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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往事串珠终成线

    秦雪初又复叹气,道:“风语阁知道此事不宜声张,只是同当并立江湖的五灵庄庄主,也就是沈老庄主私下商议了此事,还有与风语阁阁主私交甚好,但是在当时江湖上并不有名望的秦晋远相告知了此事,三人达成一致意见,各尽其力终于查到一些线索。只可惜,朝堂毕竟是朝堂,一国之君又岂是江湖中人能够揣测和预设的?”

    “如何?皇帝难道还有别的心思?”沈延青听到秦雪初提到自己父亲,一时黯然却也不说话。问话的是在一旁的洛云霄,当夜所闻灭门隐情远不如今日详细,自然是想一听究竟。

    秦雪初给了洛云霄一个赞赏的眼神,似乎也很欣赏她的心思活络和一点就通,又道:“不错。在风语阁、秦府和五灵庄三方历经一年有余终于探得有利消息,并且证明了楼兰宝藏确实存在。可正是在此之后蓝照天多番催促和追问详细情况,风语阁却隐约感觉到似乎朝廷对此笔宝藏的求之所得并不是如当初所说一般为国为民。风语阁以消息搜集和灵通立足于武林,一番探查之后便发现皇帝已到昏庸之龄,平日对朝政和民生的关注和扶助早已不如登基伊始。”

    “所求宝藏一事只不过是为了利己之私,以作事后享乐和修陵建碑所用而已。可笑风语阁、五灵庄和秦府三方竭尽全力所为的不是他们以为的天下民生,而是只为满足无道庸君的享乐私利。风语阁阁主探得真相之后便同蓝照天对峙此事,蓝照天受命于朝廷自然不会承认,只是一昧的追问具体查到什么宝藏的消息,如此反应自然是更加证实了风语阁所探得的消息的真实性。”秦雪初说道此处停了下来,一想到当年郦行风一心想着为江山天下才趟入朝政这趟浑水,事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被皇帝利用的棋子而已,如何不教他心寒和失望?

    “风语阁知道秦府一向是为商为主不涉朝政也不入江湖,这次只不过是因为秦晋远和风语阁阁主的私交甚好,风语阁想要借助秦府遍布全国甚至是远及西域的行商经旅的人脉而已。我爹郦行风与秦炼雪当年的一段情事想必我也无需多说。虽然后来我爹和师父并没有终成眷属,但是秦府与风语阁的交情还在,秦晋远与我爹的私交甚好。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我爹在发现了皇帝和蓝火教的谎言之后没有先找秦晋远说破此事,而是先告诉了沈老庄主。”秦雪初说着,看向沈延青。

    今夜的故事太长了,长的秦雪初不得不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搅着那些回忆和谈话片段。当时沈烈鸣也是在这样一个凉意十足的夜晚和自己秉烛夜谈。

    那一晚灯烛燃了一夜,沈烈鸣说了一夜,而她则静静地听了一夜。

    “延青,你还好么?”秦雪初见沈延青咬紧了下唇,面有苍白之色,也是担心今夜说的过多了她一时接受不了。

    沈延青苦笑一声:“无妨,你继续说吧,这冷嗖嗖的晚上,就适合来回忆这些冷嗖嗖又惊魂动魄的往事,不是么?”

    秦雪初知道今夜必定是无眠之夜,这些事也是早晚要告诉她的。

    “沈老庄主在知道了此事之后自然也是十分气愤,二人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并不将打探到的宝藏事宜告诉蓝照天和皇帝。皇帝自然恼怒,先礼后兵,在知道了风语阁已经铁定了心不会吐露之后也猜测到了我爹是知道了朝廷的本意,因此给风语阁下了最后通牒:初八之前若是还不上报所探得的消息,便要屠我郦氏满门,毁我风语阁上下。我爹自然不从,这便有了后来的灭门之祸。”秦雪初终于说到了当年惨案发生的缘由。

    “郦阁主终究还是太过侠义之心,不想助纣为虐。若是为了自保告知所探得的消息,恐怕也不至于遭此横祸。”洛云霄微微叹气。

    “不,就算我爹当时道出所探得的消息也无用的。皇帝知道风语阁已经知道了朝政秘事,知道了蓝火教的底细,又对皇帝起了不满之心。再加上风语阁当时在江湖中的地位,这些足以让皇帝猜忌心起、坐立不安。杀意既起,郦氏遭祸不过是早晚的事了。”秦雪初说的淡然,就好像这一段血雨腥风的当年往事不过是一个故事,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而已。

    沈延青渐渐缓过了心神,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秦府和五灵庄能够免遭于祸?”

    听秦雪初方才所言,此事秦府和五灵庄都涉及其中,为何朝廷和蓝火教仅仅只对风语阁下手?如今秦府和五灵庄还好好的立足于江湖,并且声势正盛,而当年的风语阁却被掩盖在尘封往事之下,成为武林中的避而不谈,江湖中的言语忌讳。

    “不,延青。我爹虽然找了五灵庄和秦府帮忙,但是也仅限于私下商议,我爹并没有让皇帝和蓝火教知道他们也参与其中。就算在知道了皇帝的龌龊心思之后,也不过是先告诉了沈老庄主,并没有打算告诉秦晋远,免得他牵入过多,因为秦府那时毕竟是经商之门并不是江湖势力。不像五灵庄和风语阁,身在江湖难免少了许多对朝廷和官府的瓜葛和顾虑。”这是事实,也是如今江湖也还一直存在的现状。

    “不过因为当年我爹与天山道人来往甚密,蓝火教也不是一无是处,蓝照天自然也打探到我爹那段时日去找过天山道人,因此以为天山道人也知晓此件秘事,故而前往天山追杀,也导致了真正的秦雪初坠崖。”说道此处,秦雪初顿了顿,对沈延青道,“你可知当年真正的秦雪初并没有坠崖身亡而是被我师父所救?”

    “他没死?!”沈延青果然惊讶不已。

    洛云霄心中有数:看来她是要连萧落情的身份也打算告诉沈延青了!

    “他自然是活了下来。当年我爹知道秦晋远这个么子体弱多病,这才托天山道人将他带在身边在天山清修养身,这也是秦晋远在我爹和我师父情缘已断之后依然与我爹交好的原因之一,他是心中感念着我爹的这份恩情。这秦府三公子被秦炼雪,也就是我师父所救之后,我师父费劲心思才保住他一命,并且亲授武艺于他,这秦府三公子竟然也平安成人,成了谦谦君子和武林高手。”说到此处,秦雪初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嘲讽,不知是自嘲还是另有它意。

    “可是,并没有听说秦炼雪有将秦晋远这个么子带回秦府的事情,反而是只听说过你爹和你娘成亲之后她便远赴天山从此失了音讯,江湖上都以为她为情所伤已经郁郁而终了。”沈延青虽然并不是常涉江湖之人,但是也是身处江湖世家的女儿家,对江湖上甚为流传和有名的佳人眷侣往事倒是也听说过一二。

    “我师父没有带着他回秦府是因为她心中还是恨着我爹和秦晋远的。她既然救下秦雪初自然也是曾找过秦晋远询问此事缘由,秦晋远只得告知她。因此,师父心中恼怒我爹牵连秦府,更恼怒秦晋远因为我爹这个所谓的负心人而连累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她一直没有将秦雪初带回秦府,更一直隐瞒着秦晋远他的这个儿子还活着只是对他说去搭救之时为时已晚,秦雪初已经坠崖身亡甚至无法寻得尸身。”

    “师父当年恨的是郦行风没有选择与之最为匹配的她,而是选择了意外相逢却一见钟情的梅夕月。

    恨的是自己的亲兄长明知郦行风辜负于她还与他交好,更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事情连累了自己的亲生儿。

    恨的是自己明明并无过错,却还是不能得到所爱之人的心,亲生兄长的护。

    所以,她给了这两个男人最大的惩罚。

    她将秦雪初留在自己身边,对秦晋远隐瞒了他的儿子尚且活在世间的真相。她出言讽刺和刺激秦晋远,让他心生愧疚和自责,一生不得心安。

    她将郦澜青培养成为风语阁复仇的遗世孤女,费尽她的心神,用尽她的心力,让她去做这一场不可能完成的惊天大事,最后死于其中。”

    这么多年,她早已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也知道她终究还是为了她自己的执拗和私愤。

    当年的秦炼雪何其风姿,让人心生向往和倾慕!可是她爱上了不爱她的郦行风,终究是她自己困在了江湖上关于他们二人的佳话之中。因此当郦行风寻得伴侣之后,她难以接受她自认为一直是中意于她的男子娶了别的女子。

    她怨恨,她远走,她积怨,她泄愤。

    有人会说:这值得么?这至于么?为了这样一段甚至不存在过的错失良缘而记恨这么多年,花这么大的心思去折磨他人?

    在感情的修罗场里哪里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一说。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不爱了却不是一句再见就能了断的。

    秦炼雪从来不是洒脱之人,她的所有豁达和从容在郦行风娶了梅夕月那天便化为日积月累,永无止境的私愤和执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郦氏姐妹身世谜

    秦雪初掩饰不住面上对秦炼雪的悲戚之色,或许更多的是同情。

    沈延青和洛云霄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没想到当年竟然有这么多内情往事,更没想到秦炼雪竟然如此偏执和疯狂。

    一个因爱生恨的女子,费尽余生心血只为了折磨自己的兄长和所爱之人的骨肉。这份爱太沉重、太疯狂、太狭隘、太折磨。

    而承受这一切的自然就是秦晋远和眼前这个女子。沈延青原本还在责怪她对自己的欺瞒和耍弄,可如今对她却只有满心的怜惜。

    “你,你既已经知晓了你师父的本意并不是真心助你复仇,为何还要听命于她,白白葬送了你这死里逃生的性命?”沈延青知道秦雪初并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冷静的计划着这一切,又想到那假冒秦雪初的女子,心中隐约觉得和那女子有关,便问道,“是和今夜那个女子有关么?”

    秦雪初笑笑:“你总算问到她了,你们今夜尾随至此不就是因为她嘛。”

    “我先是发现她有可疑之处才会找延青帮忙一探究竟,是不是有人假冒。没想到她果真不是你,我们不清楚她的身份和来历动机,但想着既然你易容成她的样子这么多年,恐怕也是与你关系密切之人,所以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毓景他们,打算等你回来再跟你相问此事。”洛云霄解释道。

    秦雪初点点头:“我知道,我在远处看到你和延青去试探她了,你们在阳关外的时候我们也在远处尾随着你们。”

    “你们?”沈延青听出其中之意,再加上方才在沙丘之后听到似乎是有三人在场的,恐怕另一个便是个秦雪初一起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了。

    “嗯,我和玄乾在一起。”秦雪初没有否认。

    “玄乾?你上次说云霄是无回门的玄坤,那这个玄乾——”沈延青自然也是想到了玄乾的身份。

    “他也是无回门的人,比云霄要更早脱离无回门,如今替我办事。”秦雪初道。

    “那,那个假冒你的女子究竟是谁?”沈延青和洛云霄心中俱是疑惑。

    “她是我阿姐!”

    “什么?!”

    “什么?!”

    沈延青和洛云霄异口同声,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是我阿姐,郦澜君!”

    沈延青和洛云霄心下俱是一震,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是秦雪初,也就是郦澜青的姐姐!

    “可我从未听说过风语阁有两位小姐,郦氏夫妇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沈延青立刻质疑道。

    秦雪初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黄沙,不时的用靴子踢了踢,脚下坑坑洼洼的一片波澜之纹。

    “阿姐是我爹和我娘没成亲之前便已经怀上的孩子,所以他们才急着办婚事。后来孩子生了下来之后当天便被我师父偷走了,等我爹和秦晋远找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只是说为了泄愤已经将孩子杀害,并且找了一个死婴换上阿姐当时的襁褓衣物。爹他们知道师父心智已经失神,因此也不能因此杀了她替孩子报仇。事已至此,我爹没有办法只能骗我娘说孩子生下来便早夭了,我娘难产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了,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第二年才有了我,而我娘以为我阿姐是早夭,我爹则是以为阿姐是被秦炼雪给害死了。”

    “所以秦炼雪并没有杀害那个孩子,而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洛云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错。当年师父用用死婴瞒过我爹之后便带着我姐在身边。我猜想她大概是想让我爹尝受丧女之痛,又能将郦行风的女儿攥在手里折磨。”

    说到此处,秦雪初自嘲一声笑道:“你们可知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找我来复仇,她是打算让我阿姐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去找蓝火教复仇,最终死在这毫无可能的复仇之路上,可惜我姐自幼被师父并无善待,再加上性格心思不足,并不能在这条路上走的很远。再者,师父听说秦府的三公子竟然从天山归来,心中更是奇怪!因为明明真正的秦雪初一直在自己身边,那秦府的那个秦雪初又是谁呢?”

    “所以她查出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是郦行风的女儿,所以打算也不放过你?”沈延青猜测道。

    “对,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对秦晋远更加怨恨。原本就是因为风语阁的事情连累了秦雪初,没想到在秦晋远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之后竟然还收留我来借名而生。不管是因为她和我爹的那段孽缘也好,对我霸占和夺走了秦雪初的身份的迁怒也好,总之她找上了我,告诉我她可以帮我复仇。”

    “所以你就答应了?”沈延青有点疑惑,毕竟听秦雪初方才的话,她是已经知道秦炼雪只是在折磨她、利用她而已,

    “当年年幼,正愁着满门血仇无法申报,师父说她虽与我父亲无缘结为夫妇,但是不能放着这杀害心爱之人的蓝火教逍遥在世。我当时自然是信了她,也别无他法。她告诉了我阿姐的身份,其实不过是想警告我如果我有什么异心或者违逆,她便会拿阿姐的性命来威胁我而已。”

    “那你阿姐又是怎么离开了你师父跟你在一处的?”洛云霄此刻已经猜想到当年秦雪初让玄乾保护的那女子就是郦澜君了,那藏在蝴蝶谷中的除了沈延庭之外还有她。

    “之后我渐渐成人自然也慢慢看出了师父的本意不过是折磨我们姐妹罢了。可是我还是没有说破,因为路已经走了一半,退无可退。反正已经是半条命了,不如拿这半条命搏一搏,就算不能成功或许可以换回阿姐的自由。所以我找师父谈了一场交易,我可以继续为她所利用,但是条件是让我带阿姐离开,并且她不能再去找阿姐。这也是我后来急于找一个心性简单又武功高强的人去保护阿姐的原因。幸而我遇到了玄乾,他简直出现的太及时了。”

    “刚才听你和她所言,似乎你并不知道她会尾随我们来到大漠,而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苏晚晚?”沈延青想起一开始秦雪初和郦澜君的谈话,

    “你们也听出来和看出来了,我这个阿姐做事冲动鲁莽,毫无顾忌和章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因为鸣翠的事情,担心我对苏晚晚迟迟不下手会遭受伤害,便想着替我除掉她。可她却没想过我留着苏晚晚是有用处的,不忍心对一个没有伤害之举的小姑娘下手只是其一,利用她引出更多幕后之事和幕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正武王当年是知情之人,那为何对许无闲他们还——”洛云霄突然想起当时在湖畔小栈与许无闲初次相遇的情形,难道那时秦雪初已经是心有刻意而接近?那许无闲究竟是否知道当年这些事情?

