小状况,却都如疥癣之疾,成不了大患,抬抬手也就捋平了。

    登基之前是外松内紧,登基之后是外紧内松。

    没到手时心心念念,食不香睡不稳的,等真到了手,在最初的兴奋期过后,再好的东西也不免觉得有些腻歪,生出不过如此的心思来。世事万千莫不如是,天下最尊贵的那张椅子,也不例外。

    ...

番外 十六 小儿女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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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铮面色不变,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雍安帝却极畅快,扬声大笑,径直去了。

    向晚时分,雍安帝方才尽了兴,自有护卫侍从护卫他回宫。临行前,对秦铮耳语:“跟姐姐说,我等着喝丫头的喜酒了!”

    之后,又去了摘星楼,那边却是别一番奢华景致。又有歌伶上来奏乐清唱,琴音袅袅,歌喉婉转……到了这一步,赵成芳却已经能够自然而对,窘迫之色几乎没有了。

    离开四喜班,唐文庸再次打起精神,竟往那倚红偎翠之处行去,一朝天子雍安帝,竟亲自带了两位臣子去逛**……让他颇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赵成芳面对那许多歌伎美人确没有对男伶那般厌恶,初进门甚至还红了红脸,却很快镇定下来,不管身边是万紫千红还是红粉骷髅,只做无视,收敛心神,看也不看一眼。

    可惜,唐文庸花了大价钱,却被这两个不懂风情的扫了兴致,只坐了一刻钟不到,就悻悻地离了四喜班。

    只奈何,今儿三个人中,偏有那不懂风情的呆头鹅。不说秦铮的视若无物,就是年纪轻轻的赵成芳,也神色淡然,甚至隐隐还有些厌恶之色,对那伶人的万种风情没有半点儿痴迷之色。

    那伶人是惯于应酬的,含笑弄痴,一喜一嗔,皆是风情;又妙语连珠,身姿曼妙,真真是让人笑让人哭,生生摄了人的魂儿去!

    唐文庸也是深谙其中关窍,轻车熟路地招了最当红的一个男旦过来陪侍。这男旦已经扮上了,却只穿着海棠红的窄腰袄子,鹅黄色的菱花裙子,那小腰儿一掐,宛如风吹拂柳;那眼波儿一横恰如一江秋水,一管嗓子更是又酥又脆,闻言就能让人酥了身子……不愧是京城最大四喜班的头角儿,真真比那花魁风情更盛,容色更艳,真当得起一句‘风华绝代、风情万种’!

    这时候,戏班儿里的伶人俱为男子,大都是七八岁就开始学戏,十二三岁登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没发育,容貌清秀骨骼匀称,扮上妆之后袅袅娜娜、雌雄莫辩,最是好看动人。而这也使得狎优之风盛行一时,说白了,就是嫖男妓!当然,相对的戏班子大了,班子里的角儿境遇会好一些,不会被一般人欺凌,但也有得罪不起的贵人,本质上没有差别!

    杏花春馆,乃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四喜班下处,三层木制楼房,规模颇大,气象不凡。e一楼是茶座戏台,二楼三楼都是环绕悬空设计,四下里用屏风、碧纱橱隔断,形成一个个小阁子,精巧雅致。

    此话一出,唐文庸更是笑的几乎坐到地上去。不过,倒是让他意外,平日里秦铮可是最冷淡的,不该接这样的话才是……他转着眼看看赵成芳,又忍不住哈哈一笑,挥挥手,招呼那两个都有些异样的人往东而去。

    还说什么遇到兵,他们当兵的虽然直鲁了些,却并非不讲理啊!

    秦铮在旁边哼了声:“有话说话,绕那么大弯子何用!”

    “你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唐文庸心情倒是大好,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调笑赵成芳。

    “哈哈……倒是个伶俐的!”唐文庸笑着赞了声,使了个眼色,铩羽的赵成芳朝那小姑娘拱拱手,微微尴尬着,随了唐文庸离开。

    这一番话说的简单,也没引经据典,争议辩论,无比直白,却很了当,不管有理没理,人家不卖却是能做得主的!直接让赵成芳没了话。

    说着,小姑娘还笑盈盈地朝赵成芳屈膝福了福,道了声恼!

    却听那看摊子的丫头被念叨的两眼发花,捂了额头苦笑:“这位公子读得满腹文,一把小小的扇子也能说出这许多道道儿来,着实让小女子佩服。但我等毕竟是摆摊做买卖的,关着本钱的,这扇子我们进货就贵,也只能贵了卖,五两银子是实在价,再不能讲究了!”

    秦铮本就清冷,也不善言谈,听得这一番弯弯绕,也不由暗暗合计,这样的人,大概能跟得上满儿那丫头的心思吧!别说,若是换个稍显愚钝的,说不得会让她丫头无趣乏味……

    赵成芳在这里长篇大论,唐文庸却后退两步跟秦铮凑做一块,低声笑道:“不愧是我钦点的,这一番,竟让他几乎做成一片文章出来了!”

