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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已经是天已大白。

    环顾着周围能够看出这里似乎是一处农家模样的住处,鼻息间尚能够闻到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

    秦雪初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能够活动自如并没有中毒迹象,昨夜之事脑海中已无印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看到一旁还挂着自己的披风便伸手取了下来披上,穿上靴子便打算到外面看看。

    原本紧闭着的门被由内向外打开,屋外并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草木葱葱,不过还是有几棵胡杨树在一旁,再看看地上的戈壁沙漠,看样子她还在大漠。

    屋子右手边升起淡淡的烟袅,刚才在房中闻到的阵阵香味就是从那里飘来的。

    秦雪初心中警钟大响,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她看到了在那炉子前坐着一个人。

    背向于他,微微歪着身子似乎是睡着了。

    看目前的状况这人应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她紧张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她太紧张。

    这人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熟悉,这样孱弱的身影和气息,应该是那人才有的。

    可是——

    秦雪初摆摆头让自己不要胡乱猜想,不可能的,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这人坐的也不是木轮椅。

    一步步靠近,却又一步步顾忌。秦雪初心中很是不安,不知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孔是属于陌生人的还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的那个人。

    只差几步的距离,她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人动了动身子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秦雪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那人便要回头。

    “你醒了啊。”

    还是那般温文儒雅和淡淡的语气,却足以叫秦雪初抛下一切顾忌和戒备。

    沈延庭浅笑着看着眼前傻住的秦雪初,没有急着多说什么。

    秦雪初一时情至,竟没能控制住心中的酸涩,一时间双眸之中一片雾蒙。

    “延庭,你怎么会在这?”

    心心念念所担忧的人此时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秦雪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来找你。”沈延庭缓缓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长而立。

    秦雪初看到他竟然站起来了,心中更是惊骇不已:“延庭,你——”

    沈延庭还是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道:“我的身子好了,已经恢复了,如今我可以和常人一般了!”

    秦雪初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绪,上前抓住沈延庭的两袖不住的上下打量。

    她没想到能够在此处见到沈延庭,更没想到沈延庭的身体竟然已经恢复的这般好了,前几日阿姐还说延庭的病情恶化了,果然是骗自己的!

    沈延庭拉住她的手道:“你不必怀疑和不敢相信,真的是我,我来了,我想陪着你。”

    这简单的言语在秦雪初心中如同春风润物一般让她的心里感动和喜悦。

    可是他一个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从洛阳到大漠,千里尚且不止,长路漫漫道路艰险,延庭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跋涉至此?

    “你是怎么来的?”秦雪初问道。

    沈延庭拉着秦雪初坐下,一边道:“我是跟玄乾和你阿姐一起来的啊!”

    “可是玄乾说阿姐是偷跑出来的,他去秦府之后再回到蝴蝶谷你就不见了。”秦雪初不明白为什么玄乾的说法和沈延庭的不一样。

    “他怕你生气他又拿我们没办法了。你阿姐非要跟过来,说是玄乾要是不同意她就偷跑出来,反正玄乾不可能每日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盯着她。玄乾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自然也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沈延庭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魔力,总能叫秦雪初感觉轻松释然。

    听了沈延庭的话秦雪初也放心不少了,可是此刻却没有见到玄乾和郦澜君,不禁问道:“那他们人呢?”

    “他们去给你要见的那名老妇人送行去了,说是要将她送出大漠之后再回来与我会和。反正我们几个也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在这里暂时待着,等你们解决了事情之后偷偷的跟在你们身后回中原。”沈延庭解释道。

    秦雪初点点头,如此她就明白了。

    经过了与那老妇人的谈话,萧落情的离别,以及那夜在沙丘的漫长谈话之后,如今一夜巨变。众人都不知所踪,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更见到了本以为已经被人劫走的延庭,心中各种思绪打转,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处理。

    说到昨夜,她不禁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偏偏自己会出现在延庭他们的落脚处呢?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其他人在何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雪初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沈延庭伸手从炉火上端下一个小罐子,散发出好闻的香味。打开之后又拿起桌子上的陶碗倒了两小碗汤汤水水的东西。沈延庭将其中一只碗推到秦雪初面前。

    秦雪初看了看,是一碗半透明的液体,不知是茶还是药,不由得疑惑的看向沈延庭。

    沈延庭微微颔首,道:“我煮的药茶,尝尝看。”

    秦雪初捧起碗喝了一口,很是清香,完全没有草药的冲味儿,更像是花茶一般的口感。

    她喝着热茶,听沈延庭说道:“昨夜蓝火教的人来接许无闲他们,正好碰到了北高楼的人正好也想‘请’你们回去做客。你知道的,蓝火教和北高楼一直是互相忌惮不会轻易交手的,所以蓝火教带走了他们想要带有的人,北高楼带走了他们想要带走的人。玄乾从北高楼的人手里把你带回来了,送回到我这就去送那老妇人了。”说罢,又看了看她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蓝火教用了婆罗烟,剂量没控制好,下多了。”

    原来是婆罗烟,难怪连沈延冰都没有察觉。

    “那我们得去找其他人,我们去北高楼吧!”秦雪初放心不下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北高楼要带走他们,毕竟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去北高楼的。

    如今沈延庭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秦雪初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你不必着急,北高楼不会伤害他们的,不必急着去,等玄乾回来后我们一起去。”沈延庭不紧不慢,从容地道。

    秦雪初想了想也觉得等玄乾回来比较好,便点了点头:“那我在此处等上几日,等玄乾回来再做打算。”

    沈延庭笑了笑,那笑容让秦雪初有些晃眼,好像总觉得眼前的沈延庭大不同于往日却又说不出什么。

    是感觉!是的,是他给秦雪初的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的沈延庭总是淡然而冷静,从容不迫的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但是今天的沈延庭很温暖,很自如。似乎并没有很刻意的掩饰自己的心绪和表情。

    “延庭,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如何?”他的笑容很暖,让原本有些不安的秦雪初安静下来,而原本想借此机会表露心意的话却被沈延庭截了话茬。

    “你说吧。”经过最近的这些事情以后,秦雪初才明白珍惜眼前人是有多么的重要。

    可笑自己之前竟然因为一时的魔怔差点抛下一切离开这里,离开了延庭。离开虽然是逃离,但是她怎么能丢下沈延庭!

    她不能,更不愿,因为她早已将心意托付于他。

    沈延庭直视着秦雪初,口中轻吐出一字一句:“我本以为此生注定短寿,所以不曾打算将这些话说于你听。可是如今既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我不想再辜负时光,辜负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是澜青也好,还是雪初也罢,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携手,生死相随。”

    一句句真情挚语,让秦雪初再也无法紧绷着已经濒临决断的心弦。

    如果不是因为沈延庭和她都是难以高寿之人,都是随时都可能命丧于病痛或毒药之人,这些话、这些心意,早就应该互相表露出来了。

    如今在这大漠相逢,不想再顾忌其他,不想再辜负心意,只想若是能够守住一天,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秦雪初心中情思波动,虽然清秋散的毒性让她颇感不适,但是此刻心中的感动和温暖又岂是区区清秋散能够阻碍?

    她要告诉他,告诉他她的心意,告诉他她愿意与他共守白头,哪怕自己可能等不到白头之寿。

    “我也——”话未说完却见眼前得沈延庭面色突白,整个人在发抖,渐渐的只看见他的嘴角流淌出鲜红色的血液,一道道鲜红的血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染红了沈延庭洁白无尘的白衣。

    “延庭!你怎么了!”秦雪初大骇想要伸手去扶住沈延庭却发现手中根本摸不到任何实物。

    眼前的沈延庭开始渐渐的模糊,化作黑白相交的模糊影子,秦雪初感觉全身发冷不知道如何面对,竟没发现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延庭——!”伴随着自己的一声大喊,他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秦雪初蓦地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你醒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公子齐云终现身

    秦雪初很快就意识到方才的这些景象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空梦而已。

    她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

    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如此逃避的不去顾虑太多不去想其他人的下落和情况。

    只有在梦中,延庭才会有勇气去和自己道明心意。

    只有在梦中,延庭的身体才会好起来恢复如初……

    有那么那么多的不通顺和疑点,自己都没有去细细想过,却是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她是害怕了。

    她害怕延庭真的已经遭遇不测,害怕自己真的害了大家不能回头。

    感觉到脸上的异样原来自己竟然真的哭了,梦境里沈延庭消失的如此惨烈和可怕,她好庆幸这只是一个梦。

    “你醒了!”

    梦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男声再次出现。

    “你对我也下药了。”秦雪初知道现在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我没想到你会有所防备啊,所以在他跟你商量好之后还是把你给迷晕了,他说就是想看看这婆罗烟对你管不管用,他见你醒着以为是对你没用,才会想着再试一次的。”此时站在床前的男子白衣立立,玉冠之下是一张教全天下女子都会仰慕的倾城绝世之颜。

    看着眼前的这人,秦雪初没有丝毫的不安,相反却有一种安心和自在之感。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应该想到是你了,北高楼之主——楼齐云!”秦雪初有些责怪自己当时的大意,她应该猜得出来才对的。

    楼齐云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却直接坐在了床边,与已经坐起身的秦雪初直视道:“别说大话了,第一次见面时我们都没说话,你们一屋子人都被我和凌羽的美貌震慑住了,还有心思去猜我是不是楼齐云?”

    秦雪初面色一愣,没想到传言中神秘古怪的北高楼楼主楼齐云说起话来竟然是这般调侃。

    “你胡说,堂堂男子汉竟然这般以自己美貌自居,不怕别人笑话!”秦雪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楼齐云这样不按规矩出招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去算计。

    楼齐云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道:“我不过是看了你一眼,你就傻在那不动了,还不是被我的美貌吸引了?”

    初次相见,在那寒冬初雪之夜。银月湖边,湖畔小栈。梅言立带着楼齐云和飞凌羽到来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样一个冠绝天下的卓世公子,那样一个红衣似火的倾城佳人。想要不引人注意都不容易,更何况楼齐云上楼之前朝自己微微一笑的那一道目光。

    秦雪初当时觉得奇怪,为何从未谋面的这人的目光会让自己感觉到温暖。如今看来,这楼齐云分明是对自己很是了解。

    “你不自恋会死吗?”秦雪初明明是很严肃的问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好像自己与这楼齐云十分熟悉似的。

    “不会死,不过会不舒服,而我一向是个贪图享乐之人,绝不让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楼齐云很是自如的答道,那神态语气似乎是在说一桩非常正经的事情一般。

    秦雪初语塞,她没见过楼齐云这样骨子里透漏着无赖,却又心知肚明他绝对不简单的人!

    她不想再在这些闲话上多做纠葛,只是说道:“其他人呢?是按照我当时的要求安排的吗?”

    “妥妥当当,完全按照你的话去安排的。”

    那就好。秦雪初心中放心不少,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沈延青和沈越沣:“延青他们你确定——”

    楼齐云伸手制止了秦雪初的话语:“万无一失,安全至极。不管是蓝火教去的太早,还是秦毓景来的太晚,沈延青他们都不会有危险。因为我已经在周围留下人手确保我答应你的事能顺利完成!”

    秦雪初是信他的话的,虽然今天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虽然第一次见面甚至谈不上认识。

    当时在湖畔小栈惊艳一瞥,秦雪初心里就猜测他和那红衣女子来历不凡。再后来在从五灵庄回到秦府的路上试探秦晋远一番却也没有得到答案。

    直到——

    直到那天从那人口中得到证实之后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他是北高楼之主,更是大漠中神秘莫测的楼齐云。

    秦雪初心里曾有些疑惑:为什么身为楼兰遗族的楼齐云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原人相貌!

    “你是否易容了?”秦雪初不由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楼齐云似乎有些惊讶为何秦雪初会有此一问,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说道:“不曾易容啊,怎么这么问?难道我这张脸不够好看?”

    秦雪初忽的感觉到全身一阵恶寒:这楼齐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原以为他会是孤傲独立的绝世惊艳之才,怎么今日看来却是一个自恋到极致的公子哥儿?

    “你没易容怎么是一副中原人的模样?你不是楼兰人吗?”

    楼齐云翻了翻白眼故作扶额道:“谁告诉你我是楼兰人?又是谁告诉你我长着一副西域人的相貌?我还以为你算是聪明的,所以才会有这般谋略和心思能够千里迢迢来到这大漠来找我,没想到你也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和自以为所以然。”

    秦雪初心中一惊,没想到楼齐云对自己此行的目的了若指掌,看来他与那人果然已经事先沟通过相关事宜。

    “问问而已,也不是很感兴趣。”秦雪初淡淡地道。

    “切,问问而已?不感兴趣?你心里恐怕早就算计过我一百次了吧!”楼齐云呛声不断,却又不会让秦雪初感觉到不适和敌意,仿佛楼齐云的这些话就像是相熟的好友间互开玩笑。

    秦雪初心中不觉得拘束,自然也没有避讳太多,掀了被子便披上了外袍,径直的来到外间坐在桌子前喝起了茶。

    清远飘香,余味萦绕。

    “茶不错。”秦雪初品了一口,茶壶里的茶水还是热烫的,看来这楼齐云也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醒了才过来的。

    楼齐云转身道:“当然不错,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中原商人手里买的上品。”踱着步来到秦雪初面前,不眨眼的看着秦雪初

    秦雪初被看的有些瘆的慌,伸手又倒了一杯茶放到楼齐云面前,问道:“为什么这般打量我?”

    楼齐云也落座桌前,却没有饮下那杯茶,而是蹙着眉头:“秦雪初!”

    “嗯?”秦雪初扬眉。

    “我跟你很熟?”楼齐云探着身子问道。

    “不熟。”

    “那我们之前是旧识?”

    “不是,今天你我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碰面。”

    “你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是楼齐云,北高楼之主啊。”

    “你是来找我要一样我拼死守护多年的宝贝对吧?”

    “咳咳,是。”

    “好你个秦雪初!”楼齐云突然站起身伸手指着秦雪初叫道。

    秦雪初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楼齐云突然那什么疯。

    “我怎么了?”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楼齐云这般?

    “你就算不是真的秦雪初,就算沈烈鸣和秦晋远当年对风语阁见死不救,好歹那几个人也是你的朋友,更不用说秦毓景和秦墨云是做了你十年的兄长!你倒好,一觉睡醒之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还在我这里磨蹭。”

    秦雪初吹了吹热茶,道:“我刚才不是问过了吗?你说都已经按照我被你们放倒之前的要求安排好了么?难道你的话不值得我相信?”

    瞅了瞅楼齐云,果然见到他被呛的不轻。

    “那个,我的话自然是值得相信的,不过你就真的不担心他们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秦雪初身子还有些冷,便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道:“如果你确实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安排的,那我确认不会有什么事,我相信他们。”

    楼齐云气结,他本以为秦雪初会是一个死气沉沉的阴翳之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嘴皮子利索之极的难缠之人。

    “你你你,他说我一定会被你说服,我看我们二人十分不对路,十分!”楼齐云摇摇头,却不知他口中所说的“他”又是指谁。

    “那可不一定!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不易接近的神秘人物,今天一见还不是一个皮囊长得不错的纨绔公子?”这是秦雪初的心里话,楼齐云的形象和言行举止倒是确实跟她推算的差很多。

    楼齐云很是不屑秦雪初的话,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于是又问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白木尘回来可是跟我说了你跟他说的那些事啊。你可以啊,还没踏进我北高楼的门槛竟然都使唤起我的人来了!”

