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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环环相扣有因果

    “雪初,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沈烈鸣开口相问,沈延信倒是忍不住了。

    秦雪初只能将当夜蓝火教的黑金焱带人使出婆罗烟来想带走许无闲等人,然后白木尘出现之后自己又是如何拜托他将众人安置好的事情一一道来。

    秦毓景、洛云霄和沈烈鸣三人同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洛云霄需要早日找到火鳞蛇来取胆入药。沈烈鸣自然是从北高楼得知那巨石洞旁的荒林中有一条火鳞巨蛇,因此秦雪初才会让沈烈鸣一定与秦毓景和洛云霄二人在一处。否则就算他们找到火鳞蛇若是没有沈烈鸣在旁边也无人能够懂得配药和施针。

    把沈延青和沈越沣安置在一处,并且一定要是醒的比秦毓景和洛云霄他们晚一天,以免他们醒的太早还没等到秦毓景他们便离开原地。患难之间见真情,经历过生死之际的纠葛,二人的感情自然会发生改变和升温。且不说秦毓景他们按照日程也会出现那里,更重要的是北高楼的人也在附近确保他们不会有性命危险。

    将沈延冰的医箱留给秦毓景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给洛云霄配药所用,更是为了在遇到沈延青他们之后给他们治伤之用。秦毓景和洛云霄当时心中所想是对的,留给他们医箱正是因为秦雪初已经料到他们会用得上。

    沈延冰和沈延信暂时也不需要做什么,所以秦雪初只是让白木尘将他们二人安顿在人间渡,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将他们带回北高楼聚齐。没想到后来又出现沈延庭的变故,导致秦雪初性命垂危,不得不提前让他们二人来此。

    至于梅言立,不过是不想让他会蓝火教罢了。这一路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见过楼齐云,知道正武王与北高楼之前有过接触。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与楼齐云也有联系和交易,只怕会横生枝节。梅言立或许想不到那么深远,但是蓝照天会,程孟会,正武王会。

    最后,便是秦墨云。秦墨云,又该如何去安置呢?原本是可以将他与秦毓景他们安置在一起,或者也可以安排暂时留在人间渡都无妨。只不过秦雪初始终还是记挂着苏晚晚这个人,关于秦墨云和苏晚晚之间这场说不明、理不清的姻缘又该如何善了?

    秦雪初一刻未停的解释着这一切,唯独在最后却略有停顿。众人原本正听得出神,没想到那一夜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秦雪初一手策划。好在她也是出于善意,并无恶行,所以他们倒是心自赞叹她的心思缜密为多。

    只不过苏晚晚此时却有些不是滋味:原来自己的一切在秦雪初的眼里都是早已被设计好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可疑甚至已经知道自己是蓝火教的人了,还任由自己留在秦府、留在他们身边,甚至和他们一起来到这蓝火教的地盘——西域大漠。只可惜秦墨云不知道,在秦墨云的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苏晚晚,所以才会喜欢上她。

    如今呢?苏晚晚还没有傻到认为秦墨云醒来之后还会相信自己是单纯如初,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雪初,墨云,墨云他还没醒,能不能先给他看看?”苏晚晚虽然心中酸涩,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秦墨云的情况,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秦雪初早就看到苏晚晚抿着嘴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不由地直叹气。

    “你放心,二哥没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也不必太过有负担。原本我让白木尘把二哥送到蓝火教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如何看待你与他之间的感情。你若真心相待,他必不会辜负于你。你该知道二哥对你如何,你也该相信他。”秦雪初只好安慰道。

    苏晚晚低头不语,她知道秦墨云待她真心,可是自己隐瞒在先,更何况自己还是蓝火教的人,假冒的又是秦雪初心中最为紧要和想要找到的苏晚晚。

    假冒他人心中最为愧疚和求而不得的人,犹如给别人希望再当头一棒。苏晚晚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可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尴尬。此时见秦雪初还出言安慰心里更是惭愧不已,不知如何回应秦雪初。

    秦雪初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心有顾虑?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刚刚经历这样一场尴尬和困局,大家能够接受她,她又怎么会去责怪苏晚晚。将心比心,她的所作所为可远远比苏晚晚要恶劣的多。

    “你的身份是假,身世却也可怜。再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你?更何况这次你冒险救出墨云,也说明你自己已经在蓝火教和墨云之间做了选择。雪初给你设置的难题,你已经给出了最佳的答案。”秦毓景一向宽厚,对苏晚晚更是有些同情。

    小小年纪便被蓝火教利用,更何况在秦府的这半年多时间她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危害大家的事情。说到这里,想必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很好奇蓝火教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让苏晚晚留下却什么都不让她做?

