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卿谋天下TXT下载卿谋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卿谋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抛砖引暗流涌动

    “从此以后不必再做秦雪初了,不必再束胸,不必再用‘生肌膏’了。”秦雪初气息微弱,不过抹了‘复肌霜’之后确实好了很多。

    只不过她见郦澜君又是打算找束胸的素绫,又是提起‘生肌膏’,所以才出声制止的。从今以后她再不用做秦雪初,与秦炼雪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那么再做这些无用事也没必要了。

    “不用了吗?那就不束了。可是不用生肌膏的话这些疤痕恐怕会一直带着的。”

    ‘复肌霜’只能帮助伤口愈合的更快并且不受感染,而‘生肌膏’则是能够让伤口迅速长出新肉愈合。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复肌霜’而不是‘生肌膏’的原因在于‘生肌膏’本身具有毒性,会影响本体的武学修为和内力的修炼。

    这对于江湖人来说无疑是代价不小,但对于身中清秋散,本就无法外武学上更进一步的秦雪初而言并不算什么,所以郦澜君才并不反对甚至是赞同她用的。

    她作为姐姐,却让自己的妹妹因为她自己的无能和无用而承担了这么多的重负,如今终于听到她说以后不用再做秦雪初,这意味着她决定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作为一个芳华正盛的年轻女子,难道要带着这些丑陋的疤痕一辈子?

    “澜青,你怎么这么倔!之前的疤痕也就算了,今天的新伤还是可以避免留疤的。”郦澜君有些无奈,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妹妹是多么的固执。

    “带着就带着吧,就当是这些年留下的纪念吧,反正不过是多了几条疤而已。还有,别唤我澜青,我抛弃郦澜青这个名字太久了,久到我觉得秦雪初这个名字更加顺口。以后还是别称呼我郦澜青吧,郦澜青早就死了,就算我已经跟秦炼雪摊牌,也不意味着我想做回、愿意做回郦澜青。”她可以用秦雪初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名字,但是绝不可能是郦澜青这三个字。

    “你和她摊牌了?!”郦澜君惊呼,“难怪今日她下手如此狠辣!”

    原本郦澜君以为她今天的受伤不过是秦炼雪又一次的折磨而已,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去找秦炼雪摊牌才惹怒了那个所谓的师父。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将我打的半死?”若不是因为盛怒,秦炼雪怎么可能将自己这颗棋子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打成重伤,性命垂危?

    “那,她怎么说?”郦澜君试探地问道。

    秦雪初冷笑:“我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败过?”

    飞凌羽冷哼一声,郦澜君不禁回头看她。

    “你拿性命去赌,当然事必所成。”飞凌羽觉得这个秦雪初和沈延庭都是疯子,拿性命不当一回事的疯子。

    她生气,因为沈延庭也跟这秦雪初一样明知道后果还要拼死前来。她嫉妒,因为从没有人肯为她如此真心而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这飞蛾扑火的勇气。

    秦雪初闭目复又睁眼:“欲成其事,必先疯魔。凌羽姑娘觉得以雪初的病弱之躯如果不能破釜沉舟去放手一搏,又能如何?”

    飞凌羽不言,她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是秦雪初会怎么做。

    “难道要我唯唯诺诺的苟活在秦府,不顾亲姐的生死,不顾郦氏的血仇,不顾延庭已经时日无多的事实,然后瞻前顾后的一事无成?”秦雪初并不想和飞凌羽争执,只不过是既然她说起,自己也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

    飞凌羽被秦雪初的一番话堵的没话说,也确实明白以秦雪初当初的立场和处境根本没有任何选择。从秦雪初的话可以得知当初必定是她的师父以她姐姐的性命相要挟,以给风语阁复仇为引诱,才会让秦雪初心甘情愿的为她所利用。

    “凌羽姑娘没有恶意,只不过是——”郦澜君有些尴尬,原本想帮飞凌羽解释,却又一时想不出为何飞凌羽刚才要那般语气指责自己的妹妹。

    “她只不过是嫉妒我而已。”秦雪初有些好笑:这个飞凌羽,很有意思。

    “胡说八道。”飞凌羽被道破心绪,撇过头并不承认。

    秦雪初何尝看不出飞凌羽对沈延庭的爱慕之心,白天在沈延庭的房间她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秦雪初没想到这边她还没有和沈延庭捅破这层窗户纸那边却多了个情敌。

    郦澜君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就变成了飞凌羽的嫉妒了。不过她见秦雪初还有精神说笑便也放心了许多。

    “你少说话吧,虽然外伤暂且无大碍,不过你这左臂伤到筋骨了,还有这内伤,还需得等沈延信来了好好瞧一瞧。”她虽然强撑着精神与她们说话不过是不想她们担心而已,但是惨白的面色和紊乱微弱的脉搏还是掩饰不住内伤严重的伤势。

    “你果真是她的孪生姐姐?”飞凌羽留下来原本就是打算证实这一点,虽然刚才听她们的谈话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江湖之中虽然众人如今都对风语阁和郦行风夫妇避讳不提,但是郦行风夫妇只有一个女儿郦澜青这是全武林都知道的事情。

    十年前就应该惨遭杀害的郦澜青借名秦府这她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又突然冒出个郦澜青的孪生姐姐!

    秦雪初轻笑:“不是。”

    飞凌羽一愣:“不是?那她怎么——”那这个女人怎么跟你长得如此相似?

    “我是她姐姐,不过我比她大一岁,我们不是孪生儿。”郦澜君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你叫郦——?”

    “郦澜君。”郦澜君答道。

    飞凌羽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也得到了她的问题的答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和沉寂,见秦雪初的衣物已经穿戴好,便放下水盆去开门告诉门外的楼齐云和玄乾。

    开了门,门外却只有玄乾一人,楼齐云已然不见。

    “他刚才有事离开了。”看出飞凌羽的疑惑,玄乾说道。

    飞凌羽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男人,刚才听楼齐云说过他叫玄乾,之前是无回门的人。没想到无回门的人如今竟然在帮秦雪初做事,这事想起来就觉得奇妙。

    她太知道那个无回门门主棋林的身份了,他可不仅是棋林,更是蓝火教的颜落回,最重要的是他也不仅仅只是颜落回。

    想到颜落回的真实身份,飞凌羽不禁有些好奇如果秦雪初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和应对?

    飞凌羽突然回过神来玄乾还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收起心思抬头。可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玄乾,早就没有了人影,回头看看屋内玄乾都已经走到郦澜君旁边了。

    “秦雪初身边的男人都这么不近女色?”飞凌羽一直自认为论美貌自己绝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女人,虽然并不以此骄傲也很被其所累,但是难得有男人对自己视若无睹她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先是沈延庭,再是玄乾。沈延庭初次见自己的时候还有所惊艳,可这个玄乾竟然就跟没看见自己一样。

    “果然是个木头人,跟传言中的无回门杀手玄乾一模一样,一样的冷漠冷酷。”飞凌羽耸了耸肩膀,“就是看起来有点老实木讷,没传言中那么吓人。”

    楼齐云都离开了,自己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自己一个外人再留在这里倒挺尴尬了。于是便自己离开了,或许她可以去看看沈延庭。

    如今秦雪初来了,等明天一早他醒了见到秦雪初之后恐怕自己便再也不能、也不方便单独去探望他了。

    房间内,郦澜君见玄乾来了更加觉得有些不安,说实话她有些怕这个玄乾。整天黑着一张脸,不过她承认他对保护自己这一项任务做的实在是十分尽心。

    如今妹妹身受重伤,玄乾的脸色又这么难看,估计又要对自己冷着脸好多天。

    “玄乾你别黑着一张脸,我这不是还没死嘛。”秦雪初看玄乾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有些责怪郦澜君,所以才开口打趣儿想要缓解下气氛。

    没想到玄乾听了她的话脸色更黑了,秦雪初也只好不做声了,朝着郦澜君使了个眼色。

    “我也帮不了你了,你放心他不会对你生气很久的,他狠不下心的。”秦雪初轻笑,牵动了身上的伤,顿时觉得有些疼。

    玄乾朝着秦雪初一个眼神,秦雪初只好躺着不再乱动,也不去管他和郦澜君的事了,反正也不外乎是玄乾生气个几天,最终还是会原谅郦澜君的,否则这几年来他还能这么老实认真的守在郦澜君身边?

    “延信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云霄和大哥他们应该也快收到我送给他们的礼物了。”秦雪初收起轻松模样,若有所思地道。

    “你给洛云霄他们送了什么礼物?”郦澜君不解。

    “一份他们心有所求却一直没有得到的礼物,一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要费一番功夫的礼物!”

    这份礼物如何得到,如何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探荒林玄机初露

    沈延青的伤不过是皮肉之伤,涂了金创药之后便已经无碍。不过沈越沣的伤口颇深,还需要歇息几日才能够起身。昨日与秦毓景、洛云霄和水叔他们会和之后,又因为风沙暴雨被困在这巨石洞中。

    水叔伸手试了试沈越沣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伤口没有感染,算是平稳了。”

    秦毓景将昨日用的药膏拿出来给沈越沣又换了一遍药之后才把在洞口回避的沈延青和洛云霄二人唤进来。

    “他可还好点了?”沈延青走进洞内,脸上也是十分憔悴,想来昨夜也是没有休息好。

    “‘复肌霜’的功效自然是极好的,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再过几日便可结疤了。”水叔一边将医箱的东西收拾整理好,一边答道。

    “早就听说五灵庄的‘复肌霜’和‘生肌膏’是治疗外伤至好的圣药,果然不同凡响。”秦毓景早就听说过这药的功效却是一直没有见识过。如今见那么深的剑伤一夜之间能够恢复的如此之快,更加钦佩沈烈鸣能够研制出这样的良药。

    “没想到水叔对医术也这般精通。”洛云霄其实昨日便有些疑惑和好奇。

    明明只是以为水叔不过是经东连西、奔走于买卖之中的行路商人,没想到他竟有财力和物力能够在远在边陲的月湖镇置办下‘望夕楼’这样的产业。如今他更展示了精通五灵庄医药明细,还懂得把脉看症的本事。

    这样一个水叔,怎能不教洛云霄感到好奇和生疑?秦雪初曾经说过,谁也不能相信,要自己时刻警惕,保持戒备之心。

    沈延青不语,如果说在场有人对水叔更加好奇和疑惑,那么便是她了。她想问水叔为何会认识复肌霜,为何会把脉,为何会一看就知道沈延庭服用过五灵庄独有的止血丸。

    “你们不要多疑,水叔确实与沈老庄主有段渊源。”秦毓景不想她们二人误会和猜疑水叔,因此便将昨日水叔告诉他的过往告诉了沈延青和洛云霄。

    “原来是这样,延青倒是没听到过爹提起过水叔,所以刚才才有些……”沈延青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有些尴尬。

    不是因为怀疑了水叔而尴尬,而是她刚才内心有那么一刻升起了一丝希望,哪怕她知道这联想和猜测有多么的可笑。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水叔会不会就是自己所猜想的那个人,那个原本应该已经逝去的那个人,她的父亲——沈烈鸣。

    现在证实了不过是自己放不下父亲去世一事,竟然会猜测水叔会不会父亲没有死而易容而成的。真是太可笑了!沈延青忍不住心里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水叔根本没有易容,她从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天下易容术之首当属五灵庄,而五灵庄的易容泥独有的幽淡香味是旁人绝不会注意到的。没有易容泥的味道,没有乔装易容。水叔就是水叔,绝不会是死而复生的沈烈鸣。

    感觉到有只手轻抚在自己的背上,是洛云霄在朝着自己微微的笑着。沈延青不由地觉得心中一暖,她知道刚才洛云霄说那些话不仅仅只是为了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而是因为她看出了自己对水叔身份的异想天开,所以才当众让水叔回答,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陈年旧事,之后也并未与沈兄有太多联系,所以也就不再提了。前段时间听说了他的事,我心中也是十分悲痛。当年多亏了沈兄赠药授医,我才敢独自一人勇闯西域,才有了今日的水某。”

    一时间洞内气氛凝重,大家又想起如今他们几人的处境。更是觉得不知道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一夜风雨,洞外已经恢复了平静,初晨的晨光也斜斜的照进了洞内,一时间洞内灿阳光洒、晨风阵阵。

    “我们还需在此停留几日,今日天气不错,我和毓景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野物,也看看附近的情况。”不知是为了打破这尴尬而沉重的气氛,还是急于打探清楚附近的情况,水叔起身拍了拍衣服说道。

    “也好,等会儿沈公子醒了之后让他喝点水,吃点干粮,这一日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想必也是十分饥饿了。我和水叔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秦毓景昨日就打算去不远的那片荒林看看,只不过因为遇到了沈延青他们才没有成行。

    带着佩剑,秦毓景和水叔相继离开石洞,只留下洛云霄和沈延青照看沈越沣。

    秦毓景和水叔直奔那荒林,因为这附近除了这荒林其他地方都是光溜溜的沙漠,并没有什么可以打探的。只有这突立而出的荒林,在此处显得有些蹊跷。看这荒林树木种植的间距和树木粗细的情况来看,不像是野生树林,更像是人为种植的。只不过既然是有心树林,为何又弃之不顾任其荒芜和枯死,成为了一片荒林?

    进入树林之后,虽然这些胡杨树大多数已经枯死,可也有少数还算活木。踩着枯死散落在地的树枝,秦毓景和水叔渐渐走到荒林中心。

    “这林子从远处看不大,走进来却还真不小。”水叔打量着附近说道。

    “可不是,原以为都是些枯死的树木,还想着在这也就只能捡一些枯树枝回去生火用。没想到还有些灌木和荆棘藤蔓。”秦毓景伸手一指。

    水叔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棵倒下的枯木被架在半空中,上面密密麻麻的缠满了带刺的荆棘藤,垂帘下来远远看去竟像一块绿布一样搭在那枯木之上。

    “毓景,咱们看看去,这藤蔓长的这么茂盛或许附近有其他植物,也许能找到些野果子之类的。”绿植生于水泽,或许那里有其他的植物和野果树之类的。

    秦毓景点点头便和水叔加快脚步往前去,反正如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几个人挤在一块儿反而更加局促,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这段时间他所承受的压力不小,这次出远门父亲一再叮嘱他照顾好大家,却没想到如今弄成了这般地步。一行人如今只有他们五人相聚,其他人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回想起沈延青和沈越沣昨日的生死危险情境,秦毓景更加不安。其他人是不是也都遭到了蓝火教的追杀?是否都安然无恙?如果没有性命之忧如今他们又在何处?

    还有雪初……

    回忆起出门之前父亲刻意留下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秦毓景心中除了对众人安危的担忧之外,还有对秦雪初的不确定和猜测。

    父亲说雪初最近心绪不宁,可能会冲动行事,让自己多加照应和看护。又说她可能一去不复返,不想再回到洛阳、回到秦府。

    虽然在来的路上他曾经问过她是否一定会回来,雪初的回答是“会”,但秦毓景看得出当时她的神色和语气有所保留。

    他知道雪初是女儿身,也知道她是风语阁遗孤、郦氏夫妇的女儿郦澜青。他更知道蓝火教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蓝照天与她有杀父之仇。

    从知道雪初的身份开始秦毓景就猜测过苏晚晚的身份。雪初把她带回秦府的时候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以雪初的性格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的去相信一个人,并且让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己。

    除非这个人是她信任的人,是她知道底细的人。雪初是风语阁郦行风的女儿,而郦行风有一个义兄苏浩,苏晚晚也姓苏。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苏晚晚一定是苏浩的女儿。他暗中打听过,当年的苏浩有两个女儿,而小女儿的名字正是苏晚晚,年纪与这个苏晚晚一般大。

    用苏晚晚这个这么敏感的名字来接近秦雪初,不管出于试探还是其他,秦毓景都无法对苏晚晚报以百分信任。他不想伤害她,因为知道她没有做伤害大家的事情。但是他也不能装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痛下杀手掌毙鸣翠,就是为了给这个目前还不知来意的苏晚晚一个警告。警告她早日抽身而退,警告她不要铤而走险。

    秦毓景知道秦雪初也一定是早就猜到了这个苏晚晚身份的可疑,只不过是留着放长线钓大鱼,以备他日之用罢了。如今最棘手的却是秦墨云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又如何去面对?