    “你不是吩咐过他如果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满足嘛,他当然按照我的话去做。”秦雪初只是淡淡地说道。

    白木尘,外人或许不知,但是秦雪初知道他一定是楼齐云的心腹个得力助手。

    派他去做那件事,恐怕不是一般的手下能够让楼齐云信任的。

    “你倒看的透彻,我确实这么叮嘱过他。”楼齐云心中有些忐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眼前这人似乎也早已看透了他,让他有些暖意。

    楼齐云端起杯子饮尽了杯中香茗,又道:“恐怕那几位如今是打死也想不到那一晚孔雀海边惊魂紫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白无常惊魂夜

    一望无际的黄沙漠原,初春的夜风飒飒而起,扬起了一阵阵细小的沙尘。

    忽高忽低的沙原之上凸起了几顶或大或小的帐篷,几顶帐篷围成一圈,中间的空地点着两堆篝火。火焰随着风起而过而忽明忽暗却也没有熄灭。

    不远处就是沙漠明珠——孔雀海。

    深不见底而一铺如镜的湖面此时在星辰几许、月洒夜华的映衬之下更显得粼粼波光,旖旎万分。本该是平静而安谧的夜晚,繁星点点更预示着明日应该是个风光甚好的天气!

    帐篷内的人经过一日的奔波和初到大漠的不适,已经渐入梦乡,就算是谨慎如秦毓景这般也抵不住困意来袭。

    他们无法发现,也不可能察觉远处有一个黑影正静静的看着他们。那人影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梳着一鬓不乱的发髻用黑色发带束起,手中握着长剑却没有拔出。

    他没有向前迈步也没有往后退步,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的营地。

    “时候差不多了吗?”黑衣人突然开口,不知是对何人所言。

    从他身后露出一个人,一样的黑衣,一样的装扮。这人微微屈伸,毕恭毕敬,看来是那领头黑衣男子的下属。

    “差不多了,否则我们到了现在的距离他们应该是能察觉到的。”黑衣下属小声回答道。

    “确定他们生火用的木材是对的?”黑衣首领有些不放心的确认道。

    “自然是。正是按照事先计划的将掺了婆罗烟的水撒在那些树枝上,再把这些树枝凌乱分散在湖边。在这个地方能找到树枝已经很难得,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会以为这些树枝是随着狂风从附近的胡杨林吹卷到湖边而已。等那些树枝烧着了之后婆罗烟自然会慢慢发挥功效。因为不能太快起效以免他们发现,属下在水中兑了很淡的婆罗烟粉,所以只有等烧了许多树枝之后才会将众人迷倒。”黑衣下属一一答道。

    “很好。”黑衣首领很是满意那人的回答。

    “那是现在动手吗?”那下属问道。

    “动手?你以为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按照原计划行事,不要多做停留更不要多此一举。”黑衣首领意有所指地道。

    “属下明白。”黑衣教徒低头附和。

    “除了那几人,其他人不用管,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小心些行事,不要弄伤了客人。那姑娘就由朱雀堂的鹦哥和百灵来负责吧。”黑衣人最后一句却是望着左手后方向说的。

    顺着这个方向望去,竟然还有一群黑衣人,少说有二十余人,均是身着黑衣面覆黑巾。而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是两名女子,虽然穿着夜行衣并且面上蒙着黑巾,但是从身材和发髻来看却是女子无疑。

    这两名女子听了那为首的黑衣人的话之后,立刻低头回答“是!”想必她们就是那黑衣首领口中的鹦哥和百灵。

    “差不多了,走吧!”黑衣首领示意众人行动,而前行的方向自然是秦毓景等人夜宿的营地方向。

    在婆罗烟的作用之下,众人此时皆是昏睡状态,对外面的情形一概不知。

    婆罗烟乃天下第一迷烟,无色无味又无解,只能等药效过后才能恢复清醒。纵然是以制毒解毒冠绝天下的沈延冰也无法防备,更无法破解。

    诡波淡淡的孔雀海面,忽明忽暗的营地篝火,渐行渐近的黑衣人群。如此如此诡异而惊悚一幕如同黑衣无常前来索命一般惊悚至极!

    黑衣人群停在营地中间,他们一个个带着黑色面巾,若不是这篝火烧的差不多了而且他们带着面巾,早就因为吸入婆罗烟而晕眩了。

    黑衣首领朝着身旁一名下属微微示意,那人立刻挥手带领两名黑衣人用黄沙将篝火覆灭,又点着了自备的火把照亮了众人。

    “哪个是客人的帐篷?”黑衣首领问道。

    “左边第一个是小王爷的帐篷,他和沈越沣公子同住。最右边是郡主的帐篷,他是和苏姑娘一起的。程师父和梅公子在左边第二个帐篷。”看来他们早早地便已经将众人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黑衣首领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将以上几人带走。黑衣人纷纷领命便打算进入帐篷,却没想到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黑兄这是在做什么呢?”此人声音清亮,乍然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间响起直教人受到惊吓。

    再看这说话人,一身白衣竟然是飘飘然一路来到众人跟前,虽然知道他是使着轻功的缘故,但是在这空旷无边又诡异谲然的晚上见到一个面色苍白又全身白衣的人忽高忽低的悄然而至,自然是让人心惊!

    更让人惊异和感到不自在的是在这白衣人身后竟然还有七八个全身素白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并且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为首的白衣人身后。

    一边是黑衣人群,一边是白衣众人。为首的二人一个是黑衣裹身面无表情,一个是白衣一袭诡异一笑。

    此番光景着实令人惊悚,与其说是两方人马在此对峙,更像是黑白无常齐聚于此。

    黑衣首领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心里暗道不妙,却不能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半晌才开口道:“白木尘,你来干什么!”

    原来那白衣首领的名字叫做白木尘!

    白木尘依然面带微笑,故意忽略那黑衣首领言辞之中的警告意味:“黑金焱,这还用问吗?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咯!”

    黑金焱,这人名字如同他的装扮和神态,倒是也贴切。

    黑金焱有些恼火和不安,他跟白木尘不止一次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原本今天的任务他以为能够很顺利的完成,却没想到白木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白木尘必定是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听他方才的话难道也是为了许氏兄妹而来?

    “你要阻拦我带走许氏兄妹?”黑金焱知道白木尘的身份,他们二人的主子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并立多年,但是一直都是对峙而已,从未有过正面冲突。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好奇为什么白木尘会突然插手这件事。白木尘来此,必定是受了那人的命令,难道那个人也要趟这趟浑水?

    “什么时候北高楼也开始管江湖上的闲事了!”白木尘是北高楼楼主楼齐云的手下,更是楼齐云的得力干将。

    白木尘故作吃惊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管江湖闲事了?我又什么时候要阻止你带走那兄妹二人了?”

    黑金焱气结,他就知道白木尘是这样喜欢耍嘴皮子的人。以前打过几次交道,每次都是自己被他戏耍而不了了之,因为教主一再嘱咐不能和北高楼的人起冲突。

    想他堂堂蓝火教玄武堂堂主,却被白木尘这个牙尖嘴利之人戏耍多次,心中自然是诸多芥蒂。

    “你方才不是说我来做什么你就是来做什么的吗?”黑金焱还记得刚才白木尘的话。

    白木尘仰了仰头故作回忆状,然后道:“我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来接你的客人回你的蓝火教,我也是来接我的客人回北高楼的!我可没说我要接的客人是那许家兄妹!”

    黑金焱想了一下,猜想着或许白木尘是来找秦府和五灵庄的人也说不定。管不了那么多,教主一再吩咐只需要带回指定的那几个人就行,其他人不必管,那么北高楼是把那些人带走还是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了。

    想到这里,黑金焱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状对白木尘道:“如此便好,我办我的差事,你做你的任务。”

    白木尘一摊手道:“请便。”

    黑金焱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便依次进入方才那黑衣下属指出的帐篷,过了一会便把许氏兄妹、程孟、沈越沣和梅言立以及苏晚晚架扶在身上带了出来。

    几名黑衣人分别架扶着许无闲、沈越沣、梅言立和程孟,而那两名叫鹦哥和百灵的女子则分别扶着许乘月和苏晚晚。

    黑金焱看了一下几人,心中盘点了一下教主吩咐的名单,逐一核对无误之后便向那些黑衣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许无闲他们准备离开。

    黑金焱又看了看还在原地的白木尘,心中想着:看来他的确不是为了许家兄妹来的,否则也不会还待在那里不出手阻止。

    心里想到此处,黑金焱松了一口气。毕竟和白木尘交过几回手,他也知道白木尘的身手在自己之上,若是今天起了冲突恐怕就没办法那么容易的带回这几个人了。

    黑金焱此时只想着赶紧把许无闲他们带回蓝火教以便完成教主安排给自己的任务。从知道许无闲兄妹的身份竟然是正武王的儿女之后,他确实是十分心惊!更奇怪不过又想到蓝火教创建的起源和背景,倒也不是十分奇怪了。只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两个富贵命的人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不过那也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黑金焱收起长剑打算离开,毕竟不会交手了,自然不必兵刃相见了。

    “慢着!你带走许家兄妹可以,但是这两个人得留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指兵点将落棋子

    白木尘不紧不慢的声音让黑金焱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瞧见白木尘所指的却是沈越沣和梅言立二人。

    “你什么意思!”黑金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这句话,他不明白白木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出尔反尔。

    “字面上的意思,这两个人你不能带走。”白木尘根本不理会黑金焱难看的脸色,反正夜色深沉也看不清楚。

    “你说不会插手的!”黑金焱质问道。

    “我没插手,我只是下手!”

    “你出尔反尔!”

    “我只说不带走许家兄妹,可没说这俩人啊!”

    “你,你,你狡辩!”

    “那又如何?”

    黑金焱哪里忍得住心中恶气,顿时眼神中透露出不善,冷冷的道:“这是我蓝火教要带走的人,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你带走?”

    白木尘敛死笑容:“嗯,你不会。”刚说完这句又双手一摊道:“可是你阻止得了我么?”

    黑金焱心中被白木尘的话和那无所谓的笑给狠狠的刺了一下:如果白木尘铁了心要插手,自己确实没有把握能顺利带走这几个人!

    “我的武艺虽然不能大胜于你,但是我人多!”是啊,自己可以拖住白木尘,而且他还有二十几名教徒在此,而白木尘只带了七八个人,怎么算自己也不是完全处于劣势的。

    “黑金焱你是不是糊涂了?人多就有用么?我武功高啊!你让他们上来就是来给我磨剑的。”白木尘一脸无辜的看着黑金焱的脸色从黑转到白,又从白变成紫,这一会儿功夫变了好几次,煞是好看。

    黑金焱此时内心早已将白木尘骂了几百遍,然而他不得不承认白木尘说的对。这里的人除了自己尚且能和白木尘过招百余之外,其他人根本对白木尘构不成威胁。

    可是那沈越沣和梅言立——

    他突然想起教主最后的那句话:务必带回许家兄妹、程孟和苏晚晚,其他人尽力即可!

    是啊,这沈越沣和梅言立可不就是教主口中的“其他人”?既然教主吩咐尽力即可,那自己何必因为这两个人与白木尘这个难缠的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黑金焱心中一下子轻松许多,说话也自然底气足了些:“随便你,我只管带走我要的人!”

    说罢便示意架着沈越沣和梅言立二人的黑衣人将他们安放在原地。

    “我们走!”黑金焱一声令下,便带着那些黑衣人和许无闲他们离开了。

    白木尘并未再阻拦,只是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人我给你留下了,你想做什么呢?”白木尘收起了刚才面对黑金焱的嬉笑之色,对着中间的一顶帐篷冷声道。

    没有动静,没有人回答。

    白木尘等了一会见无人作答,只好又道:“人都走了,还窝在里面做什么?”

    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便看到一只手挑开了帐篷的遮风帘,屈身而出的是身着淡青外服的秦雪初!

    白木尘身后的那几名白衣人也是拿着火把的,因此虽然黑金焱他们离开了这里也不会陷入黑暗。

    白木尘借着火光打量一番眼前的秦雪初,玉冠青衫,眼神凌冽,看起来似乎无害,但是你绝对不会小瞧于他。周身散发出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温文尔雅,却又难以接近。不像是他听说的那个秦府的稳重耿直的大公子秦毓景,也不像是那个开朗恣意的秦墨云。

    “秦雪初?”白木尘心中排除思量一番,试探着问道。

    秦雪初微微欠身抱拳:“正是雪初,阁下是北高楼的白木尘公子?”

    白木尘连连摆手:“别叫我公子,怪瘆的慌,文绉绉的听起来不舒服。”又对秦雪初一笑道,“你可以叫我小白,也可以叫我木尘。”

    搞了半天这人就是秦雪初!白木尘心里暗忖。

    秦雪初听了他的话有些尴尬:小白?怎么听起来更加怪怪的?

    清咳一声,秦雪初又道:“方才多谢白兄了!”

    白木尘轻笑了一声,说道:“白某不过是在派人从一旁溜过来看看情况,你们都中了黑金焱的招,还以为你们都昏倒了谁知道你还醒着。”

    “白兄的人来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晕眩,不过因为发现的早,所以带着面巾服了药物,才有所缓和。雪初还是要多谢白兄听了我托你的人带回去的话!”

    “‘留下沈越沣和梅言立’,你说你一句话就差点让我和黑金焱打了起来,你倒是坐收渔翁之利。”白木尘道。

    “能帮的我已经帮了,楼主说了要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我才帮你留下这两个人。现在,秦公子可以跟我回去了吗?”楼主吩咐务必带回秦雪初,虽然刚才出现了小小的插曲,但是白木尘还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秦雪初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自然是要随白兄回去的,我原本就打算登门北高楼拜访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几件小事想请白兄帮个忙。”

    白木尘微微皱眉,他对这个秦雪初不甚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秦雪初知道蓝火教一定会在今夜有所行动,才会提前做好警惕和准备。

    似乎看出白木尘心中有惑,对自己的有所戒心,秦雪初施施然道:“白兄不必多想,雪初只不过是想在去北高楼之前托白兄安置一下我的朋友和同伴而已。”

    “原来是这样,秦公子不必担忧,楼主只让我请你回去,并没有其他吩咐。其他人自然会好好留在此处,我也会留下几个人守在这里等到他们醒来无碍。”白木尘以为秦雪初是担心北高楼对其他人有什么恶意,或者又是担心蓝火教去而复返所以才和秦雪初解释,让他放心。

    秦雪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白兄误会了,雪初并不是担心蓝火教折回来,更不是觉得白兄还有别的意思。雪初的意思是并不想让他们再留在此处,仅此而已。”

    “如此的话,那就带他们一道回去亦可,我再让几个人过来帮忙。”白木尘觉得只是这样的话,那把所有人都带回北高楼也是可以的。

    “不,不必如此。”秦雪初否定了白木尘的建议。

    “那你想怎么安排?”