    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也太过牵强。毕竟苏晚晚一不会功夫,二不善心计。这样一个单纯之人能够做什么呢?

    苏晚晚心里也是不懂,只不过听到秦雪初和秦毓景都安慰她,心里很是欣喜。原本以为大家会责怪她,没想到竟然如此宽厚。

    秦雪初心中清楚,在经历过自己刚才滔滔不绝的一番口舌之后,还有什么是他们接受不了的呢?连自己这样的人都可以被接受、被原谅,苏晚晚这无伤大雅的欺瞒和被利用之人,又怎么会不被原谅?

    人有的时候很狭隘和偏执,一点琐事或许能够让人记恨一辈子,甚至产生偏执。而大多时候人还是宽厚为本。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才能够活的轻松一点,不是么?

    “很好!皆大欢喜的结局,看的我都有些乏了。”楼齐云有些无聊,听了一上午的故事,什么恩怨情仇、什么你侬我侬,他不甚关心,他只想知道今后这邦人有何打算。

    “事情解释清楚了,该来的人也都齐了。秦雪初,你今后打算如何?”冷清多年的北高楼今日异常热闹,瞧瞧这一屋子的人,哪一个不是都有这精彩绝伦的故事和来历?

    这样一群人留在北高楼,不说是后患无穷,至少也是不甚太平。

    秦雪初闻言,先是略作思虑,才朝着楼齐云行了一礼、做了一揖,道:“楼公子,雪初此时此刻只想请你帮一个忙。这个忙会让公子颇为费神且吃力不讨好,或许会带来一些麻烦和危险。不知道公子是否还愿出手相助?”

    许乘月不由地“嗤”了一声,心里觉得好笑:秦雪初这话说的谁还敢帮忙?分明是件麻烦不断的赔本买卖。

    果然,楼齐云听了秦雪初的话脸色一暗,“秦雪初,你这是吃定了我不会拒绝才会说的话吧?求人帮忙是这副态度和语气吗?难道我还有选择不成?”

    角落里的郦澜君也忍不住掩口暗笑,楼齐云瞧了一眼这个和秦雪初有着同一张脸的女人,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意味。那眼神不是嘲笑也不是讥讽,郦澜君看不明白只觉得这楼齐云对自己并不是十分友善。玄乾瞪了郦澜君一眼,示意她不要插嘴,安安静静地听着就行。

    秦雪初叹了叹气,她没打算这么说,可是又没有的法子,“雪初命薄,长途跋涉颠簸回中原恐怕也熬不住多久。想借北高楼宝地在此避世,等我死后大哥他们自然会带着我的骨灰离开这里。只不过我们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恐怕蓝火教和正武王不会太过旁观。更何况许乘月如今在这里,蓝火教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楼齐云一笑,很是不屑,“秦雪初你骗谁呢?你当真看不出这许乘月和苏晚晚能安然无恙的到了我北高楼是侥幸还是蓝照天有心设计?”

    苏晚晚和许乘月心里俱是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蓝火教设下的陷阱?难怪一路上如此顺利!

    “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既然秦墨云和这苏晚晚已经按照你的设计和预料到了我这北高楼,我楼齐云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至于他们为何让这郡主也跟了过来,恐怕也是因为苏晚晚一人无法将秦墨云带出蓝火教吧。”楼齐云又看了看苏晚晚和许乘月二人,“是这样吧?”

    苏晚晚想想那日的情形,倒是确实如楼齐云所言。那天若不是有许乘月相助,就算蓝火教有心让她带着秦墨云离开她也走不了。不过楼齐云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果然是自己连累了许乘月!

    “乘月,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苏晚晚没有说完的话是现在更加尴尬的是许乘月的处境和立场。

    这里所有人都是站在秦雪初一边的,虽然秦雪初已经不打算自己去调查那些事情,但是等她去世之后必定局势大乱。到时候身为正武王的女儿在这北高楼里又该如何自处?他们又会如何对待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口舌之争留此处

    飞凌羽听了苏晚晚的话只觉得好笑,“北高楼又不是什么虎狼之地,比那蓝火教不知好上多少,郡主留在这里难道还会吃上什么苦不成?”