    秦毓景难得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毕竟近来都忙着赶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今日在这林中倒是清净的很,一时忍不住思绪万千起来。

    正在秦毓景想着心思往前走的时候却被水叔一把拉住。

    “水叔——”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却见水叔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朝着前面指了指。

    秦毓景微微低头细看,不由地眼睛一亮伸手便欲拔剑,却又被水叔拦下。

    “不可。”水叔轻声说道。

    秦毓景不解,只得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水叔。

    “此药引珍贵和难得就在于现取入药,如果你此时杀蛇取胆再带回去给云霄入药,便失去了此药引的大半药性。”

    横在他们眼前的那棵架在半空的枯木,密布如帘的藤蔓之下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沙土洞。而那东中盘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只露出一段尖尖的蛇尾和一部分暗红的鳞片。

第一百六十章 露情思求之所得

    看那蛇尾的长度和粗细就知道这蛇必定不小,而那暗红的鳞片更是昭示着它的名字。

    火鳞蛇!

    秦毓景没想到今日来这荒林竟然有如此收获,雪初搜寻多年都没有踪迹的火鳞蛇今日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看这条蛇的大小应该适合和满足取胆入药的要求。

    原本以为来这大漠之后要先着重于沈延庭和蓝火教一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好好搜寻火鳞蛇,更不要说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巧的碰到一条体型庞大的巨蛇了。

    一朝梦醒众人失踪,停步途中巨石洞内,巧遇同伴出手相助,一探荒林巨蛇惊现。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蹊跷而惊险,火鳞蛇的出现无异于在这紧张的局势之中送来一个难得的良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要惊动它,它刚褪完皮很是虚弱,否则早就发现我们了。”水叔悄声指着那盘踞的巨蛇身旁一副完好的蛇皮说道。

    秦毓景点点头,正是因为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天气还是十分冷,所以这火鳞蛇还在冬眠之中,是以他们从树林那边一路走来它都没有发觉。

    “现在该如何是好?雪初不在,我对她所说的取胆入药一事并不十分清楚。水叔你可曾听雪初说起过如何用这蛇胆?”刚才水叔阻止了他出手杀蛇的一番话让秦毓景觉得或许水叔也是知道那个治病的方子,以及这火鳞蛇的蛇胆又该如何使用。

    “你在此处看着,我回去通知云霄和延青。那方子我知道,蛇胆必须现取现用,所以云霄必须在这里。”

    秦毓景大喜:果然水叔是知道方法的!

    倘若今天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这样一条大的巨蛇。等他日再折回来恐怕也很难再寻得到这火鳞蛇的踪影了。

    “好,劳烦水叔。水叔还请多注意,不如去远一点的地方先观察着。”秦毓景不放心,毕竟这火鳞蛇如此之大,若是惊醒了它恐怕就很难再制服它了。

    水叔点头赞同,便跟着秦毓景一同往回退了十几米的距离。秦毓景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立刻赶回石洞去通知洛云霄她们。

    石洞内,沈延青还坐在沈越沣旁边。洛云霄见她神色憔悴,也知道她是担心沈越沣的伤势。

    “延青,你不必太担心,水叔不是已经给沈公子换了药也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沈延青知道洛云霄说的是实话,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对沈越沣有些过意不去。

    “云霄,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原本总是嫌他碍手碍脚,太过无用。就知道傻乎乎的跟在我们身后,天天尽说些胡言乱语。可如今他为了我受了伤,我倒觉得或许我对他的判断和评价太过苛刻和武断。他也是有几分血性的,我平日里或许错看他了。”沈延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她对沈越沣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温和。

    洛云霄比沈延青年长几岁,自然是看得出沈延青小女儿家心思。原本她和秦雪初曾私下也说过其实沈越沣和沈延青倒是挺般配的,虽然看起来二人性格并不是很合拍,但是沈越沣对沈延青的情意和真心他们这些局外人可是看的真切。

    “原本就是你先入为主,觉得沈公子和那些世家公子一般软弱无能。这次你可瞧见了他对你的一片真心?能够舍身护你,可不是你口中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能够有胆识和勇气做的事情。”

    既然沈延青此时心有所动,洛云霄自然是乐意在一旁‘推波助澜’几分。若是雪初知道自己今日竟无意中做起了媒人的行当,不知道又要怎样取笑自己了。

    想到秦雪初,洛云霄不禁有些忧虑。苏晚晚不见了,蓝火教追杀沈延青,秦雪初下落不明。

    洛云霄不确定苏晚晚是否已经和蓝火教接上头,而这如今的局面是否还在秦雪初的控制之中?

    沈延青听了洛云霄的话觉得对沈越沣的愧疚和自责之情愈加深了,出神的打量着还闭着双目昏睡的沈越沣,口中喃喃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对他那么凶。出事之前他在梦里还嚷嚷着让我别打他,看来在他心里我一定是那蛮不讲理的野蛮女子了。”

    洛云霄嗤笑,这沈延青分明是情有所动,才会在意自己在沈越沣心中的形象。眼角余光瞥见沈越沣微微颤动的睫毛,心中一动,打算出言试探。

    “既是如此,等沈公子醒了之后你该怎么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可是以文弱之躯替你挡了那庄青云狠毒一剑呢。”

    沈延青脸一红,知道洛云霄是在取笑她。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沈越沣确实救了她一命。且不说档了那一剑,若不是半路杀出了个沈越沣拖延了时间,恐怕庄青云还会再次下手,而不是顾及到风沙暴雨即将来临,才率先离开任他们自生自灭。

    “大不了以后对他好一点,不凶他便是了。反正他既然想跟着我们,那就跟着好了。他现在这样也回不了中原,还不如跟在我们身边好歹有个照应。其实,他也没那么讨人厌。”这番话究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真的是客套之语?

    沈延青还没来得及捋清自己的心意,原本放在一旁的右手便被握住。

    “沈姑娘此话当真?”沈越沣睁着晶亮的双眼直直的瞧着沈延青。

    沈延青一愣,想抽回被握住的右手却没想到沈越沣的手劲儿还不小,她这一后挣立刻牵动了他的伤口。看到沈越沣忍痛的表情,也就没好意思再抽回手了。

    洛云霄见他们二人这样连连撇过头掩着嘴轻笑,这一对‘书生苦追女侠’的千里追妻的戏码看来是能有个好结局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借口离开回避一下,让他们二人说说话,正好看到秦毓景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秦毓景心中焦急,生怕回去的晚了水叔会出什么意外,一路上不敢放慢脚步。几步跨进石洞内,正好看到洛云霄他们三人在说这话,自然也看见了沈越沣正拉着沈延青的手。

    来不及对这番景象做出回应,也来不及询问沈越沣清醒之后的伤势和感觉如何,只是着急的想告诉洛云霄他们已经找到火鳞蛇一事。

    “云霄,快跟我走,我们找到火鳞蛇了!”

    洛云霄心惊,原本还想问怎么只有秦毓景一人回来,水叔又在何处。没想到秦毓景竟带回了这样一个消息!

    “真的?那我们赶紧去!”沈延青早就知道洛云霄的病情,也从秦雪初那里知道她的病情必须要以火鳞蛇的蛇胆为药引。

    “就在附近的那片荒林之中,水叔现下留在那里等我们。我和云霄一起过去,延青你留在这里照顾沈公子吧。”沈越沣伤势未愈,不能让他独自一人在这里,万一若是遇到蓝火教的人那就糟了。

    洛云霄也正有此意,原本这事是为了自己的病,如果因为众人都离开而让沈越沣无人照看,遭到了什么不测,那她又如何能够心安?更何况沈越沣此时受了伤,更加不能下地奔波。

    沈延青知道他们的意思,也明白沈越沣独自一人在这确实有些不妥,也只能点头答应。

    秦毓景带上沈延冰的医箱便和洛云霄一起前往荒林,洛云霄的武功和内力已经恢复大半,若是能够得到火鳞蛇的蛇胆入药根治她的旧疾,定然能够恢复到七八成的武学修为。当年因为金针封穴和长年疾病缠身,如今的洛云霄比起当时无回门的玄乾自然是无法相比,但是若是根治了病症也足以位列高手之林。

    “雪初的推测果然不错,此番大漠之行也算没有白来一趟。”秦毓景很是欣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找到火鳞蛇,治好洛云霄的病。

    “雪初费心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被我们真的找到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她又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洛云霄虽然心中高兴找到了火鳞蛇,但终究是牵挂秦雪初。

    “你不必太担心,雪初的心思和谋略你我皆知,又岂是会轻易的将自己的性命当做玩笑?现在这番情况虽然不确定是否是雪初所安排和设计,但是今日你能够药到病除,想必也是她心中所求。等过几日沈公子的伤好了点之后我们立刻出发前往北高楼,那里一定有我们要找的答案。”秦毓景知道北高楼一定有他们要的答案,一定。

    二人赶着步子回到荒林,远远的便看见了守在一旁的水叔。水叔看到他们二人回来,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再靠近。

    秦毓景心中一惊,暗道不妙:难道那火鳞蛇有什么异动?

    领着洛云霄慢慢的朝水叔走去,却在离约莫几丈之外瞧见那原本垂着的绿蔓忽的揭帘而起,只听一声巨响一个长长的蛇尾拍打在那原本倒架在一旁的枯木之上,那枯木立刻应声而断,一分为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斩巨蛇以血配药

    秦毓景大骇,惊呼道:“水叔!小心!”

    幸而水叔闪躲的及时才躲过了被蛇尾击飞的半截枯木。秦毓景将手中的医箱塞到洛云霄的手里,连忙奔向水叔所站的位置,将水叔拉到身后,两人齐齐后退。秦毓景拔剑出鞘,洛云霄本想上前却被秦毓景喝住。

    “不要过来!”又回头对身后的水叔道:“水叔,你先去云霄那里。”

    水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你小心,我去配药。”

    只有配好了药,才能杀蛇取胆。若是这巨蛇先死再取出蛇胆,那便没有用处了。

    活蛇取胆又岂是那么容易!

    那巨蛇甩动着蛇尾,从洞中窜出。剧烈的震动将一旁的树枝和草木扫到一旁,一时间满地狼藉,尘沙飞扬。

    秦毓景不知道这火鳞蛇为何会好好的从冬眠中惊醒,但此时也来不及细问水叔到底是什么情况。

    水叔还在配药,这巨蛇此刻还杀不得,更何况这火鳞蛇如此之大,此刻被从沉睡中惊扰醒来,必定是性情暴躁。要想制服它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那巨蛇窜出洞来,直吐着猩红的信子。原本以为它会直接扑向自己,却没想到那巨蛇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在打量他。

    秦毓景觉得好笑,这蛇又怎么可能会懂得思考?想必是它还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不知道为何清静至今的荒林为会突然多出了几个陌生活人吧。

    必须趁着这巨蛇还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制服它,否则单凭自己一人一剑要想顺利的杀蛇取胆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心中虽然清楚状况,但是秦毓景苦于不知该如何下手。杀不得,留不得。只能尽力与之盘桓以此来拖延时间了。

    拿定了主意,秦毓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眼前这庞然大物。这巨蛇身长丈余,蛇身竟比碗口还要粗一些。全身都是火红的鳞片,细看之下鳞片上还有玄色纹路。那巨蛇昂着蛇头盯着秦毓景,一蛇一人,一时间竟对峙而不动。

    秦毓景觉得这蛇醒的蹊跷,毕竟现在时节它应该还是在冬眠,而且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这蛇也是睡得十分平静。自己和水叔从荒林那边一路走来动静那么大都没有醒,怎么自己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它就清醒了,并且这么狂躁和凶悍?

    秦毓景面对如此庞大凶悍的巨蛇,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巨蛇先是盯着他并无异动,可却突然向前一窜,秦毓景不得不使着轻功往后连退几米。那巨蛇却没再向他扑来,反而是转向洛云霄和水叔方向窜去。

    连忙提剑堵住那巨蛇的去路,秦毓景长剑横空一斩,巨蛇长吐着蛇信子更加暴躁。左右摇动想要摆脱秦毓景的阻拦却又忌讳于他的锋利兵刃。

    这边水叔赶到洛云霄身边,接过原本属于沈延冰的医箱。打开之后在里面翻腾了几下就找到了两三个小瓶子,一一打开之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钵开始配药。洛云霄一边焦急的打量着秦毓景那边的情形,一边看着水叔的动作。秦毓景那边虽然形势危急,但是主要是因为秦毓景顾忌到不能此时将巨蛇斩杀,如果这边水叔的药配好了便可以不用再顾忌。

    凭借秦毓景的身手和武功,斩杀这样一条火鳞蛇虽然要费一番功夫,但是想来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自己已经恢复过半功力,也可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水叔手中瓶瓶罐罐未停,却也注意到洛云霄的焦急神色和跃跃欲试想要前去帮忙。

    “你不能去,你如今虽然功力恢复不少,但是稍后需要服药用针,如果此时妄动真气,今日这火鳞蛇算是白遇上了。”

    洛云霄一愣:“水叔你知道我会武功?”

    如果是其他人能够看出自己会武功她倒不是很奇怪,因为毕竟此事必定瞒不住练武之人,可是如今眼前的却是一介商人水叔啊。若说他会医,她也信了。说他曾和沈烈鸣有过一段渊源,也说得通。

    可是这样一个从未听说过是江湖人的水叔,竟然早就看出自己会武功,并且知道自己如今功力已经恢复大半。那么,没有明说的意思就是水叔不仅知道她会武功,还知道她曾经被限制过内力和武功!

    水叔又将一个小瓶子里的药丸碾碎放到那个干净的钵中,并没有抬头看洛云霄,只是口中答道:“早就知道了,雪初告诉我的。”

    知道洛云霄听了这个答案之后必定是更加疑惑,但此时情况紧急,哪里还有时间去谈这些。

    “此事稍后再细说与你听,你且把手伸出来。”水叔眼睛虽然没有往秦毓景那里看,但也能听得到那边传来的巨大的响声。想必是秦毓景还在尽力拖延时间,与那巨蛇缠斗。

    洛云霄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也知道如今确实不是详谈的时刻,尽管有些不明白水叔让她伸手的用意还是伸出了左手。

    水叔从药箱中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十分小巧,像是平日里大夫们用来切割药材的。水叔一手拿着那匕首,一手端起那药钵,抬手在洛云霄左手小臂上一划。

    洛云霄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没忍住痛轻哼了一声。那边的秦毓景此时正在和那巨蛇缠斗,听到洛云霄的声音不禁回头。

    “怎么了?”

    洛云霄怕他分心,连忙喊道:“没事,我们快好了。”

    蛇尾扫过秦毓景的耳侧,鳞片的边缘刮在了秦毓景的脖子上,破了一块皮,顿时有些血肉模糊。

    那巨蛇还是一心想要扑向洛云霄他们那边,秦毓景无法只能想着不杀死它,但是若再只防不攻,恐怕也守不住了。想到此处便扬剑出击,那火鳞蛇根本不管秦毓景的举动,只是暴躁的想要朝前,又因为被秦毓景缠住十分狂躁,狂摆着身子,张口就朝着秦毓景咬去。

    蛇口呼出的腥气还有那剧毒的尖牙,秦毓景手中长剑不停,却伤不了它半分。只因为这火鳞蛇浑身都是那布满全身的鳞片,刀剑不入,如何能够杀蛇取胆?

    洛云霄还伸着左手,却也顾不上疼痛,只是一直观察着秦毓景那边的情况。直到感到一阵清凉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水叔在给她上药。

    “这是‘复肌霜’,对伤口复原是很有效的。”水叔道。

    果然低头再看那伤口却已经立刻止血,药效奇佳。

    洛云霄见水叔端着那个装了小半钵自己鲜血的药钵,将刚才拿出的几个小瓶子里的东西都倒了一点进去。想着估计是在给自己配药了,于是也不做他想。毕竟他在救自己、在帮自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水叔身份和秘密,或许其实雪初早就已经知道了吧。

    “药已经配好了。”水叔还是一如之前的神色,既没有对如今形势的慌张,也没有对洛云霄猜疑的避讳。

    “毓景,药已配好,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原本用意是提醒秦毓景可以斩杀巨蛇了,却没想到那巨蛇听到水叔的声音如同被当头一棍般受了刺激,用力甩开秦毓景直奔水叔而来。

    “小心!”