    “那就需要麻烦白兄的人手了,需要奔波几处来安置我的同伴。”秦雪初挂着一丝笑意,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你只管说便是了。”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秦雪初要说需要奔波几处,但是还是静听秦雪初接下来的话。

    “首先,我需要白兄帮忙将延冰、延信和梅公子和我们的那个向导四人安排到一处安全,但是离此处甚远的地方。一应帐篷火堆都需要搬到那个地方,按照现在的摆设原封不动的重新安置好。不知道白兄一时能否有这样一个合适的地方?”秦雪初问道。

    白木尘想了一下道:“北高楼有一处是接济救助大漠里迷路和遇到困难之人的地方,可以送他们去那里。”

    “甚好,不过最好将向导和他们三个分开送去。”秦雪初补充道。

    白木尘点了点头便挥手让身后的手下们开始拆下帐篷,收拾好几人的行李物品便打算带着沈延冰他们四人离开。

    “等一下,”秦雪初唤住那些人,指了指其中一人手中拎着的两个小箱子,正是沈延冰和沈延信的小医箱。秦雪初道,“这两个小箱子留下。”

    “接下来,需要白兄帮忙将延青和越沣安排在同一处,只要确保他们安全便可。然后请放出消息给蓝火教沈延青在何处即可。当然,还要请白兄务必安排好人手在附近保护好他们二人。最重要的是,请白兄给他们二人再下一副婆罗烟或者蒙汗药什么的都行,确保他们是在后日早晨醒来,而不是明天早上即可。”秦雪初继续安排道。

    白木尘听到这里心里更加迷惑,不知道秦雪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又转身跟一名手下吩咐了几句,那手下听了话便离开了,应该是去通知附近的其他人手来帮忙了。

    “最后,请白兄帮忙把我大哥秦毓景和洛姑娘安排在一处,同样也是远离此处。然后把水叔也安置在附近,附近即可,不必和大哥他们在一处。给大哥和云霄留一点独处的时间嘛。最重要的是记得把延信的医箱留给水叔,再留下衣物和足够的水粮,要五人份的。至于安放的地点嘛,延青和越沣在西,大哥他们在东边一点。”秦雪初想了想道。

    “你想让秦毓景他们醒了之后在前往北高楼的方向和沈延青他们汇合?”白木尘心中突然明白了秦雪初这般安排的意思。

    “正是!方才忘了说,延青他们安放的地方附近已经要有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落脚处,最好不要是房屋这种明显的。大漠中的天气太多变和危险,我可不想她和沈越沣还没有患难见真情,就死在暴风雨和风沙之中了。”秦雪初笑了笑又道,“听说沙漠中有一处巨石洞,多年少有人踏足,因为一直有鬼怪蛇兽传言?”

    “你竟知道那里?你可知道那里——”白木尘话没说完,见秦雪初似乎早已有了打算,便只得道,“我明白了,我会让人安排好。不过,你似乎还没有安排秦墨云。”白木尘心里盘点了一番,发现秦雪初并没有提到如何安置秦雪初。

    秦雪初低了低眸,叹了口气道:“把他送去蓝火教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欲赴前路知多少

    “送去蓝火教?”白木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请白兄帮忙将我二哥送到蓝火教。”秦雪初冷静地回答了白木尘的话。

    白木尘这次是真的不知道秦雪初到底在想着什么了。如果说对其他人的安排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是毕竟都对他们没有危害,可是如果将秦墨云送到蓝火教,那岂不是害了他?

    “你——”白木尘想问,但是却又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似乎有些不妥。

    秦雪初知道白木尘不解其中缘由又不好意思相问只得解释道:“我并非不顾二哥的安危,相反我正是出于长远的安危才会有此安排。”

    看了看白木尘,似乎他也在等自己主动解释,便道:“白兄应该知道与我们同行的有一名女子叫苏晚晚,她是蓝火教的人,也是我二哥的心上人,他们二人是相互倾心的。”

    白木尘渐渐有些明白了,“你是想试探那个苏晚晚是否是真心与秦墨云相爱?是否真的会为了秦墨云而放弃蓝火教的任务?”

    “正是如此。不过,其实我更偏向于借用我二哥让苏晚晚明白自己的心意和立场这个说法。二哥被蓝火教捉去,苏晚晚必定会拼死保护他的安危。那么之后必然会想办法带着我二哥逃离蓝火教,那么自然以后她在蓝火教也失去了立足之地。如此,回不了蓝火教,自然是只能死心塌地的留在我二哥身边了。”秦雪初说出了自己有此安排的良苦用心。

    她希望苏晚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否则之后只会是和他们处于对立面,尽管她什么也没做。

    白木尘自从刚才听了秦雪初对众人的安排之后很是惊讶于此人的心计和城府。如此用心良苦的把众人安排妥当,看似毫无规律的安排实际上却都有隐晦的用意。

    不过他还是对于把秦墨云留在蓝火教这件事情觉得有些诧异,虽然刚才秦雪初的解释已经很明确的让他知道了秦雪初此举的目的,但是这件事对于秦墨云而言却不是万无一失。

    “倘若那个苏晚晚并没有那么喜欢秦墨云,不舍的得命相救,又或者她不愿意跟着秦墨云离开蓝火教呢?再者,就算他们到时候想走,你确定蓝照天就会放他们离开?”白木尘问的不是没有道理,他觉得秦雪初似乎有些忽略秦墨云的安危了。

    秦雪初自始至终面带些许微笑,从容地道:“这就不劳白兄记挂了,雪初心中有数,二哥自然能够全身而退。”

    秦墨云武功不弱是其一,对苏晚晚有信心是其二,了解蓝照天和正武王的行事作风是其三。

    秦雪初很确定秦墨云必定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蓝火教。

    “如此白某就不多问了,你方才所说的我会让人一一安排好。现在,秦公子可以同我一同移步北高楼了吗?”这才是白木尘今夜所至的主要目的。

    “自然,劳烦白兄了,还请白兄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危,尤其是延青和越沣。”秦雪初自然是要做好另一番打算,确保万无一失,就算大哥和云霄没有及时与延青他们会和,也会有北高楼的人保证他们的安全。

    将沈延青和沈越沣安排在一处,大有给他们二人增加相处机会,促进同苦共退的患难见真情之意。这也是她让白木尘将沈延青下落和落单的消息放给蓝火教的原因。

    她很清楚沈延冲和奉剑楼的关系,更知道沈延冲的心狠手辣。如今沈延冲在五灵庄内最大的阻碍不是同样身为沈烈鸣儿子的沈延冰和沈延信,而是沈烈鸣的独女沈延青!

    先不说沈延冲可能已经怀疑沈延青对他的真面目,单单是沈老庄主寿宴之前让沈延青所安排的寿礼一事,就足以让沈延冲起了歹心。

    沈延冲心狠至此,知道不能从沈延青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沈延青更不可能为他所用,所以留着她只会是一个隐患,一定会在这偏远西域之地借着蓝火教之手除掉她!

    延青恐都不知道当时寿辰之前她父亲让她做的那件事的用意是什么,只不过如今提与不提倒不急在一时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秦雪初才会一再叮嘱白木尘务必确保有人守在沈延青他们附近,保证他们的安危。

    至于大哥、云霄和水叔,自然也是刻意安排的,对于云霄来说是件好事,也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运气如何了。

    而对于秦墨云和苏晚晚,秦雪初心里明白秦墨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是蓝火教用来威胁秦晋远的有力棋子。因此,就算苏晚晚没办法救出秦墨云,或者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做出正确的选择,秦墨云也能安然无恙。

    她是处心积虑的设计众人,也是步步为营的权谋各步,但是她还没有沦落到要用秦墨云或者其他人的性命来达成自己所愿的地步。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善人,但是她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更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她明白将大家引入大漠这场棋局之中,对他们而言都是危机重重,但是她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他们。

    秦雪初其实有些害怕,害怕大家知道真相和欺瞒之后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看法和态度?

    罢了,或许自己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秦雪初近段时间来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清秋散之毒加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次因薄华的刺杀而身受重伤,伤了元气。或许还有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也让她所花费的心思更多的原因。

    秦雪初看着北高楼的人来来回回的搬运着营地的物件,白木尘不时的吩咐手下将众人一一安排至何处。看得出来白木尘对大漠和孔雀海附近十分了解,刚才自己提出的要求虽然不难,但是一时也很难做到每一个要求的地方都能恰好满足她的要求。

    原本有些复杂的要求,在白木尘的安排之下很快就一一妥当。白木尘跟手下们沟通好,确认无误之后,才回过身来看向秦雪初。

    “怎么,秦公子还有别的事需要白某安排?”白木尘见时辰已经不早,从这里赶回北高楼也需要一两个时辰,这还是脚程快的情况之下,所以急着想带秦雪初回去复命。

    “没有,我们这就走吧。”秦雪初看得出白木尘是可靠之人,否则楼齐云也不会派他来此处。

    “秦公子是否还可赶路?婆罗烟竟对公子毫无作用!”白木尘虽然知道秦雪初是因为事先知道蓝火教的伎俩才有所防备,方才篝火未灭的时候也一直带着面巾,但是婆罗烟是何等厉害的迷烟,没想到这秦雪初竟然还如此清醒,仿佛毫无影响一般!

    “不碍事,我们走吧。”秦雪初淡淡的说着,却只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失了意识,缓缓倒下。

    “呼——”白木尘这才呼出一口长气,从背后拿出一支细细短短的小香,端头还亮着火星,微微的冒着轻烟

    白木尘赶紧掐断了那支香,又用沙子盖灭了那香头还燃着的火星。

    “原来不是婆罗烟没作用啊,搞了半天硬撑着,还得我来试试看。”原来白木尘方才趁着背对着秦雪初和远处手下说话的空子点了一小支婆罗烟,然后自己憋着气尽力不吸入。

    其实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觉得秦雪初太过奇怪,竟然连婆罗烟都没有奈何得了此人。正好自己身上也有婆罗烟,就打算试试看这婆罗烟到底对秦雪初是否有用。

    白木尘哪里知道秦雪初是因为事先服过沈延青给她的解毒丸,再加上覆可面巾的缘故。那解毒丸虽然不能全解婆罗烟,但是拖着一会功夫还是可以的,再加上秦雪初戴着面巾,竭力控制好呼吸,这才坚持到现在。这下面对面吸入婆罗烟,自然是再也抵抗不住晕了过去。

    北高楼内

    回想起那夜所发生的这些事情,秦雪初不禁有些好笑,又看看坐在眼前的北高楼之主楼齐云,不禁笑道:“原本听白兄和那蓝火教的黑金焱说话就觉得十分有趣,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斯文公子竟然那般喜欢和人耍嘴皮子。我更没想到白兄竟然是只为了看看婆罗烟是否真的对我有影响,就真的点了一支香放在我的鼻子底下。”

    楼齐云哈哈一笑,倒是很不掩盖性情:“木尘和那个黑金焱一向多有摩擦,若不是顾着蓝火教和北高楼互不相犯,估计那黑金焱早就找木尘人有什么样的朋友!”秦雪初又故作摇头叹道。

    “那可不一定,我不止在这西域大漠有众多友人,中原武林我也是有些交情在的。”楼齐云的神色和语气有些古怪,不过倒还是如之前一般笑吟吟的。

    “你且整理下着装,我带你去见一位我刚从洛阳来的朋友,你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楼齐云说着话已经起身,似乎打算立刻带着秦雪初前去。

    洛阳来的朋友?

    秦雪初心中好奇和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这样一个绝世独立、傲然孑立的风华公子的好友?

    楼齐云见她没有动身,微微一笑:“巧的很,我这朋友也叫沈延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见时难情亦难

    秦雪初只觉得楼齐云在开玩笑,或许他知道了自己对延庭的感情,想要戏谑她一番?

    还是这个楼齐云想要试探自己对沈延庭这个名字的反应?

    “楼公子莫要开玩笑!”延庭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自己也正是因为此事才会如此轻易随着白木尘来到北高楼,否则又怎么会将计就计的只身前来!

    楼齐云露出颇有意味的笑容:“何必太过言早,或许我这个朋友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沈延庭也不一定哦!”

    楼齐云果然知道自己是假凤虚凰,只怕是连自己的另一层身份——郦澜青也摸的一清二楚了。自从证实了楼齐云就是当初在湖畔小栈的那人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推测,只不过不是很确定而已。

    对于楼齐云,虽然称不上朋友,可奇怪的是秦雪初见面第一眼就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她对他只是有所了解,可是似乎他对她很是了解。

    可是,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拿延庭的生死来开玩笑,绝不允许。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虽然此番前来是有所求,但你也不会轻易允了我或出手相助。你既提起延庭,想必也知道他于我的重要性,何必借机嘲讽和戏谑于我。”秦雪初面色冷淡,心中还是在担心沈延庭的事情,其实让秦墨云去蓝火教也是有借机打探延庭下落的意思。

    楼齐云撇撇嘴,倒也不怒,只是走到门口的气候回头又道:“我原本在洛阳接了一位旧友,是他拜托我带他来寻你的,你信与不信过来看看便是。”

    说罢,他便撩着衣摆自顾自的走了。

    秦雪初闻言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心之所念的沈延庭真的在此处?

    戏谑也好,试探也罢,哪怕只是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弃的!

    拿起外衣秦雪初便匆匆的往楼齐云离开的方向追去。

    出了房门秦雪初才知道为什么北高楼被称为大漠第一楼,因为它确实很高。她所居住的房间是最底层的一圈合院,并不在楼上,而抬头看看高耸的塔楼却是门窗禁闭似乎无人居住。秦雪初远远便看见百步之遥的楼齐云,连忙拢了拢外衣追了上去。

    看似距离不远,可这院子忒大,中间又是错综复杂的假山和园林交错,秦雪初很是追了一会才赶上楼齐云。

    “还真当你不来呢,你若不来我可只能抬着他来见你了。”

    秦雪初心中一寒,更加觉得楼齐云或许没有骗自己,难道是他把延庭接到此处?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延庭在蝴蝶谷?

    “他受伤了?”秦雪初有些担心,否则楼齐云何以说要抬着他来教自己?

    楼齐云眨着好看的眼睛,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你见了自然知道是何情况了。”

    秦雪初低头,想起了郦澜君上次见面时所说的话。如果真的是延庭,那么便是他的身子和病情又恶化了。

    不该的,她不该让沈烈鸣消失的,没有了沈烈鸣的相助和内力支持,他的身子又怎么不会恶化?

    她明明问过他的啊,一定是他怕自己担心才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实情。

    二人也不再多交谈,没一会便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僻静的居处。这里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在这东南一隅很是隐蔽,若不是对这大园子十分熟悉根本找不到这入口。

    刚进了院子便见到一名侍女在小院中间,手里还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碗。

    “都在吗?”楼齐云问那迎面走来的侍女。

    侍女那侍女见了楼齐云倒也没有行礼,只是恭敬的答道:“都在,公子方才喝过药,现下跟在里面歇息。”

    “嗯。”楼齐云点了点头示意她先下去,那侍女便端着药碗先走了,竟也没和楼齐云行礼道别。

    似乎猜到了秦雪初的想法,楼齐云笑着解释道:“王族已灭,这里只有楼齐云,我早便让他们莫要太过拘束和介意尊卑。”

    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秦雪初便没再多想跟着他往院子里走。

    “你怎么还不醒呢?你的朋友我们已经替你找到了,很快就会来看你了。”还没进屋便听到屋子里有个女子的声音,却没有听到有人应答她。

    楼齐云在前率先推开门,秦雪初在后随步而入。

    是她!

    秦雪初心里倒没有太过惊讶,既然楼齐云就是当时在湖畔小栈的神秘贵客,那当时随在身侧的绝色惊艳的红衣女子自然就是楼兰遗族公主飞凌羽了。

    上次匆匆一瞥,并没有仔细观察飞凌羽的相貌,如今却着实被惊艳一番。如果说洛云霄是气质岚华的空谷幽兰,那么飞凌羽便是绝焰风华的枝头红茶。只见她依然一身红衣斜坐在床榻边沿,出神的看着床上躺着之人,从门口看去到辨不出男女以及相貌。

    “他可好些了?”楼齐云只是在门口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往床边走去。

    秦雪初心中有些忐忑,更是有着不知名的期待。方才那场噩梦让她心神俱震,沈延庭鲜红的血,缥芜的影,都让她难以安心,再加上楼齐云的一番话,此时她更是不敢细看那床上躺着的究竟是否真的是沈延庭。

    飞凌羽早听到了外面楼齐云和那侍女说话的声音,因此只是微微抬了头却不是看楼齐云,而是望了一眼秦雪初。

    “服了药,又昏睡过去了,我点了他的睡穴好让他免受这药性在体内游走的痛苦。”都说飞凌羽脾气古怪,性子霸道,此时却不见一丝凌厉只有淡淡的声音、淡淡的回答。

    飞凌羽看了看在楼齐云身后的秦雪初,朱唇轻启:“秦雪初?”