    苏晚晚尴尬不已,原本是想表达自己对许乘月的歉意,却没想到飞凌羽直接朝着许乘月呛了起来。

    许乘月又岂是那受气的主儿,自然口中也不甘示弱,“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种话?凌羽姑娘何必讥讽于我,乘月也并不想赖在此处,若不是为了晚晚我压根就不会踏进这北高楼一步。蓝火教再不济,至少不会对我怎么样,我现在回去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

    心里气得要命,明明苏晚晚是在和自己说话,不知道这个飞凌羽是为了什么对自己出言不善。说的好像她十分想呆在这里似的,其实谁都明白她才是现在这里最尴尬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也会和当年这些江湖往事有这么密切的关系,方才听秦雪初他们的话似乎父亲还在计划着其他的惊天大事。至于最终的目的,她已经不敢再往下细想。

    父亲身为权臣贵族,名利俱备。还有什么是他还想要去得到的?还有什么是他如此费心费力也要得到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却不敢相信。原本就因为沈越沣的事情对父亲和许无闲十分寒心,现在虽然沈越沣无事但是他们起了杀意并且也确实付诸了行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不想再回蓝火教那个地方了。本该是金枝玉叶的郡主,现在却无处可去。这里不比帝都,连个可以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唯一认识的人都在此处,可是这些人却偏偏又与这些恩怨纠葛牵扯不清。

    此时此刻,她能够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呢?众人面对她这个正武王之女又会有什么好态度呢?所以,尽管许乘月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回到蓝火教。更何况飞凌羽的态度也让她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主人都已经不欢迎了,留在这里只会更尴尬。

    “我也不想留在这,但我好歹也是帮了秦墨云的忙,不然他也不能到得了这。我要求给我一匹快马和一些清水干粮让我回蓝火教,这不算过分吧?”心里懊恼的要死,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一切的幕后那只手她千不该万不该来这北高楼。

    这些人自诩正派,想必也不会拿自己做人质威胁蓝火教和父亲他们。不过就算自己有马匹有水粮她也不认识路啊,好好的出手相助现在变成了这样的处境。许乘月心里简直要悔死了!来的时候好歹有苏晚晚有个照应,而且还遇到了那个糊涂翁。不过现在想来当时她和苏晚晚顺手牵走的那两匹马只怕也是蓝照天的安排。

    明明就算自己不帮忙也没事,蓝照天想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现在很清楚一件事:显然蓝照天是有心让苏晚晚带走秦墨云的!

    飞凌羽瞥了一眼许乘月,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当日红梅山庄一封书信,楼齐云就不远千里巴巴的去了中原,结果才发现被正武王忽悠了一番。再加上这个正武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等秦雪初死后一切又将变成她和楼齐云来收拾烂摊子。不能留着这许乘月做人质,当然也不想留她在北高楼碍眼了。

    “不过分,但我不会给。”楼齐云淡淡开口,不过几个字的回答却叫许乘月泄气的很。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还救了秦墨云呢!”许乘月气急,这楼齐云看起来人模人样怎么如此恩将仇报?

    楼齐云面无表情,只是一字一句道:“你救了秦墨云与我何干?这里是北高楼,你,包括你身后的所有人都是来者是客。至于我留不留客,送不送客,那是我的自由。”

    许乘月语塞,是啊,他说得对。蓝火教和北高楼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互相对峙却又从不主动出击。现在又知道了这么多的内情,这楼齐云没扣下自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会帮自己呢?估计也是盼着自己在这大漠之中自生自灭吧!

    想让她就这样回去?恐怕还没等她找到回蓝火教的路就已经饿死在路上了,更何况这大漠的夜晚可能还有野兽之类。她许乘月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那个飞凌羽以为几句嘲讽自己就会受不住气愤然离开么?

    对于这种看扁她许乘月的激将法,她只会回答三个字:想、的、美!

    “告诉你们,本郡主决定不走了。你们是留下我当人质还是通知蓝照天把我领回去也好,反正我是不会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的。要马没马,要水不给,你们分明是欺负人。我不走了!”打定了主意的许乘月反而轻松自在了。

    秦雪初方才已经说了暂时保持以不变应万变,让她能够安稳的度过最后一段时间,至于之后的事情那么显然就是北高楼的态度了。虽然不知道这宝藏的真假和如何处理,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定要那笔宝藏,但是她能肯定这个楼齐云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再说,还有这么多人在,父亲与他们又还没有正式翻脸,想想他们也不会对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下手吧!与其渴死、饿死、累死在路上,还不如舒舒服服的在这里呆着。反正自己离开蓝火教已经几天了,大哥一定会猜到她是跟苏晚晚来了北高楼,到时候等大哥来接走她不比现在受气而走要好得多?

    许乘月看看众人的表情,那还真叫一个精彩。果然自己那番话让他们没有想到,一个个都满脸的惊讶和疑惑的瞧着自己。尤其是那个飞凌羽,一脸的高傲之色让她觉得甚是不爽。楼兰多少年前就已经亡国,现在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吗?