    秦毓景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苦于这火鳞蛇实在庞大,更何况全身鳞片无从下手。缠斗到现在他也是精力大损,所以才被那巨蛇的蛮力给甩开。

    眼见那巨蛇一转眼便想扑向水叔他们的方向,秦毓景只能将手中的长剑借由内力射出,直直的钉在了那巨蛇的左眼。巨蛇受了如此袭击,又伤了眼睛,自然是暴怒,立刻转移目标向秦毓景窜来。

    “毓景!”洛云霄惊呼,顾不得水叔方才的嘱咐便要前去帮忙,却被水叔紧紧的拉住。洛云霄本想挣开,却发现竟然挣脱不掉水叔的手。

    睁大惊恐的双眼,洛云霄眼看着那巨蛇已经窜到了秦毓景的眼前,那锋利的毒牙甚至已经到了秦毓景的颈边。洛云霄心中揪紧,没想到为了给她治病,竟然让秦毓景陷入到如此险境。若是秦毓景有什么闪失,她又如何能够独活?

    还没等洛云霄从愧疚和自责中回过神来,水叔却放开了她的手。只见水叔不知从袖中拿出东西,像是一个小盒子,抬手便远远的甩向了巨蛇和秦毓景方向往前几米远,也就是在他们和那巨蛇之间的地方。

    那巨蛇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骤然松开了缠着秦毓景全身的蛇身,转而往那小盒子扑去。那巨蛇此时就是暴怒的猛兽,等看清了地上是那小盒子便狂甩了一下蛇尾了之后便将那盒子一口吞下。

    伴随着吞咽的动作还发出可怕的‘嘶嘶’声,仿佛还不够解气。巨蛇身后的秦毓景趁着这个机会跃身跳上蛇头拔出长剑,巨蛇惊痛只能用蛇尾甩向秦毓景,整个身子都快离开地面,想必是被这一剑伤的不轻。

    它这一离地却让秦毓景心中大喜,原来这火鳞蛇并不是全身无懈可击、无缝可入:它的蛇腹有一条从下颚一直延伸到蛇尾的只有一寸宽的地方没有鳞片,而是柔软的皮肉。

    秦毓景拔剑而起,借着灵活的轻功和身手绕过那狂怒中的巨蛇的蛇头,使出全力将长剑刺入巨蛇的七寸,从上而下,一剑刺底,将那巨蛇剖腹。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疑窦与早结缘

    只听‘轰隆’一声那巨蛇轰然倒地,摔在地上。整个蛇腹被秦毓景的利剑自上而下剖开,一时间满地血迹,煞是血腥。那巨蛇尤未断气,全身抽搐着,蛇尾还僵硬的甩动了几下却再也没有力气反击。

    水叔见秦毓景已经得手,带着洛云霄连忙来到巨蛇旁边。秦毓景浑身沾满蛇血狼狈不堪,顾不得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拿着佩剑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又伸手在巨蛇的腹中摸索了几下才拿起佩剑看准了位置,一剑割下了这火鳞蛇的蛇胆。

    这火鳞蛇的体型如此庞大,蛇胆却不是很大。秦毓景将蛇胆递给水叔,水叔接过之后将那蛇胆放到盛着各种药物和洛云霄鲜血的药钵中。再将那药钵递到洛云霄跟前示意她服下,洛云霄见那药泛着冲鼻的酒气,微微皱眉便接过药钵一饮而尽。

    这药的滋味自然不必说是十分令人作呕,洛云霄强忍着胃里的异样才勉强没有将那药吐出来。秦毓景关切的看着洛云霄,见她喝完了才放下心来。

    水叔拿回药钵笑笑道:“味道是差了点,不过此药可是只能有缘得之,无缘强求。”

    秦毓景刚才没来得及细问,如今才意识到刚才那药钵中的不是普通汤药而是鲜红的血液。不知道里面还掺和了什么,不过既然有这么重的酒气想必也是有酒在其中。虽然知道水叔不可能有害人之心,可是毕竟事关洛云霄自然是心中关切。

    “水叔,刚才那血里面还有什么?”秦毓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方子如此珍贵和难得。

    水叔道:“病人之血,五灵之毒,巨蛇之胆。”

    “病人之血指的是云霄的血,这不难。巨蛇之胆自然是这火鳞蛇的蛇胆,那五灵之毒又是什么?”秦毓景问道。

    “指的是五灵庄独门研制的几种毒药。”水叔见秦毓景一听到毒药二字就神情紧张,连忙补充道,“虽是毒药,但若是有火鳞蛇胆为药引,自然是以毒攻毒,化毒为药了。”

    秦毓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医箱是延冰公子的,他是如此毒痴,自然这药箱种常备着五灵庄的那几种独门之毒了。还有你们方才闻到的酒气,是为了化解蛇胆之毒的纯酒,比我们平日里饮用的酒水要更烧人一些,云霄要忍耐些。”水叔安慰道。

    洛云霄拿手绢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又道:“不仅如此,今日更应该感谢的是有水叔在。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就算寻得这火鳞蛇也是不懂得如何使用,更不用说配制出这药方子了。”

    水叔一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了看地上已经身亡的巨蛇和满地的血腥狼藉,道:“云霄刚刚服药,还需金针渡穴来疏通经脉,我们还是不要在此久留赶紧回去吧。”

    “水叔请带云霄先回去,延青和沈公子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呢。我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毕竟这巨蛇也算是云霄的救命恩人,因我而死。这大漠荒原之中夜间总会有些野兽出没,总不好教它曝尸荒野,落得个尸骨不全。”秦毓景毕竟是情义之人,心中对那巨蛇有着感激救命之情。

    “也好。”水叔点点头,便瞧着洛云霄示意她和自己先回石洞内。

    洛云霄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秦毓景,知道此时不是详谈和说话的时候,便同水叔先行离去。

    等水叔和洛云霄二人离开,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秦毓景将尚在滴着巨蛇之血的佩剑在身上用衣摆擦拭干净。这身衣衫如今早已浸染腥血,秦毓景捡起地上的剑鞘将佩剑收回剑鞘之内。

    走到那巨蛇的尸身之前,打量着着庞然大物和冷血之兽。蹲下身来细细观察,忽然伸出手在那巨蛇已经剖开的蛇腹之中摸索,没一会秦毓景便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从蛇腹中拿出满手是血污的右手,手中正紧握着一个血糊糊的小盒子,正是方才水叔抛出的那个小盒子。

    秦毓景打开那小盒子,里面是淡黄色的药膏状的东西,低头凑上去闻了闻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再说如今自己满手都是血污和腥气,也无法细辨。

    秦毓景从衣衫上私撕下一小块还算洁净的布料将那小盒子包好收入怀中,又将那巨蛇拖入它原本冬眠的沙洞之内,用泥沙将洞口封住,也算是给了它一个安葬之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在此处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想必你也不是无故犯民之物。只因我们要取你蛇胆入药,才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今日替你薄葬于此,他日若有机会再来此处,必定予以厚葬,谢你舍胆之恩。”

    他又朝那埋葬着蛇身的小沙丘作了个揖才离开。

    石洞内,沈延青早已耐不住性子来回踱步,不时的到洞口伸头探望。

    “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的取到那蛇胆?听雪初说那可是需要身长丈余的火鳞蛇的蛇胆才可以,这么大的蛇他们能应付的来吗?”沈延青口中念念叨叨,着实紧张洛云霄他们。

    沈越沣已经清醒,神色也大好了许多,此时正微微靠在石壁上。看着沈延青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口中也一直在挂念和担忧秦毓景和洛云霄他们,心中也知道她对他们的关心。

    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和沈延青如现在这般共处,甚至方才还说着话。那日他根本来不及想太多,来不及想自己会不会功夫能不能挡得住那一剑,来不及想就算挡了那一剑庄青云还是会再次出手。

    他当时脑子一热,就只知道不能眼看着沈延青在自己面前就这么香消玉殒。

    “延青,你别来回走了,我头晕。”

    沈延青回头一瞪眼,本想反驳他对自己的称呼,又想到刚才和洛云霄之间的谈话全被他听了去。自己前脚才和洛云霄保证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以后要对他好一点,总不好转眼就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我着急,你要是看着眼花头晕的话就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她也是有些无奈,虽然现在自己对沈越沣的感觉不如之前那般偏见,但是要自己突然转变成温柔相待还是感觉很怪。

    “我不想睡觉,我想看着你。”沈越沣直盯着她,说出的话让沈延青的脸立刻绯红一片。

    “烧糊涂了吧你,才知道你如此会耍嘴皮子。”明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只能红着脸呵斥。

    沈越沣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般直白的话,只不过经过这次生死劫后,他也更明白自己对沈延青的心意。

    原本知道自己和五灵庄沈家的千金沈延青定了婚约之后自己就很好奇,好奇这样一个众星拱月生活在武林是世家的姑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是备受呵护的娇娇小姐,深受爹娘和几个哥哥的保护、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呢?还是深处江湖的侠女,耳濡目染继承武林世家风范、潇洒江湖的巾帼英雄?

    所以他偷偷的托人打听五灵庄,打听她,才知道五灵庄的沈延青是一个精于易容术的江湖儿女。自古美女配英雄,可沈越沣却觉得书生配女侠也很是不错。

    抱着欣喜和期望,总想着能够早日见到沈延青,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沈延冲登门告知退婚一事。那时他才知道五灵庄的老庄主沈烈鸣离奇遇害,四公子沈延庭神秘失踪,沈延青孝义为先发誓在父仇未报、兄长未寻之前绝不言婚嫁之事。所以才托沈延冲上门言明心意,希望婚事作罢。

    若是依他自己的心意是绝对愿意等沈延青守孝期满的,可是毕竟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言。父亲原本也是不介意婚事晚几年,可是谁知道沈延青给沈延冲下了死命令:婚事绝无可能,如果不退婚她担待不起耽误他人的罪名。

    看得出沈延冲也是倾向于赞成这门婚事的,只不过可能他也了解沈延青的性格知道绝无回旋之地,更可况这门婚事是两家父母私定,事先沈延青也并不知情,直到沈老庄主大寿当天才被当众告知。

    这样的别无选择的被告知婚事,再加上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沈延青坚持取消婚约也是可以理解。所以后来父亲也只好同意取消了婚事,之后还在自己面前表达了错失良媳的遗憾。

    正是因为他自己对这个失之交臂的未婚妻子充满了好奇和倾心,所以他才会偷偷的瞒着父亲溜出了帝都,前去五灵庄想和沈延青当面谈一谈。谁想到到了五灵庄之后才被沈延冲告知沈延青他们在秦府,不日便要启程去大漠。

    他这才不得不匆匆抢先一步赶在必经之路等候众人,不仅仅是为了见上沈延青一面,更是想陪同左右,好让二人能够多一些机会相处和互相了解。

    “延青,你可知道我们初次见面并不是那日在大街上我被乘月追赶那一次?”

    “什么?”沈延青原本正在想心事,被沈越沣这么一问倒是好奇了。

    “你还记得--”沈越沣正准备解释就看见水叔和洛云霄从洞口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断时局与施针医

    洛云霄跟着水叔先从荒林回到石洞,在洞口就听到沈越沣和沈延青的说话声。

    “你们在聊什么?”洛云霄走进洞内笑着问道。

    “没说什么。你怎么样?”沈延青说着话就上下打量着洛云霄,生怕她受了什么伤。再看看一旁的水叔,二人都是衣衫整齐干净不像是经过打斗,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毓景已经将那巨蛇斩杀,我们取到蛇胆了。”洛云霄笑笑,示意沈延青不必那么紧张,一边带着她和水叔往里走。

    沈延青朝着洞内走,口中还不忘细问:“那秦大哥呢?”

    “他想把那巨蛇安葬一番,毕竟它也算是我的恩人了。”洛云霄心中也是有些歉然。

    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是那样的巨蛇,想必也是经历了多年的风霜雨露、挨过了诸多的苦寒严冬才能修的那般体型。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疾病之需,让它葬送性命。

    想到此处,洛云霄也觉得有些感慨。不管是人还是草木鸟兽,都有活在这时间的权利。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和相争本就已经是十分残酷,却还要因为一己之利去剥夺其他物种的生存的权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是他日这杀生之罪要有所报应,那便只算在她身上罢了。

    “云霄?”水叔和正和沈延青说着如何替洛云霄取胆入药,却发现她独自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没事,我在想如果雪初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高兴,毕竟她为了我的病苦寻火鳞蛇这么多年了。”洛云霄回神,见他们二人都是一脸喜色,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于是便转移话题。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此时提起生死不知和下落不明的同伴,岂不是更加扫兴?

    果然,沈延青听到她提起秦雪初,不由得面色顿时黯然,微微叹气。

    沈越沣见他们气氛消沉,知道他们是在担心秦雪初他们。其实他心里又何不是担心许无闲和许乘月他们?

    秦雪初他们好歹还是江湖中人,而且秦墨云、沈延冰和沈延信他们都武功不俗。可是许无闲他们并不是江湖中人,许无闲的功夫也不过是过得去,许乘月就更不用提了,只能算是拳脚功夫。虽然有程师父同行,可是毕竟一人难以兼顾二人,更何况若是这失踪一事是那魔教蓝火教所为,又或者是和那神秘的北高楼有关。那么作为有着正武王子女身份的许氏兄妹其实更加危险。

    谁都知道如今江湖和朝堂互不相干,一向是朝廷看不上江湖草莽之徒,而江湖更不屑于朝臣的权贵之胄。当年的正武王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站队朝廷,并且解剑散派,投身朝廷,为天子平定乱局。这样的行为和态度无异于同江湖翻脸,同武林相悖,所以早就听说那些江湖中人很是不屑于正武王。

    沈越沣早前曾听许无闲提起过当日在五灵庄沈老庄主的寿宴之上那些江湖之人是如何带着异样眼光打量他,更有甚者直接是毫无掩饰的不屑。

    江湖也好,武林也罢;名门正派也好,魔教秘门也罢,只要是江湖之人,只怕都会正武王不会有什么好感吧。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许氏兄妹的身份,恐怕也更不会得到善待。

    沈越沣心中也是乱麻一团,不止担心许无闲兄妹,也担心秦雪初他们。虽然自己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很喜欢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他们让他见识到了这世间更加多样的事物,也更加了解了传言中的江湖是如何模样。

    如今的朝廷容不下江湖的势渐中天,而如今的江湖更受不了朝廷的插手和干涉。

    或许有一天,在没有等来朝廷与江湖互惠并存的那一天之前,先到临的却是朝廷与江湖的互斗与纷争吧。

    沈越沣心中叹气,他虽然不曾习武,不是江湖中人;不曾考取功名,亦不算出仕之人,但是从小出声在商贾之家,经营的是民生百计所需之业,阅读的是世事百态之书,听闻得是交口传言的民情,又如何看不清、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和隐患?