    秦雪初朝着洛云霄微微摇头又笑道:“云霄你果然是心思敏捷。当时湖畔小栈初遇之时其实我并没有认出许无闲的身份,但我猜出了程孟的身份,早年听沈老庄主提起过他,也知道他脖颈后有一道疤。他们那日的打扮本就是十分可疑,再加上许无闲的那些随从穿的靴子都是官靴,推算一番倒是不难。”

    秦雪初又道:“后来沈老庄主坐实了许无闲的身份,如此送上门的棋子焉有不用之理!不过没想到正武王老谋深算,生了个儿子但是心思耿直单纯。这次我与他们同行不过是想之后与蓝火教和奉剑楼正面交锋之时手上能多一份筹码而已。”

    “原来如此!”洛云霄这才明白为何那日秦雪初没有拒绝许无闲的同行之邀。

    “那看来许无闲兄妹并不知道当年这些事情,可是我却感觉许无闲似乎也不是如表面上这般简单。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你们,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就算许无闲什么都不知道,但程孟是正武王的师弟,他不可能不知道当年这些事情。就算他不知道你是郦澜青,但也应该不会放任许无闲和我们这些江湖人士交往过密的。”沈延青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要不我和云霄说延青很是聪明,不需对你隐瞒她的身份。你说的很对,我想这恐怕是正武王的意思,让程孟顺着许无闲的意思接近我们,最好能够同行。苏晚晚毕竟不会武功也不善心机,恐怕还是需要程孟这样的人物潜伏在我们身边才能让他更为放心。”秦雪初原本是这么猜想,可是如今——

    回想起那夜在林中与那老妇人一番谈话,秦雪初此时倒是隐约猜到了为何许无闲要刻意接近自己了,可惜这其中的另一层隐情如今还不能告诉其他人。

    如果这一切是一场一百分的谎言,那这最后一层隐情便是自己所要坚守的底线。

    “不过许乘月和沈越沣的出现倒是在我意料之外!难怪古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甚为有理!”

    说罢,秦雪初朝着沈延青微微一笑,似有暗示。

第一百三十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延青面色一红,又羞又恼,知道秦雪初在取笑她和沈越沣一事。

    “所以如今皇帝还没有放弃寻找楼兰宝藏一事?所以近来蓝火教在中原所行之事都是跟此事有关?”洛云霄心中猜测必定是正武王奉了皇帝之命联手蓝火教继续当年未完成之事。

    秦雪初却微微摇头道:“其实当年之事后皇帝觉得宝藏一事似乎并不是十分可信,再加上风语阁灭门,我爹死后这些线索就断了。因此这十年来蓝火教并不曾继续在此事上纠缠,当年也没有继续对中原武林进犯,毕竟蓝火教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与江湖为敌。它只是皇帝安插在大漠平衡和监视各族,自己为自己铲除异臣的工具。”

    “蓝火教之所以在平静了十年之后又蠢蠢欲动,是因为有人又向皇帝提起了宝藏一事,怂恿他继续让蓝火教追查宝藏之事。这也是蓝火教重返中原但又同时并不声张的原因。蓝照天只不过是想让颜落回带人回来打听和试探一番如今中原武林的形势,更为重要的是多年查探,他们也发现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将计就计让我按照计划前往大漠查证宝藏一事。他们一定以为我爹给我留下了什么线索,想等着我查证落实之后再坐得渔人之利吧!”秦雪初言辞之间尽是鄙夷之色。

    “那你真的知道了宝藏的下落?”沈延青问道。

    洛云霄想起那夜秦雪初说她并不知道宝藏的下落,但是已经确认谁知道宝藏在何处。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楼齐云知道。”

    “楼齐云!”沈延青和洛云霄心中都在想:难道那日水叔关于北高楼和楼齐云的话都是真的?

    他们原本以为北高楼或许真的很有实力,楼齐云也确实是武林高手,但也仅此而已。以为那些神秘的传言只不过是北高楼以此来掩人耳目或者树立威望而已!毕竟宝藏一事在大漠传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只听人言,不见人事。

    仿佛看穿了她们心中所想,秦雪初道:“北高楼的确是楼兰遗族所创建,飞凌羽也确实是楼兰亡族公主。北高楼越是散播这种传言,越是张扬,反而越能让觊觎之人互相猜忌、互相牵制,以保它的安身立命。反之,若是一口否认并且遮遮掩掩,那些宵小之人自然心中狐疑,定然会不时骚扰试探,甚至招来灾祸。反其道而行,反而能够借用他人之力保自己无恙,楼齐云不可不谓好城府、好手段!”

    “当年郦阁主正是因为查证了这些消息才招致杀身之祸,如今你为何还要重蹈覆辙?宝藏也好,朝堂也罢,这些都不是你想追逐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清理当年旧案?”沈延青不解,她知道秦雪初不是冲动之人,更应该比自己明白这其中的得失和成败几率。

    秦雪初嘴角噙笑,却只是淡淡地道:“谁又说我一定是为了复仇?以我之力自然奈何不了蓝照天、正武王和皇帝其中任意一方。可我在寻宝之路上已经比他们先行一步,说到底还是这宝藏招来祸端。这祸根一日不除,难解我心中之恨不说,只怕今后也是祸乱不断的引子。我们这一路西行看似平安无事,其实早已是暗流浮动,那些个魑魅魍魉早已经潜伏四境、伺机而动!”

    说罢,又看了看沈延青和洛云霄二人道:“不是问我前日为何离开么?我离开的缘由此时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这短暂一别但是与那些魑魅魍魉撞了个正着。我在途中遭到奉剑楼的伏击,这我并不意外,可是一起出手的还有中原武林其他门派之人!”

    沈洛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更是震惊:难道江湖中还有其他门派牵涉其中?

    “伏击之人中究竟是哪个门派的我尚且不知,不过也不重要了。如今既已至大漠,昨日所绘阴谋图卷,终究还是到了图穷匕见之时。等再过些时日我们深入大漠,与北高楼照面之后,只怕这些人是再也耐不住的了!”

    “究竟是哪个门派如此奸险恶毒,竟敢在秦府和五灵庄的眼皮子底下跟蓝火教和奉剑楼勾结?”沈延青心怀正气,自然是眼里揉不得沙。

    “何门何派?”秦雪初不禁冷笑一声,“延青,或许你应该问何门何派没有参与其中更为合理!”

    沈延青愕然,随即便理解了秦雪初的言下之意:“他们竟然敢——!”

    放眼江湖,竟然已经大半参与其中了!

    “如何不敢?蓝火教甚至不用搬出朝廷许以嘉名,只需告知宝藏一事便足以让他们达成协议,共同分赃。延青,你还是高估了人性的善良本存,低估了私心的根深蒂固。虽然与秦府和五灵庄作对风险不小,但是沈延冲已然也是局中之人,等到了大漠秦府又有何惧?又怎比得上黄灿灿的金子和实实在在的财富来的吸引人?”秦雪初那日听了朱盟辛与另一个人的话语便猜测到必定是其他门派已经和奉剑楼和蓝火教达成协议。

    “果真是一群利欲熏心的魑魅魍魉!”洛云霄叹道。

    “其实不必吃惊,这也是人之本性。虽然时过十载,但如今各门派掌事之人大多还是十年前的那些人。这些人十年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见死不救,十年后自然也能做出暗结珠胎、杀人夺宝之事!”秦雪初一如同洛云霄道出当年灭门隐情之时的神态,不知喜怒,不掺爱憎。

    如此胆战心惊之事在她口中就如同说道他人事迹一般,若不是有这般冷静和克制,只怕她未等事成便已经死于清秋散之毒的蚕食之下了。

    “看来果然是前路艰险,危机四伏!”沈延青感慨道。

    “延青——”秦雪初唤了她一声。

    “你,还愿意与我同行的,是么?”秦雪初难得语气中有些不确定,更多的是期望。

    她知道如今她所说之事虽然令人唏嘘,也会让延青对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产生同情和怜悯。可是沈烈鸣受她连累是真,沈延庭因她失踪是真,多番欺骗和隐瞒也是真!

    这真真假假、恩恩怨怨之中,她在沈延青心中究竟该存有几分交情,而这仅存的情谊之中又有几分是经历这些之后还能残存的?

    “不,我不会在现在你身后了!”沈延青开口,却叫秦雪初心中一阵失落。

    最终还是失去了这难得的挚友了,是吗?

    终究还是作茧自缚,以自己的伶俐之心谋算掉了朋友的赤诚之心了!

    “我不会再站在你身后,我会与你并肩!”沈延青坚定地道。

    眼前这女子连累了自己父亲不假,害得自己四哥失踪不假。可自己的父亲当年对风语阁、对郦氏何尝不是心怀愧疚?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会选择赎罪和补救不是么?父亲遗志未达,自己当然要鼎立相助。

    更何况,更何况眼前这女子的坚毅和胸怀,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生敬佩,结为兰菊之交!

    若说恨怒不是没有,今夜一开始知道她对她的重重谎言,心中自然是愤懑相加,可是细想而来她若不是如此隐瞒又如何瞒得过旁人的怀疑和算计!

    秦雪初心中一震,竟觉得鼻头一酸有些感动之意,一时又喜又愣反而不知该如何回应沈延青了。

    沈延青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道:“瞧你这般没出息的模样!那个风华卓绝、谋略过人的秦雪初去了何处?你这般小家子气模样,跟你并肩同行我该不会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吧?”说罢还故意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秦雪初一番。

    秦雪初没想到沈延青会戏谑自己,更是怔在当下,不过心中也明了沈延青是真的原谅自己了。

    洛云霄见她二人这般情状也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心结沈延青是放下了。

    沈延青见她二人都不做声,连连摇头摆手道:“得得得,我今夜听故事都听的晕了头了,你们两个病号竟也在这吹了一夜冷风。要是明日你俩谁要是一病不起了,三哥一定会宰了我的。在他眼里,病人可比我这个小妹要重要的多!”

    秦雪初和洛云霄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沈延青也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而后又正起脸色对秦雪初道:“旁的不说,我四哥若是有了闪失我想你将来也无法面对我爹的在天之灵。虽说这事如今是弄假成真,但是纵观下来你当时所推测的思路还是正确的。他们既然已经对爹下手,自然也是知道了你和四哥的关系,拿四哥牵制你确实是留有后手的上佳之策。恐怕还是要好好在这大漠打探一番了!”

    “我一定会找到延庭!”这是对沈延青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天都快亮了,我们回去吧。这一夜说了这么久的话,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今后我们三人便是知晓内情之人,往后有的是我们忧心的时候!”洛云霄见天色已有霞光,提醒道。

    “你们俩先回去,我稍后便回,免得惊扰了大家。”秦雪初点点头道。

    沈延青和洛云霄轻轻点头便结伴归去。

    待她们走远,秦雪初才看向另一处远方,突然道:“你都听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剪不断与理还乱

    秦雪初看着从沙丘另一头慢慢走近之人。

    “你都听到了,是么?”秦雪初又重复了一句。

    那人点点头,已经来到了秦雪初十几步之外。

    “延庭失踪了!”秦雪初看着眼前水叔的脸,竟再也忍不住哽咽之音。

    方才在沈延青和洛云霄面前,她还能克制得住,因为她还要告诉她们这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她没有时间去担忧,没有空隙去回想这个事实。

    如今看着水叔,却是再也掩饰不住心中软弱。

    “我听到了。”水叔却只是轻声回答道。

    “他会有危险吗?”秦雪初忍不住问道,虽然她也知道眼前人并不能给自己答案。

    “暂且不会。”

    “我能找到他吗?”她能吗?

    “会的,一定会!”水叔的肯定给了秦雪初莫大的安慰。

    出于安慰也好,出于旁意也罢。如今最紧要的就是一步步深入大漠,接近楼齐云,进一步了解宝藏一事。只有此事有了进展,带走延庭的人才会露出尾巴。

    想到此处秦雪初理了理思绪,又道:“你见到我阿姐了!”

    这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如果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眼前人应该是与郦澜君同车的。既然沈延青能看出郦澜君并非自己,那眼前人一定已经发现其中蹊跷!

    “见到了。”水叔的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他知道秦雪初早晚会问到此事的。

    这么多年了,终究还是没有瞒得过去,没有瞒得住她。

    秦雪初一改方才的略有柔弱之色,面色一冷道:“那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质问,咄咄逼人的质问,凌厉无情的质问,不甘愤恨的质问,

    水叔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了!

    从她开口问自己是不是见到她阿姐的时候,自己就猜到她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了!

    “你知道了!”时隔多年,他意外和震惊于她怎会知道那件事?!

    秦雪初冷哼一声:“我若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被你们欺瞒到死?我若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要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我若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永远都要做本不应该我我的这些事?”

    一声声指责,一声声质问。

    水叔无言已对,更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立场和理由。

    “我信你,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和心中所想之事。但我可你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着?”

    她如痴傻之人一般活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如今真相铺洒于眼前,就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血肉之上。

    血淋淋的伤口,血肉翻飞,正如同她可笑的一生!

    “澜青!”水叔出言呵斥,没有唤她雪初。

    向前几步,离得更近,更看到了秦雪初憔悴苍白的神色。

    “你好好想想,知道与不知道,于你内心真正所想之事、若行之事,可有什么冲突?难道就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你就要放弃你的计划和真正所要做的事情?”水叔语气不禁有些苛责,他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失态和软弱。

    又见她面色苍白憔悴,也知道她心中不好受。再加上萧落情的离开恐怕对她也是一阵失落,虽然无情爱之心,但毕竟是命运相缠的两个人啊!

    不由叹气,水叔也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若是知晓了此事必定心生不甘和怨恨,可是我更知道你是怎样一个孩子。你的谋思,你的胸怀,你的远见,你的灼志。你在下定决心选择要去做的时候不是已经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吗?你背着你师父行事,应该知道日后必定不会善了。我答应助你之时便已经说过:如果你是心如沸水,哪怕以命相博也要做成这件事那我只能也必定会倾力相助。可是如今你难道只因为这件事便要将这一切半途而废、抛之脑后?”

    秦雪初双眸微动,似有感慨,跌坐在黄沙之地。

    终究是她未能控制住情绪,万万不该朝着水叔如此消沉和失态的。

    水叔见她似乎有些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失态,上前轻轻拉起了秦雪初:“越来越不珍惜身子了,这要是被延信看到了又要说你了!”

    秦雪初站定了身子之后,苦笑一声道:“本就是个病秧子,再怎么挣扎也没多少时日了。你刚才所言极是,我想做的、我要做的,跟我是谁或者不是谁没有关系。秦雪初也好、郦澜青也罢,无所谓了!只是我这身子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清秋散之毒蚕食多年,近来发作的也越来越频繁。只望着能够拖着这病躯残身能够坚持到那时吧!”

    水叔瞪了她一眼道:“何必如此失意,你早该看透生死!秦炼雪给你下清秋散一是为了折磨你,二是为了牵制你,怕你羽翼渐丰无法掌控。秦晋远何尝不是早就看出你身中清秋散却闭口不提,假装无事一般。你可知道萧落情是为何身中清秋散的?”

    秦雪初摇了摇头,此事她确实不知。

    她只知道从小秦炼雪便给自己下了清秋散之毒,后来知晓了秦炼雪的这些本意和当年往事之后,她也只是以为秦炼雪是为了折磨自己、牵制自己,但是萧落情为何会身中清秋散她倒是真的不知道。

    那时的萧落情还是秦雪初的身份,小小年纪并且身在秦府,又怎么会中了清秋散?