    飞凌羽原本不过是故意讥讽许乘月两句,没想到许乘月顺着梯子就下,现在倒是不好把就这么丢出去了。她明白这里没有人会想要对许乘月怎么样,更不会拿她来威胁正武王。

    秦雪初倒是觉得许乘月这事儿有些意思,不是因为许乘月这话的本身如何,而是楼齐云听了她的话之后的反应。在她的印象和判断里,楼齐云虽然有时有些玩性,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十分收敛。别人看来他依然是那个犹如谪仙一般的丰神如玉、顾盼凌然。

    不过秦雪初方才注意到楼齐云对许乘月似乎有些不喜,不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就算许乘月是正武王的女儿,但是正武王与北高楼的关系不过是一个想要,一个还没想好给不给而已,也不算是什么对立。楼齐云没有必要因为北高楼的立场对许乘月有迁怒,更何况楼齐云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迁怒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

    只能猜测是在他们没来之前或许许乘月有什么举动让楼齐云觉得不妥或者反感了,这倒是一件稀奇事!自己这般在北高楼生事,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也没有怎么样,倒是对一个丫头片子生起气来了!

    “郡主不必多心,楼公子必定是欢迎你留在此处的。只不过既然郡主方才已经知道了雪初的身世和这段时间的种种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应该知道此时让你回到蓝火教也是不妥的。不如郡主就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等雪初后事一了我想大哥他们一定会送你回帝都的,或者你到时候也可以和越沣公子一同回去。”

    一切因自己而起,也因自己往事重提,更因自己加速了事态的发展。可如今她已经命不久矣,在这段时间她决不能让正武王知道她的决定和想法,否则恐怕正武王一定等不及便要来北高楼了结此事。

    所以,许乘月不能离开,绝对不能!

    秦雪初看了一眼楼齐云,心里叹气:没想到自己这大漠一行竟然能够结识楼齐云这样的人!而这北高楼此时便是他们最佳的栖身场所,除了她和沈延庭之外,所有人都会在此暂留。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恐怕他心里早气急了吧?

    楼齐云心里自然气的慌,气他堂堂北高楼之主竟然被秦雪初随意便取代了做主之权;气他如此宏伟神秘的北高楼竟然被秦雪初当做了江湖客栈一般使用。先是她自己和沈延庭,然后又是秦府和五灵庄的这些人,现在还要把这个许乘月留在这里。

    可是,尽管如此,他又能怎样?暗中看了一眼同样心事重重的沈烈鸣,沈烈鸣也是正瞧着自己。

    楼齐云清楚沈烈鸣的眼神之中的意思,更明白自己无法拒绝秦雪初的要求。

    “随便你们,等你死后,我欠你的也就还了。算起来还是你欠我,我原本是指望着你帮我做些事情才会多次出手相助,结果你却不惜命,非要给你的如意郎君同生共死。我不想管你们的这些事情,不过既然来了我也不会不留,你死之后这些人便跟我北高楼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还是请各自打道回府吧。”

    扔下这些话楼齐云便穿过众人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章 析情解况称帝事

    楼齐云一走便只留下众人愕然,楼齐云一口一个“等你死后”让他们又想到无法回避的事实:秦雪初只有三月有余的性命了,而沈延庭也不过是半年而已。

    如今众人齐聚于此,本该是皆大欢喜之事,却独独这两件事让他们难掩黯然失色。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可是秦雪初呢?郦澜青呢?她又有何错在先?为亲人报仇,为血仇了结。这些都是她本就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天意弄人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时间众人都默然不语,连方才还咋咋呼呼的许乘月都不说话了。她不讨厌秦雪初,甚至可以说有些欣赏她。秦雪初的胆识和性格让她这样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觉得若是有女子如秦雪初这般风华,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天妒红颜,没想到原本就身世可怜的女子偏偏爱上了一个短命的沈延庭,更可怜的是连她自己都命不久矣,甚至比沈延庭还要早的离开人世。

    秦雪初见他们这般,只好打破这沉重氛围,道:“晚晚,你不是说墨云还在昏迷吗?我们带延信去看看吧。”

    苏晚晚回神答好,却不知道白木尘把秦墨云安排在什么地方,只好瞧着他。白木尘明白,便在前面带路,领着秦雪初他们去秦墨云歇息的房间。“不知时”并不是什么毒药,对于沈延信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喂下秦墨云吃下解药之后便嘱咐让他在此处歇息便好,等一觉睡醒便会恢复正常。

    众人宽心便离开秦墨云的住所,苏晚晚原本打算留下来照顾秦墨云。只不过被秦雪初和秦毓景一再劝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再加上沈延信一再保证安然无事之后才在侍女的带路下回到给她安排的房间休息。这三天三夜她未曾敢好好休息,夜里赶路的时候也只能在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停下来稍微闭眼眯一会,此时再也坚持不住疲倦,倒头便睡了。