    “毓景,你回来了!”是水叔的声音。

    沈越沣心中一震,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为何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听到了水叔的说话声知道秦毓景已经回来了才连忙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被秦毓景满身的血迹给惊着了,再看他的双手和脖子也是血迹斑斑。

    “秦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沈延青也被秦毓景的模样给吓着了。

    “我没事,身上是那巨蛇的血。”秦毓景往洞内走了几步,洛云霄和沈延青连忙迎上去。

    “毓景你先换身衣裳,然后我再给云霄施针。”水叔道。

    “我不打紧,还是尽快给云霄施针要紧。”秦毓景怕耽误了最佳施针时间。

    水叔知道他是担心洛云霄,只好解释这药饮下之后需要过一会药力才能起效,所以不必着急。秦毓景这才放心,等水叔带着洛云霄和沈延青道洞外回避之后才从包裹中找出一套干净衣物换上。

    沈越沣因为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才留在原处。秦毓景一边换着衣衫,一边询问沈越沣的伤势如何。

    “沈公子的伤我和水叔都看过了,幸好有五灵庄的良药,今早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过两日便可结疤了。沈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沈越沣很是敬佩这位秦府的大公子,这一路走来见识了他的沉稳大气,以及对自己和许氏兄妹这些外人也是照顾有加。今日见他为了给洛云霄治病更是杀蛇取胆,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那番搏斗场景,但是从秦毓景浑身血迹和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来看想必是经过了一场恶斗才制服了那火鳞蛇。

    “之前有一次听延信公子说过洛姑娘这病需要以火鳞蛇的蛇胆做药引,还必须得是身形庞大的巨蛇方可。看秦兄这一身狼藉,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手吧。”

    秦毓景正在系着腰带,听了沈越沣的话回头道:“确实,那巨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朝着水叔和云霄他们扑去。如果不是为了等水叔配好药,我也不用一直拖延时间。不过后来也幸好水叔抛了个东西分散了那巨蛇的注意,才让我找到它的破绽,一击即中。”

    沈越沣点头:“看来洛姑娘可要好好感谢水叔,要不是有水叔在只怕也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秦毓景心里也明白今日若不是水叔在此,根本没有人会配这药方。更加幸运的是这药方所需的几味药材沈延冰的医箱中都有。如此幸运,他们得到了蛇胆,又万事俱备,简直是天赐良药!

    走到洞口唤进了水叔等人,秦毓景询问给洛云霄施针一事。

    “时辰也差不多了,云霄你坐下。”水叔示意洛云霄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又从沈延冰的医箱中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套针灸用的银针。

    “二哥虽然并不行医,但是毒理和药理本身就是相通的。二哥的医术虽然比不上三哥,但是比起一般的大夫还是不差的。咱们兄妹几人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医箱,里面配置着自己所需的物品和医药等常用的物件,只不过我不喜欢带着嫌它碍事,把易容的东西都放在包裹里了,如今也不知落到合出了。今日幸好有二哥的这个医箱,否则此处还真找不到这样一套银针来给云霄施针。”

    沈延青既庆幸如此,又觉得有些触景伤情。毕竟看到沈延冰的医箱在此处,而他本人和沈延信他们却还不知道是如何处境。

    水叔打开布包仔细看看之后又替洛云霄把了把脉,细细思量之后心中已经有了下针的打算。

    “水叔施针需要保持精力集中,不宜人多干扰。延青,你随我到洞口守着吧,正好也防着有人靠近。”秦毓景望着沈延青道。

    沈延青原本还想见识一下水叔的医术,不过又觉得秦毓景说的有道理,所以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沈越沣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声打扰水叔。我们就在洞外守着,如果水叔有什么需要你就出声告诉我们。别在一旁帮倒忙,这施针可不是儿戏,不能分心的。”沈延青还不忘嘱咐在石板上养伤的沈越沣。

    沈越沣连连点头称是,哪敢有什么异议,也知道沈延青嘱咐之语毫无夸张。施针治病,救人为目的,若是分了心便容易送了人性命。

    “那我们出去吧,有劳水叔了。”秦毓景朝水叔点点头,水叔示意他安心。

    和沈延青一起往洞外走去,秦毓景还不忘带着换下的那身血衣。

    “都成这样了,此处也无那么多水可以清洗,我拿出去扔了,省的这血腥味儿太难闻。”秦毓景解释道。

    来到石洞外,沈延青才发现天已经放晴了,仿佛昨日的风沙暴雨不过是虚梦一场,而她和沈越沣差点葬身其中。

    “延青,你可知道这是何物?”秦毓景手中拿的正是从巨蛇腹中取出的那个被水叔抛出引开巨蛇的那个小盒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易容泥引身份谜

    “这是什么?”沈延青疑惑的接过那小盒子,一股血腥味迎面扑鼻而来。虽然上面的蛇血已经被秦毓景用衣衫擦了大半,但是边边角角之处还是有残留的血迹。

    “你且先看看认不认得此物。”秦毓景没有回答她,反而是眉头紧锁,一副严肃神色。

    沈延青见他这样心中也自然有些好奇,看来这小盒子里面的东西很是让他不安。

    皱起眉头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沈延青打开那小盒子。才打开那盒子秦毓景就看到沈延青面色一变似是十分惊讶。

    “如何?”秦毓景着急问道。

    盒子里还是刚才秦毓景见到的那淡黄色的膏体,从形状来看应该是经常有人用手从中取出,那膏体上还有因为用手取膏所产生的凹坑。

    沈延青未答,又探着头凑上那小盒子闻了闻,秦毓景见沈延青的神色从方才的惊讶又渐渐转变成疑惑,又变成怀疑。

    他见沈延青又闻了闻那淡黄色膏体,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见她用手指从盒子里取出一点膏体在手中捻了几下,终于将那盒子盖上。

    “秦大哥,这盒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延青,你能先告诉我这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吗?”秦毓景更加严肃,看着那盒子的眼神也更加若有所思。

    沈延青咬唇:“这是五灵庄独有的易容泥!”

    “易容泥?!”秦毓景惊讶,原以为里面是什么膏药之类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五灵庄独有的易容泥。

    “对,五灵庄独门易容泥,我绝不会认错。”

    身为五灵庄独步天下的易容术的继承人,沈延青自然不会认错她再熟悉不过的易容泥。

    “五灵庄的易容泥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就是有着特别奇特而清淡的香味,若是不知情的话根本不会识别那气味。”沈延青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识破了秦雪初的易容。

    “你便是因此认出了这盒中之物?”秦毓景觉得有些疑惑。

    如果是五灵庄的易容泥,沈延青第一眼便应该认得出,何以会反复观察甚至用手试探,一副疑惑和不确定的样子,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告诉自己这个结论?

    “这易容泥,它,它与我所知道的易容泥和使用的不太一样。”沈延青不确定地道。

    果然。

    秦毓景没有打断沈延青的话,等着沈延青的解释。

    “五灵庄的独门易容泥之所以如此易容无痕迹就是因为其中的配方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也缺一不可。可这易容泥却没有那独特的味道,所以我刚才有所疑惑。”

    “那会不会是普通的易容泥?”秦毓景虽然这么问,但是也知道沈延青不会认错。

    “不会,虽然没有那味道,但是其他的配方都是一样的,这盒子里就是五灵庄的易容泥。可是我奇怪的是怎么会有人有办法将那味道去掉?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研究如何改善这一点,毕竟易容的时候有这味道也算是一处破绽。”沈延青着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有这本领,这世上还有比她父亲更为精通此术之人?

    秦毓景不言语,沈延青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此事背后一定另有乾坤。

    “秦大哥,这盒子你到底从哪得来的?”五灵庄的易容泥会出现在秦毓景的手中,而且这盒子上看得出之前一定满是血迹。

    难道是秦雪初的?

    或许也只有这个可能,毕竟沈延青只知道秦雪初在用五灵庄的易容泥易容。可是秦雪初用的是自己知道的那种带走香味的易容泥,绝不是这盒子里的易容泥。

    她想知道秦毓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这个盒子,在这西域大漠出现这个东西,绝不会有那么简单。

    “这是水叔的东西。”秦毓景缓缓开口。

    “水叔?!”沈延青原以为自己会很惊讶于这个答案,却发现真的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却并没有那么震惊。

    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水叔给她的感觉很奇特?或许,是因为她对水叔的来历和身份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相信?

    “我和云霄赶回荒林的时候水叔示意我们不要靠近,我才发现那巨蛇已经不似我离开的时候在洞中安眠,而是已经惊醒。”

    “现在这个时节蛇类应该都还在冬眠,怎么会轻易受惊?”沈延青质疑。

    “不错,我也是如此想法。不过当时那巨蛇扑向水叔,我也没有时间多想,只能与那巨蛇缠斗。水叔在一边忙着配药,我只能拖延时间等那药配好才能把那巨蛇斩杀。那巨蛇体型庞大、浑身鳞片,我无从下手也被逼得险象环生。危机时刻水叔抛出这个盒子,那巨蛇似乎对这盒子十分憎恶,一口将这盒子吞腹还不解气,一心想着扑向水叔。不过好在我发现了它的弱点,将它斩杀余剑下。”秦毓景将当时的情景一一道来。

    “所以,你怀疑那巨蛇之所以忽然惊醒,又只把水叔当攻击对象,十分可疑?”

    雨后放晴的沙漠景色其实十分宜人,金沙漠原,一望无边。初春的风吹在二人的脸上也不觉得冰凉,石洞口的几株野草也随风摆动颇为生机茂茂。一阵风吹来带起了一阵沙石滚动,发出了一阵阵的哗啦啦的声音。

    秦毓景将眼神从眼前的漠原收回,看向沈延青,道:“我想必定是水叔身上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那火鳞蛇憎恶之物,所以才会刺激了它。”

    沈延青若有所思,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这易容泥的配方中有一味花草叫‘蛇灭门’,是蛇类十分惧怕之物。一般蛇类遇到这种花草的时候都会避开、不敢靠近。”沈延青解释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火鳞蛇不是应该惧怕水叔才是?为何又会反而主动攻击?”秦毓景不是很清楚这一点。

    沈延青摇摇头,不赞同地道:“凡事物极必反,惧怕有时候也会变成反抗。这火鳞蛇如此庞大,又不是普通蛇类,这区区一丁点‘蛇灭门’的含量恐怕不足以让它畏惧,反而会激发它的憎恶和愤怒。觉得是水叔拿这东西意图不轨,想要取它性命。”

    冬眠之蛇意外被扰,自然本身就十分恼怒,更何况这人身上还有蛇类相克之物,却又不足以为惧,自然是想着要给此人一番教训以作报仇。

    “你说得对,恐怕水叔也明白其中道理才会在关键时刻抛出这盒子来吸引它的注意力来助我脱身。”秦毓景赞同地道。

    “那,水叔到底是谁?”沈延青不认为一个随身携带易容泥得人还会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不是么?”

    是的,她想过,猜过,只不过不敢相信。

    “可我不敢确定,除非他亲口承认。”她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进去确认心中的那个猜想。

    “他绝不是有什么恶意,你若同意,我想等找到雪初他们之后再当面确认此事。”秦毓景知道这个要求对于沈延青而言有些为难,倘若自己是她一定会急着马上确认水叔究竟是否是她心中所想之人。

    沈延青略为沉思,她明白秦毓景的意思,也知道眼前这个水叔绝不是有加害他们的用意。更知道秦毓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见到秦雪初才说开此事:秦雪初,这件事是否也是你的计划之一?也是你的早有预谋?

    “好,就等见到雪初之后再说。”

    秦毓景释然,他没想到沈延青会这么快同意自己的打算。因为知道他们二人对水叔身份的猜测是一样的,也知道秦雪初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所以他才会想等见到秦雪初之后和她确认一下此事。

    秦雪初?郦澜青?你究竟想要如何?

    “你应该知道雪初的身份了吧?”秦毓景不是试探,而是确信。

    从沈延青对水叔这件事的态度,以及对自己此番建议的赞同,他能够看出雪初与延青的关系必定是十分密切。

    “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云霄的事情了吧?”秦毓景再问,他也不认为沈延青如果对洛云霄的身份一无所知的话还会如此平静的看待云霄的病情。

    萧落情离开的前一天,雪初带着沈延青在云霄的房间里让沈延信给洛云霄把脉。从那之后秦毓景就猜测秦雪初已经告诉了沈延信和沈延青关于洛云霄的事情。沈延信,在世名医,洛云霄的秘密瞒不住他的。

    沈延青闻言默然无语,一一默认。

    如此摊开了倒也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彼此的底细和秘密,也就不用再互相顾忌不知该如何隐瞒和圆谎。

    “延冰和延信武功不弱又精通毒术和医术,就算他们和墨云、雪初不在一处,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有事的。”秦毓景不知道这话是出于对沈延冰和沈延信能力的信任,还是对秦雪初的信任。

    他这个不是三弟的“三弟”,有太多的秘密。

    “沈公子三日后应该就可以走动了,我们便出发去北高楼,哪怕路上行程慢一点也比在这里一无所知要好的多。”秦毓景只说了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望着眼前火舞黄沙的壮观景象,沈延青心绪复杂,忍不住回头望向石洞内。

    秘密,总有一天会揭开。而秘密之下的人,是否还能归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求医问药初入楼

    秦炼雪牵着马离开秦雪初之后一直在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此时除了这样走着她还能做什么。

    “想解脱?”在她的心里没有人可以解脱,包括她自己。

    人这一生有多长时间?或许三五十年,或许七八十年,终究不过还是化作一缕烟尘、一抔黄土。

    而她,用尽了这一生去爱,又去因爱生恨。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郦澜青?或许不过是想给自己这样疯狂的执念找一个陪伴左右的同路之人吧。

    又或许,她是想过给郦行风报仇的吧。所爱之人惨死灭门,她始终还是放不下他的。她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事实一直存在。

    对郦行风残存的执念,却包容不了对郦澜青的爱护。

    想要背弃她的人,她都不会让她如愿的。她那三鞭虽然或许还要不了郦澜青的性命,但是绝对让她的内伤复发,再加上那颗清秋散所制的清秋丸,她不信她还有性命能够留得住,能够和那沈烈鸣的儿子终成眷属。

    “杀了他的父亲却还想着和他共守一生、相濡以沫,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炼雪冷笑之后翻身上马,牵紧了缰绳,夹马而去。

    “你欲抽身而退,可知早已深陷局中?你不肯为我所用,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狠毒的话语伴随着马蹄声消失在黑夜之中,秦炼雪知道如今是和那人达成交易的时候了。

    ————————————分——割——线————————————————

    沈延信忍不住停下马,看着在前面骑着马正和糊涂翁说笑的那个人,那个叫白木尘的男人。

    原本他以为他们要在人间渡待上一段时间才能来北高楼,却没想到他们不过在人间渡待了一天。

    昨日清晨他们还未起床就听到糊涂翁在门外一阵狂敲门,等开了门才知道北高楼来人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白木尘的时候沈延信以为他是楼齐云,一身白衣,面色倜傥,跟水叔说的那个楼齐云的性格和风貌倒是挺像的。不过事后才知道他只是北高楼的重要人物之一,楼齐云的得力手下。

    “公子听说中原五灵庄沈家的沈延冰、沈延信公子和梅花山庄的少主梅公子在此处,所以特地让白某来请两位去北高楼做客。”那白木尘先是如此说的。

    他们本就想去北高楼,可是如今北高楼主动相邀倒是不得不让他们心怀戒备了。那白木尘见他们似乎面有疑色似乎并不想跟他走,才说出真正的来意。

    “既然几位对白某的来意有所疑惑和怀疑,那白某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延信公子去北高楼行救人之事。公子有位朋友身患重症,已有药石无计之势,听说医术冠绝的延信公子恰好在此处,这才来此处求医。”

    求医?什么样的朋友能够结交北高楼之主楼齐云?交情又好到能让北高楼出面来请自己这个中原江湖之人去医治?

    “不知楼公子这朋友所患的是什么病症?”

    白木尘似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当时在场的沈延冰和梅言立,最终还是回答了沈延信的问题。

    “公子这朋友所患之病十分古怪,倒也不知道名字,只是知道此症需要一味药草,听说这种药草只生长在天山一处悬崖之下,故而叫‘落崖生’。”白木尘按照秦雪初事先交代的说道。

    沈延信心中一惊却按耐住脸上的异样,心中却已经有了判定。

    天山脚下,落崖而生,这分明指的是秦雪初的真正身份——天山道人的孙女。

    当初延青告诉自己秦雪初这事的时候他也是十分震惊,又如何会不记得此事。想必这楼齐云的朋友就是指秦雪初了,除了她有还能有谁?