    秦雪初颔首,“正是。”

    “不过来见见你的故人?他可是为了见你才跋涉千里来到这里。”飞凌羽的语气说不上不善,但是秦雪初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似乎有些嘲讽之意,不知是嘲笑床上那人还是对自己有讥讽之意。

    秦雪初原本就该上前确认,不过是心中害怕失望才一直站在楼齐云的身后没有上前。如今听了飞凌羽的话心中更是怀疑,终于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楼齐云,朝着床榻内看去。

    是他。

    秦雪初早该明白楼齐云没有理由戏谑自己,或者欺骗自己。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放心不下的沈延庭!

    此时的沈延庭面色比当初在蝴蝶谷的时候更要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明明已是初春,可是他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几乎将自己淹没在那被褥之中。发丝有些散乱,两鬓和额头还有微微的汗珠。飞凌羽似乎也看到了,正准备拿着手绢去擦拭,秦雪初已经如同魔怔一般不自觉的弯腰伸手了。

    果然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吗?阿姐说的话难道是真的?既是如此又怎的如此颠簸来到这里,岂不是白白的糟蹋了本就孱弱不堪的病躯!

    “他——”想问的事情太多,想说的话太多,秦雪初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飞凌羽见了秦雪初失神的模样,又见她对沈延庭的自然动作,面色僵了僵,起了身便离开床边到了桌旁坐下。

    楼齐云虽然与秦雪初不过两面之缘,但是他对她的了解个认识远远超出了秦雪初所知的。他知道她不是“他”,不是真正的秦雪初,而是当年投奔到秦府的郦澜青。他甚至知道她不是“她”,而这一点恐怕连秦雪初自己也不一定知道吧。

    他知道她的经历,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的身不由己,更知道她的步步心机。

    如今,见到秦雪初这般模样:惊慌、害怕、担忧、焦虑、疑惑、无助……

    ‘你对他竟已情深至此了么?难怪他为了见你,甘愿如此辛苦来到这里。’楼齐云心中暗叹,或许曾经犹豫过是否答应沈延庭的请求,如今看来倒是了了他一个心愿。

    “他,情况很不好,你要有所准备。他此番前来就是因为怕等不到你回洛阳,他怕自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本不想这么快告诉秦雪初这个事实,太残忍,太突然。

    可是楼齐云更明白秦雪初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沈延庭的病情究竟如何。

    “原是该怪我的,我不该让他断了治病,我以为他已经大好,他们都说无碍的!”秦雪初有些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是的,怪她不该让沈延庭断了沈烈鸣的治疗,怪她不该让他待在清冷的蝴蝶谷多日而自己却很少前去探望,怪她临行之际没有做好万全准备才让他跋涉到此加重病情……

    “我总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互相鼓励、互相扶持,所以我们都不曾和彼此说过那些卿卿我我之言。我总以为我和他是同病相怜之人,都是过得了今天不知明天的短命鬼,不知道哪一天就见了阎王,所以从不敢多奢想。甚至在萧落情离开的时候我竟然想过不想再管这些烂账,想要离开这里。谁知道延庭他竟会——”

    谁知道沈延庭竟然会倾尽全力撑着身子来到这里见她,她竟然有过那么一刻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她如此真心!

    “是你带他来到大漠的?”她疑惑,因为沈延庭自己不可能到的了这里,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北高楼。

    “他求我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愿今生死无憾

    “他求你的?”喃喃自语,秦雪初有些不解。

    她原以为是楼齐云找到蝴蝶谷将沈延庭带回,不管是为了要挟自己还是另有所图也好。可是没想到竟然是沈延庭求他楼齐云带他来这大漠的!

    “自然是他求我的。他这副身子,我还能不顾及着些千里颠簸下来他还有没有命到达目的地?”楼齐云的口气似乎在说着不痛不痒的事情。

    “你又如何认识延庭如何找到了蝴蝶谷?”不怪她疑心,楼齐云常年在大漠,她不信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而背后却毫无其他目的。

    “自然是受人所托,前去照拂一二。”

    秦雪初冷哼一声:受人所托?除了那人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

    原本有些气恼那人的擅作决定和透露了蝴蝶谷之事给楼齐云,可又想到那人的身份,也难怪他放心不下延庭。

    “他,如何说的?”如果是延庭想来,为何之前从未和自己提起过?

    楼齐云倒是不着急,慢吞吞地道:“当时梅言立送我到阳关,以为我会立刻回到北高楼,不过他前脚才离开我后脚就和凌羽折回中原了。回去之后才知道这段时间秦府和五灵庄发生了这么多事,沈烈鸣被杀,沈延庭失踪,洛云霄遇刺,秦雪初受伤......我原本怀疑沈烈鸣的事是沈延冲做的,谁知道竟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楼齐云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笑意让秦雪初颇为不自在。

    “何必在此谈论此事,我也没想过瞒他一世。”秦雪初看了看床上虚弱的沈延庭,很是感伤。

    她与他之间,横着的鸿沟除了生死,便是这件事情了。

    楼齐云一笑,“不提便是。”

    “再后来我从那人口中知道了蝴蝶谷,知道了沈延庭的下落。他托我在你们离开洛阳之后留下人在那里照顾一二,毕竟奉剑楼和沈延冲都在找沈延庭。”楼齐云当时确实是受了那人的嘱托。

    秦雪初冷然,“这么说,他对你倒是信任的很。竟然将延庭的下落告知你,你真的与他相谈好了?”

    “这又有什么难想通的?”楼齐云挑眉,“你以为在中原你和他还有可以相信之人么?”

    秦雪初默然,她知道楼齐云说的是事实。

    自己所信任的人如今都已经跟着自己来到这大漠,留在洛阳的又有何人可以相信和托付?玄乾固然值得相信,可是他毕竟要顾忌郦澜君和沈延庭两个人,难保会有两边难以顾及之时。如今的状况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秦府,难道她要去相信秦晋远么?不可能,秦晋远与风语阁的过往,再加上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能够将沈延庭托付给他?

    五灵庄,五灵庄如今只剩下一个不问世事、吃斋礼佛的沈老夫人,以及那个心狠手辣、利欲熏心的沈延冲。五灵庄,原本应该是沈延庭最应该待的安乐窝,如今却是不可踏入的豺狼穴。

    “没有了,他做得对。”秦雪初明白,那人不过是放心不下沈延庭而已。

    “我到了蝴蝶谷的时候你们才离开洛阳两三日,我原本真的只是打算去看看他,然后留下人手在那里暗中保护他而已。可谁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一定要让我带他一起回来。这倒好,我原本辛辛苦苦从阳关赶回洛阳不过是跟那人再见一面,落实心中疑惑,谁知道被沈延庭给缠上了。”楼齐云说来也觉得无奈,毕竟带着沈延庭回大漠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你不答应他便是了,不管是于你还是于他,让他留在洛阳都是最好的打算。”秦雪初何尝不知道自己此行尚且不知何时才能归去?只是此行太过凶险,就算当真无缘再见也总比让沈延庭陪自己来送死要好得多。

    楼齐云笑嗤,“你当我没拒绝过?只不过这沈延庭虽然是个病秧子,这三寸不烂之舌着实能说会道。我抵不住他一番游说和请求,只能将他带回来了。”

    “你明知他已经病重到这地步,这西域一行奔波劳累,他的性命岂不是更加——”秦雪初不忍再说,从见到沈延庭开始她就心里明白他的病情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恐怕就算那人在此,也是无法挽回颓势了。

    “你如今才想到他的性命?”一直坐在一旁的飞凌羽突然开口,言语间对秦雪初颇为不善,“你既如此在乎他,便不该将他留在那蝴蝶谷。那蝴蝶谷里的人都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武功,如果那日去的不是我们而是奉剑楼和沈延冲的人,你今日还有机会在这里感慨和自责么?”

    低下头,秦雪初知道自己无言可辩解,因为飞凌羽说的都是事实。

    “我原以为玄乾——”

    “哼,”飞凌羽冷笑,“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懂,那个玄乾不过是在保护你委托给他的那个女子,以我看来那个玄乾对沈延庭可不是那么上心。再者,就算他武功再高,能敌得过多人围攻吗?若是那女子和沈延庭同时陷入危境,你又指望你口中的玄乾舍谁保谁?”

    她没办法回答飞凌羽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倘若之前她还相信玄乾应该知道沈延庭对自己的重要性,不会掉以轻心的去保护沈延庭,那么如今她也不确定到底在阿姐和延庭之间,玄乾究竟会选择救谁了。

    回想起那日共骑在赶上秦毓景等人的路上玄乾的神色和表现,秦雪初心里当时很惊讶于玄乾竟然对阿姐有了男女倾慕之心。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自信去断定玄乾一定能够顾全他们二人都能安然无恙?

    “他,到底是如何与你说的,让你推脱不掉同意了带他一起来大漠?”秦雪初知道楼齐云不是草率之人,绝不可能因为沈延庭的几句请求的话就同意这件事情。

    不待楼齐云答话,飞凌羽抢先道:“自然是因为你了。他以死相逼,如果我们不同意,他就只能病死在蝴蝶谷了。”

    秦雪初大惊,没想到沈延庭竟是这般决绝的让楼齐云和飞凌羽同意。

    “其实说起来,我倒不是因为他死不死的问题给难住了。我是被他的话打动了,觉得若是不能够帮他这个忙,了了他这个心愿,恐怕以后我也难以心安。”楼齐云低声道。

    仔细地看了看沈延庭的面庞,那么苍白无力的一张脸,那么虚弱病重的身躯,竟然以死相逼也要来见她。

    ‘我如何担得起你的情意,你又何必这么糟蹋身子?’秦雪初只敢心里嘀咕,却没好意思说出声来。

    楼齐云见她神色柔弱,竟也难得见到如此神色的秦雪初。

    “都说秦府的秦雪初聪敏绝世,是个难得的玲珑之人。没想到今天竟然也有这般柔弱的女儿般神色。”楼齐云打趣道。

    侧目相视,秦雪初却没有好脸色对楼齐云:“你何必取笑,我是公子还是红妆,你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么,何必出言戏谑。”

    如果说楼齐云对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秦雪初才会觉得这是个笑话。那人既然见了他,告诉了他延庭的下落,那自己的这点事情必然也是瞒不住楼齐云的。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原先并不知道沈延庭和你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原以为你和那个萧落情——”原本还打算继续说的楼齐云被秦雪初瞪了之后,便知道在此时此处提起萧落情并不合适,只得笑道,“不提他便是了。你可知道这沈延庭当初是如何说服我的?”

    对上秦雪初疑惑和期待的眼神,楼齐云收起嬉笑面色,正色道,“他说他自知没有多久的阳寿,也知道你此行凶多吉少不知归期,就算你这次能够达成所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洛阳。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不想抱着遗憾便阴阳相隔。”

    想他楼齐云是何其潇洒之人,这么多年来从不被感情牵绊,更不会觉得这些儿女情长有多伟大。可是那日沈延庭的眼神和语气,实在让他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你应该也知道他的身子状况,他说的是实情。我知道你留他在蝴蝶谷就是为了让他避开这一切,能够远离危险。可是他面对的最大危险不是来自外面,而是他自己的身体和病情。明知自己药石无救,只想着见心爱之人最后一面,我拒绝不了他!”说出这些话的不是楼齐云,而是红衣飞凌羽。

    飞凌羽毕竟也是个女子,任凭平日里多么性情古怪和霸道,面对这样一个深情而又让人可怜的男子,她还是心软了。是她先答应了沈延庭,是她说服了楼齐云,是她一路照顾他来到北高楼。

    楼齐云微微摇头,摊手:“所以我说女人多是心软泪多的,你们都一样。”

    秦雪初心中微动,口舌之间略略觉得有些干涩,哽咽之间却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静的可怕,他们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秦雪初方鼓起勇气直视楼齐云,道:“他,还有多长时间?”

第一百五十章 不知情深道缘浅

    他还有多长时间?

    她不敢想,因为怕答案太残忍。

    “半年不足,一季有余。”楼齐云不再取笑,他明白秦雪初此刻定然是痛苦至极。

    “只有三四个月了么?”秦雪初喃喃低语。

    她早该想到的,当时在蝴蝶谷的时候沈延庭已经耗费精力替洛云霄施针,如今又远行到此,怎么可能不伤及本身!

    虽然早就知道沈延庭难以高寿,也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但是秦雪初从未料到这一天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没有一起做,还有好多话没有说清楚。当年答应他等尘埃落定之后要一起隐居蝴蝶谷的许诺,一起重回风语阁故地的约定,一起研究和破解清秋散的解药……

    终究是一场梦了,他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而如今,自己已经知道了真正的隐情,那所谓的人生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而已。

    而为了这个笑话,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健康,如今又要失去所爱之人。

    “楼公子。”秦雪初唤道。

    楼齐云剑眉微挑,不知道秦雪初想说什么。

    “雪初想请楼公子帮一个忙,替我大哥他们引引路,早点找到云霄需要的东西,等他们的事情一了,还请早点将他们接过来。在这之前,我想留在这院子里照顾延庭,至于其他事等以后再说吧。”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不想再浪费一天能够陪在沈延庭的时间了。

    在这最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她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弥补自己这些年欠下的情债。最重要的是她厌倦了,如果说那夜林中的老妇人的话是致命的打击,那么沈延庭就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楼齐云心里明白秦雪初刚才的话的含义,知道她想让洛云霄他们早一点来北高楼,于是道:“你放心,安置他们的地方距离沈延青他们那里只不过一日路程。而沈延青他们附近的巨石洞就在那片荒林旁边。他们会发现你送给他们的礼物的。”

    这礼物是楼齐云送给秦雪初的见面礼,也是秦雪初苦寻多年而不得的。自从自己将其下落告诉那人之后,那人又告诉了秦雪初,是以秦雪初才会让白木尘将沈延青和洛云霄他们各自安放在指定的位置。

    “那沈延冰他们你作何打算?是否需要提前将他们接过来?”楼齐云不知道秦雪初是否是改变了当初的想法,想要把众人都接到北高楼而不是按照之前的安排。

    “不用了,让他们继续在那里待着吧。记得别让梅言立溜了,更不能让他和蓝火教的人联系上。”秦雪初答道。

    楼齐云了然,点了点头。看到秦雪初的神色自然也知道她是想在此处陪着沈延庭,于是便走到一直坐在桌旁的飞凌羽身边,提醒她随自己先行离去。

    飞凌羽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延庭,又望了望秦雪初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本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和楼齐云一起离开了房间。

    出了院子楼齐云吩咐侍女不要进去打扰,便示意飞凌羽同自己一道回去。飞凌羽不做声,只是跟在楼齐云身后。楼齐云知道她的心思,虽然心里知道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却也不忍太过直白的打击她。

    “你都看到了,也该收起自己的心思了。”楼齐云声音低沉。

    飞凌羽顿步,“就算今日没有见到这番情景,我也知道不过是我自己的多付心意而已。”

    “既然知道,早早收了吧。哪怕没有她,你和沈延庭也是不可能的。”楼齐云一语道出事实。

    飞凌羽低头,默然。

    她早就知道了,初次在蝴蝶谷见到沈延庭的时候,她便被他的风华所折服。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飞凌羽知道自己的个性十分不惹人喜欢,也很少有人受得了自己的古怪和高傲。这些年除了楼齐云之外,北高楼其他人对自己是又怕又厌。而外面的人对自己都是别有用心,要么是接近自己觊觎传言中的宝藏,要么是贪图美色只是为了自己这副皮囊。

    只有沈延庭!