    而其他人便各自回房,沈烈鸣自然是与沈延冰和沈延信相聚团圆,又让沈延青去照顾沈越沣。回头便和沈延冰与沈延信说了沈延青和沈越沣如何情愫渐生、沈越沣如何英雄救美诸事。沈延冰和沈延信听了倒是觉得这也算是好事,毕竟他们对沈越沣的印象还不错,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了婚约,若是好事能成也是命定姻缘。

    沈延信好奇问起当时怎么没听说过沈延青和帝都沈家有过婚约,沈烈鸣笑笑解释那是因为当时他意识到沈延冲越来越难以控制,担心将来沈延青无法自保所以才会想给她许下婚事早日出嫁。而选择帝都沈家,自然一来是因为沈家的势力和地位在那里,沈延冲不敢擅动。

    更因为帝都沈家和正武王府关系匪浅,到时候正武王政变之时沈延冲必定效力,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沈延冲的目的和面目,自然是会反对和阻止。沈延冲反击之时,已经嫁做人妇的沈延青也能够得以自保。

    沈延冰和沈延信听了沈烈鸣的解释也只是笑笑,他们才不会觉得父亲偏心只会给沈延庭和沈延青安排了去处。他们身为沈烈鸣的儿子,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要留在五灵庄稳定局面以及解决沈延冲这内部矛盾。又怎么会、怎么能任由沈延冲将五灵庄和父亲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许苍桦要做的是篡位夺权的惊天之举,若是事成,沈延冲自然是不愁前途;可若是败了,那便是株连九族的灭门之灾!沈延冲不仅赌上了他自己,更是赌上了五灵庄!

    “延冲绝不是冲动之人,他既然选择了与正武王为伍自然是经过了慎重考虑和仔细判断。如此看来,恐怕正武王是有备而来,大事必成啊!”沈烈鸣很清楚沈延冲绝不会拿自己的姓名去做一件他没有把握或者明显会失败的事情。

    沈延冰与沈延信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朝堂之中这些夺权政变他们并不是很明白,所以也无法揣测正武王的兵变到底进行到如何地步了。只不过如今民生不济,国势也日渐败落,虽说暂且没有大的**和战争纷乱,但是照如今的形势只怕也没有几年的太平日子了。

    这样的局势之下,正武王企图政变夺权、自立为王,也不只是好事还是坏事。正武王的为人他们不甚了解,不过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他如何赈灾和平乱的事迹。倘若正武王真的能够做成这件江山易主、山河改姓的大事,或许也说不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爹,正武王是不是太过自视甚高或者说他太过大胆?他虽然手握重权强兵,但不过是一个外姓王爷,并非是皇室血统。篡权夺位这种事情讲的就是出师有名,他一个出身江湖的外姓人如何有坐上帝位的资格和名分?”沈延冰说的是人之常理。

    “二哥说的对,难道这正武王是想扶持哪位皇子继承帝位?”沈延信只能做此猜想,毕竟正武王的计划名不正言不顺。当朝帝王虽然已不年轻,却一直未立太子。据说是后宫争宠不断,再加上皇帝本人也十分痴迷于长生丹药之术,一心觉得自己暂且无需立太子之位。

    正因为这样,沈延信才会觉得正武王应该是选定了一位皇子,继而助他登上帝位。这么说起来的话,正武王所做的一切便只是一场夺嫡或者党争。只不过简化了其中诸多过程,而是直接行逼宫之事罢了。

    “正武王绝非甘愿屈居任何一位皇子之下的!”沈延信的猜测被一道声音打断。

    原来是秦雪初推着沈延庭来了,身旁跟着秦毓景和洛云霄。两人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还是掩不住神采,沈烈鸣等人自然是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洛云霄顽疾得癒这两人当然是掩不住喜色了。

    “爹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在北高楼的这段时间休息的很好。我想过来和你们说说话,正好秦大哥和洛姑娘也想过来坐坐,所以就一起过来了。”沈延庭见沈烈鸣一副担忧模样,趁着他还没开口便先截了沈烈鸣的话。

    沈烈鸣只好作罢,让沈延冰帮忙将沈延庭推了进来。洛云霄给众人添了茶便也落坐,如今她的气色大好。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刚才听说的秦雪初只有那么短的时间了,心里难免叹息。

    秦雪初不想她再细想这件事情,便转移话题道:“方才听你们在说正武王是为了扶持某位皇子,这绝无可能!”