    “好,我们去。”不管秦雪初如何认识楼齐云,不管是否是楼齐云故弄玄虚,北高楼一行势在必行。

    “延信!快跟上!”是梅言立的声音。

    沈延信回过神,才发现梅言立和白木尘已经在前面几十米的地方等他。

    “多想无益,去了便知道。”沈延冰在一旁提醒。

    “嗯。”

    二人策马而去,飞驰的马蹄带起一阵阵黄沙飞扬。几人一路向西,奔向北高楼。

    从早晨到晌午,从午时到现在,沈延信几人已经赶了半天的路。沈延信心中也猜测白木尘为何如此急着赶路,大概是因为那病人的病情实在拖延不得了吧。

    那病人究竟是否真的是秦雪初?离北高楼越近,这答案越近,沈延信心里的忐忑不安和疑惑不解也越深。

    “前面就是北高楼了。”白木尘伸手一指,面向前方。

    远处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宏伟高耸的塔状楼层建筑,虽不知究竟有多少层,却能看出北高楼名不孚实,果真是不愧“大漠第一楼”的美名!

    黄金沙,北高楼。

    遥望之际,齐云之势。

    它不只是高楼,更是一段传说。

    神秘、宝藏、楼兰、遗族公主、绝世公子……

    它藏着太多久远的秘密,蕴含着太多历史的风霜。

    外面的人永远也不知道里面的故事和风云,而里面的人却一直在等待他们等待的人。

    秦雪初,你在这样一个地方究竟想做什么?

    带着满腹狐疑,沈延信、沈延冰和梅言立在白木尘的带领下越行越近,走进了那扇门,踏入了传说中的北高楼。

    蜿蜒曲折的园径,兜兜转转的廊桥,越深入越不安。

    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个走动的侍女,她们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不像是一般下人神色,更像是打个招呼。

    白木尘给沈延信的印象是一个如风般轻淡之人,虽然偶尔与糊涂翁戏谑几句,但是却张弛有度并不会因此而失了分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也马不停蹄的赶着路,一刻也不敢耽搁,现在进了北高楼更是步履匆匆,着急向前。

    “二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沈延信悄声对身旁的沈延冰道。

    沈延冰不动声色,看不出是如何心态,只是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稍后便能知晓到底是求医问药还是故弄玄虚。”

    沈延信了然,知道此时多虑并无益处,若是北高楼真的有什么歹意,他们三人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想要脱身就只能静观其变,或许还能暂且保身。

    只不过倒是连累了梅言立,跟着他们一路却碰到这样的事情。抬头看了看却没见到梅言立,回头一望才知道原来梅言立走在最后,此时正四处张望,似乎对这北高楼十分好奇。

    若是平时沈延信自然也是要将这神秘的北高楼好好打量一番,可是如今他心里一团乱麻,哪里还有这般心情。

    “到了。”正在沈延信胡思乱想之际,听到白木尘的声音。

    白木尘停在一处居室门前,门窗禁闭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

    这门内便是那楼齐云的神秘朋友,也是急于求医的重症病人。这门内是暗藏危机还是只是一场普通的出诊?

    沈延信和沈延冰相视一眼,都知道此时已无退路。

    “木尘,是他们到了吗?”里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说话声音。

    “是。”白木尘答道。

    “让他们进来吧。”那男子又道。

    白木尘闻言转脸看着沈延信等人:“病人就在里面,两位沈公子请进去吧,我带梅少主去厢房歇息。”

    沈延信一惊,没想到白木尘竟然要将他们三人分开,难道是为了将梅言立扣下做人质?还是有别的意思?

    沈延信剑眉一挑,也觉得白木尘这样的安排有些奇怪。再看看梅言立本人,更是欲言又止,想必是想问为什么又似乎知道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白木尘微微笑,不多做解释,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望着梅言立。梅言立无法,只能跟在他身后先行离去。等他们二人离开之后,沈延信和沈延冰才意识到如今他们只能往前,进入这个他们一无所知的房间,去见一见那个说话的神秘男人。

    除了楼齐云,谁会这般以主人翁姿态对白木尘说话?只有楼齐云。

    “吱呀”一声推开门。

    定了定心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人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白衣胜雪,丰神如玉。青丝束冠,恣意风流。

    眼前这男子想必就是楼齐云了吧,除了楼齐云,谁又能有这样的风华?除了楼齐云谁又能有这样的凌然?

    沈延信愣神,再看看楼齐云身旁的那红衣女子更是惊艳。

    红衣如火,惊才绝艳。眉眼如斯,傲然独立。她一定就是那传言中的楼兰遗族公主飞凌羽了。沈延信不常见到中原女子穿红衣,因为那是嫁衣的颜色。平日里若是穿红衣,总会觉得有些或许张扬。可飞凌羽身着一袭红衣却叫人觉得只有红色才能配得上她。

    如此美貌和傲气,只有最张扬而如火的红色才能配得上她。

    是他!

    沈延冰看着楼齐云心里暗道,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看到飞凌羽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失神。

    “二位辛苦了,不过事态紧急,还请两位沈公子给在下的友人诊病为先。”楼齐云往里间指了指。

    沈延冰和沈延信顺着楼齐云的手指着的方向望去,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散落着一头长发。看不出相貌。往里走近,也终于看清那人的相貌。

    秦雪初,果然是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切脉断症口难言

    果然是秦雪初!

    沈延信哑然,沈延信默然。早就猜到的事情如今被证实,沈延信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秦雪初睡着,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沈延信原本就知道秦雪初是女子,此时见她这般未加掩饰的模样自然也不吃惊,但沈延冰毫不知情,此刻一向事不关己的表情也难得露出惊讶和好奇。

    再看看沈延信毫不惊讶的神色便知道他早已知情,心里更加疑惑。

    “她——”沈延冰不禁想问问沈延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哥,此事稍后我再于你细说。”沈延信知道沈延冰想说什么。

    “两位若是想要叙旧的话,还是先替她保命再说。”飞凌羽对这些打搅了她二十年平静的外人一直没什么好心情去对待。

    那郦澜君和玄乾也是一样,此刻不知道躲在北高楼哪一个角落回避这沈延冰和沈延信二人。再看看这秦雪初,合该落到如此狼狈境地。都伤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一会安排郦澜君和玄乾务必回避这两位沈家公子,又是叮嘱在沈延信没有诊断她之前暂时先瞒着沈延庭自己在北高楼一事。在那之后内伤又发作,强如秦雪初也受不住五脏内腑寒热交加的绞痛,楼齐云只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暂时好受些。

    飞凌羽除了答应她的一应安排之外,别无他法。

    沈延信走到床前,秦雪初此刻面色憔悴的吓人。楼齐云端过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沈延信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便坐下来为秦雪初把脉。

    飞凌羽从被中将秦雪初的手臂挪出,沈延信准备把脉的右手伸着却没动。

    是“复肌霜”的味道!

    他和二哥的医箱果然是在秦雪初的手中吗?孔雀海那一夜的离奇之事果真是她所安排?

    沈延冰离得稍远并没有闻出,只是见沈延信愣在那里有些奇怪。

    “她挨了几鞭,受了不轻的外伤,已经用五灵庄的良药‘复肌霜’处理过,如今已经并无大碍。不过内伤颇重,延信公子还请多加费心了。”

    飞凌羽看着说话的楼齐云,他在外人眼里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风华绝度的模样。传说中神秘北高楼的楼齐云,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沈延信听了楼齐云的话,便继续为秦雪初把脉。搭上秦雪初的手腕,沈延信微微皱眉。似是不解,又似乎为难。

    想了想还是出手解了秦雪初的睡穴:“有些事情必须跟她亲口确认下才能判定病况。”沈延信解释道。

    秦雪初慢慢苏醒,睁开眼之后见到眼前的沈延信和沈延冰并不吃惊,不正是她让楼齐云去把他们接过来的?

    可沈延信他们见她这般淡若自如更加确信这中间一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故事和曲折在其中。

    “延信,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但是现在我确实没有那么多力气来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你若是信我,我自然不会叫你失望。”该怎么去和他们解释这一切?

    怎么解释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怎么解释沈延庭也在此处,怎么解释沈烈鸣之事,怎么解释孔雀海夜宿惊魂,怎么解释郦澜君和玄乾的存在……

    怎么解释?最好的解释便是毫无隐瞒的告诉他们一切。

    前提是她能熬的过这一关,前提是他们还肯相信她一次。

    沈延信犹豫思虑,沈延冰冷眼旁观。

    “外伤不是主症,内伤才是致命之根本。从刚才把脉来看,似乎清秋散之毒突变异像,是出了什么变故吗?”沈延信知道自己的选择多少有些任性,在不知道秦雪初的真正目的和是敌是友之前就选择再次相信她。

    秦雪初知道沈延信已经选择相信自己,心里自是一番感触不必多说。听了他的疑问只得老实回答:“昨夜有所变故,被喂下一颗清秋散所制的清秋丸。”

    沈延信皱眉:原本他就无法解清秋散之毒只不过一直尽力拖延和缓解此毒所带来的病痛。如今又服下清秋丸,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去施医救人?

    见他为难,秦雪初倒反而坦然:“延信你不必为难,我让楼公子请你过来本就不是指望着我还能多活很久,只不过我还有些心事未了,希望你能帮我尽力能多留一段时间。你们且留在北高楼,我稍后自然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延青的安危也不必担忧,她很好,她和沈越沣还有大哥和云霄他们在一起。”

    沈延信见她这般话语竟似有遗言之感,一时心中也是悲戚几许。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就算她有千般算计终究也没有伤害于他们。

    江湖瀚海之中,多少人都是身不由己和心怀苦衷。他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指责秦雪初对他们有所隐瞒?

    一旁的沈延冰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听到秦雪初的一番话也是微微动容。只不过一向冷淡的他从不喜形于色,也不会悲容示人。

    这世上万般生灵,哪一个最后不是落得同一个下场,哪一个不是终究要尘土归位?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

    与其强留人间,不如放下执念,坦然以对。

    “我自然会尽力而为,只是怕也保不了多久。”对于一个命不久已的人,沈延信知道直言相告跟残忍,但是身为大夫,面对的是秦雪初这样的女子,他知道给她最真实的答案才是她想要的。

    秦雪初心里早有了判断和准备,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只不过终究是人非草木,在这世上还是有许多挂念的东西,所以她只是想要和阎王多要一点时间,哪怕多一点点。

    不需太多,一点足矣。足以让她陪在沈延庭身边一段时间,足以让她和众人解释一切,足以让她给自己所铺开的棋局收尾。

    “还有多久?”两日前她才刚问过这个问题,不过那是向楼齐云询问沈延庭的病情。没想到短短两日之后,自己便要亲口相问她自己的阳寿了。

    “我,尽力保你一月有余。”沈延信叹气,以他的医术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一月时间便是从阎王那争来的,够了。

    秦雪初笑笑:“如此,便足够了。”

    楼齐云带着沈延信和沈延庭离开了房间,他知道他们二人有很多话想问秦雪初。

    “晚膳时候她会出来见你们的,她虽重伤,但也只是常年被清秋散蚕食,如今虽是是油尽灯枯,倒也还不至于行动不便。”楼齐云道。

    这便是沈延信心里最悲怜秦雪初的地方,这一个月她可以自由活动如常人一般,只不过这也是物极必反的强弩之末之之状,等过了那段时间便会被掏空,最终油尽灯枯。

    就算有一肚子的疑惑和不解,此时沈延信和沈延冰也知道他们需要给秦雪初一点时间去缓和,去接受这个现实。

    “不知北高楼的药材房在何处?我先去配药。”沈延信道。

    楼齐云乐于领路,却看到沈延冰正瞧着自己。

    “若是楼公子能将我们的医箱归还,更有裨益。”沈延冰不冷不热地道。

    楼齐云一笑:果然这沈家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自当物归原主,请!”

    房间内,秦雪初摸索着起身,顺手拿起一旁飞凌羽备好的干净衣物。飞凌羽给她准备的是一身白色新衣,秦雪初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穿上。

    飞凌羽原本是不发一言冷眼旁观,可是见秦雪初毫不避讳也不在意她还在房内就自顾自的换起衣服,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堆想要说的话。

    “不喜欢这衣服?”不然为何刚才顿了一下似有犹豫?

    笑了笑摇摇头,秦雪初手里系着腰带,口中答着话:“不是,多谢你为我准备着一身新衣。”

    “齐云爱穿白衣,所以前几日做了几件新衣,你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准备几套旁的便是了。”飞凌羽不知道她的话究竟是真的客套感谢还是她已经看出自己对沈延庭的情意,所以才这般言语微酸?

    “你不必多想,我方才不过是在想还有没有穿男装的必要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飞凌羽不语,见秦雪初已经穿戴完毕准备出门,不禁脱口而出:“你要去见他?”

    去见他?当然要去见他。

    拼死一博为的就是能够彻底斩断前尘,能够再无牵挂的陪着沈延庭度过这最后的时日。或者说,他们一起相互依偎,享受这从阎王手中争来的、偷来的时光。

    “你本可以选择其他的路,并非一定要如此重伤自己!”飞凌羽不明白为什么秦雪初不选择留的自己的性命,好好的陪着沈延庭度过最后的几个月,而是明知道会被秦炼雪重伤却还要一意孤行。

    秦雪初和飞凌羽四目相对,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偏激,代价很大,但她宁愿如此,因为这样才能够断的彻底,也让自己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你若是死在秦炼雪的手中呢?!”若是死了呢?

    秦雪初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道:“她不会。她宁愿看着我油尽灯枯,也不会给我一个痛快!”

    秦雪初笑的灿烂而耀眼,飞凌羽竟恍了神。

    果真是疯魔一般的女子!

    沈延庭,秦雪初,两个疯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看泪眼拥入怀

    秦雪初走的还是昨日楼齐云带着她走的那条路线,可今日的心境却大有不同。

    昨日自己跟在楼齐云身后,尚且不知要见到的人究竟是否真的是沈延庭,他的病情又是如何?而此时,尽管一身是伤、命不久矣却她是满心欢喜的朝着沈延庭的住处去。

    秦炼雪的三鞭虽重,却还不至教人送命,再加上一日的休息和复肌霜的奇佳功效,此刻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并非她有意扔下飞凌羽一人独自来探望沈延庭,而是她确实迫切的想见到他。

    走进沈延庭居住的小院,没有发现院子里有他的身影,也没瞧见侍候的侍女。

    难道还在睡?应该不可能吧。

    秦雪初虽然早就嘱托过楼齐云和飞凌羽暂且不要让沈延庭知道自己在北高楼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必要一直点着他的睡穴吧?

    瞒着他一来是她不确定与秦炼雪的摊牌需要多久,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病情又是如何。在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之前,她不想让沈延庭开心的太早。如今沈延信已经给了她答案,她也知道如何根据这个时间和底线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月余时间!

    秦雪初第一次觉得这每一日的日升日落是如此迅速,她又何尝不想能够多陪沈延庭一些时间?

    这么多年来,她谁也不欠,唯一欠的就是给沈延庭一个回应、一份情意、一段相守!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之身。再不必被他人牵制算计,再不必为他人殚精竭虑。她就是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可是这样的她,此时站在院落中间却不敢往前抬步。当年往事种种,今朝是非难辨,她可以选择沉默不表,也相信沈延庭绝不会开口逼问。可是,其他人呢?

    沈延信和沈延冰就在此处,他们在等着自己的解释,等着她一字一句的解剖她自己所设下的一个个玲珑棋局!

    再等等吧,等延青他们到了再一起说个清楚吧!