    唐文庸微微挑了挑眉,果真没有半分恼怒之色,却并不自己搭话,只回头看了赵成芳一眼。成子会意,上前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未免太大了……如今海运昌盛,倭国往来频繁,这倭扇也不过些,却不再是难得之物。这扇子也就沾了个,却远谈不上精致。倭扇以鸦青之色为底,勾画描绘诸般人物花木莲荷水鸟,又有用银泥为云气、月色之状,又有泥金做点缀突显繁华富贵之气,这些你这扇子俱无不算,就这扇骨和扇面,也不过是普通的白竹和薄绢,真正讲究的倭扇,不说象牙犀角玳瑁之类,只说竹制扇骨,则以梅篆竹为贵,其次又有斑竹、棕竹诸般,扇面则以祥云绢为最贵,其次又有晴岚绢、宫内绢诸等……据在下所知,一把梅篆竹为骨祥云绢为面,画工还要精致的倭扇,也不过三五十两纹银,其次,最贵的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

    这话若是一般人说出来,怕是立时就把货物丢下了,可偏偏是个小姑娘,而且容貌颇为俏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含着笑,七分动人;声音清脆如飞珠溅玉,八分悦耳……这七七八八综合到一处,就成了十分悦目十二分的是赏心,哪里还生的起气来。

    摊主是两个小姑娘,约摸都在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短衫襦裙,闻言,其中那绿衫子小姑娘抬起头来,笑着道:“小本生意,也就摆个摊子吧……客官可是想要这把扇子?一把五两银,概不二价!”

    成子暗暗惊讶,原来竟是倭扇,难怪画风迥异。

    走出几步的唐文庸也折回来,随手一拿,恰好拿了成子所指的那一把,展开一看,笑着对那摊主道:“这倭扇倒是还算精致,怎地在这里摆个摊子?”

    秦铮随意点了两把让小摊包了,成子也在旁边参言,指点着一支靛蓝底色的梅花扇道:“这一支也不错!”

    又走到一个卖宫扇的小摊子,这个摊子卖的是折扇,扇骨扇面没什么两样,主要是画风不同,同样是画面,却不是常见的素白、泥金等色,而是用鸦青之色,描绘豪贵如唐朝人物者,间有妇人鞍马,又有水景莲荷、花木、水鸟诸般,用色秾丽鲜艳,线条精致繁复,给人一种奢丽繁华之感。

    唐文庸是知道他这爱好的,并不以为意,倒是赵成芳第一次与秦铮一起逛街,看到大名鼎鼎的靖北王这般模样,惊讶之后,又有些释然。他出仕前一直住在靖北侯府的,自然了解靖北侯夫妇恩爱有加,却对他们相处的细节知之不多。如今看来,靖北王和王妃之所以鹣鲽情深,固然有两人性情相投的缘故,但是更多的,还是两人互相体贴关怀爱护,日复日年复年,方能历久弥新,长长久久。

    说起来,只因靖北王妃邱晨性子古怪,不爱那些金银之物,偏偏喜欢这些市井拙朴便宜的小玩意儿,时间久了,秦铮也就养成了习惯,但凡逛街遇上,总爱买一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回去凑趣。

    唐二爷摇着折扇,迈着方步,一派潇洒俊逸地徐徐而行,不时还在街道两旁的旧摊、文房杂物摊子前住住脚,跟小摊贩闲聊几句,或者拿起一些小玩意儿把玩一回。赵成芳毕竟年轻历浅,这会儿只有小心伺候着的份儿。倒是一贯冷峻的秦铮,不言不语地跟在后面,在摊子上挑了好几个小玩意儿买下。

    却说三人来到铁槛寺街,天气晴朗,风物正好,游人如织。

    铁槛寺街之所以繁华,最先是因为临近贡院,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多聚居在这一片儿,相应的,各地的会馆也就多着落在此处。会馆乃是联络同乡之谊的所在,不但学子们会在此投宿、聚会,当了官之后,也往往回到这里联络同窗,朋友相聚,渐渐地,各地官员述职,也喜欢住到这些地方来,以便于交际联络……文人士子乃至官员多了,自然店、文房铺子就多,又衍生出茶馆酒肆,乃至戏园歌寮妓馆也应运而生,只不过,妓馆后来居上,形成了自己的一片更为繁华的红灯区,却是在铁槛寺街隔了四五条街外的八珍庙了。

    赵成芳不知这位的秉性,秦铮却是知之甚深,之前听他说要出宫体察民情,就怕他往那些烟花柳巷去,这会儿见他来了铁槛寺,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在‘唐文庸唐二爷’的带领之下,出了西便门,直接南转,绕过六部衙门和贡院,经宣武门出了内城,就到了以文房画出名的铁槛寺街。

    说起对京城的熟悉,几个成子也不如雍安帝啊,当年,这位可是以能玩会玩著称的王爷,但凡京城好玩有趣之处,就没有他不知道没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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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七 小儿女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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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户部的一名侍郎更是直接嗤笑道:“吾皇坐拥万里江山,什么米没吃过,还少他那一星半点儿的‘去岁之米’!”