    “对啊,雪初你刚才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他还真想将这江山改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会不会想的太过简单,满朝文武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这可不是一个王爷能够做到的事情。

    秦雪初微微摇头,“你们想想如果只是帮助皇子登上帝位,逼宫、暗杀、伪造遗诏等等,这些都是凭借正武王的势力和能力都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重新趟入江湖这个他曾经主动离开的地方?”

    沈烈鸣低声赞同,“雪初说的没错。正武王设下如此阴谋阳局不可能只是为了党争,更不会只是为了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这个地位他如今便已经是,换做另一个人坐上帝位也是一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笔不划算的买卖?”

    “所以,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自立为王?这怎么可能,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沈延信觉得这个正武王简直是太过好高骛远。兵变助人称帝还差不多,他一个外姓王爷怎么可能推翻整个朝廷去改朝换代!

    “也不一定。”沈延冰却并不是很赞同沈延信的话,说道,“别人或许不能,他时或许不能,但是今日此时正武王去做的话不一定就不能成。”

    秦雪初露出一起赞赏之意,沈烈鸣也让沈延冰说说自己的想法。

    沈延冰想了一下,缓缓地道,“改朝换代这种事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民生渐下,百姓的生活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虽不说遍地饿殍但是也是天灾**不断,民间对皇帝和朝廷的怨言也是渐渐加重。再加上朝野上下官僚作风严重,冗政冗军,近年来连番邦外族都明显意识到中原民心不稳、军心不定,常常借机兹事。”

    “延冰说的都是事实,秦府产业遍布南北,各行各业都有涉足,所以对百姓生活和民生也算是有着切身了解。”秦毓景不禁想到近年来日渐加重的苛捐重税,何尝不是君王昏庸、朝廷无德的体现?

    看似一平如水,实则早已矛盾暗积。虽无大错,却是无功。当今皇帝在位期间虽然并非暴君,但是也没有什么建树和政绩。可是时间在前进,环境在改变。你不进,己则退。

    一个在其位却不谋其政的君主,又如何能够在这不进则退的历史洪流之中守住江山!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细细推测身份谜

    沈延冰又道,“正武王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手握重兵且武功高强、手段凌厉,经过这么多年在朝中的经营和蚕食,想必收服朝臣不是难事。而皇室并无德高位重的皇子可以继承皇位,所以如果正武王想要篡位夺权也并不是不可能。至于与大哥和薄华联手应该是想要借助江湖的力量来稳定人心,毕竟此事风险太大而且后期一定会有不少隐患需要根除。”

    说白了,薄华和沈延冲不过是正武王用来制衡江湖以及他日为其铲除异己的工具而已。朝廷他可以掌控,但是江湖却是隐患不少。各门各派总不能保证并无一人对新政不满,而德高望重的五灵庄则安放在江湖的一枚绝佳的棋子。更不用说还有本来就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组织奉剑楼。

    秦毓景也道:“现在看来正武王所谋之事虽然惊人但竟也有大半的胜算!这蓝火教原本就是正武王结识的蓝照天在朝廷的支持下创立,如今既然正武王已经对朝廷有了异心这蓝火教恐怕也是他的门下了。”

    否则,蓝火教又怎么会同薄华和沈延冲搅和在一起?没想到这正武王竟也对这宝藏打起了心思。不过也是,改朝换代需要的不仅仅是人力,更需要财力。如今百业俱困,正武王若是真的登基为王必定要兴民生、举百业。否则又怎么能够得到民心、安抚经过政变之后动荡的人心?而这一切都需要钱财,而且是巨大的一笔钱财。

    看来如今的国库已然没有多少财富,更不用说正武王还需要花费巨资来拉拢和说服朝臣。楼兰宝藏,便是正武王许苍桦这一场持久战的财力支持,所以他一定要得到!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有心设计和推动秦雪初等人踏上这大漠寻宝之旅。借着秦雪初之手与北高楼周旋,等宝藏的下落得知之后再据为己有。

    “可是这大漠之行是雪初早已决定的计划,是为了带云霄来寻找火鳞蛇治病,只不过后来姑姑让雪初去警告和打探宝藏的消息,才会让沈伯父您不得不假死避事。这是计划之外的变故,正武王应该是不知道您会假死、雪初会接走延庭,以至于我们全部来到大漠。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正武王又怎么保证我们会来大漠?”秦毓景有些不解。

    如果没有沈烈鸣假死、沈延庭“失踪”,他们还会不会来大漠?

    “会,我们还是会来大漠,不过可能没有这么多人。不过正武王的目的是引雪初来此,因为北高楼只会对风雨阁的遗孤才会松口。而正武王如此确定雪初会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洛云霄看着众人道,“那就是我!”