    “清秋散是秦府祖传下来的独门奇方,虽然那时的秦府并不涉江湖,也就只是秦炼雪一人行走江湖而已,那时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秦炼雪就是秦府秦晋远之妹。初入江湖便遇上郦行风,在郦行风的帮助下她的武艺修为越来越高,心中对郦行风的情愫也越来越深。只可惜你爹对她只有兄妹之谊,秦炼雪心性偏执狭隘,自然是无法接受。秦晋远为了劝说她放下对你爹的执念,带着当时才两三岁的么子秦雪初一同前往风语阁。那时你爹已经在准备迎娶你娘,秦炼雪虽然心中难以接受但还是留下来打算参加婚礼。”

    说到这里,水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似乎这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秦雪初看着他的神色,也能想象当年秦炼雪正值风华之年却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的执念、她的疯狂,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你爹认为是他耽误了秦炼雪一番情意,因此也顺着她的意思让她留下来参加婚礼。秦晋远夫妇带着小儿子来了之后,秦炼雪倒是很喜欢这个小侄子。原本若是就这样倒也是无碍,只可惜终究是忘了秦炼雪这个女人内心是多么的嫉妒如火。”水叔说道。

    “她做了什么?”秦雪初问道。

    “你娘当时略有风寒,所以晚膳之后会服一碗汤药。婚礼前一夜秦炼雪在晚膳后的汤药之中给你娘下了清秋散。”

    秦雪初震惊不已,没想到秦炼雪那时候便已经因爱生恨到如此地步。

    “她原本是想通过清秋散之毒让你娘和你爹无法动情相爱,更不用说生儿育女。让他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让你娘死于心结抑郁之中。清秋散的特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了,无心无情无爱,尚可无大碍,可是若悲喜交加、行情爱之事,那自然是注定难以长寿。”

    “我知道。那,为什么最后中毒的却是当年的秦雪初?”她不明白。

    “当年的秦雪初第一次出远门难免有些经受不住外面的风寒天气,因此也有一些风寒之象。便让人也准备了一碗给孩子的汤水。秦炼雪看到厨房的人端着汤药出来便以为是给梅夕月的。”

    “所以,她错下了药给那孩子!”秦雪初如今明白为何他小小年纪便会中了此毒了,

    水叔面色极为悲痛,似乎在回忆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不错。秦炼雪当夜便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悔恨不已,毕竟是害了自己的亲侄子。可她却一时疯狂的迁怒于他人,竟然觉得是那个给那孩子配药的医者不该给孩子配了一副看起来和你娘的药看起来差不多的汤药,才会让她害错了人!”

    “真是疯狂到极致,自己私心到如此地步害了自己的亲侄,竟然还迁怒他人!若不是她心怀歹意,又怎么会造成如此伤害!后来呢,她杀了那个医者?”秦雪初以为以秦炼雪的性格,恐怕一定会杀了那医者吧。

    却没想到水叔摇了摇头道:“不,她没有杀了那人。只是偷袭了那人之后也给那人下了清秋散之毒。那一晚整个风语阁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你爹自然觉得对秦晋远夫妇和那孩子有愧疚,可惜就算是当时在风语阁的五灵庄庄主也无法解此毒。思来想去,郦行风便介绍了江湖奇人天山道人给秦府认识。等孩子到了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候便送到了天山道人身边修身养性,远离红尘世俗以免乱了心性加剧毒性。”

    “事发当天晚上秦炼雪就因为此事觉得无颜面对秦氏夫妇,心中自责,又无法面对郦氏夫妇,因为心怀怨恨。所以当夜便离开了风语阁,从此下落不明。而那也中了清秋散的医者却活了下来,并且解了毒。”水叔又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怜之人可恨处

    “解了毒?”秦雪初疑惑:如果有解毒的法子为何不替当时的秦雪初解毒而是救了那个医者?

    “清秋散并非一定无解,这你是知道的。当年秦晋远的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大为震怒,因为这毒毕竟是从他手上到了秦炼雪手中,见到秦炼雪酿成大错自然心怀愧疚和自责。秦炼雪的功夫其实也是受传于她父亲。她父亲虽然身手并不算一流但是专修内力,因此内力雄厚。只可惜清秋散的解毒之法太过凶险和讲究平衡,当时的秦雪初不过是和毫无内力和武学根基的幼儿,根本承受不住他祖父的雄厚内力去替他解毒。”

    秦雪初这倒是第一次听秦府之外的人提起秦晋远的父亲。在秦府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提起,祭祖之时秦晋远也就是让他们敬香行礼,很少会提及关于祖父的事迹和往事。自己也只是听大哥说起过他刚记事的时候祖父的身体已经十分不好,常受病痛之苦,后来一场大病便驾鹤西去了。

    如今想来,恐怕秦晋远父亲之死跟当年此事也有关联。

    “当时秦晋远父亲已经是缠病多年,其实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中了清秋散之故。清秋散原本并无解法,正是秦晋远之父以身试毒,苦研多年才摸索出这么个以内力渡身的法子。那时秦晋远之父虽然有能力用自己一身修为给秦雪初那孩子解毒,可惜秦雪初幼儿之躯无法承受他祖父的一身内力。可若是等秦雪初长大,他祖父的病情却拖不到那时了。所以出于不浪费这难得的经过多年清秋散浸身的内力,又出于对那医者的愧疚之心,秦晋远的父亲用了自己一身内力救了那医者。”

    秦雪初眸光流转,看了看水叔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那医者是谁。”

    水叔知道她的心思,道:“想必也是瞒你不过。那医者正是五灵庄的沈烈鸣!”

    秦雪初冷笑,如今也更清楚秦炼雪和沈烈鸣之间这私仇的来龙去脉了。

    “如今往日种种你都清楚了,今后对秦炼雪不可不更加防范。这个女人如今多半已经是心神失常,虽说让你做这些一半是出于折磨于你,恐怕另一半还是因为她心中多少也还念着对你父亲的旧情,总归还是想着若是你真有本事替你爹报仇,也不算是一桩坏事。”水叔说起秦炼雪,倒也是面有同情之色。

    秦雪初何尝不知道秦炼雪心中的矛盾之处!

    爱着已故之人,恨着在世之女。

    既不愿看到他的后人逍遥在世,又不愿所爱之人死不瞑目。

    可是天下间所有因果说起来也不过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萧落情可怜自己、同情郦澜青,而她何尝不是痛恨并且可怜着秦炼雪!

    回想起萧落情临别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警醒之语,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对水叔道:“萧落情离开的时候曾和我说师父一直跟在我们之后,可最近却一直没有察觉她的踪迹。如果她真的在附近,没道理这么轻易放过阿姐的!她早前便已经在寻找阿姐的下落,想要重新将她锢在身边来牵制我。恐怕是她也渐渐察觉我的所行之事并不是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去执行的!”

    水叔闻言心中所动,思虑片刻道:“如此,只怕是她心中另有打算不愿过早惊动你,恐怕今后你行事要想让她相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瞒得过去了。”

    “早晚瞒不住的事,反正她的目的不过是让我们姐妹在这场纷争之中不得安生。至于我如何掀起这场风波,是否能够成功,早已不是她所看重的。我的棋局布置的越大,牵连的人越多,我耗费的精力越多,下场越惨烈,她的执念才更得以纾解,不是么?”如今的秦雪初早已不是当年的郦澜青,对秦炼雪的态度也自有主见。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延青和洛姑娘都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对你今后之事也算是多了两个得力之人。”水叔自一开始便听到了秦雪初与沈洛二人的对话。

    秦雪初却有些不自在,半晌才道:“终究还是有所隐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吐为尽。其实这最后的真相说与她们但也无事。只是,难免还是想给自己留一丝秘密。”

    “十分之事,九真一瞒。但也算不得上欺骗,所瞒之事并不影响她二人对你的判断和立场。这真真假假之间,你也不过是想留有自己的底线而已。她们会理解的,你不必固执于此。”

    红霞初露,层层晕染在金沙之上,更显得火舞黄沙的魅惑美景惹人沉醉其中。

    “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秦雪初扯出一丝笑意。

    “回去吧。”

    “好。”她该回去了。

    水叔负手而行,却听到秦雪初还站在原地,一声低语唤住了他。

    “怎么了?”他看着秦雪初,经过这一夜的长谈,她的神态却释然了许多。

    “延庭的事,我很抱歉。如今又让延青牵扯到其中——”秦雪初欲言又止,心中有许多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一个个的将大家拖进了这场浑水,只怕最终是一场祸水。

    水叔叹了叹气,这孩子还是在自责。

    从自己选择帮她开始的那天,早已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眼看着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也牵扯到其中,他虽然不愿看到但也知道就算不是秦雪初有心设计,秦府和五灵庄这几个孩子也是逃不了这些事情的。

    “身处乱局,如何独善其身!乱箭齐发,总会有误伤之时。你宽心些,他们今后若是知道了因果缘由,不会怪你的。”

    水叔说罢没有再看秦雪初,顺着沈延青和洛云霄离开的方向往村子去了。

    秦雪初甩甩头,知道如今不是悲春伤秋之时。

    东方既白,霞光苒苒。这漫长而沉重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成功,但她不想失去延青这个朋友。从前的局势尚且是隐忍不发,可今后的日子必然多的是正面交锋。

    不论是为了让延青多有防备也好,还是为了让她全然信任自己也罢,这一场夜谈宜早不宜迟,也是她自己想要做的。

    收拾起满腹的思绪万千,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也伴着朝阳晨光消失在熹微之中。

    秦雪初回去的时候众人还未起床,只有村子里的一些妇女起来准备早饭,看着她们忙碌二幸福的平凡生活,秦雪初心中微动,忽然有些理解了萧落情为何执着于隐逸于山水田园之间。

    “谁不想过平安自在的生活,只可惜我不是可以与你同行之人,你也不是能够与我共同进退之君。”

    秦雪初不再在外停留,趁着没人留意回到了郦澜君原本住宿的房间,洛云霄离开的时候便告诉了自己她的房间是哪间,因此倒是没有耽搁便找到了。隔壁的沈延青和洛云霄听到了她的动静,知道了她已经回房,心中也放下心来。

    原本她们还有些担心这么久她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想来只怕是昨夜的谈话勾起了秦雪初的心中痛事,所以才会在外停留许久冷静心思。

    没过多久众人也都起床收拾了行李,秦毓景见她们几个都是一脸倦色,还以为她们不适应这西北荒漠的气候和环境,倒也没多心。只不过秦墨云见了她们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打趣了几句。

    “你们一个个的昨夜都去做什么了?瞧你们这样子,该不会是昨晚你们商量好了去密谋什么彻夜未眠吧?”

    原本只是玩笑之语,却瞧见她们三人面色尴尬,只得连连道:“说笑说笑而已,水叔也是没睡好。看来还是我心宽,到哪都不择床。”

    说罢便灿灿一笑赶紧溜到村子前面去用早饭了。

    秦毓景早已习惯了自家二弟的孩子气,只得笑笑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我们也快去前面用膳吧,今日我们要快些赶路,要在天黑之前越过孔雀海才能到那附近的寺庙处过夜。”

    众人匆匆用过早饭,并且补足了干粮饮水之物。那村子首领知道他们要经过孔雀海,还和水叔和秦毓景嘱咐了半天。

    孔雀海,沙漠明珠。在干旱和黄沙遍布的西域,孔雀海是这片大漠最为耀眼的湖泊和明珠,可也是葬送了无数生灵的修罗之地。

    多少年来很多往来的商人和西域之人都不愿在孔雀海附近过夜,因为他们经常会发现第二日一早醒来之时他们已经不在昨夜栖宿之地,而是到了另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

    不知何处,不知如何归去。失去方向,粮水不足。多少人因为这神秘的孔雀海之夜从此失踪,或者死于走不出黄沙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村落首领再三嘱咐和提醒他们一定不要在孔雀海沿岸过夜,如果真的来不及赶到那寺庙,宁愿退回来路等到第二日再赶路。

    水叔和秦毓景也是听说过此处的,连连谢了那首领便带着众人赶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宿神秘孔雀海

    虽说按照原先的计划和日程安排是应该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到孔雀海前方的寺庙,可是大漠之中行走确实是颇为困难。虽然秦毓景和水叔已经将马匹换成了常在西域奔走的烈马,还买了几头骆驼给几位姑娘乘坐。

    深入大漠,乘坐马车显然已经不合适。但是许乘月和苏晚晚几人的骑术并不足以驾驭西域烈马,再加上还有一些行李和干粮之类需要驮运,因此水叔早早地便让那村落首领买好了骆驼,还给他们找了一位向导。

    众人虽然赶路未停,可是因为途中遇到了短暂的一阵风沙,他们不得不停下来躲避风沙,故而到达孔雀海沿岸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孔雀海虽然只是湖泊,并不是真正的海,却是这西域最大的湖泊。它因靠近孔雀河而得名,而它的附近传说便是当年盛极繁华一时的楼兰遗址。

    孔雀海为西域巨泽,在西域近东偏北,合受偏西众山水,共六七支,绵地五千,经流四千五百里,其余沙啧限隔,潜伏不见者不算。以山势撰之,回环纡折无不趋归,东西二面百余里,南北百余里,冬夏不盈不缩。

    众人皆惊叹于孔雀海的壮阔和风光,一时感慨天地风云的鬼斧神工和自然万物的精妙卓绝。

    沈越沣自小喜欢阅览群书,虽然没有机会足行天下但是却也从各类书籍史料之中看到过不少对西域大漠风光和孔雀海的描述。

    沈越沣此时身临其境,头一遭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如此壮阔的大漠风光,以及湖面绵延无边的孔雀海,自然是心神俱震。

    “古书有云:‘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越沣今日亲眼所见这番壮景更是心中敬意存生。”沈越沣不禁开口感慨道。

    沈延青见他又开始如此文绉绉的酸腐儒生姿态,心中又是一阵不屑,难免面露取笑之色。

    沈越沣见她又似有不满,连连辩解道:“不是我说的,是古人说的,古人说的。古人还说这里’多葭草、柽柳、胡桐、白草,民随畜牧逐水草,有驴马、多橐驼’,还说这孔雀河沿岸的居民‘不食五谷,以渔为粮,织野麻为衣,取雁毛为裘,藉水禽翼为卧’……”沈越沣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他已经看到沈延青朝他不住的白眼和叹气了。

    苏晚晚咯咯笑了起来:“沈公子,你别再说了,延青的白眼都已经翻到眼皮子外面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众人却是再也忍不住笑意了。

    众人原本就觉得沈越沣这样一个书呆子跟在沈延青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身后,唯唯诺诺、亦步亦趋,十分好笑。今日又见沈越沣出口便是滔滔不绝的‘古人有云’,再看看沈延青无奈而气恼的模样,竟然觉得搞不好这一对看似十分相悖却又似乎很是互补的一对或许还真的能够终成眷属。

    沈越沣被苏晚晚这么一取笑,又被众人哄笑了一阵,灿灿一笑后只得低着头来掩饰尴尬。

    水叔收起面上笑意,对秦毓景道:“天已经快黑了,趁夜赶路太过冒险,还是明日再赶路吧。虽然没有赶到预定的目的地,但是若是我们退离湖岸远一点过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说罢,水叔又向那向导投以询问之色。那向导常给中原商旅带路,因此倒是会说不少中原话。这人是本地人,在这商路上常来常往自然有些经验。于是便同意了水叔的建议,但是一再嘱咐众人务必退离湖岸至少一里之地。

    这孔雀海深不见底,湖面如镜,看似波澜不起,但是这么多年来消失在此处的人和动物实在太多。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鬼神之说,像什么湖里有鬼怪河神之类的也不乏有人相信。

    那向导一边帮着众人在距离湖岸一里开外的地方寻了合适之地扎营,一边跟众人说着这些关于孔雀海的传言。

    “这孔雀海虽然邪门,但是只要是青天白日的路过此处倒也没什么事。今夜我们离的远些,你们又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应该没有什么事。等明天绕过这孔雀海便是北高楼了。”那向导烤着火道。

    “北高楼在这附近?”秦毓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就到了北高楼的势力范围了。

    水叔遥手一指湖对面的方向道:“这孔雀海过去,正对面就是北高楼。”

    “水叔,您不是说北高楼是西域第一高楼么?我怎么连个房顶子都没看到?”许无闲坐了一整日的骆驼,此时还有些水土不服,不过听了水叔的话还是忍不住奇怪。

    的确,顺着水叔所指的方向望去只有这巨湖如镜横在众人眼前,哪里有什么北高楼的影子。就算此时天已经黑了,并不能看清远处景象,可若北高楼真如水叔所言巍峨雄伟,那自然还是能够看到轮廓的。可如今远处空空如也,别说什么第一高楼,就是普通的居所建筑也并无一二。

    水叔和那向导听了许无闲的话却是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水叔道:“我说在对面,可是没说是在上面啊!”