    不仅雍安帝这么想,朝堂上的百官也大都这么想,对那名不见经传的赫连部根本不以为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hp://

    去岁收的稻米,今年又过了一半了才想起送过来,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鸿胪寺行人司的官员也很疑惑,但皇帝问起来了,只能拿出赫连部的人说的话回奏:“赫连部去岁得了天朝耕作之法,收稻米若干,特送来给圣上尝!”

    雍安帝很疑惑啊,“那赫连部年前不是来过一回了,咋又来了?”

    只不过,这边皇帝刚刚下发了去颐和园避暑的旨意,那边鸿胪寺行人司的官员奏道:“赫连部遣人进京,已到京西驿站候旨!”

    国富民丰,国泰民安,四海平定,天下太平,真正的太平盛世,雍安帝这个皇帝当的也就相对容易一些,做起事来,也很少有掣肘,更何况,就避暑一事,雍安帝还算节俭,并不铺张,耗费不会过多,臣子们到了夏天也愿意去那山清水秀之地避避暑气,自然也乐得愿意,皇帝一发诏,臣工们齐声附和,一致通过。避暑一事就布置下去,百官们则隐隐兴奋着,回家各自安排,带哪个美妾,还是带刚入手的爱姬……

    虽说雍安帝登位不久,但经过景顺朝一番南征北战,南疆北边都很安稳,乜有什么大的战事。加之几种新禾的推广种植,百姓们吃饱了穿暖了,自然百姓和乐,天下太平。又有南方海事的发展,进出口贸易迅速发展,带动了江浙赣皖等地工坊商业,桑蚕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传统出口商自然越发繁荣,另外还开发了竹制、纸制、丝绸制、琉璃制等深加工商,也极快地发展起来,一船一船地运往南洋,更有甚者,越过天竺运往锡兰和西方。内地和北方的百姓则更热衷于稼穑,将传统的小麦水稻和几种新禾的种植技术不断完善,产量也逐步提高起来,如今不仅是红薯、马铃薯亩产过千斤,就连小麦水稻的产量也大幅提高,亩产平均能够达到四百到五百斤,比之前二百斤的平均亩产翻了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有志一同,满儿在靖北王府安排避暑事宜的时候,宫里的皇帝也下了诏,命百官协调筹备一旬,六月初六移驾颐和园避暑,并点了随行官员,也对京城留守的官员做了安排。

    是以,这一日满儿陪着娘亲理完家务之后,就顺道吩咐下去,安排人手去准备避暑事宜。一家人出城,又不是一天两天,自然准备的东西就很多,满儿吩咐的也是车辆啊、马匹啊、出行要用的人手协调安置诸般,邱晨看着丫头安排的有板有眼井井有条,也就放手任她施为,并不掺乎。

    听满儿这么一说,邱晨也大致有了数,倒是暗叹女儿跟她的心思不谋而合,自然不会反对,索性甩了手,都交给满儿去安排处置。[800]

    雍安帝登基后,几乎每年夏季都会去颐和园避暑,皇帝一动,自然百官随行,是以,邱晨再去庄子上避暑,也就不怕把秦铮一个人甩下了,倒是一家和乐,其乐融融的很。而且,秦铮的庄子就在颐和园南,相隔不过十余里,一早秦铮骑马去颐和园都来得及。

    太祖在位是,天下初平,府库紧张,园子自然也就没有精雕细琢,不过是建了个大概轮廓,有了个雏形,之后百余年几代帝王不断经营建设,渐渐形成了一片既有皇家的宫殿巍峨,又有江南水乡的秀美婉约,景色秀丽,风光宜人的园子,因远离城区,又有大片的湖水青山,平常的气温比城里低上不少,特别适合避暑。

    颐和园位于玉泉山东,有京城第一泉的玉泉水,又有白浮泉水和金水河,形成了两河一湖一泉的密集水系络,润泽了一片山光水色。

    润丰园其实是开国太祖所建,引白浮泉水入瓮山,汇成大湖,太祖命名其为‘承平’,言天下太平之意。又以这一片湖水修了园子,命名颐和园。

    说起避暑,之前景顺帝在位时,因身体不好,不过是在挪到西苑里听闻处理朝务,换了雍安帝登位之后,就不再满足于西苑的局限,每年夏季都要搬到城西玉泉山的颐和园去避暑。

    邱晨睨着大女儿,缓缓地扯出一个笑来,满儿嘿嘿一笑,又赖在邱晨脖子上蹭了蹭,被邱晨一巴掌排开,乖乖地收拾了惫懒样儿,规规矩矩走路了。

    邱晨横她一眼,把满儿丫头看的微微红了脸,蹭了蹭邱晨的肩膀道:“我就是想着,带着弟妹们去庄子上,也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稼穑艰辛,生活不易。嗯,还有水性,他们年纪不小了,也该练起来了,再大些,九儿也好再跟哥哥们一起下水了!”