    只有沈延庭在见到自己之后只是略有惊艳,之后便一如对待平常人一般。更重要的是她被他对秦雪初那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所触动。她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情感:高于情爱,不顾生死。

    她不认识那个秦雪初,只不过是在曾经匆匆一瞥有过一点印象。她也听楼齐云说过秦雪初的故事,也知道她是一个有勇有谋、玲珑心思的女子。

    明明应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眷侣,却因为那些浮沉往事、过往恩怨而不得不如此生离死别。

    在从蝴蝶谷来到北高楼这一路上,飞凌羽知道自己对沈延庭已经不是单纯的欣赏之情了。今天见到了沈延庭心心念念的秦雪初,见到了秦雪初的痛楚和感情。她明白了为什么沈延庭有如此执念,就算已经只剩下如此之短的寿命,也要不远千里来见秦雪初最后一面。

    秦雪初,还是郦澜青?

    或许沈延庭从来不在乎那个女子的姓名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吧。她喜欢的,只是那个女子而已,永远都是。

    而她飞凌羽,不过是世间又多了的一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桃花事而已。

    楼齐云自小与飞凌羽一同长大,和她如同兄妹一般,自然对她的想法和性格是十分了解的。虽然外界一直盛传他与飞凌羽之间的关系很是暧昧,不过楼齐云很清楚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而飞凌羽对自己更是没有那种情谊。

    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守着那个秘密这么多年,一直竭力维持北高楼。在他们之前的北高楼之主们等了那么久,没有等到他们等的人。现在他和飞凌羽还在做同样的事,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也不能保证这件事情能不能成。但我相信只要她肯继续,她是可以成为我们要等的那个人的。”楼齐云几句话让人难解其意,不过他知道飞凌羽会明白的。

    飞凌羽收拾起遐思,无奈一笑:“不管是不是,你已经选了她,不是么?”

    正是因为楼齐云选了她,所以她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自私。她的牺牲,她的得失,她的结局,一切都很清楚明了。

    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艰险万分,明知道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明知道不管成不成功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却依然一往无前的持剑相迎。

    所以飞凌羽敬佩她,甚至是同情她,因为她没有那个人决绝和果敢。

    “她很了不起,配得上沈公子。”这是对情敌的赞誉,以及对他们的承认。

    秦雪初,你选择成为我们要等的那个人,选择了成为秦炼雪想要你成为的那个人,成为了所有人都看不穿猜不透的那个人,却唯独成为不了和你心爱之人终成眷属、相濡以沫的那个人。

    飞凌羽的背影消失在楼齐云的视线之中,他的眸色深沉如湖水,他的神情淡然如磐石。

    “喜欢一个人,果真有如此厉害的作用?可以让人失魂落魄,也可以让人神采飞扬?”楼齐云心中暗叹,为飞凌羽这么多年来第一段爱慕之情的落幕叹息。

    房间内,秦雪初望着眼前的沈延庭。苍白的面色,冰凉的体肤,气若游丝的呼吸,无不昭示着这个人的生命在渐渐流逝的迹象。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秦雪初知道沈延庭根本听不到自己的话也不知道她来了,但她还是想告诉他。

    “我来的迟了,但以后不会了。我们不要再管其他的了,什么都不管了。既然离不开,那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她给了他承诺,就会去完成。

    还在犹豫什么,还在顾忌什么?她没有筹码所以输不起,可是她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一场赌局。

    “等我回来。”握了握沈延庭冰冷的指尖,秦雪初下定决心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推开门,顺着来时的路线回到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四处张望了一番,果然找到了自己的佩剑。

    整理好发髻,换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拔出剑。这把剑是上次竹林激战之后托秦毓景寻找绝佳玄铁所打造,削铁如泥自不在话下。锋刃薄剑的寒光印在秦雪初微睨的双眸和眉间。

    这把剑自从到了自己手上从未出过鞘,上次短暂离开众人的时候并没有携带佩剑。

    因为前一夜去见玄乾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佩剑,而没有带剑的原因一是因为有玄乾在没有必要,二来则是她隐隐有些预感郦澜君会趁着她不在混进去。容貌可以混过众人,可佩剑却只有一把,没有了佩剑郦澜君自然会引起怀疑。

    将佩剑收回剑鞘,秦雪初定了定心神打算出门,刚准备离开房间便和楼齐云面对面的碰上了。

    楼齐云打量了一下她,又看到她手上的剑,没有忽略她脸上的决然和决心。

    叹了口气,楼齐云开口道:“你要去找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欲断前尘抽身退

    楼齐云站在秦雪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去找她,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知道她要去哪里,也知道后果会怎样。

    秦雪初莞尔:“还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吗?”

    “你可以不去,我自可以保你无事。你想摆脱她好能够安心在此处陪着沈延庭,我都可以帮你达成。你又何必一定要选择最笨的一条路!”楼齐云不忍心她前去送死。

    “我相信你可以帮我,可是然后呢?”

    “然后?”楼齐云微愣。

    “然后呢,等延庭走了以后我该怎么办?继续躲在北高楼一辈子?该做的事还做不做?该走的路还走不走?你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不是由我能够决定停止便可以的?”秦雪初不禁笑了,一切,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过。

    楼齐云哑然,他承认秦雪初的话是对的。

    躲,才是最笨的一条路。

    避,才是最治标不治本。

    只有一根一根的斩断那些牵引在秦雪初身上的线,她才能真正的得到自由和解脱。

    其中,也有自己这根线。

    “我陪你一起去。”既然别无选择,也不能让她独自赴险。

    “不必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既然纠缠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就让我自己去斩断吧。”

    一切恩怨情仇,皆是因果缘由。缘起缘灭,终有尘埃落定之时。

    既然自己的一生是从那人手中开始与这些恩怨挂钩,那么就让自己从这个人开始一根根的斩断这些妄想牵制自己的杀人之线吧。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一定会活着回来,因为沈延庭在等她。

    楼齐云看着这个倔强而落寞的身影逐渐消失,心里觉得有些萧瑟。

    如此可怜之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之所属之人,却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最后几个月的厮守。

    “果然这世间最伤人、恼人的便是感情了。”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秦雪初的,还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楼齐云想追上去帮她,但更知道他帮不了她。她与那人之间的关系和恩怨,除非那人自己想通,否则谁也帮不了谁。

    天色已经渐变暗沉,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来不及细想和感慨自己究竟在婆罗烟的作用下昏迷了多久,此时的秦雪初只有一个目的:去见她!

    从北高楼牵来的烈马不时的吐着气,似乎也在不安着,在抗拒着前行。

    策马而行,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擦黑。没有星辰,没有月华。

    一骑一人,一剑一心。

    已经离开北高楼很远了,秦雪初似乎却没有目的地,只是不停的往前赶路,她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秦雪初停了下来,四周是满目黄沙得西域大漠。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一匹马,一个人,出现在不远处。

    秦雪初下马,朝着那人影走去。那马上之人却没有下来的意思,一动不动的停在马背之上,只是冷眼的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秦雪初。

    秦雪初走到离那一人一骑十步不足的距离,那人在上俯视,满眼尽是杀意。

    挥鞭而来,直朝着秦雪初。秦雪初没有躲避,左臂生生的吃了一道鞭子。

    秦雪初颔首,冷冷地语气中听不出是喜是怒:“师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秦炼雪收回了鞭子,恨恨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轻笑一声,没有躲避秦炼雪的灼视:“师父何出此言?不知雪初什么地方做错了?”

    美目微敛,秦炼雪手中的鞭子再次挥出。“啪”的一声重重的再一次落在了秦雪初左臂上。淡青色的外衫已经破裂,印出两道带血的鞭痕。

    “你也配自称雪初?不过是借了他的名字苟活至今而已。”秦炼雪心中对眼前的徒儿丝毫没有怜爱,更没有温情脉脉。

    她给与这所谓的徒弟的,只有仇恨和利用。从来都是。

    秦雪初默然,心中却是难免一阵刺痛。虽然早就知道秦炼雪的本意不过是利用自己、折磨自己,可是毕竟也是秦炼雪这么多年来教导自己。

    人非草木,更何况是孤零零的自己,哪怕明知道师父对自己没有师徒情分,却还是会忍不住在意师父是否对自己还有一丝爱护之情。

    “你以为你进了北高楼就可以躲避我了吗?你把其他人弄到哪里去了?”秦炼雪质问。

    秦炼雪是一个多疑、好猜忌之人,她从不相信旁人,只相信自己。虽然她一直跟在众人后面到大漠,也知道萧落情已经如约离开,也知道秦雪初追寻他未果,但是依然有很多事是秦炼雪一人难以全部知晓的。

    比如秦雪初在那次短暂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棋林,比如明明已经发现了郦澜君的踪迹却又突然消失不见,比如赶到孔雀海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应该夜宿的众人全都消失了。

    不可能是蓝火教,因为那个人与自己有过约定。那么,最可疑的便是北高楼了。才赶到北高楼就发现了准备出门来寻她的秦雪初,所以才跟着她来到此处。

    秦雪初能感觉到左臂因为鞭伤而格外清晰的脉搏跳动,她不觉得痛,跟沈延庭所受的苦相比这些皮肉伤又算的了什么?

    “徒儿不敢,从未想过躲避师父,不然今夜也不会前来。”她事先并不知道秦炼雪就是北高楼附近,但她知道师父一定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监视着她,牵制着她。所以,只要她走出北高楼,自然就会找到师父。

    “徒儿不知其他人去了何处,似乎是蓝火教用了婆罗烟带走了许无闲他们。不知道大哥他们是否也是被带回了蓝火教。”很多事,秦炼雪既然不知道,自然也就没必要告知了。

    更何况这些事原本就是她背着师父所为,若是能将这帽子扣在蓝火教的头上,倒也无妨。

    秦炼雪虽然心中不信,但是现在却无心顾及其他,她知道今天这徒弟主动找自己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你找我有何事?”秦炼雪折起鞭子问道。

    秦雪初却未答话,在原处不动。正在秦炼雪欲开口再次询问,却见她突地跪倒在地。

    “徒儿今日有些话想对师父说。”抬起头,眼中只有坚定没有了方才的敷衍。

    冷哼一声,秦炼雪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此一举,翻身下马,站在马儿身侧等着秦雪初接下来的话。

    “徒儿感念师父当年的相助之情,感激师父多年的栽培之恩。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师父的帮助,徒儿在复仇之路上走不了这么远。”

    “所以呢?今日你是来说这些所谓的感谢之词的?”秦炼雪微嗤,她知道她这个徒弟是怎样的人,自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可惜徒儿命薄,没多少时日可以苟活。徒儿无能,恐怕不能再为师父效力了。”总算说出今日来的目的,她要离开这场赌局,她要离开秦炼雪的骗局。

    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她不做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她本就该和这些毫无关系的,只可惜命运弄人,才让她深陷其中。如今,她不想再蠢下去,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沈延庭的时间不多了。

    秦炼雪咬牙,没想到徒弟竟然说出这种话,“你,不想报仇了?风语阁的灭门之仇你不打算报了?竟敢妄想着能够全身而退,离开这一切,是吗?!”

    “是。”不报了。

    “你不是愚蠢之人,我也没想过要做一个慈师,就算这些年你我是互相利用,那也于你报仇有利而无害。到了今天这退无可退的境地,你竟然说你要放弃。郦澜青,你忘了你当年和我的约定吗!”秦炼雪强按捺住心中怒火,尝试着说服眼前的徒儿。

    约定?是啊,正是因为那个约定自己才会走到如今这个下场。她又怎么会忘记?

    “徒儿未曾忘,徒儿答应过师父只要让我带走阿姐,给她自由,我愿听从师父差遣,一生一世,直至油尽灯枯之时。”一场约定,付出的是自己一生的时光和自由,虽然这一生本就短暂。

    “你既然记得,也该知道信守承诺。我想萧儿应该将我的话转达给你了吧,你不怕因为你的反悔我会对你阿姐下手?”秦炼雪出言警告,她口中的‘萧儿’指的自然就是萧落情了。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秦雪初听到这里,抬起头直视着秦炼雪。秦炼雪这才觉得今日的徒儿与往日大不相同,那眼神之中没有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冷静,而是无奈和——嘲讽。

    她在嘲讽自己么?秦炼雪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致力于报仇的徒弟会突然想要抽身,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用这样嘲讽的眼光瞧着自己。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说那个郦澜君已经和她碰过面说过什么?

    难不成是那件事她已经知道?不可能。

    秦炼雪心中思绪飞转,想到了很多可能又一一否定。正准备开口训斥徒弟的大胆和妄言,秦雪初却先开口了。

    “师父真是说笑了,她的死活我何必在乎,风语阁灭门之仇又与我何干?这些是郦澜青的责任和负担,从来不是我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情严师多情徒

    “你再说一遍!”秦炼雪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徒弟竟然敢这般对自己说话。

    “徒儿想说的,师父已经听的很清楚了。徒儿不想做秦雪初,也不想做郦澜青了。徒儿不想报仇,也不想要宝藏了。”就是这样,把心中所想的事一吐为快。

    秦炼雪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本想再出手教训,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徒弟今日这般反常想必一定是有什么缘故在其中,否则她不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倒不是秦炼雪自信自己徒弟不敢违逆自己,只是她知道这个徒弟为了报仇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倾尽心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说放弃和退出?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秦炼雪没有耐心和她多费口舌,她只想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为什么会有此打算。

    秦雪初没有抬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面对这个与自己有着数十年师徒关系的所谓的师父。

    不想面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不想再面对那张无情而冷漠的面孔。

    “师父,徒儿为您做事也有小十年了,师父的教导我一直未曾忘记。可是师父,您知道徒儿身中清秋散命不久矣,徒儿累了,不想再这样斗下去了。我只想在这仅剩不多的时间能够去过自己的生活,去享受一下这么多年老天欠我的自由。还请师父成全!”秦雪初屈身,以首伏地。

    秦炼雪冷笑,心里却也知道徒弟的一番话是事实。

    这十年来自己让她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确实是非常人所及,旁的不说,单单是清秋散一事就已经断送了她一生的七情六欲。当年因为自己的私怨,错手让自己的亲侄子身中清秋散。虽然自己为了泄恨也趁沈烈鸣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他给他也下了毒,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件事的愧疚之情反而救了沈烈鸣。

    秦炼雪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偏执和疯狂,亲侄的中毒,爱人的娶亲,父亲的病故......

    回想起当年自己少时离家、初入江湖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因为自己毛躁的性格招惹上江湖上一些人,随后被仇家堵住陷入危机。也就是在那时候她遇上了路过的郦行风,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

    一个娇俏女子遇到一个风华如郦行风一般的男子出手相救,之后她便一直跟在他身后,虽然郦行风一开始并不同意,但久而久之也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也只好默认。

    自己是把他当做了托付终生的心爱之人,可惜自始至终那个男人只把自己当做妹妹一般。妹妹就妹妹吧,至少可以呆在他身边。这一晃就过了四五年,她也从十五六岁的当年那个不懂江湖的少女变成了人人知晓的秦炼雪,而他依然是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风语阁的阁主郦行风。

    江湖一直盛传自己与他的风月之事,自己也觉得她是配的上他的。可是他却对这些流言一笑而过,只是跟自己说她是他的小妹,不该跟着其他人胡闹、胡言乱语。

    那时候自己以为他的不作回应便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自己还能够留在他身边,而他也不排斥。她以为她可以改变现状,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留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梅夕月。

    “当年,你爹郦行风因缘际会之下救了梅夕月,也是跟我说他累了,想要停下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然后就要和梅夕月成亲,从此二人神仙眷侣、婵娟江湖。”秦炼雪想到了当年的往事,心头涌起酸涩。

    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如今连他的女儿也要离开。

    她恨郦行风,恨得不到他的心。她更恨梅夕月,因为她抢走了他。

    当然,这一切的恨都化作刺伤郦澜青的锋刃和匕首,这么多年来由自己亲手一刀刀的割着郦澜青,直到她体无完肤,心力交瘁而死。

    可是现在,这个做了自己这么多年徒弟的郦澜青,竟然跪倒在自己脚下,说着要离开和放弃这样的话。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你早该明白我不是什么善人,我对你也不曾有过什么善心。你如今想要抽身,不觉得太迟了么?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你这么聪明,不该看不透这一点的。”秦炼雪想着这个徒弟不该愚蠢至此,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放过她还要说出口?