    “不在上面?难道还能在湖底不成?”沈延信也感兴趣起来。

    “你们可知这孔雀海湖岸之后并不是这边这般平坦?过了这湖岸那边是个如悬崖一般的陡坡。也就是说咱们这边是一个高高的沙山,与那边地面的距离只差十分悬殊。那北高楼就建在这沙山之后的平地之上,所以你从这边看是看不到的。”那向导说起北高楼是熟门熟路,因为每一个中原人都爱听他讲这神秘的北高楼的事情。

    “那我们岂不是要穿过北高楼的地盘?我可是听说蓝火教的腹地还要往西呢!”说话的是苏晚晚,却被众人皆用责怪的眼神给惊着了。

    秦毓景和水叔等人心中叹气,这苏晚晚说话怎的如此欠考虑!

    他们与这向导所说的此行目的地不过是北高楼附近,想看看能不能打通北高楼这条财路。那向导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看他们的穿戴和打扮也知道不是小富人家。北高楼虽然神秘,可是楼齐云却很是张扬。他与商贾打交道和通商也不是什么秘密之事,若是有看中的物件也是一掷千金舍得花钱的。因此来西域通商的商旅也有些想碰碰运气的,虽然要前往北高楼必须经过孔雀海这诡异之地。

    如今苏晚晚一时口无遮拦道出了他们的目的地是蓝火教的腹地,恐怕这向导是不肯再带路了。

    果然,那向导听了苏晚晚的话面色一变,立刻道:“不是去北高楼么?你们要去的地方是蓝火教?!”

    苏晚晚一见到他面色大变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不敢再多言。

    水叔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是要去拜访北高楼的,您也只需要带我们到北高楼即可。”

    可那向导明显不再相信水叔所言,连连气道:“你们中原人真是狡诈!说好的到北高楼,实际上却是要去蓝火教。北高楼一向不为难我们平民,也不拒绝有人登门易宝,所以我虽然知道要经过孔雀海也为了丰厚的报酬来给你们引路。因为只要把握好时间行程,多注意点,安全通过孔雀海就没事了,可现在你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去蓝火教,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会功夫的,带着刀剑,肯定是跟蓝火教有恩怨的中原武林人士。要是被蓝火教知道了是我带你们过来的,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蓝火教虽然平日里并不滋扰百姓,可是毕竟有着魔教的名声在外。再加上多年来蓝火教免不了要帮朝廷平定西域各族的异动和不轨,因此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向导得知众人的真正目的地是蓝火教,心中自然惊惧万分,连连说不肯再为他们带路。

    “您不必担忧,我们虽然或许需要去一趟蓝火教,但是也知道不能为难您。况且我们也是真的要去拜访北高楼,您只需要带我们到北高楼附近就可以了剩下的路程我们会自己安排的,绝不拖累您。”秦毓景解释道。

    可那向导还是不愿意,毕竟若是这些人真的是跟蓝火教有仇,今后蓝火教必定也是能查得出是自己给他们带路的,到时候岂不是惹火烧身,说也说不清了。

    因此那向导说什么也不肯再带路,只说明日一早便和他们告别。水叔和秦毓景劝说不住,只能同意,并且还是将原先许诺的报酬如数奉上。那向导收了报酬却不能完成旅途,自然是心中不好意思,因此便给秦毓景简单花了一张地图,标注了沿途路线和水源之地。当然,这地图只画到了到北高楼附近,再往西便是蓝火教的范围,那人便是再不肯多言。

    众人无法,只能跟那向导道了谢,也知道从明日开始他们便要靠自己摸索着前行了。

    月静如水,水清如镜。

    这浩浩黄沙之原上,他们睡的并不安稳。

    有丝丝风声,有远远兽鸣,有阵阵水声,有烈烈马嘶。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朝梦醒身何处

    东西升日月,昼夜如转珠。

    伴随着大漠初晨冉冉而起的朝阳,秦毓景却打了个激灵猛的清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孔雀海,哪里还有什么营地!

    四下空空如也,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再看看身边,却只有洛云霄一人闭着双眼还裹着昨夜的毯子。秦毓景连忙用手试了试洛云霄的气息,知道她不过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云霄!云霄!”秦毓景轻轻推了推洛云霄的肩膀想唤醒她。

    这一夜巨变,众人失踪。他必须赶紧叫醒洛云霄然后一起回想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云霄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正和自己对视的秦毓景。见秦毓景正急切而担忧的看着自己,两人离得有些近,洛云霄一时就觉得有些脸红起来。

    秦毓景见她醒了自然心中欣喜,一时忘了自己的手还扶在洛云霄的肩上,见到洛云霄脸红的神色才慌忙反应过来。

    “我,我,你醒了就好!”秦毓景不曾这般与女子接触过,平日里更是与女子打交道少之又少,如今在自己心爱女子面前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稳重的秦府大公子模样,连说话都有些慌乱结巴了。

    “嗤——”洛云霄反而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她又何曾见到过这样的秦毓景呢!少了沉稳和严谨,却更显得有趣和憨厚。

    秦毓景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只得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看看这四周,怎的一夜醒后我们怎么在这里?”

    洛云霄这才看了看周围,没有孔雀海,没有秦雪初等人,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洛云霄骇然。

    秦毓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夜不是大家都在一起露宿的么,夜里也不曾有什么动静,没想到今早醒来就发现大家都不见了,我们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处了。”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如今这种情况又是在孔雀海边夜宿,自然是更加提高警惕不会睡得很死。可现在回想起来昨夜却似乎睡得很沉,不,应该说是昨夜他已经失去知觉了,只有今天一早醒来之后的印象了。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如何脱离众人来到此处,一概不知!

    洛云霄和秦毓景心中疑惑,如今看来昨夜必定大有蹊跷,很有可能是有人趁夜做了手脚才会让他们毫不知觉的失去意识。

    “能够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将我们搬离众人这么远,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秦毓景颇为担忧地道。

    孔雀海如此之大,可如今却连影子都看不见,想必他们现下的位置距离昨夜营地是十分之远的!

    “不管是什么人,看来似乎并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让你我安然无恙到现在,你看他们连毯子都给我们留下了。”洛云霄道。

    “嗯,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秦毓景心中原本担心是蓝火教所为,可是又觉得不像。

    如果是蓝火教做的,没理由如此多此一举的将他们二人搬到此处,并且毫无伤害,应该是一举拿下众人才是说得通的。

    “我们先在四周看看,说不定能发现其他人的踪迹。”秦毓景说着便扶起洛云霄。

    二人在四周寻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这四周除了沙丘就是沙原,还有些稀稀落落的戈壁丛草,荒凉至极!

    “看来其他人并没有也被带到这里,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洛云霄前夜才从秦雪初那里知道了那么多的陈年往事和惊天秘闻,本就是忧心忡忡,如今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发生如此变故,更是觉得不安。

    “你别担心,既然这人对你我没有恶意,想必也不会对其他人怎么样。雪初不会有事的!”知道她是在担心秦雪初,秦毓景安慰道。

    “但愿如此,可雪初终究不是雪初啊!你,你是知道的!”洛云霄这是第一次在秦毓景面前提起秦雪初的身份。

    秦毓景见她很是紧张,不由柔声道:“云霄,你不必紧张,我都知道,我也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没有行不轨之事,也已经跟无回门断绝了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洛云霄,就是我秦毓景的心仪之人,仅此而已!”

    秦毓景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说清自己的心意,一直心知肚明的两人,如今才算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互明了心意。

    洛云霄此时更是脸红色绯,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十分欣喜和感动。

    她是幸运的,尽管在遇到秦雪初之前她身世可怜,命运可悲。只是棋林手中的棋子和杀人工具,曾经双手沾满鲜血,也曾杀害无辜。可是她如此幸运的遇见了秦雪初,遇见了秦毓景!

    一个是默契信任的挚友知己,一个是可靠爱慕的心仪之人。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生中有此二人相伴,夫复何求!

    尽管如今他们二人处境不明,不知下落,可心中却有着朝阳似火般的暖意。

    此时的洛云霄在朝霞之下的脸庞更被晨晖印的绯色迷人,秦毓景一时失神,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如此柔弱、如此迷人。他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去爱护她、保护她。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洛云霄有些吃惊却没有拒绝,她没法拒绝这份温暖,因为她渴望已久。

    就在二人沉浸在这情意绵绵之中的时候,秦毓景听到不远处有些许脚步声。

    “什么人!”反手将洛云霄护在身后,秦毓景面色一紧,厉声喝道。

    只见从沙丘之后晃晃荡荡走出一个人影,身形一般,头发有些散落,低着头并不能看清相貌,但是能看出是一名男子。

    再看那人的穿着衣物——

    “水叔!”秦毓景立刻认出了这人身上所穿的正是水叔前一日所传的服饰。

    那人听到秦毓景的声音抬起头来,果然是水叔!

    “毓景!云霄!”水叔见到是他们二人也有些吃惊。

    秦毓景连忙走上前去扶住水叔,洛云霄也赶紧走了过来。

    “水叔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秦毓景很是焦急和担忧,水叔是受了父亲和他的恳托才陪他们走这一遭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又如何能够心安!

    水叔摆摆手,虽然有些狼狈但看起来却不像是有什么大碍。

    水叔看了看他们二人道:“我没事,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那沙丘之后,也没见到其他人,看着此处也不像是昨夜歇脚的地方。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人,就顺着沙丘下来看看,这不就看到你们二人了!”

    秦毓景扶着水叔在一旁用毯子铺了的地方坐下,道:“我们也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叔蹙了蹙眉头,道:“果真不应该在孔雀海边过夜,恐怕我们也是遇到了那些古怪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眼下我们最紧要的还是要赶紧离开这里,寻找其他人的下落!”

    “这里四下荒漠,我们又没有马匹和骆驼代步,更没有干粮和清水,只怕坚持不了多久的。”洛云霄有些心忧。

    “怎么?你们旁边没给你们放下干粮和清水?可我醒了之后旁边是有个包袱的。”水叔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

    秦毓景和洛云霄这才注意到水叔手中竟还拿着一个不小的包袱,方才被水叔的突然出现一惊,根本没注意到掩在宽大衣袍之后的包袱。

    水叔解开包袱,里面除了干粮和几壶清水之外还有一个小箱子。

    “这是延信公子的小医箱!”沈延信几次给洛云霄把脉看病,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小箱子是平日里沈延信随身携带的医箱,里面都是行医所需的工具和诸多药物。

    打开箱子,果然是一应药物俱全。

    “这——”秦毓景更加糊涂了。

    鬼神之说他自是不信的,从清醒之后发现如今处境他就没想过是因为什么孔雀海鬼怪传说,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为之!

    不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做的,看来是确实不是想要他们的性命。留下干粮和清水,更留下药箱以备不时之需,分明是不想让他们葬身此处。

    “先不要多想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这地方看着诡异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危险。”秦毓景主张立刻离开此处。

    “不错,此时还能借着日出辨别下方向,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如今怎么样,但是朝着西边往北高楼方向去应该是没错的。”水叔说着便起身。

    洛云霄收起地上的毯子,放在包裹之中。

    三人成行,心中都是记挂着其他人的下落和安危。

    这神秘的孔雀海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行人不乏秦毓景这样的高手,更有沈延冰这样的擅毒之人。不管是有人以武相试还是以毒算计,应该都没有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让他们三人凭空出现在此处!

    诡异而神秘的孔雀海,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给他们留下药箱是在暗示他们这一路会有谁会受伤?

    秦毓景不由得握紧了拎着药箱的手,而这药箱的主人此刻也是傻了眼般的看着眼前光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市蜃楼平地起

    沈延信一睁开眼就感觉事情不对劲,翻身而起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眼了。

    眼前望去没有了浩瀚壮阔的孔雀海,却是波澜起伏的沙丘漠原。这都不是让他傻眼的事情,他被惊着的是远远望去一里开外竟然是一处繁华城镇!

    这一里之外不应该是那孔雀海吗?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城镇!

    正在沈延青傻了眼的时候却听见身旁传来**声,这才想起赶紧看一下其他人,这一看不打紧,更是心下大骇。

    周围早已没了其他人的影子,只有沈延冰和梅言立二人,刚才的**声就是他们二人发出。

    沈延冰和梅言立此时也清醒过来,二人互相看了看又瞅瞅沈延信。

    “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那么大一个大的像海的湖泊怎么一夜间消失无影了,还凭空冒出一座城镇来!”

    沈延冰看了看周围,道:“这帐篷和火堆都在,跟昨夜没什么区别,我们看起来不像是被挪过来的。”

    “不是被挪过来的,难道当真是什么鬼怪之事?”梅言立想起那向导所说的关于孔雀海的种种神秘传言。

    “哪里有什么鬼神!”沈延冰依旧面色冷然,不似梅言立一般惊惧之色尽显于面。

    看着不远处的城镇,楼房林立,阁台交错。因为还是清晨,因此并没有听到什么人声。可看这房子建筑的数量,这还是一座不小的城镇。

    “以前听说过在沙漠里的人在饥渴和迷路的时候会心生幻想,产生幻觉,见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会看到绿洲、看到村落、看到车马人群,人们管这叫海市蜃楼。咱们今天莫不是也撞上了这海市蜃楼的奇景?”沈延信没事也喜欢看一些游记,也曾听过说书人说过西域风情事迹。

    梅言立挠了挠头道:“不会吧?我也听说过海市蜃楼,可那不是都是远处的景象么?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小城可是近在眼前、真实无比啊!”

    这小城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海市蜃楼不过一里地的距离,那么大一座城横在眼前,难道真的只是虚幻一场?

    “是真是假,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延冰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就抓起了旁边的披风朝着小城方向走去。

    “二哥,等等我!”沈延信也赶紧追了上去。

    “等,等等我啊!”梅言立自然不想一个人留在原地,也连忙起身跟上。

    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小镇口,黄土砌墙,坚石为基。梅言立颤颤地伸了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墙壁。

    “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墙壁,这,这镇子是真的。”梅言立知道这镇子是真的之后反而心里放心了些。

    沈延信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镇口的城墙和城头。看起来似乎不是新建的,看样子似乎有些年头了。没有牌匾,没有名字,不知道这城镇是何名称。

    沈延信还在打量和疑惑,却见沈延冰已经提步朝镇子里面走了,便连忙拉上梅言立跟了上去。

    进了城镇发现里面跟中原的城镇布局差不多,就连建筑风格也十分相似。一日之计在于晨,已经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出来开始一天的生计忙碌了,乍一见到他们三人进镇都十分惊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着他们。

    梅言立看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奇怪而好奇的眼光死死的盯着他们三人,不由得觉得有些诡异:“延信,延冰,咱们是不是不该进来啊?你看他们的眼神多恐怖!”