    “你?”沈延冰不是很明白,毕竟他还不知道洛云霄的真是身份。

    于是秦雪初便把洛云霄的身份和来历说了一遍,沈延冰这才明白洛云霄为何会有此一说了。

    “你是说那个无回门也是正武王的势力?”沈延冰只能这么推测。否则无回门为什么要派洛云霄接近秦雪初?那是因为洛云霄的病必须以火鳞蛇的蛇胆做药引,所以秦雪初一定会来大漠。

    “我打探火鳞蛇的下落多年都没有收获,却偏偏在那段时间有了消息。如今想来一定是正武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才会放出消息引我来大漠。”秦雪初明白不管是真是假,她也一定会来的。

    有些事情,是你明知道不会成功也要去做的。有些人,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和不顾的。

    洛云霄更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竟然是如此被算计,看来棋林早就做好了双重准备。即使自己背叛了他选择了秦雪初,也只是顺了他的意加快了秦雪初对她的信任,增加了来大漠的可能性而已。

    原来始终还是被他算计,还是连累了秦雪初。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更觉得心中过意不去。秦雪初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不必自责。她和洛云霄默契如此,又怎么会不知道洛云霄此事的心情。

    “看来这无回门的作用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个蓝火教,毕竟蓝火教里还是有不少当今皇帝的心腹。等许苍桦称帝之后恐怕这蓝火教也留不得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口中的棋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许苍桦绝不会轻信一个人,除非这人有着过人的能力和极度的忠心。要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事,而是随时会被满门抄斩的死罪之事!”沈烈鸣很奇怪这无回门的门主究竟什么来历。

    秦毓景也很好奇,也赞同沈烈鸣对于无回门的定位。这无回门神秘莫测,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只不过近年来才异军突起渐渐走进江湖人的视线之中。只不过依然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自己背后之人的身份和底细。这一切,犹如当年蓝火教的崛起和壮大。

    洛云霄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和玄乾都是在年少的时候遇见也还是半大少年的棋林,而且似乎棋林那时候已经有自己的人手能够调遣,因为来教他们功夫的人并不是棋林。

    她只能实话实说她也不清楚棋林的来历,只知道苏晚晚也与棋林似乎是认识的。她想起了当时还在洛阳的时候,那一次自己约来苏晚晚是想探探她的底细,却没想到棋林突然赶来带走了苏晚晚还警告自己不许再插手苏晚晚这件事情。

    “苏晚晚是蓝火教的人,棋林却护着她。难道棋林也是蓝火教的人?”洛云霄突然想到这一点,可是又觉得有矛盾之处,“可是也有可能是棋林因为也是正武王的人,所以怕我打乱了正武王的计划。”

    沈烈鸣微微皱眉,他觉得棋林这个人绝不是那么简单。洛云霄提到了他和苏晚晚的事情倒是让他心里有了些猜测,不过毕竟只能是猜测。

    “雪初,你可曾与那棋林交过手?”沈烈鸣问道。

    秦雪初一怔,想起了那次尴尬暧昧的相遇。那次若不是他,恐怕自己就真的被朱盟辛他们给得手了。而自己当时孤注一掷的选择,果真是救了自己一命。而那个自称棋林的男子,却做了那般对自己无礼的事情。

    严格来说那并不算一个吻,只不过秦雪初不喜欢陌生人这样侵犯自己的自尊。一开始她有些惊讶和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后来她仔细想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明白了。

    “棋林,不仅仅是棋林。”秦雪初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确定了自己这个判断。

    棋林,不仅仅是棋林?那他又是谁?

    “他还是蓝火教的少主颜落回!”秦雪初肯定地道。

    颜落回?!

    没有想到秦雪初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和你不明白她又是如何得到这个推断。

    苏晚晚是蓝火教的人,而棋林认识苏晚晚,这说明起码棋林和蓝火教有关系。再者,据洛云霄和玄乾所说这棋林总是面无表情且行踪不定经常很长时间都不在无回门。这说明很有可能棋林是用了易容术,而且是比较简单的人皮面具而不是像她和沈烈鸣这样的精致易容。

    而经常离开无回门则是因为他要奔波于蓝火教、帝都和无回门三处,自然分身无术。更重要的是玄乾曾经告诉她棋林有一次被他看到过和一个中年人见面,而那个中年人的颈后有一块疤。巧得很,程孟便有这么一块疤。颜落回和正武王府关系匪浅,棋林又与正武王府有关联,两人同样神秘,同样行踪不定,从不同时出现。