    秦雪初心中早有思虑,此时听到秦炼雪提到郦行风和梅夕月夫妇,倒不再低头而是抬起头直视着秦炼雪,说道:“师父,你同不同意其实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我在不在乎所谓的报仇和其他人的生死,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我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师父,难道是你忘了,还是真的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秦炼雪一怔,不由地后退一步,心中大骇,但是却不敢露出异样,只是小心地问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若是觉得近日来清秋散之毒侵蚀的太重,我想法子帮你缓解一番便是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那个秘密。

    那是自己牵制她唯一的破绽和底线。

    如果眼前的这个徒弟真的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不可能还会来到此处见她,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因为那时候自己对她而言根本毫无威慑可言。

    是了,一定是因为上次薄华的袭击受了重伤,所以清秋散的蚕食加剧,让她的病痛更加厉害,所以她今夜才会不堪其苦来找自己求得解脱。

    一定是这样的。

    秦炼雪面色止不住微白,心里不停的自问自答,也是在安慰自己。

    秦雪初听了她的话却笑着摇摇头:“徒儿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或者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才会来求师父的。徒儿是真的不想再趟进这淌浑水,师父既然知道我如今病况加重也没有几年的阳寿,还请师父放我归去。”

    这是再次开口请求,秦雪初不想跟秦炼雪撕破脸,毕竟这对于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绝、无、可、能!”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秦炼雪脸上显现出一丝鬼魅的笑意,没有了面具遮掩的面庞,不再有当年郦行风身旁那个美丽女子的大好颜色,如今只是一张积满了仇恨和怨念的中年妇人的面孔。

    想离开,想自由,想解脱?绝无可能!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离开?不过是为了沈烈鸣那个废人儿子沈延庭罢了!怎么,萧儿想要带你走的时候你不肯、没有心软,如今倒为了一个废人甘愿冒着生死的风险跟我摊牌?你该知道你既开了口,我便不会轻饶你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徒弟为了所谓的感情去背叛与自己的约定和承诺。

    虽然秦炼雪知道她们二人之间的承诺不堪一击,如果跪在自己脚边的这个女子知道那件事的话。

    “师父可以这么想,我也确实是因为想带他离开这一切。这么些年来,徒儿虽然与师父并无深厚感情,但好歹也是师徒一场。父辈的恩怨,师父的情仇,徒儿不曾经历更难以感受,只想求师父看在我没两年好活的份上,能够提前让我离开,去自生自灭。”就算不离开、不摊牌,顶多也就几年的时光了吧,但愿师父能够看在这一点上让自己如愿。

    折起来的鞭子抵在下颚,秦雪初仰头看着朝着自己恶狠狠一笑的秦炼雪,只听她道:“果然是个情痴!你说得对,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那劳什子宝藏,不如就让你早点离开去自生自灭,眼不见心不烦。”

    秦炼雪从来目的不在于能不能够得到宝藏,她只是想看一边折磨郦行风的女儿,一边将蓝火教和江湖搅得不得安宁。

    为了郦行风报仇?

    哈,当然不是。她秦炼雪又怎么会还会在意那个伤她万般的男子?

    秦炼雪说到底也是情痴一个,只不过口中和心中都不愿承认自己对郦行风依然难忘初心,但这仅存的初心并不包括可以善待他的女儿。

    一个因爱生恨,渐入魔怔的女人,此刻心里只有宣泄不满和私愤的想法,也正是这份执念改变了如今江湖的局势和她们师徒二人这十年的命运。

    “师父的条件是什么?”秦雪初当然知道秦炼雪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自己,她等待着,等待着秦炼雪的条件。

    不管是什么条件,多大的代价,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决心和决定。

    秦炼雪收起鞭子,环胸而立:“我可以放你自由,但是也不是白白培养了你这么多年。既然你要走,那便还了我这份栽培之恩。”

    折磨她、威胁她、欺骗她、给她下清秋散......

    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情还要说自己需要还她的恩情,秦雪初心中虽然冷笑,但也知道强辩没有任何作用。

    答应她,满足她。

    这才是终结她们之间这段师徒关系的最好的方法。

    “自该如此,师父请说。”

    “你受我三鞭,若是不死,我便赏你自由之身。”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鞭三断恩仇情

    若是挨得住三鞭便能获得自由之身,秦雪初何惜此命!

    朝着秦炼雪一拜,她当然知道师父这三鞭绝不可能留情,但是也知道秦炼雪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已经很难得。

    “多谢师父成全!”

    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这鞭子这么多年来多次打在眼前徒儿的身上,也是那一晚在秦府后山灵活如走蛇的奇怪鞭子。没想到今日这鞭子边是断送她们师徒关系的工具,想到自己多年来的计划和心血没能够得逞,想到一直被自己牵制的徒弟竟然敢触动自己的逆鳞。

    “成全?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你有没有命挨得过这三鞭尚且不知呢。”满是恨意,秦炼雪手中的鞭子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徒儿,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是的。

    就算明知道这三鞭足以让自己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却可以能够得到真正的解脱和自由。师父既然肯开出这样的条件,那就说明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没有办法再说服她回心转意。

    既然如此,不管这三鞭之后结果如何,她和师父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至于郦澜君,暂且不说师父能不能够找到她,就算找到了也无妨,秦雪初相信玄乾能够保护好她。

    原本就是孤注一掷的开始这一切,如今又要破釜沉舟的了结这一切。

    “死而无憾?好,我成全你。”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秦炼雪手中的鞭子已经出手,犹如破竹之势,又如恶龙扑来。

    只听重重的一声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乍然回响在寂静冷然的荒漠之夜。

    “第一鞭,断你我师徒情分,从此阳关独木,你我各行其道。我虽未曾怜你,也是为师十载。”

    秦雪初叩头:“徒儿拜谢。”

    心中隐着恶气,却又知道这徒弟的性格绝不是自己强行威胁就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榨干她最后一丝精力,最后一滴心血,看她痛苦、看她人亡。却没想到竟也有戛然而止、半途而废的一天!

    挥鞭而出,这一次秦炼雪不再留情,生生使出了六、七成功力。

    “第二鞭,祭你风语阁满门,养育之恩你不图回报,竟然想着儿女私情,断送复仇之计。”

    再叩首,秦雪初的动作却不得不慢下来,因为这第二鞭已经让她五脏随之疼痛,甚至能感觉一口热血郁结在心口处。

    “第三鞭,全你欲与仇人之子相濡以沫、白头共守的儿女私情之意。”最后一鞭,秦炼雪将所有的愤怒、恨意和执念都加诸其中。

    秦雪初受不住这狠毒的一鞭,被重重的鞭力击倒在地,胸口那一口血再也憋不住喷吐出来。

    鲜红色的、热乎乎的血染红了金黄的沙,以及秦雪初早已血痕斑斑的青色衣衫。

    秦炼雪却还不解气,这么多年来自己过得这么痛苦。当年自己一片痴心只为了以为在郦行风心里她还有一丝地位,可是到头来自己却永远只是妹妹。

    郦行风,谁要做你的妹妹!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却一直都视若无睹。那个梅夕月究竟有什么地方比自己好!你们每天在我的面前恩恩爱爱,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郦行风救了梅夕月,所以才开始了这段姻缘,为什么同样是被他所救的自己不能是那个陪在他左右的女子?

    如今的秦炼雪不仅愤恨自己与郦行风的往日情事,更恼怒于郦澜青的选择,因为郦澜青也选择了别人,而不是留在她身边,哪怕自己留住她并不是为了任何温馨的感情。

    看着伏倒在地身受重伤的郦澜青,这个做了整整十年秦雪初的郦澜青,她多么的恨着和嫉妒她。

    恨她跟郦行风一样不肯选择自己,嫉妒她拥有沈延庭这样真心以待的伴侣。

    “想和他成双成对、归隐江湖,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你妄想!”狠狠的捏住秦雪初的下巴,秦雪初吃痛不禁微微张开口却只感到一粒圆滚滚的丸状物体滑进喉咙。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它的味道了。

    “沈延庭最多也不过一年有余的时日,你想和他同生共死,可不容易呢,你还有几年时间能够苟活。这粒清秋散所制的清秋丸可以帮你这个忙。多服一倍的剂量,我就不信你还能再活个多久,为师最后送你与他同生共死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秦炼雪说着说着眼泪竟止不住流下来,她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幸福和爱情。害得自己的亲侄儿一生不能悲喜,连身份和名字都被这个女人霸占了。她对这个侄子的愧疚永远都无法弥补。

    “你霸占了萧儿的人生,让他有家归不得,还花言巧语引得他竟然想带你离开,差点陷入这诡谲的危机时局之中。若不是我威胁他如果不离开,我就绝不放过你,他恐怕还不会这么干脆的离开你。贱人,你既与萧儿有此情愫,害他为你铤而走险,竟然还敢来求我放你自由,去成全你与沈烈鸣那个废人儿子!”

    ‘果真是秦炼雪威胁萧落情的。’秦雪初心理苦笑,她承认曾经有那么一刻自己因为受不了那件事的打击而变得脆弱,想借着萧落情摆脱这一切。可是她知道她已经错过了那唯一的一次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

    否则今夜自己也不会出现在此,拿性命赌上这一局。

    “萧儿过得如此狼狈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郦行风和梅夕月!他过得如此,你也别妄想能够活的痛快潇洒!”

    原本就毒性蚕食已久的五脏内腑,再加上这一颗清秋散丸和三鞭。秦雪初旧伤尚未痊愈,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之势。

    原本或许还有二三年甚至三五年的时日,如今能挨的过几时尚且不知。

    答应放你走,但绝不让你逍遥。

    这便是师父给自己最后的折磨,也是师父最后的宣泄。

    她知道自己是为了和沈延庭在一起才会来找她摊牌,或许更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

    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什么,都绝不可能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放自己离开。

    原本就是在世浮萍,飘曳无根,如今就算今夜死在这里也比糊里糊涂如此可笑的度过余生要好的多。唯一可惜的是自己能够陪在沈延庭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秦雪初嘴角含着血迹,顺着流到青衫之上。秦炼雪看着这个到了如此地步还是那般倔强和坚定的徒弟,终于也忍不住动容。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这般喜欢那个沈延庭,为了和他在一起连命都不要了?你应该知道他也是个没有多少时日的废人一个,就算今天你过了我这关,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又能有多长时间陪在他身边?”

    与其说是在问秦雪初,更像是责备和警醒。

    秦雪初冷凄一笑,那笑容让人心惊,让人无言。

    “我只不过是想做一回自己,一个真真正正由我自己做主的自己。而不是被师父你牵着鼻子走、以阿姐的性命相要挟的自己,一个苟活世间却不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身份的人。我想和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何过错?”

    秦炼雪暗叹:她知道了。

    多年前的孽缘造就了如今的局面,而自己所一手带大的徒弟终究还是发现了那个自己掩藏了多年的秘密。

    这秘密是刀,能够架在徒弟的脖子上让她听命于自己。

    这秘密是火,总有一天会烧尽包裹在外面的千层伪装。

    这秘密是冰,当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就是一切消无时。

    “我明白了,你都知道了。”秦炼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徒弟面前无法抬头,更没有勇气直视她,“所以你放弃了,要离开了,要去追寻你心中所爱,哪怕这前路不过是短暂的光芒,你还是要这么选。是吗?”

    最后再问一次吧,问一问是不是每个女人都那么傻,明知道没有好结果还要飞蛾扑火。

    秦雪初笑了,师父明明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却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或许从前的自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儿女情长而舍弃了费尽心力所筹划的这一切,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从前她是风语阁的遗孤郦澜青,身负血海深仇。从前她是秦府借名而生假凤虚凰的秦三公子,武林巨擘世家公子。

    可如今,她谁也不是,也不想是谁。

    已经做了的,她不想再继续。已经错了的,她只想尽力挽回。

    “这世间的感情,除了同甘还有共苦,除了同生,更有共死。他人笑我饮鸩止渴,我却甘之如饴。”而她,只想做沈延庭的那杯鸩酒,而沈延庭于她从来都不是砒霜。

    秦炼雪失魂落魄的收起了鞭子,上面还带着秦雪初的血迹。

    十年前,她败给了郦行风和梅夕月;十年后,她败给了沈延庭和郦澜青。

    她从未与沈延庭打过照面,只知道他是一个天生病秧子和废人。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男子,吃走了自己十年来辛苦培养的这颗棋子。

    郦澜青是这场棋局之中最为重要和关键的一颗棋子,如今她已经不能为自己所用,这棋局该如何收场,是否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秦炼雪心中一团乱麻,更不想再看着眼前这曾经的徒弟的面孔。那张脸只会叫她更加的恨,更加的回忆起当年的种种。

    “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便再无瓜葛,你自由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绝境逢生杀破狼

    秦炼雪翻身上马,只用冷漠的背对着秦雪初,冷冷的话语,结束了这场师徒关系。她走了,骑着马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她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执念的解脱的地方,却没想到那个秘密终究还是浮出水面了。

    秦炼雪的背影越来越远,马蹄声也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之中,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再也无法目力所及。

    结束了。

    秦雪初感觉眼前一黑,却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昏倒,因为她感觉到一个影子潜伏在不远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痛的睁不开眼,满身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更显得这阴森之夜的妖娆诡异。背后不远处那个影子似乎在蠢蠢欲动,她能听得到属于那个影子的浑浊的呼气声。

    忍痛慢慢回过头,看到了一双绿莹莹的眸子。

    “该死!”

    秦雪初轻声暗叹,看来自己今夜真是倒霉透顶,注定要遭殃了。原本挨了秦炼雪的三鞭已经是重伤在身,如今偏偏又在这荒漠之夜遇到了饥饿如狂的野狼之兽。

    没想到自己既没有死于清秋散的毒性,也没有死在蓝照天的手中,就连上次的大易失态差点被朱盟辛暗算也幸得棋林相助,今夜的三鞭也挺了过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要葬身狼腹。

    如今的她根本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只不过是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在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倒下,那只饿狼便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凉风吹在她的脸上,更拂在她的手臂和身上的那些鞭痕上,揪心的疼痛逼着她不得不保持清醒。可是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自己今夜不该那般倔强不让楼齐云相助,哪怕不插手在远处垫后也好,至少如此她现在就不会在熬过了这致命的三鞭之后却要败在这等着饮血啖肉的畜生口中了。

    那孤狼似乎也看出秦雪初已经是强弩之末,开始慢慢的向着她靠近。秦雪初忽然觉得好笑,她想起了当年与玄乾初遇的情形,可不正是和今天自己的处境一般模样?

    那时候的玄乾也是身负重伤孤身一人在密林之中独自等待着死亡,而那时候也是有一个饿狼在觊觎他的血肉,想要饱餐一顿。今天的她全身鞭痕重伤在这荒凉的大漠之中,早已没有了最后一丝能够挪动的力气,只能和当初的玄乾一样等待着那头饿极了的孤狼将自己撕成碎片,果腹入腹。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玄乾好运气的遇到了路过的自己,得救一命;而今天的她,却只能自己面对死亡。

    她知道楼齐云是真的没有来,或许正是因为楼齐云对自己的想法太过了解和理解,所以才知道她不愿任何人插手自己与秦炼雪之间的纠葛。所以才尊重了她的选择和想法,哪怕知道她此次前来凶多吉少。

    这世间的朋友有很多种,可以同甘共苦的有很多人可以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于江湖义气之士也不是无法做到的难事。阻止朋友做错误的事情不难,帮助朋友做错误的事情更是不难,最难的是能够说服自己不去阻止朋友明知道是危险而送命的事情。

    真正的朋友,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去赴汤蹈火、移山倒海?