    “嘻嘻,我也没有什么法子……这就要六月了,暑气渐重,这京城里着实热的慌,想必娘亲也想着去庄子上避避暑气……”满儿一脸无害地笑着道。

    福儿满儿两个小时候,家境艰难,缺吃少穿的,两兄妹之间的感情却特别好,向来都是互帮互持的,从没向亮儿九儿这般模样。而且,邱晨也有些头疼,几个小的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物质生活的极大优渥,却也少了贫家儿女的相帮相扶,亲近无间。反而因为各人身边多了那许多婆子丫头小厮,也就多了种种利欲心机,自然而然的,分薄了兄妹感情。看了今天早上的情形,她已经想到了几个法子,促进孩子们的亲近和相互帮扶之心。当然了,她想到的办法是有,但她更想先听听女儿的主意。

    邱晨推了一把没推动,也就放任她赖着了,只笑道:“你自己没事儿,那亮儿、九儿几个小的,你可有什么法子了?”

    “娘……”满儿撒娇着,依偎在邱晨的肩头,已经比邱晨还高出一寸的身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年纪渐长,邱晨也讲究起养生来。在府中能不坐轿的时候都是步行,也算是锻炼了身体。每日早晚也会去后园子里转一转,大部分时候是秦铮陪着,秦铮没时间,还有身边的几个丫头,听小姑娘们唧唧咯咯说着话,心情自然而然地放松了。

    “嘁,你那般讨巧卖乖的,当真没有什么事求着我?那我可就认为你是真心夸我,安心收下了!”邱晨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松风院走。

    “哎?娘这话从何说起?”满儿满脸迷茫,笑嘻嘻地问道。

    邱晨斜了她一眼,一巴掌拍在满儿的手上,笑嗔道:“说吧,有什么事让我出头?”

    等福儿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告辞出门上学,满儿就干脆腻过去搂了邱晨的胳膊,笑嘻嘻道:“娘,我陪你去理事!”

    满儿寻思了一下,暗暗有了主意。

    俩个小的看似偃旗息鼓,休了战,其实,从他们的表情动作中就不难看出,小东西们不过是迫于形势而低头,心里没有哪个真服气的。

    九儿哼了一声,还想刺一句的,抱着她的大姐却紧了紧胳膊。九儿小丫头只得收拾起任性来,嘟着嘴道:“妹妹也有不对的地方,哥哥也别往心里去。”

    乖乖地起身,亮儿对九儿小小声的道歉:“妹妹,对不住了!”

    亮儿很有些不情愿,但抬眼看了一圈儿,娘亲不说,哥哥们也没一个出声的,特别是年长许多的大哥,更是目光隐隐含着告诫之意,他禁不住暗暗打了个寒战。在旁人眼里最是温文知礼的大哥,手段可多着呢,他们几个小的犯了错,可没少受教。是以,说起家里最可怕的人,并不是冷厉威严的父亲,而是一直面带微笑的大哥,其次就是总是笑眯眯的娘亲……

    满儿一笑,抬头看了看,就见自家娘亲只是含笑看着她们,没有阻止的意思,也就继续充当起长姐的责任,教训幼弟道:“逗一个人,也不是非得恶语相向。来,给九儿道个歉!”

    亮儿脸一红,嗫嚅道:“我,就是逗逗她!”

    满儿一笑,道:“既然是哥哥,怎么不知道让着妹妹?你想想,若是大哥和我都欺负你,你会怎么样?”

    心里这么想着,亮儿也压根没想过为什么九儿当了姐姐他就没法见人,而且妹妹和姐姐又有什么不同,不过相差几分钟而已。

    九儿丫头那么娇气,当妹妹也就算了,再让她当了姐姐……他还见不见人了!

    亮儿挑挑眉毛,毫不迟疑,不容置疑道:“当然是!”

    满儿瞧着气鼓鼓的小丫头一阵好笑,却只能辛苦忍着,一边抬手拍了亮儿一巴掌,笑嗔着:“你是不是哥哥?”

    显然,满儿和稀泥的话九儿并不认同,她蹙起眉毛,皱着小鼻子道:“他还是哥哥呢!”都不知道让着她这个当妹妹的!

    九儿是家里最小的,大哥大姐不用说,自然都**着她,二哥三哥也让着她,独独这个跟她相差几分钟的小哥,爱挑刺儿,嘴上不饶人,经常惹得她跳脚。

    “坏蛋小哥!”九儿气恼地叫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就要冲上去,被满儿一伸手抱了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揪揪她的小鼻头笑道:“你小哥就是说话不中听,其实也是夸你聪慧呢!”

    亮儿话不多,却绝对说一句算一句,夹了了一只饺子,神色平淡道:“有点儿心眼儿都用在这上头了!”

    得了夸奖,九儿欢喜无限着,圆鼓鼓的小脸儿泛着红光,就如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

    满儿赞赏地看着九儿,赞叹道:“哎呀,没想到九儿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了。”

    邱晨但笑不语,九儿仰着小脸儿笑嘻嘻地开口:“姐姐说的菠菜面我也吃过。不过,这个可不是菠菜做的,而是用绿茶粉加了澄面和面粉做的,取的是绿茶清香祛腥解腻之用。”

    满儿第一次见,难免好奇,指着那绿色皮儿的饺子道:“我吃过娘亲做的菠菜面条,这个应该也是菠菜做的饺子皮儿吧!”