    沈延信虽然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脚步却未停。三人慢慢向前,在众人的眼光中渐渐走到了镇子的中心。

    “二哥,现在怎么办?这些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们,看的我怪瘆的慌的。”沈延信虽不是胆小之人,但是在此时此刻经历了一觉梦醒,同伴失踪、凭空现城的巨变之后,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沈延冰心中也知道此事太过蹊跷,但也没有办法,除了随机应变也别无他法。

    三人没再朝前走,沈延信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找个人问一问。管他是人是鬼,先问问再说!

    沈延信一边朝着两旁的人看去,一边暗暗的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立马疼的他清醒了许多。

    “还好还好,不是在做梦。”沈延信喃喃自语,终于来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

    “大哥,请问这里是何处?”沈延信微微屈身,作了个揖客气的问道。

    那中年男子却不做声,突然转身就往镇子里面跑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他一起急匆匆的跑了,一转眼整个街道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沈延信愣在当下,被他们的反应弄的十分不解,直到被梅言立拉回身边才回过神来。

    “二哥,他们这是怎么了?我长得很吓人?”沈延信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怎么突然这般反应,他们三人进城的时候这些人不跑,三人进了城往里走的时候不跑,偏偏沈延信一开口这些人撒腿就跑。

    “不知道,再等等。”沈延冰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但是看刚才他们的反应和神态似乎不是因为害怕才跑开的,倒像是大家都要往同一个方向去,赶着去找什么人似的。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不像是会武功的。这沙漠里也是有绿洲和村落的,我们可能只是来到了一个当地的城镇吧?”梅言立这话与其是说给沈延冰和沈延信听的,倒不如是一番自我安慰。

    沈延冰和沈延信没有搭话,但是心里都清楚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好端端的孔雀海没了,却多了一座城镇,众人皆是消失不见、下落不明,连他们二人的随身药箱都不见了。这绝对不是什么鬼怪之力,分明是有人暗中作怪。这一夜忽现的城镇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镇子!

    就在三人立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却听见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且似乎来人不少。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出了前方有不少人正急匆匆的朝他们这边赶来,于是都暗自提气,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首先露出身影的正是刚才沈延信问话的那名中年男子,在他身后跟来的却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波人,看起来似乎都是这镇子的居民,并不像什么不善之人。

    “二哥——”沈延信正打算和沈延冰说话,却被沈延冰用眼神制止,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暗示他先不要说话,静观其变。

    居民们很快就来到了三人面前,却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停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纷纷驻足。人群中间站着一名白发苍苍、长须横眉的老翁,只见那中年男子在那老翁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中年男子又用男神朝着沈延信看了一眼,

    那老翁捋了捋胡须,一双精明有神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们三人。梅言立和沈延信被他看的一阵心慌不安,看看沈延冰却似乎并不在意。

    三人都不开口,那老翁也不说话,却还是对他们三人左看看又看看,不知是什么意思。再仔细看其他人,似乎也不都是西域当地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中原人士的打扮,有一些虽是穿着打扮像是西域人,可却梳着中原人士的发髻,或者穿戴之中夹杂着中原人士的配饰或物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那老翁倒是一身中规中矩的中原人士的打扮,相貌看起来也不像是西域人。

    “你们是何人!”那老翁忽的开口,果然是中原口音。

    三人被老翁突然开口一惊,但是见他语气之中并没有不善之意,似乎是询问的意思更多一些,心里也多少放下心来。

    沈延信朝那老翁深深行了一礼,尊敬的道:“在下中原人士沈延信,”又指了指沈延冰和梅言立,“这位是家兄沈延冰,这位是友人梅言立。我们随友人入漠行商,夜宿孔雀海附近,却不想一朝梦醒竟然人去湖失,眼前却多了这座城镇,这才进来看看。”

    梅言立又补充道:“我们不是歹人,只是不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同伴去了何处!”

    那老翁听了他们的话没有立刻作声,只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三人。半晌,那老翁才开口道:“说了一百八十遍别在孔雀海附近过夜,你们就是不听。瞧瞧这又来三个了吧!”

    三人愕然,似乎昨夜的怪事真的跟孔雀海的古怪传言有关。

    “看什么看!我一把年纪了你们还拿这眼神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那老翁一开口却全然不似一开始那般戒备语气,打趣十足的话语让三人哑口失言。

    “我老头子都快要被你们这些不听劝的人烦死了,说好了不再送人过来了,怎么又来了三个!”那老翁不知在抱怨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再送人过来的人又是谁。

    老翁摊了摊手,一边抱怨一边看了看站在他身旁两侧的那些人,这些人听了老翁的话却都面露尴尬之色,有几个人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似乎那老翁口中的给他添麻烦之人也包括了这些人。

    那老翁看了看他们三人,叹了叹气道:“得得得,算我倒霉,都跟我来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间渡里糊涂翁

    那老翁说完话便转身走了,那些人也熙熙哗哗的跟在他身后走了。这些人方才是一窝蜂额出现,又急匆匆的回去了。只留下三人在原地直感觉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

    “这是什么情况?”梅言立被那老翁的话给弄糊涂了。

    “二哥,我们跟去看看?”沈延信觉得与其在这里站着还不如听了那老翁的话去看看什么情况、什么底细。

    沈延冰“嗯”了一声便走在前面跟着那些人去了。

    这老翁十分古怪,不跟上去看看心里怎么也不能安定。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哪也去不了,要是贸然留在沙漠中只怕没找到其他人,他们自己就被困死在沙漠之中了。

    沈延信紧跟着沈延冰其后,梅言立没办法只能跟上去,心里暗暗懊悔不该接下这趟活儿。原本只以为带着许乘月出来瞎晃悠一下就敷衍她找不到许无闲就行了,谁知道还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就被他们给撞了个正着。

    这下好了,跟秦府和五灵庄的人纠缠在一起,要是被父亲知道就完了!还有——

    还有想想前些日子父亲让自己做的那件事,只怕这其间多有蹊跷和诡秘之事,否则怎么会如此巧:他前脚送走了那人,这后脚秦毓景他们就来找他了!

    梅言立胡思乱想之际见沈延冰和沈延信已经走远,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老翁带着众人走到镇子的最里面,停在了一处比较气派的建筑之前,抬头见到一块牌匾便知道此处是祠堂了。

    那老翁朝着他们三人扬了扬手示意他们跟进来,便带着众人先进去了。

    沈延信有些迟疑,毕竟这些人出现的太过古怪蹊跷,这祠堂里面是什么光景他们也毫不知情。就这么贸贸然跟着这怪老翁进去,好像总有些不妥。

    沈延冰却不在乎,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和灰尘便进去了。沈延信和梅言立也不过是顿了一下自然是也整理了下仪容便跟了进去。

    祠堂乃是庄重严肃之地,他们几个生人自然是不能一身沙尘、衣衫不整的进去,那样太失礼、失敬了!

    三人进了祠堂穿过院子便来到正厅,那老翁已经坐在正位,其他人则是现在正厅两旁都在打量着他们三人。

    “说说吧,你们来大漠是打算去北高楼做什么的?”那老翁一语惊人,让三人心中大惊!

    他是如何知道他们要去北高楼?虽然刚才沈延信已经道出他们的姓名,但却只是说跟随友人和商队来行商的。这远在西域之地,刚才也观察过这些人都不是习武之人,也不大可能通过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身份和门派。怎么就开口就问他们去北高楼做什么?

    那老翁一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疑惑和惊讶什么了,又道:“你们紧张什么!我老头子又不是神仙,当然不能未卜先知了,是有人告诉我你们要去北高楼的。”说罢又跟身旁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便匆匆离开,没一会便回来了,不过是带着一个人回来的。

    正是那向导!

    看到那向导三人心中才稍稍觉得放宽了心些:难怪这老翁知道他们要去北高楼,原来是这向导告诉他的!

    那老翁对那向导道:“昨晚不是说好了就你一个人吗?怎么天一亮又多了这三个人?”

    那向导听了又看看沈延冰三人,只得道:“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我醒了就被送到您这了,我也不知道送我来的人是谁,又是怎么跟您说的。”

    三人被他们的话弄糊涂了,什么只有一个人,又是什么说好了!难道昨夜是有人把这向导送来此处安置?那为什么会后把他们三人带到这古城附近却不安置进来?

    那其他人也会陆续被带过来,还是已经被带到了别的地方?

    那老翁气呼呼的直嘟囔:“又骗我老头子,这小子!”

    “这位老人家,不知道您能否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延信问道。

    那老翁白了他一眼朝着一旁的空椅子一指示意他们坐下再说。三人落座之后都看着那老翁,等待着那老翁开口。

    老翁虽然面似不耐烦,但还是缓缓开口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三人心中暗忖: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里叫‘人间渡’!”

    三人心里都是一惊: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诡异的很!

    “怎么,被名字给吓着了?又不是叫阎罗殿,至于么?”老翁忍不住取笑三人。

    老翁知道他们三人此时心里一定是忐忑不安又担心同伴安危,也就不再玩笑,正色道:“你们想必也是听说过孔雀海的那些传说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总有一些人莫名其妙的会一夜之间出现在此处。只可惜这里既无绿洲又没有村落,那些人来到此处之后根本没法走出沙漠存活下来。久而久之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有人开始想着是不是能在此处开辟水源或者建立一个补给之处,以便那些人能够在此歇息之后能够生存下来。”

    沈延信和梅言立相视一眼,心里开始有点明白了。看来这个镇子恐怕就是事后建立起来的!

    老翁又道:“北高楼知道吧?咱们这里就是北高楼出资建起来的,这些居民有一些是本地居民,也有一些是迷路的中原商人。他们觉得这里生活安逸,经历生死之后也渐渐放下了凡尘俗事,就留在这里了。我叫糊涂翁,但我一点也不糊涂,谁要是心怀异心留在这里的,我一定让他好看!”

    糊涂翁?三人心里一笑,这外号倒是有趣。

    糊涂翁又道:“昨夜北高楼的人把这个人送来,说是在附近发现的。三更半夜扰我清梦,气死我了。”说着指了指那向导,又道,“明明说好就一个人,谁知道一大早的你们三个又来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北高楼竟然还有此善心,想必这些年这座小镇救回了不少人的性命,否则还不知道多少人迷失在这大漠之中饥渴而死!

    “那怎么镇子口的牌匾是空的没有写上人间渡的名字?您知不知道我们的同伴去了何处?是不是在其他地方也有跟这里一样的地方保证他们能够有补给的地方?我们现在想去北高楼您能安排下吗?”梅言立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不是他无礼而是他心急如焚啊!许无闲兄妹和沈越沣都不见了,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被正武王和京城沈家给活剥了!

    糊涂翁被梅言立的连番询问给弄得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道:“小伙子问题还不少!你们的同伴都没有出现在这附近,恐怕是去了别处。这离奇之事每年都有,也不都是会一夜之间出现在此处,也有可能去了别处,也有可能从此下落不明,这就说不准咯!再说,你以为这沙漠是什么地方?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够建村住人的,只有这里有一处,是因为出现在此处的几率最大,人数也最多。”

    糊涂翁又道:“至于你们想去北高楼嘛,说实话这里离的可远着呢,我们也没有什么骆驼马匹可以提供给你们,不过北高楼每个月都会来送一次补给和物品,昨夜你们这向导就是被来送货的人发现的。不如你们在这待上一段时间,等下个月他们再来的时候你们随他们一起回去!”

    沈延冰和沈延信知道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做此打算因此连连跟糊涂翁道了谢,只是梅言立还是愁眉苦脸心里担心着许无闲他们。

    糊涂翁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也交代了居民给他们送上了饭菜,几人温饱之后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糊涂翁一边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边对身旁的那名沈延信问路的中年男子道:“雷子,看着点,别让他们偷了干粮和清水跑了出去,要是他们死在半路我可没法跟那小子交代。”

    那叫雷子的中年男子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注意。糊涂翁口中唉声叹气一直在说“臭小子、尽给我添麻烦”什么的就进屋了。

    房间内,梅言立托着腮担忧的跟沈延冰和沈延信道:“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要是无闲和乘月出了什么事,我回去之后一定完蛋了!”

    沈延冰和沈延信没有说话,他们心里何尝不是在担心沈延青的安危。如今父亲亡故,四弟失踪,大哥远在中原,要是小妹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有颜面去祭拜九泉之下的爹了!

    三人心中俱是满腹心思和忧虑,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北高楼的人来了以后跟着他们去北高楼看看。或许其他人没事已经到了北高楼呢?水叔当时就说了到了大漠一边打听四弟的下落,一边要赶紧去拜访北高楼的那个楼齐云。如果众人无碍的话肯定会先去北高楼的!

    而沈延青此时却是全新戒备、手中长剑紧握。看着眼前这些黑衣蒙面的杀手,再看看身后的慌乱无能的沈越沣,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者不善杀生祸

    黑云压天,云起诡谲。

    原本还朝阳四现的早晨,如今却天色突变,一时间漫天黑云似有暴雨之势。

    一早醒来大家都不见了,孔雀海不见了,营地不见了,大哥二哥和雪初他们不见了,身处这不知是何处的沙漠戈壁中心,旁边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沈越沣。

    沈延青睁开眼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光景。心里担心焦急自不必说,更觉得还带着沈越沣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拖油瓶更是麻烦!

    伸手推了推沈越沣想唤醒他:“沈越沣!沈越沣!”

    沈越沣耳边听到有人在叫他,好像是沈延青的声音。心中欢喜却又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一个反应就伸手握住了沈延青的手,口中呓语:“沈姑娘、延青,你别打我了!我就跟在你后面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沈延青大囧:难不成在他梦里的自己如此暴力?

    又看了看被沈越沣握住的手,倒没有一般小儿女的害羞和不好意思,而是口中念道:“你小子胆子还不小,还敢抓我的手。敢情在梦里你这是要还手啊!”

    说着便抬起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扬手就朝着沈越沣的胸口一拍,大声喝道:“还不快醒!你已经给我添麻烦了!”

    沈越沣被这一拍给下了个半死,立马惊醒。看到眼前朝着自己横眉怒目的沈延青更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沈延青见他醒了却发呆不说话,不由的凑近了点看他的脸,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受了伤?生了病?中了邪?

    沈越沣只见到沈延青唇红齿白一张皓月明媚的脸蛋离自己越来越近,当下心里如同被抽空了气息,整个人都绷的铁紧不敢动弹、不敢呼吸,可双手却不禁的因为紧张而紧握。

    沈延青见他面色怪异,又觉得手中一紧,原来是沈越沣还握着自己的右手,立马跳开身子,朝着沈越沣吼道:“你还不起来!躺在地上等着我扶你啊?”

    沈越沣突的感觉手中一空,这才知道自己一直握着沈延青的手。单纯如他立刻红了脸,赶紧坐起身子。这才发现周围的异常,脱口而出道:“这里是哪里?”

    沈延青拍了拍身上的沙尘,捡起地上的佩剑道:“我怎么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到这里了,大家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说着便朝四周看了看,除了几个沙丘和一些已经风化多年的巨石和枯死已久的胡杨树之外什么也没有。

    沈越沣虽然毫不懂武,但也不是只懂得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站起身之后看了看四下的环境皱皱眉头道:“这里应该离我们昨夜的营地很有一段距离了,这大漠的天气变的真快,昨夜还是满天星辰还以为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呢。”

    沈延青忍不住哼了一声:“我说沈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感慨天气,赶紧找准方向去找找其他人的下落吧!”