    不是因为她不想同样的话说两遍,而是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两次的勇气。

    秦雪初没有进屋,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天已黄昏,晚霞的红光染透了西边的天。不知不觉竟也到了二月时节,万物苏醒的新春也即将来临。

    秦雪初理了理思绪才敢抬头,正打算前行进屋却听见“吱呀”一声有人开了门。

    清瘦的身形,还披着去年秦雪初外洛阳给他置办的那身大氅,松松的束着发,修长却瘦的吓人的手扶在门框上。气色还是自己离开时那般苍白,就算离了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到他喂喂颤抖的唇瓣和些微踉跄的身形。

    “你别过来!我去你那!”见他意欲往自己这边来,秦雪初连忙开口。

    这一次,他不必再奔赴自己这边。

    这一次,让她去迎接他、走向他。

    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涌在心间的那一份热烈。每靠近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每靠近一步她的双手都颤抖的愈加厉害。

    这样的场景,昨日才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她梦寐以求却也记得那场梦境的结局。

    管他噩梦还是美梦,何愁今朝尽后无明日。此时能够再见但他已是劫后重逢、满心欢喜,至于明日……

    明日,那是留给有明日的人的。

    紧紧的抱住那清瘦的身躯,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抓不回来。秦雪初并不是脆弱之人,此时也中终于再难克制心里的情感。

    多年来的隐忍和苦楚,许久的担心和牵挂,近来的不甘和委屈,此时全都化作眼眶中的一汪热泪和鼻头的一阵酸涩。

    禁不住秦雪初的力道,沈延庭只能紧紧的扶住门才能够稳住身子不倒下。

    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倒下,唯有此时不能。

    他知道她的痛苦,她的牵挂,她的情意,她的委屈……他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她,更知道这世上也再无第二人能够让她如此放松和信任。

    “你若再不松手,我可真的要站不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秦雪初听到头顶传来沈延庭好听的声音。

    这声音这么多年来带给自己无数次安心和鼓励,这声音属于沈延庭,更属于她爱恋之人。

    意识到自己还抱着沈延庭,连忙松开手,看见沈延庭倾尽全身之力扶住门框才保持住身体的站立之姿。再看看放在一旁的木质轮子,连忙将沈延庭扶到上面坐下。

    “你怎么起来了?我以为——”她以为他是站不起来的。

    “你以为我这双腿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沈延庭倒是不在意谈及自己的病弱之处,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把他当做身有残疾之人。

    “我知道你没有取笑我的意思,我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坐在这轮椅之上不曾站起来,但是我的腿其实并无疾病,只不过是我自幼体弱、久病缠身,所以才没有足够的体力来维持站立而已。”

    沈延庭看着秦雪初,“我永远不会误会于你。而你,永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不论何时、不论何事,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像今日这般失控和难受。”

    “雪初,答应我,永远别再掉眼泪。”所有的隐忍不发,所有的情愫,都化作这一声愿望。

    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秦雪初被他这么一说更加窘迫,自从认识他以来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过。今日乍复相见,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自己又刚刚恢复自由之身,一时没忍住心中波动。

    “好。”简单的一个字,是她对他的承诺和保证。

    她在此之前的所有年月和生命都由不得自己,从今天起,她只是她自己。在这仅有的短暂时月里,她愿意为沈延庭而活,而她也知道他亦是如此。

    院落之外,轻咬着下唇,最终还是低头不发一言的离开。飞凌羽知道自己再不会有任何希望,或许从来就没有过。

    望着秦雪初和沈延庭两人相见的情形,以及二人眉目之间的神情,那眼神中有对彼此最深沉的爱意和最真挚的信任。明明该是这世间最为般配和相爱的一对,却偏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人先赴黄泉。

    这样的后果和结局,飞凌羽知道,秦雪初也知道,沈延庭很快也会知道。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二人却丝毫不会害怕死亡,更不会害怕分离。

    不管是同生还是共死,从来无所畏惧。

    “这世上还会再遇到第二个如沈延庭这样的人吗?”

    飞凌羽自问自答,叹气、摇头,转身离开。

    秦雪初勉强让自己镇定情绪,半跪着伏在沈延庭的膝旁。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平静和让人安心,秦雪初觉得单单是能够拥有此刻再复相见,也是值了。

    “延庭,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来这一趟恐怕再也回不了中原?她问,却也知道答案。

    “我不傻,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原以为你走了之后我等不到你回来,却没想到楼公子他们出现在蝴蝶谷。我本不应该那般轻易相信他人,可不知怎的我对公子他们很是放心。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恶人,也知道她们所说的身份是真实的,所以才央求他们带我来大漠的。”

    沈延庭伸手将秦雪初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也并不觉得这样的亲昵有何不妥。

    秦雪初早知道答案如此,也知道楼齐云和飞凌羽那样的人,是很难让人产生敌意和戒备的。她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对楼齐云一见如故?

    “好。”她并不需要说那些关心之语,她与他之间从来不需要那些寒暄和客套。

    他想见她,她又何尝不是挂念着他?他只有三月余的时间,自己不也只有月余时间?

    原以为自己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走,然后料理后事,没想到如今却是自己要走在前头了。

    “你还走吗?”他的声音低沉,或许是在不确定她是否还会再离开吧。

    “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她不会再离开。

    沈延庭闻言抬头,眼神中露出晶彩飞扬,而后又慢慢转为黯淡:“是因为我时日不多,所以你暂且留下来陪我?你知道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和拖累,你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如果我成了你的计划中的变故,我会死而有憾的。”

    秦雪初轻笑,见到沈延庭像个孩子一样从满心欢喜到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是好玩。

    “当然不是,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以后都不用再做那些事,我自由了。”她不想只是暂时抽身陪在沈延庭身边,她是想真正的离开那个漩涡,离开秦炼雪,所以才会在明知道会有恶果的情况下找秦炼雪摊牌。

    更是因为她知道秦炼雪不会让她这么快死,因为在秦炼雪的心里,让自己死是最大的恩赐。而秦炼雪从不会这般仁慈和轻易改变初衷,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有把握能够活着回来,至少能够再见沈延庭一面。

    “留在我身边,陪我走完这最后几个月吧。”沈延庭知道她不会骗他,再加上看到她的憔悴模样就知道必定是经过一番波折和辛苦才换来自由之身。

    “好。”一言成诺,却不知是谁给谁的承诺。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终露面兄弟重逢

    秦雪初将沈延庭推到里屋,以免门口风大易凉。沈延庭面色憔悴,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扶手之间他悄悄给她把了脉,原本想抽回手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来一想凭他的本事,早晚也是要看出来的。没说几句话沈延庭就开始询问内情,她也知道面对他的时候她再也不想说谎。

    “你的脉象紊乱,我虽不如三哥医术但也看得出你重伤在身。究竟怎么回事?是清秋散的缘故吗?”沈延庭只能从脉象中看得出她体内真气极乱,忽有忽无,而且与之前清秋散多年的病症也有些不同,似乎更加严重了。

    不禁加重了抓着沈延庭衣角的力道,她不想说出自己只有一个月时间这件事,这只会让沈延庭不安。可是既然下定决心要同生共死,又何必执着于此?

    “我,去找秦炼雪摊牌,挨了几鞭子,还被喂下一颗清秋丸,所以……”剩下的话她不必再说,想来他也是能够明白的。

    果然,沈延庭面色一变颤微着道:“为何如此逞强?”又叹了叹气,“你本就是这样的脾气和性子,我一直都在想若是我不在了谁能受得了你的这般性子,太固执、太倔强了。不过好在洛姑娘也是好性子的人,可以为你分担一二。”

    下巴轻轻的抵在沈延庭的膝盖上,微闭着双眼小憩。她不想说话,只想这样静静的呆在他身边。她做了十年的秦雪初,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女子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可怕或者可耻的事情,更不需要逃避和伪装。

    相反,在她的意识里喜欢就要去守护,要让对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和沈延庭之间虽然不曾有过任何表白之类的互吐心意,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或许还需要对方去做很多事情来让你明白她/他对你的感情,可是爱一个人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和行为。所谓心有灵犀和相濡以沫,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她和沈延庭更加默契的人了。

    “我也时日无多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你走后我无人可以信赖。”她与他之间与旁的恋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不需要任何的顾忌。

    不必担心沈延庭知道她的病况之后会伤心欲绝或是消沉之极,也不必顾忌这消息是否会让沈延庭的病情加重。只因为他是沈延庭,是那个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沈延庭!

    真正的爱之深,不仅仅是希望对方能够活的很好,更应该能够坦然接受彼此终将面对的死亡。

    比起期许将来,怜取眼前才是良方。

    秦雪初感觉到沈延庭抚在自己头上的手指微颤,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必定是给了他沉重一击,但她更知道他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和做法。

    “这么说你要比我竟要走的还要早些,到时候我还得给你置办后事,这些年你为我劳累这么多,总算有了我可以为你出力的时候了。”脸上挂着轻松自如的神态,但掩不住的悲伤柔情和滚动的喉结却终究显露了沈延庭的哽咽。

    “都说相濡以沫是江湖儿女最为期许的感情,我们怕是做不到了。不过你我倒也不会寂寞,至少我不会在黄泉路上等很久。”她笑了,发自内心的欣慰:可以不用再伪装,不用再算计,不用再牵挂。

    早已注定的结果,早到还是晚来,差的不过是与谁共度而已。而她选择的人,从来都是沈延庭。

    或许当时的萧落情曾给过她一丝触动,在突遭变故之时有过那么一刻想过要通过他的帮助离开这一切,但是她明白那份触动从来不是男女之爱。

    窗外的夕阳终究落下西山,晚霞的华彩也渐渐被夜幕遮盖。秦雪初才发觉天已黑,自己竟然伏在沈延庭的膝上不知多久了。

    “我们出去吧,想必楼公子他们要去你那找你了。再说,你不该带着我出去见一见三哥他们吗?”他的医箱中并没有‘复肌霜’,而秦雪初的身上有很明显的此药气味。再加上能够如此恢复病情,除了自己的三哥沈延庭谁能做得到?

    秦雪初没想过要瞒他,本就打算稍后和沈延信他们解释一切,有沈延庭在场的话自己会更加安心,于是便道:“好。”

    梅言立被楼齐云安排在单独的一个院落之后便再没见过楼齐云,只有两名侍女在居处照应。那楼齐云把自己和沈延冰、沈延信分开,难道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这北高楼布局奇妙,自己根本不可能能够独自离开。如果楼齐云真的是发现了什么,那一定不会轻易让自己有机会和外界联系。想到此处梅言立不禁有些心烦,自从那天早上醒来发现与其他人分开之后,就一直觉得有些忐忑,可是苦于对大漠也不熟悉,只能静观其变。

    最让梅言立觉得奇怪的是那楼齐云怎么一副不认识自己和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明明几个月之前自己才和他见过面,还亲自送他到阳关才分别,怎么今日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让人自己带到此处然后就一走了之了?

    来回踱步的梅言立满心困惑,更苦于没有许无闲兄妹的下落。

    或许,但是可以试着和那人联系一下?

    梅言立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马上否定了:如今他身困北高楼,不要说联系那人了,只怕是任何与外界的联系都躲不开楼齐云的眼皮子。

    不知道他那重病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沈延信真的替楼齐云救了他的朋友,那么楼齐云必定会卖他们一个面子。到时候局面又是如何一番景象倒是说不准了。

    梅言立还在苦恼,秦雪初已经推着沈延庭离开了院子,在侍女的指引下前往用晚膳的地方。

    “你别担心,等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相信二哥和三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会理解你的苦衷的。”就算没有回头,沈延庭也知道身后的秦雪初此时一副焦虑的神情。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他们看到你一定很高兴,可若是知道了你的病情,恐怕又该乐极生悲了。”见到沈延庭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自然是万分惊喜,可若是知道他只有三个月的寿命,难免又是一场悲痛。

    “他们明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的身体和病情并非一日之寒,父亲和几个兄妹也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高寿。

    死亡,不过是早晚要来拜访的一名客人,他和他的亲人们早就做好了接待的准备。

    两人都陷入沉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路上秦雪初都低着头,想着等会要和沈延冰、沈延信他们说开一切这件事情。

    那领路的侍女停在一间厅门前便欠身退下了,想必楼齐云和沈家兄弟就在里面了。推开门发现这间房没有门槛,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将门槛卸掉了。

    这分明是为了方便沈延庭的轮椅能够进出自如,如此心细体贴不像是楼齐云那个怪人所为。秦雪初嘴角微扬,她知道这一定是飞凌羽所为,没想到她如此心细,心中更是对飞凌羽觉得遗憾。

    若是她先遇到沈延庭,以她的相貌和品性,倒不是并非没有和沈延庭终成眷属的可能。

    “凌羽说这间房坐北朝南暖和点,而且够偏僻,一般人不到这个院子里来。”楼齐云说着话从里间走出,脸上还是那般逍遥模样,看的让人直想扒开他这一层皮看看他的心究竟是怎样鲜活地跳动着。

    “多谢凌羽姑娘。”沈延庭微笑。

    飞凌羽在里间听到了他们在说话,想着秦雪初在沈延庭身旁再也不像是来大漠的途中那样需要自己的照顾,终究还是没有动,就在原地也不做声。

    同在里间的沈延冰和沈延信只知道楼齐云还有个朋友在北高楼,晚上会和他们一起用膳。原本两人正严阵以待的准备等秦雪初来了好好对质一番,却没想到听到了沈延庭的声音!

    急忙走出来一眼就看秦雪初推着沈延庭站在门口。万万没想到在此处竟然会见到沈延信,两人先是呆立在原地,后才反应过来。还是沈延信率先反应过来冲到沈延庭面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三哥,是我,你不用怀疑。”沈延庭笑道。

    “真的是你!延庭,你,你怎么在这?”

    沈延冰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拍了拍沈延庭的肩膀,又瞧了瞧秦雪初,说道:“门口寒气重,进屋说吧。”

    等众人落坐之后,便有侍女开始上菜,初春天凉,热乎乎的饭菜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加有生气,可是此时这一桌人的心情和气氛却是冷到了极点。

    楼齐云事不关己,自顾自的一人忙着温酒。飞凌羽暗中环顾几人,又不时偷偷的看看沈延庭。而沈延冰和沈延信则是已经从见到沈延庭的惊讶和惊喜中慢慢恢复过来,此刻正齐齐盯着秦雪初。秦雪初心中有些紧张,当时和沈延青说起当年事的时候,自己对沈延青十分有信心,知道她一定会原谅自己、接受自己。

    可是对于沈延冰和沈延信坦白说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延冰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和尴尬。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解密宴暗起风云

    这顿饭吃的极为尴尬和压抑,一桌人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楼齐云和白木尘之外没一个人吃的下去。飞凌羽虽然不涉其中,但是眼看着沈延冰和沈延信冷目以对秦雪初,而沈延庭则是一副深情宽慰的样子望着秦雪初,这番景象她又如何能够吃的下去饭!

    再看看一旁吃的不亦乐乎的楼齐云和白木尘,心里只能哀叹这两人全然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哪里有主人翁的姿态!

    秦雪初老老实实的把那夜和沈延青和洛云霄在沙丘所说的陈年往事一一道来,只不过后来和水叔所说的那些话却隐而不提。关于那个秘密,关于那个底线,她不想太多人知道,若是一定要说出来,她只想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沈延庭。

    沈延冰和沈延信聚精会神的听着秦雪初说着这些令人震惊的江湖往事,他们没想到当年震惊武林的风语阁惨案背后竟然有这么多隐情,更没想到人人惧怕的魔教蓝火教竟然是朝廷所创立的,并且目的是为了寻找传言中的楼兰宝藏和监视并渗入江湖武林之中。

    还有就是秦晋远的妹妹秦炼雪竟然还在世,并且是秦雪初的师父。那样一个当年名动江湖的女子,竟然做下那么多疯狂的事情,对自己的徒弟、也是心爱之人女儿的秦雪初如此冷血和残忍。

    太多的惊讶和秘密此时倾刻扑面而来,二人根本来不及一一消化。沈延信只是认为秦雪初是如沈延青告诉自己的,是天山道人的孙女,所以他猜想她所做的这些怪异之举是为了找蓝火教报仇,没想到真相远远比他所知晓的要多,要更加扑朔迷离。

    “既然你是郦阁主的女儿,为什么当时要和延青说你是天山道人的孙女?你所说的和秦炼雪摊牌,究竟是否真的能够摆脱她?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是郦澜青还是秦雪初?我实在不敢再轻信于你。”沈延信虽然坦率,但也不是那不思其事的人。

    眼前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们有所隐瞒,他不知道这一次所谓的真相又是否真的是事实,亦或是又一次为了掩盖之前谎言所编出的谎言?