    紧接着,丫头们又端上来两盘小巧玲珑又胖乎乎的饺子,比较奇怪的是,两种饺子颜色特别奇怪,一种色黑如墨,另一种翠绿如碧。

    “我看你不是傻,你是懒!”邱晨又嗔了满儿一句,众人皆笑。

    满儿伸手搂了邱晨的胳膊,撒娇卖痴道:“女儿哪里敢惦记娘亲的人呐!再说了,咱们家谁不知道,贾嬷嬷和小喜都是娘亲您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些东西也是娘亲的主意……要是给了我,那才真是坏了,我傻乎乎的,哪里寻摸这许多巧方儿去!”

    邱晨嗔笑着,抬起手指点在满儿的脑门上:“你个臭丫头,这是惦记我的人了吧?还是嫌乎我没让小喜跟了你去?”

    满儿夹了一颗虾饺放在邱晨的碟子里,一边自己吃了一颗,忍不住感叹:“在海边呆了这许久,到底没人及得上这个味道。还是跟在娘亲跟前好哇!”

    就说今儿上的一份虾饺,用的都是从海边运来的鲜活对虾,剥取虾仁不算,还用特殊的手法取了红红的虾油,面皮儿用的是澄粉和水磨糯米粉,晶莹剔透,透过皮儿就能看到里边红彤彤的虾仁儿,勾人食欲,令人垂涎!

    靖北王府的早餐一贯地好吃,种不多,却绝对每一样都精致讲究到了极点。

    这一日一早,秦铮早起上朝,邱晨送他离开之后,补了一小觉起来,几个孩子也到了,娘几个有说有笑地开始吃早饭。

    不着调的人,当王爷不着调,登了大宝成了九五之尊,该咋不着调还是咋不着调啊!

    这一番之后,秦铮回到靖北王府也没做声。成子虽然有所推测,没确定之前也不好多说什么,是以,邱晨和阿满娘俩儿都不知道这一日所发生的事。若是知道了,恐怕邱晨会很不客气地给个白眼儿。

    ...

番外 十五 小儿女16

    这一章有些偏了,貌似跟满儿的婚事不太相关了

    ------题外话------

    “呃,微臣”越国公实在没想到话这么快,秦铮就将他推荐上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开口想要推辞,但开了口才意识到不合适,竟就此卡了壳。

    雍安帝略一沉吟间,秦铮主动开口了:“禀陛下,微臣马上步下都不打怵,但谈及水面,却是完全的门外汉。倒是越国公曾经在长江操练过水师,对行船作战极为擅长,微臣举荐越国公担当水师之事。”

    雍安帝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挑着眉看着秦铮,刻意地等了一会儿,这才笑起来:“好,好,此言甚佳。至于水师一事”

    秦铮微微躬身,拱手道:“微臣以为,边关换防一事固然势在必行,加强扩大水师一事也刻不容缓。若是开武试,不妨偏一些水师之才,以充实我大明水师,方能护卫我大明万里海疆。”

    心里腹诽着,雍安帝看秦铮那张冰块脸越发不顺眼,又瞪了他一眼,喝道:“说”

    真不知道,这货如此古板无趣,怎地就得了那位的芳心论长相,论言语风趣,论才干他哪里及得上自己啊哼哼

    “哼”雍安帝气哼哼地瞪他一眼,一甩手坐下。这还叫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了得怎样真的一张嘴吐出朵莲花来才算

    秦铮和徐琼连忙起身,秦铮更是躬身及地,道:“陛下误会了,微臣不善言辞,君前奏对却不敢懈怠错漏,是以,不是微臣装木头,只不过是在琢磨着如何开口罢了。”

    见他说到这里,又闭紧了嘴巴,雍安帝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秦铮道:“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别在我这里装木头。”

    “越国公忠君为国,所言自然是为国为社稷的耿耿忠言。微臣附议。”秦铮一脸正色道。

    “秦爱卿,你觉得越国公所言如何啊”

    “哈哈,越国公果然思虑周到,没见过血的兵不是好兵,此话大善”雍安帝抚掌赞叹,转眼看见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秦铮,登时觉得一阵憋气。

    徐琼年纪稍大些,跟雍安帝也没秦铮那么熟稔,自然表现的就恭敬许多,听到皇帝垂问,连忙拱手欠身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微臣以为,不仅武试所选之人要去边防历练,各府府兵,乃至京中兵将,也该适时送去边关历练。没见过血的兵可不算好兵。”

    雍安帝一脸飞扬登时蔫巴了,瞪了秦铮一眼,悻悻地将目光转向徐琼:“越国公意下如何”

    秦铮微微挑了挑眉头,看了雍安帝一眼,缓缓道:“陛下英明”

    略略一顿,见秦铮并不做声,知道拗不过这位,雍安帝很自觉地接着道:“这有什么好铺排的,漠北苦寒,守边将士也不能总吃苦。武试选出来的,直接送到北边去哦,也不仅仅是北边,南疆、西南、西北,有的是他们为国效命之地。”