    这一夜醒来的怪事,恐怕是跟那向导和水叔说的关于孔雀海的古怪传言有关吧,没想到真的让他们给碰上了。

    沈越沣却没有动身,只是说道:“走?延青,我们现在就两个人,没有马匹骆驼,没有水粮,没有地图方向,这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沙漠根本不是我们俩个人这样走上一日半日就能出去的。要是走错了方向恐怕只会越来越不妙!”

    沈延青被他一番话给搅乱了心神,虽然觉得沈越沣有些无用,但是这番话但是有些道理,确实不可贸贸然的就这样随便朝着沙漠中心去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呆着吧?”沈延青并不懂这些大漠之中辨别方向和寻找水源,刚才只是太心急寻找其他人而已,其实心里一筹莫展。

    还没待沈越沣说话,却听到不远处巨石之后有个人声突然传来。

    “不如我们来送沈姑娘一程可好?”从巨石之后走出一个男子,身着黑色劲装,胸口却绣着蓝色火焰的标志。他伸手一挥,从巨石后面立刻出来大约十来个同样装扮的男子。

    一身黑衣,身绣蓝焰。

    “你们是蓝火教的人!”沈延青皱了皱眉,心下觉得有些不妙。

    沈越沣更是惊骇:如今这些武林人士和杀手做这些杀人越货之事都不事先遮掩下身份,好歹蒙个面啊!

    那为首之人轻声冷笑:“沈姑娘眼力不错,在下正是蓝火教青云堂堂主庄青云。”

    沈延青投以鄙视,道:“你们既不掩面又不遮标,这明晃晃的黑衣装扮,蓝火绣标,这又是在西域大漠,我要是还不知道你们是蓝火教的人,那我岂不是跟这书呆子一样傻了!”

    沈越沣在一旁连连心中哀嚎:我不傻,真的不傻啊!我就是不会武功而已嘛!

    庄青云被沈延青这么一呛声,脸上立马黑成一片:“沈姑娘不必多做口舌之辩,今日庄某此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送姑娘一程。”

    沈延青冷笑:“用不着,我有腿有眼,想去哪我自己会去。”

    庄青云皮笑肉不笑,只是说:“那恐怕不行,既然来到我蓝火教的地盘,自然是要略尽地主之谊了。沈姑娘领情也罢,不愿也罢,庄某今日是一定要送你一程的。况且——”庄青云诡异一笑道,“况且我要送姑娘去的地方恐怕有些难走,我要是不送上一程,只怕姑娘还不是很乐意前去。”

    沈越沣一时好奇脱口而出道:“什么地方?”

    沈延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也不敢再吭声了。那庄青云收起面上虚伪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阎、罗、殿!”

    沈越沣大骇,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沈延青那般瞪他了:她早就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自己还傻乎乎的问这种蠢话。

    沈延青撇了撇嘴道:“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什么?”庄青云一时不解。

    “装呗。杀人就杀人,索命就索命,还装的这般恶心和拐弯抹角,真是不枉你这姓氏了。”

    “你——”庄青云这才明白她是在取笑自己的姓氏和虚伪。心中气怒交加,又道:“既然如此便不跟姑娘寒暄客套了,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束手待毙之人,有什么遗言趁早交代,等我以后要是碰到你家二哥三哥自然会帮你转达。”

    果然蓝火教是设计引诱他们来此,也知道他们一行有哪些人,不知道昨夜这古怪之事是否也和蓝火教有关系。

    沈延青心中思量,自己的功夫虽然不弱,对付庄青云一人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他还带来了这么多人,再加上自己身边还有个不会武功的沈越沣!

    看来蓝火教对他们的行踪很清楚,也知道她现在是跟沈越沣在一起,所以眼前这些人对付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沈越沣见沈延青看了看自己,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不会武功,等会交起手来难免会无暇顾及到他。于是便向前两步与沈延青并肩道:“延青你不用顾及我,反正我是不会功夫,你若是顾及我便根本没办法自保了,你若是能够杀出去便赶紧去找其他人。”

    沈延青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把她沈延青当成什么人了?堂堂五灵庄沈烈鸣的女儿竟然要抛弃不会武功的同伴来自保逃生,这不仅是五灵庄的耻辱,更是她沈延青自己都接受不了的耻辱!

    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沈越沣,道:“闭嘴!等会好好的待在一边别别碍手碍脚就行了!”

    沈延青看得出庄青云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是要致自己于死地不可。对于沈越沣,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蓝火教是朝廷的势力,而且正武王也是当时协助创建蓝火教之人,那跟正武王府私交甚好的京城沈家之子,他们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虽然心里知道这些,可若是倚仗着这点就抛下沈越沣不管,她却是做不出来的!

    万一庄青云并不知道蓝火教的底细只是以为蓝火教是武林势力呢?毕竟事关重大蓝照天也不会跟每个教徒说道此事。

    万一蓝照天只想着完成任务立功而不顾沈越沣的死活呢?毕竟他只不过是正武王朋友之子又不是许无闲兄妹,再者山高皇帝远杀了之后再把责任推给秦府或者五灵庄也不是难事。

    别的不说,就凭着这两点沈延青就没办法丢下沈越沣,要是这书呆子死在自己身边,那岂不是她沈延青无能?

    沈延青虽然嫌弃沈越沣文弱无用,但是还不至于因为求生而独善其身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一念至此,沈延青长剑出鞘挡在沈越沣前面,娇容怒变,死死的盯着庄青云。

    庄青云见状露出嘲讽一笑道:“早就听说五灵庄大名,知道五灵庄冠绝天下的五项绝艺,但是不知道论起功夫身手又当如何!今日庄某倒想领教领教!”

    “你们先别动,让我先和沈姑娘切磋一番!”这话是对身后的那些教徒所说。

    话音刚落,庄青云便抽出手中佩剑,提剑而起直逼沈延青而来。

    沈延青推开沈越沣也迎身而出,一时间只听到双刃相击、两剑激逬之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之际护佳人

    大漠黄沙之中,乌云压顶之势。

    两个人影纠缠不休,两柄长剑激战不绝。

    沈延青的眉心紧蹙成浅浅小壑,自己对这庄青云的身手估计的有些偏颇。没想到此人武功竟然十分高强,原以为不过是蓝火教小小一个堂主而已,竟没料到是个高手!

    几番交战下来沈延青知道自己要是想完胜于他十分困难,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蓝火教教徒在旁边。现在不过是庄青云来试探自己的身手才不叫那些人动手,若是自己要带着沈越沣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怕会一拥而上。到时候自己必定是难以以一敌众,更不用谈能够活着离开了!

    庄青云知道沈延青心里已经清楚当下形势,自己也摸清了沈延青的身手底细。沈延青身为沈烈鸣的女儿自然武功不差,不过自己也是蓝火教里数得上名号的高手,否则这交手了快百招,恐怕自己早已处于下风。

    看天色似乎即将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得趁着天色巨变之前赶紧完成任务,否则他们便来不及赶回据点。这大漠之中瞬息万变的天气和风沙可不是闹着玩的,纵然他们在这里多年还是不敢在如此天气中停留于外。

    庄青云心中有了主意,手中快剑未停,一边对两旁的蓝火教教徒道:“抓住那小子,来几个人围攻这丫头!”

    这丫头的命留不得,但这小子的性命或许还有些作用!听说是帝都首富之子,将来或许可以留着一用。

    沈延青听到庄青云让那些人去捉沈越沣倒是不着急,既然是说抓住他,那他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忧。她慌张的是一个庄青云对付起来已经十分吃力,再多些个蓝火教杀手围攻上来,只怕自己根本招架不了多久了。

    难道她沈延青今日竟要命丧于此处?

    她还有杀父之仇未报,她还没有找到四哥,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二哥和三哥关于大哥的事情……

    想到沈延冲,再看看眼前对自己步步紧逼的庄青云和蓝火教杀手们,沈延青心中顿然升起一阵极寒:大哥受命于正武王,而这蓝火教也是朝廷和正武王的势力,难道今日这杀身之祸竟然是大哥所命?他竟对手足狠毒到如此地步?!

    沈延青心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更是失望与愤怒并存,手中的长剑却也不敢懈慢,只是她武功虽然不低,却也难抵得住庄青云和几名杀手围攻。趁机瞥了一眼沈越沣,只见他已被几名蓝火教教徒控制住,却并没有性命之忧,心中觉得松了一口气。

    蓝火教的那些教徒的武功自然比不上庄青云,因此几轮交手之后沈延青便解决了五、六名教徒。可是她自己也是精力大失,毕竟有些水土不服和体力不济,心下觉得事已成败局,恐怕今日自己定要葬身于这黄沙之中了!

    庄青云见她负隅顽抗,自己也折损了不少手下,不想再与她纠葛。庄青云瞧见她分神去看沈越沣,立刻趁着这时机刺出一剑杀招。沈延青避祸不及,肩上被刺伤一剑,连连收身后退,却又未承想正好落入了沈越沣旁边,那些蓝火教教徒自然立刻架剑于脖,成为俎上鱼肉。

    庄青云见她一个年轻姑娘竟也能与他抗衡如此,身手很是流利,倒也是有些赞赏,只可惜教主之命是务必取她性命,因此也无法放她一马。

    “沈姑娘身手不凡,虎父英女,倒也是没枉了沈老庄主一世英名!只可惜庄某也是亲奉教主之命来送沈姑娘一程,红颜薄命,沈姑娘不要怪庄某狠毒。只能说各为其主,各行其事。”

    一旁的沈越沣一直在观战,虽然他不会武功也不懂武学,但是也看的出若是没有自己这个顾虑,沈延青也未必不能趁机逃了出去。他自是知道沈延青的性格,若是此时让她丢下自己恐怕也是只会招来沈延青的白眼,更何况如今沈延青也被拿下。

    沈越沣也注意到这些人似乎只是想杀沈延青,对自己好像并没有杀身之意,难道他们是顾虑自己帝都首富之子的身份,知道沈家与帝都各路官权人士都有私交,所以才投鼠忌器?

    再看看一旁的蓝火教教徒,根本就只是在旁边监管着他,甚至都没有用上兵器相挟。

    看来再他们眼里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而已,都这般懈怠!

    看看身旁的沈延青,他心中更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原本是千里追妻,如今却是自己连累了她!

    沈延青没有搭理庄青云的话,撇过头却正好对上沈越沣的双眸,自然也看到了他眸中的情意和自责。

    “书呆子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沈延青心里暗自叹道,只不过自己无能也确实没能保他无碍,只盼着这庄青云能够将他带回去做为人质也好、送回帝都也好,总比此刻陪自己一起送死要强得多!

    庄青云见风暴之势越来越强烈,要是再不走只怕连他们也走不了了,于是朝那挟持沈越沣之人使了个颜色,道:“将他带走,我亲自送沈姑娘上路!”

    那教徒听令便推搡着沈越沣往前走。

    沈延青听了庄青云的话心里但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沈越沣死不了了!

    一念而过,心下竟有些酸楚,也知道今日是必死无疑,因此便看着庄青云的长剑直刺而来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冰冷的兵刃刺破血肉的疼痛,等待着死亡!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只感觉身前有个温暖的宽背挡在胸前。

    睁开眼睛沈延青却看到沈越沣正站在自己身前,而那本应该刺在自己心口之处的一剑却正插在他的肩胛之处。

    庄青云正打算一剑毙命送沈延青上路,却没料到沈越沣突然从旁边挣了出来横挡在前。庄青云出手极快,见状第一反应是撤回长剑却已来不及只能在剑至于身之前稍稍偏了剑锋,否则沈越沣此时早已是他的剑下亡魂!

    收回长剑,庄青云正打算再度出手,却听得天空炸开一声春雷,漫天的暗沉倾泻而下,一场大漠中让无数人丧命的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此刻若是再不撤离只怕来不及赶回去了,可是沈延青的性命却还没有取下。庄青云陷入两难,既不想葬身风暴,又不愿任务失败。

    却听得旁边一名教徒道:“堂主,赶紧撤离吧!否则来不及了!”

    庄青云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想这些部下死在这里,“任务还没有完成——”

    那教徒又道:“堂主何必执着于此,教主虽然说要取这女子性命,可不是也叮嘱了这男的尽量活捉嘛!你看这小子拼死也要保护佳人的样子,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带走他!”

    庄青云心想:正是这个道理!反正沈延青一时半会杀不了,何必耽误了时间把自己困死在这风暴中!再加上这风暴将至,这两人都受了伤,无水无粮没有骆驼马匹,在这荒漠里也是必死无疑的。

    沈越沣能活捉最好,实在顾不及便罢了。这是教主的原话,如今想来只要回去复命任务已成,沈越沣也被误伤而死,一切就了结了!

    “我们走!”庄青云心里已有打算便带着众人从巨石之后牵出烈马狂奔而去。

    沈延青待他们走了才敢喘息,赶紧察看沈越沣的伤势如何。

    “你个书呆子逞什么能!他们不都说了带你回去,你还偏偏跑出来逞能当英雄!”沈延青一边将沈越沣瘫倒的身子扶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伸手扒开他肩膀处的衣物察看伤口。

    衣物摩擦在伤口让沈越沣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可是更让他觉得火辣辣的感觉还有沈延青近在眼前的俏脸和手指抚过自己肩膀的触觉。

    “我,我虽然不会武功,十分无用,但我是个男人,保护女子是君子应该所为之事!更何况我保护的是我心爱的女子。我,我虽死无憾!”沈越沣因为疼痛面色苍白,说话也十分吃力。

    沈延青听了他一番话心中一动,她没想到平日里酸腐书生一个的沈越沣竟然有这番魄力和胆识为自己挡剑!

    原来竟是自己平日里小瞧了他,更没有想到沈越沣会说出刚才那番情意表露之语!

    “你,你个书呆子果然酸腐。都什么时候了还满口文绉绉的胡说八道!”许是因为他毕竟是因为救自己才受伤的,所以自己才心怀愧疚,说话间竟也有些心虚和底气不足了。

    一定是这样的!沈延青暗暗的跟自己说。

    “不——我不是胡说八道!我是——哎呀!”沈越沣正想辩解却牵动了伤口。

    沈延青一把拍下他乱动的手,以眼神警告他不许再胡说。她刚才已经看过伤口了,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却有些深。更重要的是现在急需要药物给他止血,然后才能带着他赶紧离开这里,否则风暴来了之后还是必死无疑。

    正在沈延青满心焦急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有人影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难道是庄青云折而复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避风穴内同伴会

    沈延青看着飞扬风沙之中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影,连呼吸都开始紧窒。

    倘若是蓝火教的人改变主意去而复返,那么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那两个人影似乎是一男一女,也不像是蓝火教的打扮,竟好似不是庄青云他们!

    沈延青看了看流血不止的沈越沣,再看看已经只距离二人百米不足的那两个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希望:或许是其他的路人,或许他们随身有止血的药物!沈越沣不会有事的!

    一步步走近的一男一女,沈延青和沈越沣屏住呼吸不知来人是友是敌。

    那两人已经逼近,只是因为风沙已起并不能看清相貌,一步步逼近的不知道是渺茫的生机还是必死的杀意!

    “什么人在那里!”那两人之中的男子首先开口,却只站在远处并不再往前走,似乎也在忌惮沈延青和沈越沣。

    沈延青听着这人说话的声音再仔细辨认他们二人的衣物,心中欣喜若狂不敢相信自己和沈越沣的好运气!

    “秦大哥?”沈延青试探的开口问到。

    那男子明显一愣,才又扶着他身旁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是沈延青之后才惊道:“延青!”

    原来自风沙之中出现的这一男一女竟然是秦毓景和洛云霄!

    秦毓景也没想到是沈延青和沈越沣,连忙和洛云霄奔到二人面前。又见到沈越沣整个肩膀都被鲜血染红,更是惊骇不已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延青虽然也很想问秦毓景和洛云霄怎么会在这里,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是连忙对他们道:“越沣受伤了,你们有没有带金创药或者止血丸?”