    “当时局势尚且不明,我并不确定你们对此事的态度,我不能贸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延青已经看出我在容貌上有所修饰开始怀疑我,我不得不给她一个答案,一个至少当时看起来还算有说服力的答案。当时和她所言种种并非全然谎话,我也是无奈之举。”秦雪初能够理解沈延信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们、欺瞒他们,其中更涉及到沈烈鸣和沈延庭,又怎能让他们对自己还像之前那样信任?

    “那现在呢?延青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除了对内情的震惊之外,沈延信更加担心沈延青他们的安危。

    他如今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捋清这一切,甚至都没有时间细问这秦雪初和自己的四弟之间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初见沈延庭,沈延信惊讶的合不上下巴,可是又来不及细问,因为秦雪初接下来向自己抛出一个接一个的事实让他难以招架。

    “延青很安全,她和沈越沣、大哥、云霄还有水叔在一起。想必过两日便能到北高楼了,对吗?”最后一句却是问一旁半天都没说话只忙着吃饭的楼齐云。

    搁下筷子,楼齐云无奈道:“秦雪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来熟?我们的交情真的很一般呢,你还真把我堂堂北高楼之主当成了你的跑腿?”

    “你废话可真多!堂堂北高楼之主楼齐云在我看来不过是故弄玄虚又华而不实的楼齐云,而已。”秦雪初见众人一副见鬼的表情,又看到楼齐云快要把满口牙咬碎的恨恨模样还不过瘾,又道,“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很巧合的出现在湖畔小栈,很碰巧的和梅言立在一起,很碰巧的折返回蝴蝶谷,很碰巧的心血来潮派白木尘去孔雀海找我!”

    白木尘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偷偷和楼齐云相视一眼。楼齐云原本准备暴怒的脸忽然就戏剧性的变形了,立刻恢复到他对外的那张空灵神色,一本正经地道:“今晚的膳食不错,吃的太饱,方才秦雪初你说什么来着?”

    飞凌羽再也忍不住,实在受不了楼齐云这神经质一般的行为。旁人眼里的神秘的楼齐云一直都是让人难以揣测和谪仙风华的人,只有她知道他的本性是如何古怪。没想到此时在这些外人面前他又这般露出本色,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些人是能够让他信任和无所戒备的。

    丢出去一个白眼,飞凌羽瞪了楼齐云一眼,又看到白木尘偷笑着望着自己,又觉得有些尴尬。深知楼齐云和飞凌羽真性情的白木尘自觉此时还是保持沉默为妙,连忙低头扒饭。

    “楼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雪初方才在问云霄和大哥他们究竟进展如何。”或许正是因为楼齐云在她面前不会掩饰自己的性情,所以才会让她不自觉的把他当成朋友吧。

    朋友之间从不需要客套和寒暄,真心和信任才是最佳的桥梁。

    “啊,是这事儿啊!据回报他们今日已经拿到那样东西了,不过因为沈越沣受了点伤,估计还要三五日才能到此处吧。”楼齐云很开心的看到沈延冰和沈延信听到有人受伤皱起眉头的烦恼样子。

    这两人太啰嗦,问了一晚上让他都不能好好的吃顿饭。这世上朋友与朋友之间倘若都是这般各种怀疑和质问,又能够走的到多远?他楼齐云认定的朋友,不管她/他是什么样的人,变成什么样子,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改变初衷。说白了,就算她/他杀人放火了,他楼齐云也不会干出什么大义灭亲之类的举动,他只会悄没声儿的替那人毁尸灭迹,隐藏真相。

    说他黑白不辨、是非不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就是这么古怪,你若喜欢他必视你如珍宝,你若厌弃,他也绝不会屈身挽留。如此爱憎分明之人,要么大爱,要么绝爱。

    他知道秦雪初骨子里是和他一样的认,所以他选择了她去做那件事情。

    秦雪初听了楼齐云的话心里也宽慰许多,不是她并不在意沈越沣受伤一事,而是这本身就在她的计划之中,当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在他和沈延青一事上推他一把罢了。

    可沈延冰和沈延信不知道其中内情,方才秦雪初也并没有说到孔雀海那夜之事,现在正好一问究竟。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孔雀海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沈延冰知道这必定也是秦雪初的计划和设计之一,只不过具体又是如何他并不能推测出来。

    “雪初绝非有恶意,二哥、三哥你们不要误会。”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沈延庭忍不住开口为秦雪初辩解。

    “这要听了她的解释才知道,如果答案够有说服力,我自然不会误会她。”沈延冰薄唇冷冷开口,眼神之中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沈延信也默然同意他的观点。

    ‘这沈延冰如此漠然,真是个怪人。不过虽然话不多,倒是挺一语中的的。’飞凌羽旁观者清,明显感觉到沈延冰比沈延信更为沉着冷静,不过性格着实冷漠。不知道秦雪初的一番解释是否或者其他人联系上,所以才会让白木尘在蓝火教带走许氏兄妹和苏晚晚的时候把梅言立留下。如果梅言立一起被带回蓝火教,有些事情就瞒不住蓝照天和正武王了,我不想让他们太清楚我们的计划和打算。”秦雪初解释道。

    秦雪初觉得他们二人果真不是一般江湖人,知道了沈延冲的真面目之后竟然只是有些震惊,然后就很快的恢复平静也没有追问自己关于沈延冲的事情,而是急于知道和五灵庄没有太大关系的其他事情。

    “所以你让北高楼的人把我们三个带到人间渡,在来到北高楼之后又单独安排了梅言立的住处,甚至连晚膳都单独送过去。你是在软禁他!”沈延冰道破其中深意。

    飞凌羽不由地多看了沈延冰一眼:没想到五灵庄看事最为通透的是这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沈延冰!

    “不错,他和正武王府的关系你们都清楚,而正武王和蓝火教的关系如今你们也知道了。许无闲并非全然带有恶意来接近我们,但是必定也是正武王私下授意程孟一路安排。许乘月确实是无意于此,但梅言立绝不是毫无他心。我防不住程孟,但我必须留下梅言立,否则那晚我和云霄说起风语阁旧事的时候他在门口所听到的信息一定会传到蓝火教耳中。”

    听到这里,沈延信倒是有些不解了:“既然梅言立是正武王的人,那么他一定早就将他听到的信息告诉了程孟和许无闲,你留下他在此处又有何用?”

    “我只让他听到了我想要他听到的,我正是想让他告诉程孟他所听到的。”嘴角噙笑,秦雪初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章 晨雨夕月双生花

    “有什么就直接说,何必卖关子?”沈延冰虽不是挖苦但也是有些不屑于秦雪初的故弄玄虚。

    “在此之前,我想先知道你之前去中原究竟所为何事,为什么会和梅言立在一起?”秦雪初这话是对楼齐云说的。

    楼齐云正喝着茶听了这话便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道:“正武王想拉拢我,所以让红梅山庄给我捎信说有关于郦行风和梅夕月夫妇遗孤的消息,所以我便去了趟中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说当年我也只是少年还未接手北高楼,但是师父当年和郦阁主也算是有段渊源,所以临终时嘱咐将来郦氏若是有事相求,必定要今日所能相助。”

    秦雪初冷笑:“尊师真是好远见,竟也知道我郦氏还有遗孤,天下众人可是早以为我已经遇害多年。”

    楼齐云有些尴尬:“当年郦阁主追查宝藏一事与师父相识,虽然不算是挚友但也是惺惺相惜。后来师父一直在等郦阁主的消息如何处理这宝藏,结果却传来风语阁被蓝火教灭门的消息。师父知道郦阁主与秦晋远的私交甚好,所以也派人在秦府盯梢,所以自然就知道了你侥幸逃脱投奔秦府一事了。”

    说到底都是祸起宝藏,而且当年师父当年也觉得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蓝火教的异动并通知郦行风,所以心中一直觉得对风语阁有所愧疚。

    “风语阁一事沉寂多年不曾有人提起,红梅山庄虽然当年还算是声势不弱,但是也不曾卷入到这件事当中。如今的红梅山庄已经不若当年,早已渐渐隐退江湖。又凭什么红梅山庄突然放出关于风语阁的消息给北高楼,而你就信了,还不远千里的奔赴中原?”沈延冰每一句分析都直切要点,沈延信心里也是这般疑惑。

    不光是沈延冰和沈延信,连沈延庭都很好奇这一点。多年不曾过问江湖的红梅山庄怎么会突然出面与北高楼联系?就算是正武王与红梅山庄有姻亲关系,正武王请红梅山庄出面,那也不可能指望红梅山庄一句话就能够让楼齐云深信不疑。这其中必然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原因,红梅山庄难道与当年的事情也有关系?

    楼齐云见他们都似乎对这一点很是不解,失笑道:“怎么?所有的一切你们都知道了,知道红梅山庄与正武王府的关系,知道了是红梅山庄出面联系我之后,竟然还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关系?”

    “什么关系?”沈延信着实猜不出。

    飞凌羽心中有数,不过她相信这件事整个江湖知道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了。白木尘不曾听楼齐云提起过,只是当时交代自己留在北高楼照看一切,他则带着飞凌羽前往中原,因此此时也是十分好奇。

    “当然是红梅山庄和风语阁的关系了!”楼齐云诚心想要好好卖一个关子,故作神秘地道。

    众人心中暗忖,不知道这二者之间又会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从未听说过红梅山庄与风语阁有什么私交。

    秦雪初自斟自饮,知道楼齐云在卖关子故意逗引沈延冰和沈延信。这答案自己早就知道了,当年沈烈鸣不曾隐瞒自己,只不过她并没有对其他人提起。

    沈延庭见她一连喝了两杯,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按住了秦雪初正要倒酒的手。沈延庭轻轻摇了摇头,秦雪初只得作罢。

    “红梅山庄庄主之妹梅晨雨是正武王许苍桦的王妃,当年这桩婚事虽然并未声张,但是江湖上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你们既然同许无闲兄妹和梅言立同路这么久,这件事情想必你们应该知道吧?”楼齐云说道。

    “此事听梅言立说起过。”沈延信老实回答,但是这只是说明红梅山庄和正武王府的关系,他还是不明白红梅山庄和风语阁又有什么关系。

    “梅晨雨是红梅山庄的人,那么红梅山庄和风语阁的郦行风、梅夕月夫妇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很难猜,假如你见过她们二人之后。”楼齐云卖起关子不偿命,就没打算痛痛快快的说个清楚,而是一点点的引导众人。

    梅晨雨,红梅山庄,郦行风,梅夕月,风语阁……

    “她们是姐妹!”沈延冰最先开口,难得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和震惊。

    飞凌羽再次看向沈延冰:若说这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在沈家倒是也不那么准确,毕竟沈延冲恶迹在前,不过这沈延冰和沈延信倒是确实也算是一表人才,而且在自己的专术上也都盛名江湖。而若论思维,这沈延冰更是在沈延信之上!

    楼齐云也是朝沈延冰投以赞赏一笑:“延冰公子果然聪明!梅晨雨和梅夕月是孪生姐妹,相貌几乎一样,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沈延冰得到楼齐云的确认之后着实心中大惊,沈延信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秦雪初。秦雪初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不做声,沈延庭见了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早已知晓此事。

    谁能想到当年名震江湖的郦行风之妻梅夕月竟然和红梅山庄有着这一层关系!

    “江湖人都知道郦阁主的日子叫梅夕月,可是又有几人见过她的相貌?同样道理,久居深闺的梅晨雨低调嫁与许苍桦本就不是太张扬的事情,更不用说梅晨雨从来不涉江湖,又有几个人见过她?退一步说就算有人见过梅夕月,有人见过梅晨雨,又有几人同时见过她二人,能够知晓她们的相貌如此相似,进而推测出她们的关系?”楼齐云步步追问,也将这看似离谱实际上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解释一番。

    “你们一定很奇怪既然她们是姐妹,为何从未听说过梅夕月的存在,只是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个人并且成为了郦阁主的妻子。其实并非偶然,梅夕月虽然与梅晨雨是双生姐妹,但是当年生下来的时候她们的母亲难产而死,当时的老庄主十分伤心又难以兼顾两个孩子,更觉得是这双生儿连累爱妻所以一直不是很关爱两个孩子。所以当时便有个没有子嗣的近亲建议将一个孩子交给他抚养,当时老庄主心灰意冷也就同意了。所以梅夕月自出生没多久便一直寄养在外地的亲戚家,老庄主也不过每年过去探望一二。多年不在一处相处自然感情一般,而外界所知的梅家小姐也不过只有梅晨雨一个而已。”楼齐云一一道出红梅山庄的陈年旧事。

    “后来那亲戚病重去世,梅夕月总不好再留在那户人家,梅老庄主便派人接回她。也就是外回红梅山庄的路上遇到劫匪,然后郦阁主英雄救美,才成全了一段佳话。他们二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感情稳定决定成亲,梅老庄主也就私下陪了些嫁妆把梅夕月嫁给了郦行风。话说起来梅老庄主对郦夫人的态度可真是让人心寒,都说重男轻女,没想到同是女儿竟也有偏心到如此的父亲。”楼齐云说罢还刻意瞧着秦雪初,想看看她听了这话该是如何反应。

    “感情是相处而来的,他们父女二人分别多年,再加上梅夫人因为双生女才难产而死,梅庄主对此有心结也难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和平等,哪有那么多介怀和在意。你若待我真心,何必在乎是非与身份;你若视我为草芥,我亦弃你如敝履。如此而已,楼公子不必太过打抱不平。”秦雪初坦然以对,说出的话也是发自内心。

    这一番话出口,众人皆是惊讶与敬佩共存。

    沈延冰和沈延信不禁觉得秦雪初能够在这样的身世背景和坎坷经历中支撑到现在和她独有而坚决的心态是脱不开关系的。而沈延庭知道她这话不仅是对梅夕月和梅晨雨一事的感慨,更是对她自己命运的表态。想到她所经历的这些痛苦和曲折,沈延庭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秦雪初那只微微握拳的右手。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众人眼中,楼齐云和白木尘假装视而不见,沈延冰和沈延信则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渐渐明白了。飞凌羽黯然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失落和苦涩愈加厉害。

    “咳咳,所以当红梅山庄给我送信的时候我便猜想是不是他们发现了秦雪初的真正身份?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一趟中原,再说我也听说蓝火教那段时间在中原很是不安分,所以也猜想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楼齐云将话题拉回。

    “结果到了红梅山庄才发现这不过是正武王想见我的一个幌子,真正的用意是想打探楼兰宝藏一事,从我这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之后只好让梅言立送我回去了。”楼齐云进一步解释他为何那时会和梅言立在一起。

    “可你若是回大漠,绝不会出现在湖畔小栈!”二者之间根本不是同路方向,分明是和五灵庄有关。秦雪初可不相信楼齐云只是想来看看银月湖的的风光而已。

    “我去见沈烈鸣啊!”楼齐云毫不隐瞒地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明月夜楼沈密会

    银月湖的夜晚十分静谧宜人,湖面的粼波荡漾在月色的映晕染之下好像轻纱微皱一般。广阔的湖面,一水如镜。冬日的凛风和寒气在湖面上游走,一片氤氲之中有一座气派的古典山庄立于湖心之中。

    沈烈鸣伏案窗前,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信笺。

    “大漠故人,欲见沈兄。梅氏同行,造访五灵。”短短十六个字的内容,落款是:北高楼之主楼齐云。

    这封信是三日之前飞鸽传书而来,他不认识楼齐云却是知道北高楼的。

    为何远在西域大漠的北高楼之主会突然会出现在中原,更要造访五灵庄?沈烈鸣心中思索一二,这辈子只从一人口中听说过北高楼的事情。而那人早已在十年前便已经不在人士,他便是风语阁阁主郦行风。

    当年郦行风追查楼兰宝藏一事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时五灵庄也曾暗中相助风语阁此事。只是此事后来的变故太大,更改变了中原武林的格局。其中各种隐情自己也是清楚,正是因为知晓一切所以他才会一直心怀愧疚和自责之心。

    未能及时出手相助,也未能好好善后。对于风语阁和郦行风,他沈烈鸣心中永远欠着一份愧疚和道义。好在后来得知郦行风之女郦澜青还尚在人世,并且就在洛阳秦府。

    沈烈鸣还记得初次在沈家别院见到那个以秦雪初之名活在世间的少女,几乎在见面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一个绝不会苟且偷生的郦澜青。他从秦晋远口中证实了她的身份,倾尽全力为她治病续命,虽不能解清秋散之毒,但却可以保她无性命之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瞒着秦晋远私下来联系自己,向自己打听关于风语阁灭门一事当年的过往种种。他太了解当时她看向他的眼神,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他没有理由和立场去隐瞒事实。

    那一晚他们二人相对而坐,在沈延庭养病的别院里秉烛夜谈,准确的说是他在说,她在听。蜡烛燃了一夜,故事也讲了一夜。他还记得她的神情和脸色,冷静的让他后怕。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和表情!