    雍安帝抬眼,手里拿着茶杯盖儿,就指向秦铮道:“我问你们的意思,你倒问起我来了”

    过了片刻,秦铮率先开口,却并不是回答,而是反问:“陛下既然提出武试之事,想来已经有所铺排了吧”

    看两人沉吟不语,雍安帝也不急,端了一杯茶慢慢拨着飘浮的茶叶,垂着眼,一脸我很有耐心的样子。

    本来和平年代,武将就升迁不易,若是再开武试,三年一选拔出来的英才自然就多了,而且源源不断,狼多肉少,肯定会争夺本就稀少的升迁机会啊。武将们自然不会欢迎

    不单单是文官不会支持,武将同样不会高兴。

    这事儿,一提出来,怕是要备受质疑啊

    如今,边关安定,百姓承平,雍安帝却重提武举之试哪怕靖北王和越国公两位武将,也不敢立刻答应。

    但太祖之后,天下承平,北地边关虽时有北戎骚扰,却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时候长了,朝中仰文抑武之风再次兴盛,武科之试也在高祖一朝取消,一直未曾恢复。哪怕是景顺帝,重军功,大胆起用年轻将帅,一举荡平北边大漠,平定西南乃至南陈,立下开疆扩土的不世之功,却并没有恢复武举之试。

    本朝建国之初,太祖就曾推行过文武并举,武科如文科同样每三年开科,选拔天下英豪为国所用,不断补充到军队中去,使得军队军力不减。

    前朝有鉴,仰文抑武,结果国人推崇文弱,绮靡成风,据说谁家儿郎生的高大些黑壮些,都不好说媳妇。以至于,中原繁华之地,倍受北牧之族欺凌,山河沦陷,几近亡国灭族

    一听雍安帝提起的是武科,不管是靖北王还是越国公,都收敛了神色,肃穆起来。

    雍安帝却也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酥酪,撂下碗,接了茶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嘴,这才整顿脸色,含笑道:“也没啥大事,就是筹备武科之事,靖北王署理武英殿,越国公兼理兵部,这事儿少不得你们二位操心铺排着嗯,我有意将武科恢复常例,仍旧如文科一般,每三年一届,二位爱卿意下如何”

    话很正常,语气也很恭敬,但那表情却没有半点儿柔软,一脸冷硬的,好像在说,有话快说,没话说别耽误我回家。

    从衣袖里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秦铮抬眼看向上手的雍安帝,淡淡开口道:“皇上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

    秦铮恍若未闻,端了碗子,用银匙子挑了两口,就搁下了。是不好吃,甜的都发腻了。还三分依他看,连半分都不及

    徐琼笑笑,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秦铮,失笑着摇摇头,不好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起酥酪来。

    杨璟庸一碗快见底儿了,听了这话随意地挥手道:“想知道靖北王府的美味还不容易,咱们跟着靖北王回去,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徐琼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接过来吃了一口,笑着赞道:“果然不错。皇上说这还只得了靖北王府的三分真味,倒想不出,靖北王府的该是何等美味啊”

    安辔指挥着两个小内侍送上毛巾板儿来,让两人擦了手脸,这才给两人送上杏仁酥酪。一看碗外起的雾气,就知道是冰碗子,在冰盒里湃着的。

    秦铮横他一眼,板着脸走过去,在下手坐了。徐琼觑了秦铮一眼,也跟着一起坐了。

    一见两位臣子进门,杨璟庸也不等二人行礼,随意地抬手道:“就咱们几个也别拘礼了,赶紧过来坐下。今儿进的着杏仁酥酪不错,已经得了靖北王府的三分味道了。”

    秦铮和徐琼二人踏进体顺堂的时候,那位雍安帝已经脱去了大朝服,换了一身朱红色精绣龙纹的夏常服,神色懒散地坐在临窗的竹床之上喝着什么。

    当初,邱晨听说这事,撇了撇嘴,给了个评价:“跟个医馆名儿似的。”

    景顺帝在位之时喜欢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大臣,雍安帝却改了性子,在乾清宫后殿收拾了一间倒座暖阁出来,冬日关闭门窗,烧了暖炕,温暖如春;夏季开了后门、玻璃窗户,又特别透风凉爽,倒是四季如春,冬暖夏凉的好所在,雍安帝起个名儿,称之为体顺堂

    不说这边百官各怀心思,只说越国公徐琼和靖北王秦铮两个,互相招呼一声,就一起跟着那引路的小内侍出了大殿,一路往殿后的体顺堂而去。

    初郎中虽说贴心,但毕竟见识浅,还看不透这件事的紧迫,绝对不能耽搁,只能尽快越快越好。

    伍从溪听着心腹下属的建议,心里却在暗暗盘算。此次陛下召见越国公和靖北王二位,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若是边疆再燃战火,朝堂人事上必定有所动作。户部关系着钱粮的调度,大的战事肯定要抽人专程负责谁也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一旦打起来,需要调度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那动辄可就是十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两不说其中油水丰厚,单单能够凭此结交上靖北王或者越国公任意一个,也能让艰涩的前程光辉起来。