    她感谢楼齐云的理解和体谅,感谢他今天能够尊重自己的选择放自己一个人前来。她没有什么其他遗憾的,唯一遗憾的是她这次错过了和沈延庭的最后一别。

    越来越近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孤狼的低吼和喘息声,仿佛在等着她倒下的那一刻。说来也是可笑,虽然她一直命途多舛,可是却也算是幸得苍天眷顾。

    虽然身中清秋散可是却也一直活到了现在,虽然差点命丧于薄华剑下却被玄乾所救,虽然差点被朱盟辛暗算却碰巧遇到了棋林,甚至还能够因为楼齐云而见到了沈延庭。

    能够苟活到现在,老天已经待她不薄了是么?她的性命早该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应该葬送。有多久?甚至早于十年之前。

    一个人若是像她这般痛苦且幸运着,是不是也该认命闭眼,愿赌服输?

    来吧,扑上来,尽情享受她的血肉。人活着要衣食住行,有喜怒哀乐,难道这野兽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和本能吗?

    口中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秦雪初终于放下了心里最后的坚持。

    对于胆怯的人而言,死亡是旅途的结束。而对于勇敢者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冒险的开始。

    那沙漠之狼仿佛也知道了她的认命,身子微微前倾似有扑来的迹象,那绿色的荧眸昭示着这里即将有一场血淋淋的饕餮盛宴即将上演。

    一道黑影窜出,这饿狼抵不住血腥味的引诱和腹中饥饿,终于打算提前享用眼前的美餐。只不过还未等它锋利的爪子和尖牙碰到秦雪初身上,便被外力阻碍重重的甩出好几米。

    饿狼的嘴角滴着血,恶狠狠的眼睛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个打断它享用晚餐的人。

    秦雪初觉得可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又遇见了他,而且又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是孽,还是缘?

    “这么巧,又碰到你了,棋林。”

    男子不说话,手中握着长剑,剑鞘却落在秦雪初身后不远处。方才击中那饿狼的便是他的剑鞘,此刻那饿狼摔得不轻,腹部也受了重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不远处低声嘶吼着,似乎在观察眼前的局势。

    颜落回低头看了看满身伤痕一身血迹的秦雪初,心中竟也涌起了百般思绪,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自责自己出手的太晚了。

    “你果然知道我就是棋林。”在被朱盟辛围堵的那一晚就知道自己是棋林吗?那么她闯进他的房间威胁自己那一场究竟是急中生智想要赌一把运气脱身,还是有心设计利用自己?

    “来都来了,不如先解决了饿狼再与我叙旧如何?”既然他已经出手,自己自然不会再有葬身狼腹的危险了。

    死路之上别无选择而静待死亡是一回事,绝境逢生的时候她自然不会还蠢得放弃求生。

    颜落回再看向那不远处的饿狼,它还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有心放你一条生路,竟然还死守在此处想要夺人性命?果然是不知进退的畜生一只。”狼是极具报复心理的动物,今日结下这仇若是不解决了它指不定日后还会再来滋扰。

    更何况在颜落回的心里,从不认为放虎归山是什么高尚之策。在他的生命里,葬送在他手上这把剑上的性命不知其数,杀人不过是常有的事,杀狼倒是头一回。

    提起手中长剑,寒光匕现,杀意森森。

    那狼似乎也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打算离开,更不会轻饶自己,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却也没有退缩。那狠厉的眼神和凛然的斗志,让颜落回一时觉得竟然那么熟悉。

    像他,也像她。

    快剑出手,颜落回并没有与它多做纠缠,更没有让它有反咬的机会。

    对于可敬的敌人和对手,让其死的体面和痛快就是最大的尊重。

    了结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插曲,颜落回拾起地上的剑鞘将佩剑收回其内,才来到秦雪初的身边。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见到了十分狼狈和失态的她,没想到在今晚看到了更加狼狈不堪和浑身是伤的她。

    “你的同伴呢?”她是怎么落单到此处,又是为何要与那妇人翻脸,招来三鞭之祸?

    原本自己听说秦府和五灵庄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所以才会怀疑是北高楼插手其中。所以才会在这前来北高楼的路上被马蹄声吸引才来到此处,却没想到见到了她与另一个中年妇人的会面。听她们的谈话那妇人应该是秦雪初的师父,而今夜她似乎为了沈延庭与她师父绝断,更是做出了抽身而退的决定。

    原来,你心里的那抹朱砂不是萧落情,竟然是沈延庭!

    “从来都是孑然一身、苟活于世,哪里有什么同伴。棋林门主今夜再次出手相助,雪初很是感激。不过似乎你并不是无意路过此处,不知无回门门主造访这黄沙大漠是不是也与北高楼有关?”面对眼前的男子,秦雪初虽然十分虚弱却依然自信和淡然。

    因为它知道他的底牌,也知道如何利用这张牌让自己绝境逢生。

    再次相助?是了,上次也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她才能避得过朱盟辛他们的暗杀。

    那天的情形还似乎近在眼前,那氤氲暧昧的举动,蜻蜓点水又未能得逞的轻吻唇角……

    颜落回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清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毕竟那时她已经酒醉而且中了‘意朦胧’。她或许已经不记得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可自己却被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困惑许久。

    他困惑为何自己偏偏对这样一个奇怪而有心机的女子动情,困惑为何这女子能轻易的牵动自己的每一根心弦,困惑这女子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困惑自己该怎样才能保全她的性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红颜祸水是情痴

    颜落回始终想不通自己如今的心态和秦雪初于他的影响。

    他困惑了那么多那么久,如今这女子只不过淡淡的一句’感谢相助’就将这一切抹清,似乎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任何越矩的交集。而那个能让她拿性命相搏也要与之相守的男人,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不能行动自如的废人。

    她的师父说的对,那沈延庭不过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而她却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来能和他在一起的短暂时日。

    她有如此勇气和选择,恐怕除了因为沈延庭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而那个原因他没有从她们师徒二人口中听到任何谈论,但是很明显她们二人各自心中明了。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那个严厉狠辣的妇人对秦雪初如此顾忌和戒备,颜落回不得而知。

    “你既然记得上次是我助你脱困,这次我又在饿狼口下救了你,那你也该知道知恩图报。”他不是想从她那得到什么回报,不过是想找些借口能够掩饰自己此时浮躁而紧张的心绪而已。他想救她,她一身是伤如果再不医治便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不能轻易开口,因为这个女人的戒心太强。

    从饿狼口中救下她还可以解释的过去,她也没有机会拒绝。可是如果是自己找大夫给她治伤,带她离开此处,恐怕她也不会轻易答应。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分明是秦雪初自愿受罚,除了这三鞭之外,他还看到了那老妇人最后强行喂入她口中一颗什么清秋丸。

    他没有见过那个老妇人,但是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他曾经听那人提起过她,似乎她和那人也有所瓜葛和交易。他从不多问那人的事情,只是简单的听从命令和执行任务。

    “难道你看不出我如今的处境?雪初不知我还有什么是能够为无回门门主效力的。”不是秦雪初怀疑,而是她实在太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底细。

    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不能被他发现自己是在知晓他的底牌的情况下与他接触。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触碰的逆鳞,而眼前这个男人最忌讳的应该就是那个秘密了吧。

    颜落回总觉得秦雪初话中有话,也不确信秦雪初是否已经知道棋林就是颜落回。她知道他是棋林并不是很难,毕竟她的身边有洛云霄和玄乾。可是若是能够知道棋林就是颜落回,却不是简单的听人口述或者洛云霄能够告知的。

    可是若是说秦雪初不知道自己就是颜落回,那为何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语气都是那么熟悉?就如同当时在洛阳郊外的清平寺初次交锋,她对自己满是敌意,一心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可是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却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就拿着匕首威胁自己配合她脱身。虽然当时自己是带着人皮面具以棋林的面貌在她面前,但是对着一个陌生男人敢如此放肆大胆,它早该想到秦雪初不可能如此鲁莽。

    “你那天就知道我是棋林,所以才利用我逼退朱盟辛他们?我既然救了你,你的性命就是我的。如今我看你身受重伤,不知道你允不允许我再救你一次。”颜落回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杀人无数还是第一次救人,而且是救人之前还征求被救之人的意见。

    秦雪初心里何尝不是觉得好笑,今天这是怎么了?原本自己刚才还在感慨自己今天的处境和当年的玄乾十分相似,只不过今日自己没有像玄乾一样遇到一个出手相救之人。谁知道这不又出现了这个男人从饿狼口中救出了自己。

    不仅如此,这男人竟然问自己同不同意被他搭救!玄乾,我这是注定要做第二个你吗?

    当年的玄乾正是被她如此相问,然后玄乾就成为了为他所用之人卖命到现在。今天,此时,这个男人问自己愿不愿意、同不同意他救自己,她不信他只是出于可怜和热心。

    秦雪初虽然以男子的身份过了十年秦雪初的生活,但她不是傻子,更不会不懂男女之情,否则她也不会和沈延庭日久生情、两情相悦。更何况上次与这个男人交锋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当时虽然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偏过头没让那个吻得逞,可是她还是记得这个男人冰冷的唇触碰到自己嘴角的记忆。

    那是十分暧昧而出格的举动,她也明白了这个男人竟然对自己有爱慕之心。

    她何德何能,有何长处,竟然让他这样一个人动心?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足够奇怪和神秘,吸引的他好奇和感兴趣而已。但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秦雪初有些无奈,今夜出现在这里的若是玄乾该多好,那样自己就可以毫不顾忌的被玄乾所救,保住性命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使唤玄乾,而玄乾也一直任劳任怨的少说话多做事。

    如果说她觉得自己做的最折本的一笔交易就是自己和秦炼雪的师徒关系,那么最划得来的交易绝对是救了玄乾并且收为己用。

    玄乾啊玄乾,今日我算是在你翻过船的阴沟里翻船了。

    秦雪初心里此时想起这些,倒觉得没那么疼痛和绝望了,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这个男人都会救她。所谓的你同不同意这个问句,不过是他自己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

    果然,颜落回听了秦雪初的回答一点也无惊讶,因为他也知道秦雪初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性命被他所救,欠下他如此厚重的一个人情。

    “不同意也没用,你死了谁来报答我的相助之恩。”颜落回没等秦雪初否定就脱下外袍轻轻还在她身上打算抱起她。

    秦雪初心里尴尬,又没有力气反抗,更重要的是鞭伤确实很严重,也很痛。可是如果不反抗谁知道他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到时候她之前安排的关于云霄和大哥,以及其他人的那些事情该怎么收场,谁来收场?

    想要抽身和放弃复仇是真,跟秦炼雪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可是有些事情在这些之外,她还是要完成它,而且是尽快。

    “你别碰我。”秦雪初难免有些排斥,毕竟这人与自己不过数面之缘。虽然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了救自己,但是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有异样情愫,她就不能坦然接受他的好意和接触了。

    颜落回一顿,心里一紧,总觉得刚才秦雪初的话让自己很不舒服。他所知道的秦雪初从不会如此排斥的与人交往,哪怕是面对敌人也能够面不改色,坦然相对。

    不管是同名义上的兄弟秦毓景和秦墨云,或是朋友沈延信,或是跟她有身份纠葛的萧落情,她都不曾有过方才的神色和态度。

    更不用说她为了萧落情曾经那般伤心和失态,就算是对待寡言少语、木讷沉闷的玄乾,颜落回也觉得他们关系似乎也很融洽。

    只有自己,偏偏只有对自己。

    明明他现在在她面前仅仅只是个无回门门主棋林,就算他曾经找过玄乾玄坤算旧账,也曾找薄华刺杀如今已经是洛云霄的玄乾,可是从未有过以敌对身份和她交锋过。更可况不久之前自己还曾救过她一命,他于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救命恩人。

    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不算敌人的自己,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排斥?

    颜落回虽然已经快要到而立之年,不过却从未接触过许多女子,更不用说什么谈情说爱和揣摩女子的心思。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任务和命令,自己为那人办事,仅存的温情也只留给了那少少的几人。

    这样一个看似可怕实则简单的颜落回并不懂也不可能意识到,他如今的想法和心态,归结起来叫两个字——嫉妒!

    “罢了,我也不想死,你若是想救我,就送我到北高楼吧,自然会有人替我治伤续命。”此处离北高楼不远,楼齐云也必然做好了自己受伤而归的准备。眼下虽然有马但自己是万万不可能骑的回去的。

    既然这个男人不肯罢休,而自己也确实不想死的太快,那不如再利用下他也无妨,虽然上次的利用如今想起来算是十分失败。

    颜落回闻言立刻便点头同意了,这倒是让秦雪初有些惊讶。她原以为他至少该犹豫一下的,不为别的,毕竟他不仅仅是他。而北高楼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踏足的地方。

    颜落回心中确实有些顾虑,而这些顾虑却是在他点头说好之后才意识到的。他不仅是无回门的棋林,更是蓝火教的颜落回。若是被楼齐云发现蓝火教的人踏足北高楼,更严重的是若是楼齐云看穿了自己的易容和伪装……

    一切的如果在看秦雪初嘴角的血迹和全身的鞭痕之后立刻便消失殆尽。

    轻轻抱起秦雪初到马背上之后他才翻身上马将秦雪初环在胸前朝着北高楼的方向前去。

    “你可知道有句话叫‘红颜祸水’?我虽不想做你的红颜,但看来注定是你的祸水了。”

    这话秦雪初没有说出口,却在心中思量了好几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命垂危何处求医

    由于秦雪初的伤势太重,颜落回不得不放慢速度朝着北高楼的方向前行。一路上秦雪初都没有再说话,并不是她不想同他说话,而是确实没有力气,感觉一张口都能牵动到身上的伤。

    秦炼雪的这三鞭着实用了狠劲儿,她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上一次竹林激战所受的伤也不轻,却都不如这次痛的厉害。

    颜落回知道不能太快赶路,可是秦雪初的伤势又不能耽搁太久,否则那条手臂只怕是要保不住了。因此只能稍稍的加快速度,虽然他知道这会让她很不舒服。

    他第一次这么久的拥她在怀,上一次的暧昧一遇、共处一室还犹在心间,没想到今夜又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如果不是担心秦雪初的伤势得不到及时救治,颜落回私心是希望这段路能够有多慢走多慢,这段共处的时间能多长有多长。

    这一路上秦雪初疼痛不已、内伤和外伤并发,根本无心去多想其他。而颜落回则是担忧与犹豫并存的复杂心思。一路上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走了过来,不远处就是北高楼,颜落回知道是他与她告别的时刻了。

    还没等颜落回和秦雪初开口,只见一个人影突的来到他们的马前差点惊的那马儿翻蹄。

    “放下她!”