    洛云霄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道:“这是你们五灵庄的止血丸!”

    沈延青接过药瓶便倒出一粒给沈越沣服下。秦毓景伸手帮忙扶起沈越沣,道:“风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赶紧回去再详说!”

    “回去?”沈延青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回去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附近有一处巨石山洞,水叔在那里等我们。绝对不能再耽搁,赶紧走!”说罢便将沈越沣扶着站起来。

    洛云霄瞧见了沈延青手臂的肩伤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沈延青一个摇头给打断了:“我的伤不碍事,破了点皮而已,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在秦毓景和洛云霄的领路之下,四人在沙漠中走了一会,头顶上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劈裂的春雷电闪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大约走了两里路程沈延青见到一处荒林,另一边却是陡然而断的峭壁。

    “这些树早就枯死了,我们也是远远看着像树林还以为有人在此处种植定居的,没想到是一片荒林!”洛云霄跟沈延青说着话一边引她从树林边缘朝着陡壁边走去。

    顺势而下才发现那陡壁处有一个不小的巨石洞,秦毓景在前扶着沈越沣先朝洞口走去,沈延青和洛云霄紧随其后。

    “是毓景吗?”里面传来水叔的说话声和朝着洞口走来的脚步声。

    水叔原本还担心秦毓景和洛云霄不能赶在风暴来临之前归来,如今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到洞口察看,却没想到看到他们带着沈延青和沈越沣归来!

    “怎么回事!”水叔大惊连忙快步走到几人面前拉着他们进洞,才踏进洞口就听见一声春雷伴随着倾盆而下的暴雨打在厚厚的黄沙之上。

    “还好赶回来了!”秦毓景松了一口气,这天气若是逗留在外,一场风雨过后必定是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延青你受伤了!”水叔一眼就看到了沈延青手臂的血迹,立刻急切地问道。

    “我的只是皮外伤,越沣的伤口很深,是要赶紧处理下伤口。”沈延青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这一点小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只是沈越沣的伤口太深,如果不及时处理好伤口敷上药,在这沙漠里再折腾个几日恐怕这膀子就要废了。

    一想到沈越沣的伤势会恶化的程度,沈延青的眼眸之中不禁有些雾蒙蒙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现在对沈越沣的感觉已经和初相识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水叔看了看沈延青的神色,又见沈越沣因为失血过多和疼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连忙道:“那赶紧把他扶进来上药。”

    水叔帮着秦毓景将沈越沣带到石洞里面,将他安置在一块有一人多长的大青石上躺下。沈越沣此时已经毫无力气说话,只感觉肩膀处疼的慌。本就是不曾习武,再加上这一路颠簸到此洞也让伤口的疼痛感更加强烈。

    秦毓景安放好沈越沣之后便转身拿来沈延信的那只医箱,打开之后从中找到了一个小瓶子,应该就是治疗剑伤的药了。

    洛云霄也从一旁拿来一个装了清水的破碗递给水叔,一旁石壁有一处峭石在滴滴答答的滴水,这碗里面的水应该就是从那里存下来的。水叔用清水将沈越沣的伤口清洗干净,秦毓景便将那伤药敷在伤口上。

    一番折腾下来沈越沣早已是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便滴了下来,口中却闷哼着不愿发出痛苦之声。水叔看了一眼秦毓景,秦毓景立刻领会便出手点了沈越沣的睡穴让他能够舒坦些入睡歇息。

    “他怎么样了?”沈延青急急的问道。

    “他的剑伤虽然很深但是好在不是血脉和致命之处,刚才用了五灵庄的伤药,再加上事先已经服过了止血丸,已经没什么大碍,只要多加休息休养便可。”水叔拿着那破碗起身说道。

    沈延青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幸好是遇到你们,我刚才看到你们俩个的时候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庄青云他们又回来了呢!”

    要是这书呆子今天因为救自己而死,那她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了!

    秦毓景低着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道:“我已经点了他的睡穴让他能休息的好一点,你不用担心。”

    “你刚刚说什么庄青云?是此人伤了你们?”洛云霄一边拉着沈延青在一旁坐下,一边去秦毓景那里拿过了刚才用的治剑伤的药。

    “延青也受了点伤,我给她擦点药。”洛云霄对水叔和秦毓景道。

    “嗯,那我们回避一下。”秦毓景说着便和水叔去了洞口。

    洛云霄这边便忙着给沈延青敷药包扎。

    秦毓景看到外面还在咆哮的暴雨沙尘,心里还是十分压抑不安。又看了看身旁也是一脸深沉之色的水叔,秦毓景说道:“水叔跟五灵庄也是旧识?”

    水叔一愣,才回答道:“怎么了?”

    “哦,我刚才见水叔处理伤口十分熟练,再加上没有询问便知道了沈公子服了五灵庄的止血丸,包扎手法似乎也和延信十分相似。所以毓景才会觉得是不是水叔跟五灵庄也是旧识或者在五灵庄也学过医术。”方才秦毓景有些疑虑就是因为此事。

    自己所知道的水叔只是一个往来于东西的商人,能够在西域之路也能奔走多年将生意做到如此,自然是有些能力和旁人所不及的地方,而且据他所知水叔是会功夫的,不过算不上高手。可是一个会医术,尤其是似乎是师出五灵庄的水叔,实在不能不让他心生疑窦!

    “唉,说给你听也无妨。我与你爹和沈兄都是旧识老友,当年我因为想来西域通商所以跟着沈兄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也是想防身之用。他也赠与我一些常用的药物和药丸,这止血丸我自然是知道药性的。都是陈年旧事了,所以也没有刻意提起。”水叔解释道。

    秦毓景释然:“原来如此!毓景刚才失礼了,竟然对此有了疑心!还请水叔不要见怪!”

    水叔笑笑道:“你问我是应该的,现在情况如此复杂,你多考虑些是对的。”

    “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里面传来洛云霄的声音。

    “延青你刚才所说的庄青云是怎么一回事?”秦毓景朝里面走着,一边问道。

    沈延青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洛云霄的衣物,还好当时洛云霄他们身边还有衣物水粮和医箱,否则今日沈越沣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延青于是便将自己醒来之后发现只有她与沈越沣二人不知身处何处,庄青云又是如何带着众教徒要取她性命等等一应道来。

    “那一晚的古怪之事果然和蓝火教有关,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延青和越沣身在何处,还事先埋伏在那里!”秦毓景分析道。

    “可是他们这般把我们分散开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昨天早晨醒了之后沿着西行方向一直走也没有见到其他人。今天再这里发现了这个山洞便在此处歇息,没想到听到远处的打斗声,这才决定出去看看,才遇到了你们!”洛云霄补充道。

    “昨天?可我们是今天早上才醒的!”沈延青惊讶道。

    “你们今早才醒的?可我们是前天晚上宿在孔雀海附近的!”水叔这才意识到似乎沈延青和沈越沣的遭遇和他们大有不同。

    “那,那我们昏睡了两天?”沈延青也觉得不对劲了。

第一百四十章 步步惊心为哪般

    “前天晚上?”沈延青不禁喃喃重复道。

    “我们怀疑是背后之人用了**之类让我们昏睡,再把我们移到各处。你们昏睡了两日,难道是用的量多了?”秦毓景怀疑道。

    “不太可能,既然能在延冰的眼下下毒而不让我们任何人察觉,更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水叔否定道。

    “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好想看似无章的将我们众人打散,可是细想起来却似乎又是步步为营。”洛云霄看了一眼那属于沈延信的医箱道。

    “云霄,你有什么想法?”秦毓景问道。

    而沈延青个水叔也是看着洛云霄,想听听看她的推测和想法。

    洛云霄微微摇头道:“说不上推算,只是揣测。当时我和毓景遇上水叔之后自然肯定是要沿着此西行方向走的,那必然就会经过此处进而遇上延青和沈公子。那背后之人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水粮,甚至给我们留下了延信公子的医箱,难道是说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遇到延青他们,用的上里面的东西?”

    水叔点了点头:“经过云霄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考据。说不定这背后之人是故意让延青他们多昏睡一日,以防他们醒的太早离开了原地,如此我们就遇不上他们了。”

    “那么他们要是在别处受了伤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帮忙救治!”秦毓景立刻接道。

    “蓝火教的人要杀我,可这古怪之事的操控者似乎又不是想要害我们。难道还有别的人牵扯其中?”沈延青说道。

    “算了,如今想太多也无济于事。现在越沣受了伤暂时不宜挪动,我们暂且在此处停留几日再做打算,好在这里有清水可饮,虽然只是点滴之水但是也足够我们几人所需。只不过干粮不是很足余,我和毓景等这场暴雨之后再去那荒林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水叔知道如今只能这般打算,强行赶路只会让沈越沣的伤势加重。

    “水叔说的有理,这几日云霄你便和延青在此处照顾沈公子,我和水叔白日里去附近打探一番看看。也不知道如今我们的位置离北高楼还有多远,若是能碰到一两个往来之人询问一番就好了。”秦毓景心里实在是担忧秦雪初和秦墨云他们,这一转眼两日时间过去了,却丝毫不知他们的下落和安危。

    洛云霄和沈延青自从那夜与秦雪初深谈一番之后心里虽然万一有了准备,可是还是没想到这变故和蹊跷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雪初,前夜之事是否也是你的计划和安排之一?还是你也是深受其害被算计其中?”沈延青和洛云霄相对无言,却是心里都放心不下。

    外面的暴雨还在狂泄而下,在这干旱的大漠之中能有这样一场大雨本应该是天降甘霖的好事才对,可是如今他们这一行人四分五散,全然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生死和下落。被这一场暴雨落在这避风穴中,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和其他人会合?

    除了已经昏睡过去的沈越沣之外,其他四人都是满腹忧思的看着洞口,期待着这一场暴雨之后他们能够早日离开这里,寻到同伴。

    ——————————分——割——线————————————————

    苏晚晚觉得头沉得很,似乎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面只有一辆马车在林中疾驰,甚至说只是能看见马车的轮廓,其他的都是模糊不清难以辨别。

    马车似乎在躲避着什么,疯狂的往前奔走,再一转眼却多了许多黑衣人影和刺眼的刀光。再之后便是溅出的鲜血,倒下的人影。

    尖叫、哭声。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化成一团白雾消失。

    苏晚晚并没有因为这个噩梦惊叫也不是被恶噩梦吓醒,她是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才醒的。

    从小到大这个梦她做了很多次,周而复始。每次都是从奔驰在林中的马车开始,到血溅满身而结束。从最初的每次被这个梦惊醒,到渐渐的习惯而克制自己。

    到今天,她已经可以从容的像回忆一般走过这个梦境,然后自如的清醒过来。

    这个梦就像是一个谜,伴随着自己长大,随之而来的是埋藏在心底无法提起的过往。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的一切从被义父带回来开始,而今天她醒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又回来了。

    她醒了,可是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间的说话声。

    “他才刚醒你怎么就带他来见我了?”这是一个浑厚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他也是可能被昨晚的事吓着了,难免一醒过来便急着见你。”这是义父的声音。

    “蓝伯父,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苏晚晚也带回来?”这个声音,是许无闲。

    果然是如自己的猜测,儿时的那一对玩伴就是他们兄妹,而蓝火教也确实和正武王府有关联。

    蓝伯父!许无闲竟然叫蓝火教教主蓝照天为蓝伯父!难道蓝火教和正武王府的关系竟然是这般要好?

    蓝照天似乎对许无闲很是礼敬,言辞之间都是客气的:“无闲你这次是太胡闹了,你要是想来找他便来就是了,怎么还和秦府和五灵庄的人在一起了!要是下面的人不认识你们兄妹,误伤了你们可怎么办!”

    “蓝教主不必担心,这一路有我在的,出门前师兄也嘱咐过,如果能和他们同行最好,反正到了大漠也是要分道扬镳的。”却是程孟的声音。

    “乘月还没醒,爹没有和她多说,她只当我是来找人的。”许无闲也并不想让许乘月知道的太多,免得节外生枝。

    “他还没有回来,还需过个一两日,这几天你们就在教内待着不要出去乱走动。这里不比帝都,到处都是荒漠,近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也不必知道太清楚。程兄,你照看着点他们。”蓝照天嘱咐道。

    只听见程孟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可许无闲似乎还想知道的更多。只听到他又问道:“那这个苏晚晚——”

    苏晚晚心想: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小王爷,晚晚是我的义女。”说话的自然是义父了。

    许无闲心里被这话惊着了:原来这个苏晚晚竟然是蓝火教的人!看样子她对蓝火教和王府的关系不是很清楚,否则也不会一路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异样态度!

    “昨晚之事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不过也算是把你们带回来了。”蓝照天语气似乎有些忧虑,苏晚晚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言立和越沣呢?”许无闲醒了之后并没有见到梅言立和沈越沣,也不知道蓝照天对他们二人是何态度,所以有些担心。

    “他们被别人带走了,不是我的人。”蓝照天答道。

    许无闲听了他的话更是担心了,其实他倒并不是十分担心秦雪初等人,毕竟他们和蓝火教总归是要对立和交手的,既然这次蓝照天只是为了趁夜带回他们几人,那么应该还没有朝秦府和五灵庄的人下手。

    而听了此言,他们要么是留在原地了,要么是也被带走梅言立和沈越沣的人带走了。

    想起了那个人的那张脸,他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试探和问清楚那件事呢!若不是因为这个,自己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刻意接近了。

    正在许无闲心里想着事情的时候却进来了一个人,许无闲看他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名字。自己的身份在蓝火教也不过几个人知道,想来这人也是不认识自己的。

    “青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蓝照天开口问道,原来来人正是庄青云。

    庄青云虽然不知道许无闲的真正身份,但是教主吩咐过这人和他妹妹都是贵客,因此也没有避讳就直接回话了。

    “回禀教主,任务已经完成,沈延青已经被属下解决了!”狂风暴雨之中,深陷黄沙之间,还带着一个受了伤的沈越沣。无水,无粮,无援,怎么可能不死!

    苏晚晚心中一紧,原本假寐的双眼也突的睁大。

    延青,死了?

    苏晚晚心里惊慌,可是却不敢发出声音怕被蓝照天误会是故意偷听,可是心中的痛楚感越来越强烈。

    是延青啊,那个英姿飒爽的好姑娘!难道就这样香消玉殒?那么其他人呢,又会怎么样?

    许无闲此时心中何尝不是震惊?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到程孟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让自己此时不要多言。

    还没待苏晚晚定下心来,就听到蓝照天在追问。

    “那另外一个呢?”蓝照天问道。

    “沈公子,他,他意外闯入战局,为了救沈延青也——”庄青云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因为他见许无闲此时正瞳孔放大、握紧了拳头瞪着他。

    “你为何要杀他们!”原本许无闲听了沈延青遇害的消息还能耐得住,可是如今听说了沈越沣竟然也未能幸免,心中如何能够压的住怒火!

    沈越沣与他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两家也是交情匪浅,自己也是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如今却听到蓝火教让沈越沣丧命,心中顿时惊怒万分!