    “大人,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的,大可慢慢图之”

    伍从溪点点头,又沉吟道:“此子看着一团和气只怕不比靖北王好交道。”

    初郎中眯眯眼笑道:“大人不必多虑,此人既然当着众人许下了,自然要追着他这一顿东道若是能够攀上交情,靖北王府也是早晚的事儿。”

    “这人年纪轻,却着实滑不留手”

    “大人”

    眼看着赵成芳脚步匆匆去了,几位官员面面相觑着,也四散了。只剩下户部侍郎伍从溪和初郎中。

    众人纷纷拱手:“告辞,告辞”

    赵成芳又拱手道:“自然,自然。诸位大人,下官就此辞过,先行一步了。”

    他这般说,初郎中却开口道:“伍大人不计较,自然不必赵大人赔礼了。但赵大人许下的酒席我等可记下了,赵大人可不能食言啊”

    伍从溪脸上露出一抹遗憾,哈哈笑道:“唉,既然赵大人事务繁忙,我等也不勉强。不过,赵大人赔礼就罢了,不必如此计较。”

    说着,满面含笑地朝几人做了个罗圈儿揖。众人纷纷回礼,却将目光关注到伍从溪身上。

    三五个人自然纷纷附和。赵成芳也终于开口,笑着拱拱手道:“初大人这话在理。只不过,下官今日只能辜负伍大人了。改日,下官必定置备酒席,另请诸位小聚,也算是向伍大人赔礼”

    就听那位姓初的户部郎中笑道:“大人这可是冤枉下官了,俗话说住大店吃小馆,许多美味往往藏在不起眼的小铺子里。咱们同僚小聚,好吃舒坦才是正经,倒不必讲究那许多排场。再说咱们同僚小聚,吃的舒坦就好,过于拘泥反而生分了,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赵成芳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有些不耐烦,但仍旧笑意不减。

    伍从溪笑着摇摇头:“我随非大富,请顿饭的银子还是有的,你也不必太替我省钱了”

    不等赵成芳回应,旁边立刻有一位户部的郎中笑着附和道:“下官倒是赶巧知道一家不错的小馆子,就在西华门外,走过去不过一刻钟,店面不大,售卖秘制的酥皮鸭却是极好的。”

    伍从溪呵呵一笑,赞道:“小赵大人年少有为,难得还这般谦逊这眼瞅着就到午时了,小赵大人,几位大人,再忙总要吃饭,不如在下做个东道,几位赏脸一起,可好”

    赵成芳正在琢磨着赫真部的那位,猛地被打断,心中不虞,脸上却毫无表现,扬起一脸和煦谦逊的笑容来,客客气气拱手回礼:“见过伍大人。下官手头还有点儿事,要赶着处置了,再去鸿胪寺。”

    心里正琢磨着,猛地瞅见那位皇帝眼前的红人,给事中赵成芳赵大人脚步匆匆地走过来,那位在堂上碰了一鼻子灰的户部侍郎伍从溪眼睛一亮,向身旁几位同僚打了个眼色,上前一步,状似不经意地跟赵成芳招呼道:“哎呀,小赵大人这是急着去鸿胪寺么”

    几位臣子目光交汇,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哎,今日殿上不是正说了一个来朝的部族,叫什么赫真部的嘛这会儿春暮初夏,北地恰好冰雪消融啧啧,可不正好适合用兵嘛

    或者,皇帝手里有钱了,看着哪个部族不顺眼,起了动兵讨伐之心

    这两位,一南一北,平定边疆,开疆扩土,俱都是战功赫赫的重臣统率,皇帝同时召见这两位难道是边疆有变

    大臣们走得远了,也有那么几个转回头望过来。看到的是有两位的背影。心里猜测着圣上同时召见两位国之柱石,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他大臣闻言纷纷笑着拱手相辞,倒是靖北王秦铮和越国公徐琼恰好站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就相跟着折返回来。

    不等他走出大殿,一名小内侍匆匆而来,走到秦铮近前躬身道:“皇上召靖北王和越国公东书房觐见。”

    秦铮立于右侧首位,退朝之后,缓缓随在百官后边往外走,自有赵国公徐琼等人打着招呼,小声地说笑寒暄,秦铮一贯冷厉少语,但自从婚后,有妻有子,在人前的冷厉减了几份,待人也平和的多了,与同僚碰在一处,也能偶尔说上一句了。

    赵成芳领了旨退到一旁,鸿胪寺行人司的官员也行礼退下,雍安帝使了眼色,安辔询问之后,宣布退朝。

    “臣领旨我主英明”

    略一沉吟,雍安帝就笑着应了:“好,就准赵爱卿所奏”

    雍安帝对赵成芳主动请命多少有点儿意外。赵成芳在他身边也有一年多快两年了,对他的性子雍安帝还是了解的,知道这个臣子虽然年轻,却并不毛糙冲动,不说同龄人,就是许多为官多年的老臣,也没有他内敛深沉,平日里极少主动发表意见,但真正问到他,他说出来的也总是有条有序,颇有见解。说实话,这样的性子雍安帝非常喜欢,他是想着锻炼赵成芳几年,逐步提起来,做宰相重用的。今日赵成芳自请所述理由,听着也很有些道理,甚至已经说动了他,但雍安帝还是存了一丝疑惑。