    颜落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玄乾,心中原本就不好的心绪更是有些怒火。

    “玄乾,你只会跟我说三个字的话语吗?别动她,放下她。你还真是每次都出现的那么及时。”颜落回对玄乾的心结不仅是玄乾背弃了无回门转而为秦雪初效力,更是因为上次玄乾把自己当成了对秦雪初有敌意的人,竟然警告他。

    而今天,玄乾竟然又截住自己对他如此无礼,颜落回心中很是恼火。

    玄乾根本不看颜落回的脸色,眼神只是在已经有些昏迷的秦雪初身上打量。其实不必细看也知道秦雪初受伤不轻,浑身都是鞭痕和血迹,甚至连嘴角和胸口都是染透的血色。

    颜落回本就打算将秦雪初交到北高楼的人手中便离开,毕竟自己的身份留在北高楼是非常不妥的,并且有可能会被楼齐云揭穿身份。想到这里颜落回也不想与玄乾多做纠葛,率先下马之后轻轻扶住秦雪初不让她倒下马来。

    “人不是我伤的,我也是听了她的话才送她来北高楼。既然你在此处,交由你便是。”就算他心里清楚自己对秦雪初的心思,也绝不会在玄乾的面前表现出来。

    “你别忘了,你欠我两次救命之恩,他日我再与你细算如何了结和还清这个人情。”

    颜落回这话是附在秦雪初耳边说的极为小声,甚至连颜落回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清醒着能够听得见。可玄乾耳力过人自然听的真切,更是面有警告之色看着颜落回。

    颜落回自然知道玄乾并不欢迎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望了一眼秦雪初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一直停在那里的那个人影。那人影一直在那里,似乎是与玄乾一道的,只不过颜落回也猜不出那人究竟是谁。

    或许是那楼齐云吧!

    心里胡乱猜想了一番也没有眉目,只能甩甩头让自己抛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如今他需要赶回蓝火教,去处理一下那两个人的事情。

    这边颜落回走的选了,玄乾才赶紧扶住马背上的秦雪初想将她抱下来。而躲在远处的郦澜君见颜落回走的远了这才连忙奔了过来。郦澜君帮忙拿着秦雪初和玄乾的佩剑,玄乾抱着秦雪初便直奔前面的北高楼而去。

    早早地便在高楼之上看到了奔来的玄乾个跟在身后的那个女人,楼齐云缓缓下楼,他早已吩咐过下人如果是有人来求救或者带着秦雪初回来,一定要赶紧开门并汇报给他。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跟你很熟吗?”楼齐云口中念念叨叨的,一边从塔楼上下来。

    明明只不过是两面之缘的人,这女人有求于他,他也选中了她来了结那件事,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能好到哪里去。楼齐云等了这么多年来没有等到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却没有想到最后选择的却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倔强、心机、固执、多病、麻烦的女人。”楼齐云摇头叹气,脚步却已经来到城门口。

    玄乾抱着秦雪初奔到北高楼大门紧闭的门口,郦澜君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伸手拍打着大门。门很快就开了,出来应门的是一个毕恭毕敬的少年。

    “我们找楼齐云!”郦澜君首先急急得开口,想着一定要赶紧见到楼齐云。

    那少年低头允诺做了一个向内请的姿势,玄乾便抱着秦雪初看都不看那少年一眼就往里面冲,郦澜君朝着少年微微点头表示谢意,一边又在后面忍不住冲着玄乾翻了个白眼:到别人的地盘请别人帮忙救人还这么莽撞无礼,真是不怕那楼齐云见怪!

    “玄乾,你慢点,我还没死,别这么莽撞。”秦雪初微微恢复了一点意识,见玄乾这般横冲直撞便出声提醒。

    玄乾一愣,又见她醒了心里稍有安慰,可是进了这北高楼之中,偌大的地方他也不知道楼齐云到底在何处。身后那少年和郦澜青也赶了上来来到玄乾的身边。

    “两位请随帘风走,楼主在西苑。”原来那少年叫帘风。

    郦澜君瞪了一眼玄乾:叫你如此无礼跑的那么快,你知道楼齐云在哪里?

    玄乾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刚才行为的不妥,也看懂了郦澜君对他的腹诽,有些尴尬和不自在的微微低下了头,却正好对上秦雪初笑吟吟的双眸。

    秦雪初见玄乾看着她不知所措,只好解释道:“我看阿姐方才的眼神分明是在心里教训你,没想到你也有被人腹诽和教训的一天。”

    她刚才看到郦澜君朝玄乾又是白眼又是瞪眼,分明是在心里指责玄乾不该如此失礼和莽撞,而玄乾一看到郦澜君如此就不好意思和尴尬的低下头。在秦雪初眼里这一言一行、一眼一色分明是一对恋人之间的情愫流转。

    一个是木讷少言又冷酷无比的玄乾,一个是任性自私又欠缺谋思的阿姐。这么一对恋人让秦雪初看在眼里自然是觉得有些担心又觉得玄乾这般模样有些好笑,她可从没见过玄乾会尴尬和脸红。

    她看玄乾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更加不自在了,虽然现在是晚上夜色颇浓,但因为玄乾抱着自己离得很近,她还是看到了玄乾微微哂红的脸色。

    “不是都快要死了吗,还有时间和心情在这里取笑别人!”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夜的平静。

    “有你在,我还能死得了?我怕什么?”秦雪初蜷在玄乾的怀中,不用回头都知道说话的来人是那个说话呛人又纨绔无章的楼齐云。

    楼齐云原本还慢悠悠的朝这边走,听到秦雪初的话之后气得直跳脚,连连手指着秦雪初:“你、你这个女人,你这是赖上我了!”

    心里无奈的很,原本指望着秦雪初替自己解决那件事,结果这交易还没完成,甚至还没开始关于这场交易好好谈一谈。结果呢?结果这女人人还没到北高楼就开始使唤起白木尘帮她做事,现在又一副赖上自己的模样。

    “我可没办法救你,我又不是神医,我看也只能等他醒了给你瞧瞧。”楼齐云说的是实话,他对医术并不擅长更何况秦雪初的伤也不是一般大夫能够治得了的。现在也只能解了沈延庭的睡穴,让沈延庭给她治伤。

    不过他知道秦雪初绝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果然——

    “不行。他已经精力殆尽,不能再费神了。”秦雪初原以为回来北高楼就算楼齐云不能救自己的命,也至少能见到沈延庭最后一面,所以才会让棋林送自己来。

    与其让自己被棋林所救,不如就这样见了延庭最后一面再离开也好。

    “真的不行吗?”郦澜君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他’是谁,但是听到秦雪初不同意,才意识到如今的险况竟然是无法度过了。

    楼齐云这才仔细打量一番玄乾身后穿着一身黑衣一直低着头的郦澜君。看得出这个女人的面容有稍作修饰,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些原本的相貌。这五官和相貌看起来竟然——

    “她——”楼齐云觉得十分惊讶,这未说完的话却是看着秦雪初说的。

    秦雪初无语叹气,为楼齐云的思维跳跃而头疼:“麻烦先安排好我,再听我讲故事好不好?”

    楼齐云绽开笑容,满面无谓道:“我都说了我不懂医术,你又不同意他来帮你,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少来这一套,要是真没有办法你还能笑得出来?能快一点吗,我就算不疼死也要血流而死了。”

    玄乾不由地轻轻加重了手劲儿抱紧了一点秦雪初,他不懂医术帮不上忙,但是也隐隐猜出了楼齐云口中的“他”指的应该就是沈延庭。没想到秦雪初已经找到沈延庭,更没想到沈延庭竟然在北高楼!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伤旧痕心生愧

    “沈家的名医可不只有沈延庭一个!”楼齐云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嬉言笑语吓唬不到秦雪初,他自然有办法能够从阎罗王手中救下她。

    至于救下之后还有多久的时日,那要取决于大夫的结论了。

    “你,想要哪一个?”想要谁来做这在阎罗王手中抢人的大夫呢?

    玄乾此时更加确信沈延庭留在北高楼之中,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楼齐云要问想选哪一个。沈延庭无法出诊,那么沈延冰和沈延信难道不在一处?所以要从他们二人之中选择一个?

    玄乾并不清楚其他人都在何处,只不过是在孔雀海附近失去了众人的踪迹,唯一觉得他们有可能去的地方只能是北高楼,所以才带着郦澜君往这里赶来。没想到今夜才到了北高楼,又不确定秦雪初他们是否在里面,也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才会在附近徘徊,没想到遇到了负伤归来的秦雪初。

    感觉到怀中的秦雪初轻轻动了一下,双眸微闭似乎在考虑楼齐云刚才的建议。

    “我送给云霄的礼物他们应该还没有收到吧?如此,还是派人去找延信吧。”秦雪初低声道。

    “好。”楼齐云又对那叫帘风的少年道,“派人去人间渡,告诉糊涂翁把沈延信和沈延冰他们接过来。”

    帘风少年应声退下,想必是安排楼齐云吩咐的事情去了。

    郦澜君不明白这个楼齐云和秦雪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和交情,不过看起来他是不会伤害他们的。虽然他们之间的谈话有很多都是她听不懂的,但是有一点她是听明白了:这个楼齐云不仅知道沈延庭的存在,更知道沈延冰和沈延信的下落!

    那么其他人呢?

    秦雪初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切?

    就在郦澜君胡思乱想之际,听到秦雪初虚弱的声音。

    “玄乾先送我回房间,楼齐云你去取延庭的医箱,里面应该有能够暂时压住伤势的药,否则我可不觉得我能挨得到延信到这里。”

    玄乾抱着秦雪初在她的指引之下往房间前去,郦澜君也只得赶紧跟在身后,只留下楼齐云一人在原地叹气。

    “她竟使唤起我来了,这可是我的地盘,怎么搞的好像是她在做主?”

    “因为她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知道你拿她无可奈何。”飞凌羽从一旁走出。

    “那个男的武功很高,是什么人?”飞凌羽指的是玄乾。

    “他啊,以前是无回门的玄乾,现在是秦雪初的玄乾。替秦雪初保护刚才在一旁的那个女人。”楼齐云知道飞凌羽一直都在后面,只不过既然她不想照面,他也不必要揭穿。

    “那个女人,”飞凌羽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确定地道,“她的相貌似乎和秦雪初很像。”

    “岂止是很像,我看是一模一样。”楼齐云叹气,“这女人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隐瞒着什么要等她捡回这条命再说,你还不去拿东西?”飞凌羽转身往沈延庭住处去。

    “去去去,你们这两个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分明是自己想去看望沈延庭,还非要打着陪自己去取医箱的由头。

    玄乾带着秦雪初来到房间,将她轻轻放置在床上。郦澜君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玄乾拦下。

    “伤势太重,不宜多说话。”

    郦澜君点头,只能在一旁等着楼齐云来。

    没一会儿楼齐云就带着两个小箱子进屋,身后还跟着一个极为美艳的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对身旁的侍女不知吩咐了什么。郦澜君自然猜到这女子就是飞凌羽,此时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她。

    玄乾让开身子让楼齐云上前,只见楼齐云将那两个小箱子放在一旁对着秦雪初说道:“沈延庭的医箱我拿来了,不过里面似乎药物并不是很多。你来的时候把沈延信的医箱带过来了,我想着他经常行医出诊,近来也是他一直在照料你的病情,恐怕里面的药物会更有用一些,所以也取了过来。”

    当初秦雪初将沈延信的医箱带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真的排上了用场。

    “打开延信的箱子,里面有个写着‘复肌霜’的小盒子,对我这种皮开肉绽的伤势最为管用了。”秦雪初苦笑道。

    “都半死不活的了还有心情贫嘴!”楼齐云虽然口中呛声,但还是依言照做取出了那个写着‘复肌霜’的朱红小盒子。

    郦澜君见状上前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替她上药。”

    说着话就有侍女送上热水和毛巾,郦澜君这才知道刚才飞凌羽是让那侍女去准备这些去了。没想到这女子看起来十分冷傲却这般心细,顿时觉得心中对飞凌羽的好感大增。

    郦澜君正准备让那侍女留下来帮忙,就听飞凌羽让那侍女也先退下。

    “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来帮忙。”不是飞凌羽太热心,而是她有话要和秦雪初,以及这个相貌跟秦雪初如此相似的女子说。

    楼齐云知道飞凌羽的用意,但也知道‘阻拦’这个词对于飞凌羽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此便只好依言带着玄乾离开。

    郦澜君轻声安慰秦雪初换下血迹斑斑的衣物时会十分疼痛,秦雪初笑笑示意郦澜君不必担心自己。飞凌羽见她二人如此亲密和熟络,更加确信心中对郦澜君身份的怀疑。

    端着热水和拧干的热毛巾来到床前,郦澜君已经将秦雪初的外衫和中衣退下。

    飞凌羽心中有些吃惊,她一直都知道秦雪初的师父待她并不好,但却不知道那师父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秦雪初的手臂和身上深深浅浅数道鞭痕,血肉模糊染红了里外几层衣物。

    耐是飞凌羽这般冷傲之人也觉得动容和心生怜悯,再看郦澜君已经将秦雪初的衣物褪尽,而秦雪初的身上还缠着束胸的素绫。原本也该是白色无瑕的素绫此时也是血染斑斑,很是触目惊心。

    更让飞凌羽觉得触动的是秦雪初身上除了今夜新增的鞭伤之外,全身更是遍布了多条已经大好的鞭痕。看得出这么多年以来秦雪初并没有少受皮肉之苦,那师父也真真是铁石心肠,竟然对自己的徒弟如此狠心。

    “你看你全身的鞭痕,怎么都还有疤痕?难道没有用那‘生肌膏’?”郦澜君一边小心的用毛巾蘸着清水清理伤口,一边心疼而又生气地责怪道。

    郦澜君知道她身上这些伤痕是代自己所受,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留在秦炼雪身边来换得自己的自由,她根本不必受这么多的苦楚。

    “你这会子知道心疼我了,偷跑到秦府找我,从蝴蝶谷溜到大漠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添麻烦,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和危机?”秦雪初本意并不是想责怪郦澜君,不过想说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而已。

    “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的听玄乾的话,再不给你添麻烦。”郦澜君虽然任性,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只是凭借自己的冲动和鲁莽行事,但她知道秦雪初不仅仅是秦雪初,更是郦澜青,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阿姐知道错了,你若是此番能够好起来,我绝对安分的留在蝴蝶谷,再也不去生事。”她是真的不想自己的妹妹出事。亲手足之间的亲情,是不管多少恩怨和任性都无法抹灭的。

    飞凌羽手中的水盆微微一抖,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对的。秦雪初和这个女人果然是姐妹关系。她早就从楼齐云口中得知秦雪初就是风语阁的遗孤郦澜青,可她从不知道郦行风和梅夕月竟然还有另一个孩子!

    看楼齐云刚才的抱怨似乎他也并不知道此事,原来秦雪初竟然还有一个孪生姐姐!

    秦雪初知道郦澜君此时对她必定是十分自责和愧疚,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的新伤旧痕遍布。她不是没有法子让这些鞭痕不留疤,只要事先抹上沈烈鸣给她的‘生肌膏’,绽开的皮肉便会自动新生愈合,就如同那一晚她在后山和师父夜会挨了鞭子的那一次一样。

    那时候萧落情初到洛阳,苏晚晚刚刚来到秦府,所有的风云诡谲不过刚刚开始。

    只不过她很少用那‘生肌膏’,因为在她的心里曾经那么多年来都认为秦炼雪的鞭子不过是提醒秦炼雪她自己莫忘情殇,而留下疤痕是提醒秦雪初这些年所经受的痕迹而已。

    “想要聊天的话稍后也不迟,不抓紧上药的话她的手臂要废了。”飞凌羽心中受不得这般姐妹情深的煽情画面,不想自己流露出同情和动容的语气和神色,所以只能假装自己十分冷漠来打破这气氛。

    郦澜君这才回过神来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打开了那装有‘复肌霜’的小盒子开始为秦雪初上药。鞭痕实在太深,一小盒药膏用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才把所有的伤口都抹好。

    原本郦澜君还想找干净的素绫给秦雪初裹胸,毕竟她如今还是需要以秦雪初的身份活在世上,她更知道秦雪初就算在如今处境下也不会因为不便和疼痛就会松懈于伪装和掩饰。没想到刚准备起身去找却被秦雪初轻轻用手阻止了。

    “不必了,以后都不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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