    “无闲!你忘了你爹的话了么?”呵斥许无闲的并不是蓝照天,却是程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帝王将相本无情

    许无闲听了程孟的话突然间就泄了气,纵然心中的痛苦和愤怒恣意狂乱,可是他却不能再说什么。

    是啊,此行出发之际爹就和自己说过了:若是他非得要来走这一趟,那么不管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只能当做是与自己无关。

    不许插手,不许多问,不许逗留。

    父亲给自己的不仅仅是嘱咐,更是命令和警告,否则程孟师父也不会在听到沈延青和沈越沣遇害的消息后一点也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一想到沈延青和沈越沣死于自己的父亲策划之下,许无闲心中更是万般心绪犹如刀割。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多问了。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过问,我见了要见的人之后便会带着乘月回去。至于言立,你们这么不担心,想必也是知道他没有危险的,就让他自己回去吧。”许无闲心中丧气极了。

    可是他心里是清楚的,不是么?早该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秦府和五灵庄的这些人不可能成为同行者的,只因为他是正武王的儿子。

    原本自己一心想跟在秦雪初身边,找机会问问心中所想的那件事,可是那件事又是他万万不知该如何开口的!

    可是这一路走来竟然丝毫没有进展,秦雪初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中规中矩。他没有办法开口,更是因为开口相问之后便是再也撇不清的狐疑和敌意!

    他没想过要带着沈越沣,却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来找沈延青。如今他们二人已经遇害,而自己正是这幕后黑手之子。

    一个是新结交的江湖朋友,一个是自小长大的世家朋友。

    许无闲此时心里有说不得的苦楚和痛感,可是却是无能为力去改变任何事情。

    而且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头,这之后事情的进展恐怕是他更难以承受的。

    ‘见到他就离开。’许无闲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只盼着那人早日归来。

    “教主,稍后等晚晚醒了我再让她去见你,先带着公子回去歇息吧,小姐还未醒来,等会一醒肯定因为不知发生了何事,又会是一番吵闹。”苏晚晚的义父口中所指自然是许乘月了。

    蓝照天自然是知道许乘月的性格的,点了点头示意许无闲等人随他离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苏晚晚的义父走进内室,苏晚晚一听到脚步声就赶紧闭起眼睛装睡。那人看了看还躺着的苏晚晚,呵斥道:“还不赶紧起来,还装什么睡!”

    苏晚晚这才不得已睁开眼坐起了身子,冲着那中年人一笑道:“义父,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那中年人板着脸道:“还不知道你!偷听了半天都没吭声,几个月没见倒是多了些耐性啊!”他原本以为苏晚晚听到沈延青和沈越沣的事情会忍不住冲出来发问,却没想到她能耐得住性子。看来这次出门小半年对她来说确实是个磨练性子的好机会,如今看她倒是稳重了几分。

    “我刚醒就听到你们在说话,怎么好这个时候醒,多尴尬。”苏晚晚有些撒娇,她知道义父虽然严厉但是对她却是十分宠爱的。

    听义父说当年他还是蓝火教白虎堂堂主的时候,有次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捡到了倒在路边因为饥寒和病痛折磨快要病死的自己,因为自己本能的拽住义父的衣角,义父才一时心软将自己带回教内收养。

    在苏晚晚的记忆里她没有别的名字,从恢复好身体之后她便被安排在蓝火教待着,再过了一段时间便被送到中原。而一直以来她所用的都是义父和教主给她安排的名字——苏晚晚。

    可以说,义父给了她第二条生命,而这条命与她之前再无瓜葛,从此以后她只能叫苏晚晚。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苏晚晚。不仅要让别人相信这一点,你自己也要相信,不要去想你以前是谁,你只要记得你从此以后只能是苏晚晚。”被送去中原的前一天,教主的话如同还在耳畔回响,当时义父也只是站在一旁并无多言。

    她已经很知足了,何必再去想自己从来没有印象的过去?你们让我当苏晚晚,那我就做苏晚晚好了。

    可是现在想来,她这一颗棋子培养的实在是太过心机。难道从那么久之前蓝火教就已经开始算计秦府和五灵庄了吗?她一直都知道这半年来所发生的种种一定和蓝火教有关,但是她不知道究竟蓝火教参与了多少。

    现在既然正武王也牵扯其中那么就是说朝廷也是其中之一的策划者?原本还庆幸自己并没有接到需要做什么的命令,还不用纠葛于自己到时候是否能够下的了手,却没想到沈延青和沈越沣已经遇害。

    想到这件事情苏晚晚心里的结还没有打解,她不明白也不想相信两个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消失了。

    “义父,延青和沈公子他们真的——?”说不出口那个字,怕说出来就再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不是都听见了么,他们二人已经死了。”苏晚晚的义父——白虎堂堂主傅白臣缓缓开口,他知道苏晚晚单纯善良,但事实就是事实。

    苏晚晚瘫坐在床上,她明白了。不管如何她和大家的立场都是对立的。不论她是否真的做了什么伤害大家的事情,蓝火教和朝廷是一定会做的。而她,只能冷眼旁观无法阻止。

    “死了,真的死了。”苏晚晚觉得心里堵的很,不仅仅是因为沈延青和沈越沣之死,还因为对自己的怀疑和质问。

    她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从一开始通过采青大会接近秦府,到借用苏晚晚身份住进秦府,再到这一路跟着大家回到大漠。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命令都没有接到。颜大哥只是叮嘱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雪初身边即可,甚至没有让她将秦府众人的动静和雪初的行为行踪汇报给他。

    如果自己的作用是探子和棋子,那么她实在不懂自己这颗棋子的作用到底在什么地方!

    “义父,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去中原,去秦府呢?”如果她没有去中原、去接近秦府就不会认识大家,那么今天也不会在听到有人遇害之后会如此难受了。

    “因为你是苏晚晚,苏晚晚自然应该留在郦澜青身边。”傅白臣面无表情道。

    苏晚晚不屑一笑:“我是苏晚晚?我是不是苏晚晚你们还不清楚?中原的经历和背景是刻意安排的,身上的胎记是故意纹上去的,苏晚晚这个名字在我被你捡回来之前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

    傅白臣用余光看了看外面,又对苏晚晚冷声道:“我们说你是,你就是。”

    对,你们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们让我做了十年的苏晚晚,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知道我是奉命前去接近秦府的,可是如今你们又这样让我回来了。难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在他们身边这半年,然后安静的离开就行?”苏晚晚只想知道这点。

    “对。”傅白臣回答道。

    多简单的回答。苏晚晚知道义父不会告诉自己答案的,也不想再追问。可是一想到秦雪初他们,还是忍不住询问:“那秦府和五灵庄的人去哪了?”

    傅白臣没有回答,却是走到床边看着她道:“晚晚,你不该多问这些。你应该早就明白你不可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既然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权当这半年出去玩了。从此以后不要再多问,他们的生死也与你无关。你知道教主的脾气,别招惹他,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苏晚晚见他面色严肃,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能默默的点点头。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可是她控制不住,所以她爱上了秦墨云,也真的把郦澜青当成了姐姐,把其他人当成了朋友。

    瞧瞧,她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她还真是失败。

    她阻止不了任何事情,因为她也是这些事情里要牺牲的一颗棋子,不是现在,是将来。

    “你应该多学学小王爷,他和那些人也是一路走来也算是相识一场。我知道他方才对沈延青和沈越沣一事也是心有愤怒和痛楚,但是你也听到了,他并没有再多说。不错,他与他们算是朋友一场,但是小王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所以他知道很多人、很多事的结局不由他。而要想做成主公要做成的事,这些人不可能能够全身而退。他生在帝王将相之家,从小所见各种权力斗争何其多?自然是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看是‘帝王将相本无情’吧?”

    “你这么理解,我不能否认。欲成其事,必有取舍。想要得到什么,能够舍去什么,每个人想法不一样而已。小王爷子承父志,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生死而难以释怀。”

    苏晚晚虽然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已然明白许无闲是可以为了这个目的舍弃秦府和五灵庄这些人,甚至是舍弃了沈越沣。

    许无闲,多年未见你竟已经变成了这般深陷权谋而无情无心之人了吗?还是说你们这些帝王将相之家的人,本就是冷漠无情?

    或许应该说不是无情,只是有度的情。一旦你的情之所属带来的威胁大于所得利益,或者情感的重量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你便会舍弃它、斩断它?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闻噩耗乘月厉斥

    许无闲随着程孟和蓝照天、庄青云一起离开了苏晚晚的房间后庄青云便同蓝照天一起离开了。

    “乘月那里你也不用说太多,我们的事她一向知道的不多,我平日也不会多和你们照面,他估计明日就能回来,你们住上几日就回去吧。”蓝照天只是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庄青云走了,那庄青云临走时还悄悄打量了许无闲一眼却也没敢太明显。

    许无闲想着许乘月也该醒了,便和程孟一起往她的住处去了。她的脾气和性格,要是醒了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是这般到了蓝火教心里肯定窝火,一顿脾气免不了的,果然才到了门口就听到许乘月的声音了。

    “为什么趁夜把我们带来,竟然敢迷晕我们!”

    许无闲推门而入,程孟紧随其后。

    许乘月正是一腔憋火,见到许无闲如此常态自然是心里更加不平,一张俏脸冷冰冰的神色说道:“来者是客,我们也不是外人,蓝教主犯得着这么请我们回来么!”

    程孟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许无闲遣退了婢女又冷冷的开口道:“这般口无遮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这般带你回来难道当着秦府和五灵庄那些人的面带我们走?”

    “既然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跟他们同行,省的这桩麻烦!”许乘月对朝堂和江湖都不甚了解,更不想与其纠缠在一起。

    许无闲拂了拂袖子坐在桌子前道:“你以为不跟着他们我们能这么顺利到达大漠?你以为只有只有奉剑楼和蓝火教的人在伺机而动?”

    这一路上选择与秦雪初他们同行正是想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蓝火教的人自然是不会对他们下手,可是那些其他江湖门派的人不过是为了瓜分利益才与奉剑楼联手而已。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保不准他们按耐不住或者想擒住他们兄妹作为人质以确保事成之后父亲不会食言。

    而最重要的是父亲临出门前也交代如果能够同行最好,也可以打探到更多的消息自己他们的计划。不过他原本是等到了北高楼之后再寻个理由再与众人分道扬镳,却没想到蓝火教先找到了他们并且把他们带了回来。

    可是既然能够迷晕众人而不被知觉,想必是用了那江湖中的“婆罗烟”。许无闲很清楚整个计划,所以他知道现在蓝火教绝不会对秦雪初他们动手。

    可是沈延青——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沈延青下手?

    是了,一定是那人让蓝照天下手的。

    沈延冲,好一个五灵庄新主!还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难道是他觉得沈延青已经发现他的不轨之心?

    许无闲和沈延青算不上朋友,虽然心中有些感触但是还不至于因为此事动摇心志。可是一想到沈越沣,那个文文弱弱却一直视自己为好友的沈越沣!

    尽管许无闲生在帝王侯门之家,见惯了为了达到目的而牺牲周边的情形,可是那毕竟是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

    他有些心痛,又有些动摇:是不是有些不值得?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许无闲不是幼稚之人,但是也绝非无情无义之辈。沈越沣之死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此时的他紧锁着眉头,双手不禁握紧了拳头,甚至连指甲都掐到了手心也不觉得疼痛。

    许乘月原本不过是心里不舒坦想发发火,却没想到被自己的兄长迎头痛斥了一番。再加上看到许无闲这般神色,也猜想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从未见过许无闲这般模样,被他周身的阴冷给怔住了但是没敢上前询问,只是悄悄地向一旁的程孟打听。

    “师父,他这是怎么了?”

    程孟摇摇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招惹许无闲,悄声道:“沈延青死了,沈公子受牵连也去了。”

    一语震惊,许乘月一时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她当然知道程孟口中的沈公子指的是沈越沣,除了沈越沣程孟又会去管哪个沈公子呢!

    “什,什么?越沣他——”许乘月吓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许无闲恨恨的捶了捶桌子,满是悲戚之音:“越沣走了,是我害了他,明知道这里即将杀机四起还让他来了此处!”

    方才在蓝照天面前他尚能忍得住不失态,可如今却是忍不住心中痛楚。他们曾经那般要好,可他却明知道前路危险还看着他趟入其中,是他害了他!

    许乘月此时也没了刚才那般精神和生气,跌坐在身后的床榻之上。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竟然发生如此变故!

    “是你们,是你们害了他!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计划着什么,不然好端端的偏偏要跑来大漠见他,可是越沣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连他也不放过?!”许乘月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许无闲还是程孟。

    “乘月!”程孟呵斥道。

    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无闲或许还可以缓过来,毕竟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是乘月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只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个劲儿了。

    “早知道你们在做的事情一定是凶险万分,虽然你们不曾和我说起,但我也不是傻子。我以为你们至少对越沣会心存留情,却没想到你们已经自私自利到如此地步。我管不了你们,也没有立场参与,等我见到了要见的人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这里太冷血,太冷漠。让她觉得每个毛孔都充斥着对自己父亲和兄长的寒心和失望。

    沈越沣死了,看样子只怕是连尸身都没有带回来。既然回到帝都之后要将这罪名推给名义上是江湖魔教的蓝火教,那自然也没必要留下尸身让他们带回给沈家了。或许,这罪名和黑锅还不一定是蓝火教头上的,指不定到时候会塞给秦府和五灵庄那些人。

    为了什么呢?还能为了什么!

    她心中明了只不过绝不敢开口相询。人人都道她身在富贵权胄之家,出身豪贵显赫,富贵荣华不愁,所以她飞扬跋扈、霸道无理。是这样吗?

    或许是吧,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想要她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们连沈越沣都可以牺牲的这般无所谓,难道所求之事、所得之利真的要大过青梅竹马的情谊?

    “沈公子已死,你们现在却走不了了。”程孟突然开口道。

    许无闲和许乘月双双抬头,不明其意。

    “本来这次的目标是沈延青,沈公子是误伤。可是所有的事情还未起,局面还没有展开,沈公子的死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和说法。等局面铺开之后我们再走,然后回中原报信,告知天下。”程孟继而道。

    许无闲略略闭目,似乎在考虑程孟的话。可许乘月却忍不住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对他们二人的鄙视和不屑。

    “哼!他都死了你们还想利用他,师父,什么时候你们已经是这样的人了?还是说您从小教导我的礼义忠信都是错的?”许乘月紧盯着程孟,她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但也知道适可而止。如今见到这般残酷事实,如何能忍住心里的激愤!

    “尊师重长是为礼,兄弟情深是为义,效命王爷是为忠,信守承诺是为信。我没忘记我说的话,我也一直在做!”今日的程孟不再像往日对许乘月那般宠爱和放纵,而是板起脸色似有警醒之意。

    “哼,说的好一番真知灼见!乘月今日受教了!只可惜师父多年教导,乘月并没有学到一二精髓,不如哥哥如此心神领会。”许乘月出言讽刺。

    程孟没打算和她多做辩解,很多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清楚。

    比如欲成其事,必有牺牲。

    比如一将功成,万骨枯朽。

    许无闲是师兄自小培养,热血男儿的心态和思虑自然是和许乘月这个娇生惯养的张扬郡主不一样的。

    乘月,你若是将来能够理解便是最好,可是若还是不懂,也只能是心存苦楚了。

    “你这几日好好呆着,等明日他回来以后见过面,我让人先送你回帝都。”许无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妹妹的指控和责怪,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释怀。

    他留给许乘月的不是清清楚楚的答案和解释,只有一道渐行渐远的清冷无情的背影。

    程孟也谈了叹气道:“你不必多问,也不必多管。只当是来这里走了一遭,其他的,便都忘了吧。帝都沈家我们自会有所交代,也会尽力寻找尸身的。”说罢便也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许乘月一人。

    不必多问,不必多管,不用操心,不用介怀。

    难道他们的心都可以做到这般冷漠无情?难道她许乘月在他们眼里也是这般不知冷热的无心之人?

    是该离开了,早就该离开了,本就不该来。

    对不起,越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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