    “皇上,”赵成芳躬身揖手,禀奏道,“臣巡守辽地与奴儿干,对赫真部之事略知道些,此次,赫真部进京奉上北地之稻米,微臣以为,乃是大事,宣扬我主英明、我大明教化、四夷诚服之功,顾臣自请,接洽赫真部使团,并使其见识我朝繁华、仪制,真正安心归附,再无异心。”

    闪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的御前给事中赵成芳。

    皇帝话音落下,鸿胪寺行人司的官员正要上前接旨,却在旁边的官员队列中闪出一个人来。此人身着靛青色官袍,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搁在别处,怕是朝堂上的大佬们没谁看得上这种小角色,但能够日日随侍在皇帝身边,跟随上朝的六品官员,就没有人不敢轻视了。

    赫真部送来的是北地第一批种植出来的稻米,宣扬的是大明国教化部族之功,不管那米值不值钱,都是大涨脸面的事,故而,雍安帝心情大好,破例吩咐按岁末常例。要知道,到了岁末快过年了,老板安排人出差还会给点儿好处呢,更何况皇帝面对进京觐见纳贡的部族,自然也会待遇优厚一些。这一个吩咐,已经是对赫真部的优待了。

    照常例,外国和周边部族进京纳贡朝见大都在岁末,新年之际,但因为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有些部族、外国使节进京途中或耽搁了,或有特别理由进京的也偶尔有之,这个就属于特例,就需要奏报皇上,由皇上定夺了。

    一国和一家其实一样,家业越大,一些规章制度就越全面,财务花费是重中之重,自然更要严谨,是以,一些经常出现的开支都会有定例,比如官员的俸禄按品级有定数,比如内宫之中的后、妃、各宫主位的月例银子、日常耗费也有定例;再比如皇帝举行什么祭祀、庆典仪式,也有开支定例这外国、部族觐见,也有招待规格,衣食住行乃至礼仪诸般,都有详细规定。

    雍安帝也没把赫真族看在眼里,随意地挥挥手,吩咐鸿胪寺行人司的官员:“按岁末常例吧。”

    即便赫真部发展极快,势力已隐隐成了北地部族的老大,但相对于当年的北戎,仍旧是不值一提,这等小部族,自然入不得大明国君臣的眼,没有人看得起这样的小部族。是以,赫真部进京朝觐之事虽然突兀,却并没引起多大反响,仅仅就北地种出稻米一事议论了两句,就都消了声,静等皇帝处置。

    又经过近十年的繁衍生息,在逐步吞并了周边数十个小部族之后,如今的赫真部已经发展壮大,人口增至将近三十万,地盘也从之前的几个小山头,变成如今延绵方圆近近千里,几乎占了奴儿干的三分之一和二分之一朝鲜半岛去。

    经过十年前靖北王秦铮在北边率军的一番鞑伐,北戎被灭,原本依附于北戎的几大部族也随之消亡,即使有那一二未被明军消灭的部族,也因为实力大减,被周遭的小部族趁机蚕食蚁噬,很快也湮灭了。赫真部就是那次大战之后发展起来的一个小部族,最初不过两千人口,北戎被灭之前,也不过五万人口,一直受北戎的压制盘剥,勉强维持。北戎消亡之后,赫真族也是最早倒向大明的部族,因为,那一场大战中,赫真也是受益最多的几个部族之一。不但得了大片丰美的草场,还趁北戎大败之时,劫掠了许多财货、牛羊,甚至人口。曾经的漠北之主沦为奴隶。

    那户部的陈大人很是着恼,但一瞅发话之人身上洗的褪了色的官服,就哑了火。这个人名头很大,时任监察院御史,姓刘名渊,人称铁嘴刘,贯以刚正不阿,忠心为国自傲,平日里总是一副嫉恶如仇的嘴脸,一旦有官员的阴私事儿被他知道,他就会纠结一群言官弹劾。很是让一些心虚之人畏之如虎,恨得牙痒,却毫无办法。姓陈的身在户部,自然少不了一些明的暗的,对铁嘴刘这种人,无端地就有些心虚,更别说招惹了,只能自认倒霉,夹着尾巴缩回官员队列中去了。

    古代官员有两种工资薪酬发放方式,一是俸,也就是银两;二是禄,只得是国家发放给官员的粮米。一般发放的禄米都是官仓里储存了两年以上的陈米,官员们领回来也不自己吃,当时就卖掉,贴了钱再换成新米吃。当然,这也是家境殷实的官员才能做到的,苦就苦在一些家境贫寒,又在清水衙门为官的人,少不得要吃些陈年的禄米。时间久了,自然积累了一肚子怨气,这会儿就发作出来了。

    “哈哈,陈大人也莫如此断论,那去岁之米,总比户部发给大家的禄米强吧”这是不满于以陈米发俸禄的官员。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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