    她应该愤怒,应该痛苦,应该激动,应该震惊。应该有千万种情绪但绝不应该是如此冷静和淡然!

    “果然这其中有这么多内情,看来秦炼雪指望我能够为风语阁报仇是要落空了。我可不是蓝火教和朝廷的对手!”他犹记得她听了事情的真相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自己惊骇不已:她竟和秦炼雪有着联系!

    秦炼雪,秦晋远的妹妹,那个深爱着郦行风的女子。当年郦行风成亲前夕她的所作所为让一众人都不能心安,更因此连累了当时才出生不久的秦雪初。而自己也被秦炼雪迁怒下了清秋散之毒,后来秦晋远之父倾尽最后余力为自己解毒赎罪,秦炼雪远走天山从此下落不明。而站在,这个名为秦雪初实则郦澜青的女子竟然提起了秦炼雪。

    自己根本不用追问,这孩子便将她和秦炼雪的关系和故事一一道来。更让他觉得这孩子今日来找自己打听往事绝不是只为了好奇和心中寻求答案而已。

    她是想复仇!想要操控一场惊天棋局!

    “你不会赢的,你面前的阻碍远比你所想象的到的要大的多,你会因此送掉性命的!”不忍见她被秦炼雪利用,更不想见她为了这不可能的报仇雪恨白白葬送了他好不容易替她维系多年的病弱之躯。

    而她却只是笑笑,从那笑容里他看到了自信,更看到了对性命的漠然和对死亡的无畏。

    “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凭你一己之力绝不可能成事。你何苦白白送命!”他想阻止她,阻止她为了这些本应该随着如风岁月沉淀和消逝的往事而葬送了性命。

    更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她啊!

    “我心意已决,况且我也不能抛下阿姐不顾,就算最终不能成事至少我也尽力而为了。我的身子您也清楚,总归是无法长寿,若是能够为风语阁报仇自然最好,如若事败起码对得起我自己的心意。往后到了碧落黄泉我也有脸面去面对双亲和风语阁百余条英魂。沈庄主若是不愿相助,我也不会苛责,若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自当心怀感激。”她的一番慷慨激言让自己无地自容,多年来的自责和愧疚化作心头一道无法抹平的痛处。

    “我自知没有立场也无法劝说于你,我虽不赞成你的做法,但是若你下定决心要去做这件事,我一定倾尽全力相助于你。”至于那个秘密,就让它永远地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吧。

    从那之后她便开始了她的步步为营,而自己也一直旁观着她的处心积虑。

    她已经成人,五官和相貌也越来越与她阿姐不同,为了掩饰女儿家的柔媚之色她需要稍加易容,所以他帮了她。易容成和她阿姐一般模样,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朝一日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她的阿姐可以假扮于她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他不仅担心秦炼雪对她太过苛刻,更担心她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

    还是在书房的窗前,沈烈鸣将视线从窗外悬空的明月收回,冬夜的瑟瑟寒风袭进房中,沈烈鸣关上窗,也关上了自己对他和秦雪初这些年来的回忆。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如今又得知他们过几日便会来五灵庄。没想到就在三日前自己接到了手中这封短短的书信。

    他很疑惑,也很不安。他不知道这个楼齐云的来意是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同梅花山庄的人一同前来。

    梅花山庄,那是与正武王有着姻亲关系的人,而北高楼当年也差点卷入朝政之中。若不是郦行风死守北高楼的秘密,朝廷早就派兵攻陷北高楼强行逼迫楼主道出宝藏所在。而正是因为风语阁的不扬言、不承认,北高楼才能一直在世人的揣测和猜想中存活下来。

    想象和幻想,猜测和怀疑,终究不能成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和理由。半真半假,似有非无,这便是北高楼存在的方式!

    三日瞧收到此信的时候他便已经回信“恭候”二字,而今夜正是约定好的时间。静静的等候着迟到的客人,沈烈鸣不安却并不急躁。他不担心楼齐云无法夜渡银月湖,若是连这都无法解决他就不会是北高楼之主了。

    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很快,轻功很好,转眼间就来到自己的门口停下,紧接着就是轻扣门扉的声音。拉开门,沈烈鸣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面容绝世的年轻公子。

    “沈庄主久候了,天冷月寒,甩掉尾巴渡湖还是要一番功夫的。”年轻男子淡然笑着开口。

    “你是楼齐云?”将那年轻男子请进屋,沈烈鸣问道。

    “正是。”

    那男子也不待他相邀便自顾自的寻了一席落座。沈烈鸣不知他的来意,听他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与红梅山庄的人一同前来。

    “你信中所说梅氏同行,可你却是一人前来。”

    楼齐云不露神色,轻描淡写道:“那小子看的太紧,我只能佯装要在中原游玩一番,趁着机会甩掉他前来。”

    他和梅花山庄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据他所了解北高楼历代楼主都不会轻易离开大漠,更不用说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此人自称北高楼之主,却在中原出现并且与红梅山庄的人在一起。

    沈烈鸣难掩狐疑之色,那楼齐云也直视不避。

    然而接下来的谈话便让他相信此人的确是北高楼之主:正武王府蛰伏多年未曾有过动静,朝廷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再继续寻宝之事,怎么正武王突然又起了这心思?再加上秦雪初黑鸦传书所带来的秦府最近的种种异事,恐怕多年来的平静终于要被打破。

    “我心中有数了,多谢楼公子深夜前来提醒。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雪初,让她万事当心。不过既然楼公子在此处,有些话沈某就直说了。雪初已有设局,我虽无法保她成事,但也会尽力护她周全。他日若在大漠相逢,还希望楼公子多多照拂,也算是对故人郦氏所尽的最后余力。”

    “这是自然,她可是我选定的那个人,我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的落首于他人剑下。”楼齐云不动声色,说出来的话却让沈烈鸣身形俱震。

    “你选了她!”

    “非她不可。”

    “你这是在把她往悬崖边推!”

    “她早就自己选好了走这条悬崖峭壁旁的曲折小径,要么她孤军奋战注定失败,要么有我相助胜算加倍,不是么?”

    沈烈鸣不再说话,他没有理由反驳楼齐云所说的事实。

    良久,楼齐云才开口:“你的儿子沈延冲似乎志向不小,不过可别到时候连累了五灵庄。”

    “我自会处理,绝不会让他求之所得。还有——”沈烈鸣顿了顿,道,“沈某想请楼公子帮个忙,纯属私人委托,和雪初的事情无关,还请不必让她知晓。”

    “请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难得任性只为君

    “家有四子一女,其他人尚可有力自保,唯独么子延庭自小体弱多病不比常人,此时正在洛阳蝴蝶谷静居,还请楼公子日后有机会能够关照一二。若是能留下一二得力之人相护,老夫感激不尽。”

    沈烈鸣不是有意想要对秦雪初隐瞒此事,只不过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与楼齐云见过面。楼齐云和秦雪初注定会碰面,但是绝不是现在。现在楼齐云和梅言立在一起,那梅言立绝不像外界以为那般无用。若是让梅言立知道了太多,秦雪初也只会更加危险。

    至于沈延庭,他看得出秦雪初与自己这个小儿子之间的一二情思,可惜他们二人都是性命堪忧之人,否则倒是佳人一双。对于秦雪初,他有愧疚;而对于沈延庭,他则有着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误和自责。

    凡事不可太过强求和偏执,否则只会反噬于己。他便是最好的例子,最失败的父亲。他决不能让他无人照看,无人保护的留在蝴蝶谷。

    楼齐云暗忖:难道沈烈鸣和秦雪初的计划竟如此凶险,沈延冲又如此很辣?否则何以沈烈鸣会不放心沈延庭回庄,又说的好像到时候他和秦雪初无人可信、无人可用?

    一切,或许等到了大漠,这些人自然就会趋之若鹜开始他们的计划了吧。

    北高楼内,几人围坐桌前,餐桌之上的酒菜早已经冷却。没有人打破平静,没有人打断楼齐云的话语。一切看似平常,一切又那么反常。困扰了众人许久的疑团,在此时一个个被解开,而解开谜团之后的将来,却没有人能够掌控。

    “事情就是这样。”楼齐云给自己斟了杯酒,结束了他关于那一次与沈烈鸣会面的回忆。

    “就这样?”沈延信还没回过神。

    “就是这样!我那时觉得正武王既然有心再挑起这些旧事,那么肯定会追查到秦府的秦雪初就是当年的郦澜青。我不确定郦澜青的态度,但我知道沈老庄主既是当年的知情人也是可以相信的人。不过毕竟事关重大我需要与沈老庄主面谈,又甩不开坚持要送我出关的梅言立,所以只能这样虚晃一枪。”楼齐云难得有耐心讲这么多话。

    秦雪初叹了叹气,原来沈烈鸣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和他必定是无暇顾及沈延庭,又担心他出事和担心自己离开洛阳之后沈延冲终会找到蝴蝶谷。

    不由地看了看身旁的沈延庭,在此事上确实是她太过自信,也太过大意。如今的洛阳她已无人可以相信和依靠,没想到最终还是楼齐云帮了她的忙,否则自己恐怕再也无缘与沈延庭相见了。

    “不管这些事情如何进展,我已不想再过问。如今我与秦炼雪已经并无关系,我也没有时间和余力去继续了。”秦雪初又定定地看着沈延冰和沈延信,“延信,你已知道我时日无多,这段时间我不想颠簸回中原。你们若是愿意和放心,我想同延庭在北高楼住下,等我走后你们再接延庭回五灵庄可好?”秦雪初几乎是请求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

    她知道她只有月余时间,若是返回中原,不说这一路颠簸她是否承受的住,恐怕还没到中原就已经命丧途中,那么她又能有多少时间和沈延庭好好共处?

    她只想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与他度过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也是她欠他的。等她魂归黄泉之后,有沈延冰、沈延信和沈延青共同护送他回中原、归沈家,如今沈家这几人都已经知道沈延冲的真面目,必定会齐心与之对峙和相抗,想必也会有解决的方法。

    沈延信此时心里也不好受,纵然秦雪初诸多不是在前,可听到她这样淡然地说起身后事,还是不由地为秦雪初感到可怜与同情。有着这样风雨飘零的身世和坎坷曲折的经历,最后还要落得个香消玉殒。他不忍心再责怪她,更看得出她与沈延庭之间的关系。

    “好,我答应你。”沈延信不知道自己除了给秦雪初最后的成全,还能做什么。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沉重,谁也没有说话。几人都低头沉思在细想今夜所听到的种种消息。

    “我只问一件事:父亲的死跟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到底是什么人所为?”沈延冰可以不追究其他事情,也可以尊重秦雪初的选择和决定。但是他必须先确认这件事!

    沈延信闻言也抬头看着秦雪初。方才他们听了很多话,也知道了很多事。但是却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遇害,凶手又是什么人!

    “关于这件事情,我目前只能告诉你们沈老庄主绝非我所杀。至于其他内情,我想等过几日延青他们到了再一起细说。”还是隐瞒了,因为她必须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仔告诉他们真相。

    忍不住悄悄看了看在出神的沈延庭:自己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沈烈鸣,今日本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父亲遇害的消息,可是他却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经知晓此事。

    “雪初说了不是她做的那就不是,我相信她,等延青到了,雪初自然会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看着沈延庭如此信任自己,为自己解释,秦雪初对他的愧意更加,只能低头不说话,也不敢看沈延冰和沈延信。

    这顿饭终于接近尾声,侍女们开始收拾餐具,沈延冰和沈延信不知道该去何处休息,只能看着楼齐云。楼齐云简单交代了下人几句之后便打算离开,他早就想离开这几个人没完没了的对峙和解释之中。

    太烦!

    他本是清心寡欲、不问世事之人,这么多年来在北高楼独居一隅也习惯了没有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若不是正武王和蓝火教十年之后再起祸事,他根本不会插手其中。只因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守护多年的楼兰宝藏,只因为还有秦雪初也牵涉其中。

    “你打算怎么处置梅言立?”沈延信见他要走,开口问道。

    楼齐云转头问秦雪初:“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这堂哥离开?”

    说起来这梅言立和秦雪初竟还是堂兄妹,而秦雪初在这世上也还有一个叔伯,也就是梅言立的父亲。

    秦雪初嗤笑:“这算哪门子亲戚?当年那梅老庄主在世之时也未曾将郦夫人当做他的女儿,他这个兄长又何时把她当做妹妹了?梅家族谱之中只有梅晨雨才是梅氏之女,梅夕月的名字从未被他们所承认过。这样的人,值得我去称呼他一声叔伯,叫他儿子一声兄长吗!”

    一番言辞语毕,众人皆是沉默。秦雪初说的不错,若是换做旁人也不会对红梅山庄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如今红梅山庄已经是正武王的人,将来对立之势已是难免。

    将来?哦,她已经没有将来了。

    又想到秦雪初悲苦一生最后竟然落得个这般结局,也忍不住心声怜悯,不忍再苛责她往日的诸多欺瞒和算计。

    “先将他留在此处吧,月余之后是送回中原还是交给蓝火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不想过问。”

    秦雪初懒得去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她想了这么多年,累了这么多年,顾忌了这么多年。现在,就让她任性一次,放纵一次,可以不用去考虑后果,可以不用去步步谋算。

    带着沈延庭先行离开,出门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楼齐云一副对自己的话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楼齐云,你出现的太过及时。在我最无能为力又想撒手不管的时候替我收拾残局,也只有你才能够收拾这残局。很抱歉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原谅我的任性和不顾吧。’

    心里对楼齐云一番抱歉之后,秦雪初便推着沈延庭离开了。

    沈延冰和沈延信也对楼齐云道了声打扰之后便在侍女的引路之下去往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整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如今也是十分疲惫。糊涂翁在送他们来此之后便返回人间渡了,短暂的两日相处到也算是十分有缘。

    屋内只剩下楼齐云、飞凌羽和白木尘三人,白木尘假装自己有事没等楼齐云开口也先行溜了。楼齐云最为怕麻烦,如今秦雪初丢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他,想必此时他心中已经气极,自己何必留在这里当被他出气的人。

    “凌羽,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选择了她来终结你我多年的困局,可如今这人选择了放弃,让我自己去收拾残局。你说,我该怎么去善后呢?”楼齐云此刻也是愁思满面,问向一旁的飞凌羽。

    飞凌羽心中还对沈延庭和秦雪初携手离开的一幕叹然,听到楼齐云问自己的话语,也难免心中苦涩。

    世人都以为他们二人坐享宝藏,必定是荣华一生,富贵不愁,可谁又能够体谅这宝藏给他们二人带来的困境?这宝藏只能封存不能面世,否则只会招来四方觊觎和杀戮。可是一直维持这样相峙不动的局面也不是长远的办法,因为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841/ 第一时间欣赏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八辈之蚕所写的《卿谋天下》为转载作品,卿谋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卿谋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卿谋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卿谋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卿谋天下介绍:
新浪微博:作者八辈之蚕QQ群:473139357欢迎加入! 粉丝新年福利:微博已开启红包福利,读者粉丝们快快前去领取哦~ 【悬疑+武侠+言情】不怕太烧脑,就怕看得少,看到最后才知道真相哦! 江湖惨案,遗世孤女。一朝灭门,借名余生。 她是郦氏孤女还是秦府公子?谋略如卿所求为何? 腹黑男女卿谋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谋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谋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