    除此之外,棋林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半分惊讶,更没有追问自己的身份,很明显他是知道她就是秦雪初的。可是那时候她是第一次与棋林碰面,如果不是事先见过洛云霄画的那副画像她也不会立刻便知道那个人是棋林。这只能说明棋林这个人曾经见过她,而且是知道她的女子身份的。

    想到此处,唯一有可能知道她女子身份的只有颜落回。因为当初自己在清平寺和颜落回交手遭到蓝火教人的暗算之后负伤而归,身中“碧海青天”之毒性命垂危。当时秦雪初昏昏沉沉之际曾经听到脚步声,然后等她醒来的时候便是秦毓景告诉她有人留下了解药所以她才能够得救。

    如此看来当时她听到的脚步声只能是留下解药的人,而这个人除了颜落回又能是谁呢?虽然大哥当时没有道破他已经发现自己是女子这件事,但是她也能从他的尴尬神色中猜出来大哥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颜落回既然留下解药一定是抱着不想她这个猎物死的太早的好奇,等他跟着自己来到秦府门外一定猜到了她就是秦雪初。

    或许原本颜落回是不知道秦雪初是个女人的,只不过既然好奇的留下解药想必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那么在大哥给自己治伤又发现自己是女子的这个过程也一定被颜落回收入眼中。所以,颜落回是早就一个知道她是女子也认识她的人。

    如果说棋林不是颜落回,那么在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绝不会是那般反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有底夜探敌营

    颜落回此时并不知道秦雪初等人在议论他的身份,也不知道秦雪初早已经知道了他既是无回门的棋林,也是蓝火教的颜落回。此时的他和许无闲正站在许乘月的房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颜落回的愤怒显而易见。

    “大哥,乘月她会不会出事?”许无闲是在许乘月和苏晚晚她们离开的第二天一早来找许乘月,才发现没了她的踪影。

    “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带着苏晚晚救走了秦墨云。”原本那日他与薄华分开之后是准备去找苏晚晚的,他看得出当时苏晚晚是有事要和他说,心里想着应该是秦墨云的事情所以才会去找她。

    可谁知半路上却被傅白臣叫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忙到深夜才得了空,自然也就没有再去找苏晚晚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去苏晚晚的房间却扑了个空,料到苏晚晚已经知道了许无闲兄妹就是当年帝都别院的那对玩伴,估计着苏晚晚可能去找许乘月了也说不定。

    出乎意料的是许乘月也不在房中,只不过碰到了许无闲,颜落回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异。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来回报秦墨云被人从地牢地牢中救走,一时间三人同时不见了踪影。

    原本颜落回就知道蓝照天留下秦墨云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他日用以威胁秦晋远之用,他太了解许苍桦的手段,永远都是那么善于攻心。秦墨云和苏晚晚之间的那点情愫,恐怕早就被他和蓝照天所知。

    留下秦墨云绝对是和苏晚晚有关系,想来想去估计也是什么等着苏晚晚自己往下跳的陷阱。苏晚晚太过单纯心善,连他都能看得出经过这半年时间她对蓝火教的忠诚不若从前,更重要的是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世和前往秦府的目的产生怀疑和动摇。

    这样的一颗已经不足以全心相用的棋子,蓝照天和许苍桦是绝不会再委以重用的,但是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苏晚晚这样一颗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可用之人,所以一定会借着秦墨云生出一番事端。

    没想到当时自己的一番提醒并没有让苏晚晚加以警惕,还是如此掉进了蓝照天设下的陷阱,至于这陷阱的目的如何,具体又是怎样的算计他并不知道。许苍桦和蓝照天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告知自己,而自己存在的目的不过是许苍桦在蓝照天的一颗棋子而已。

    人人都是棋子,谁又不是呢?

    蓝火教的地牢何其牢固,更不用说秦墨云本应该是严加看守之人,凭着苏晚晚这样一个不会丝毫无功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救出秦墨云!分明是蓝照天有心设计,故意让他们离开罢了,只可惜苏晚晚竟这般愚蠢的迈进了别人为她量身定做的圈套。

    秦墨云留在蓝火教并不会有性命之忧,蓝照天也绝不会对他如何,可是如此贸贸然离开这里他们又能去哪里?除了北高楼,别无他处。因为那里有蓝照天不能轻易招惹的楼齐云,因为那里有他们走散的同伴。

    可是颜落回实在没有料到许乘月竟然也会同苏晚晚一同离开!不过细想下来可能这也是事出巧合,想来许乘月应该是不会有所准备偷偷离开这里的。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到大颜落回都是疼爱有加,对她的性格和脾气也是十分了解。

    如今看来大有可能是许乘月和苏晚晚当时应该是在一起,正好发现了首位松懈的地牢,自然受不住这吸引力。她们连包袱和水粮都没有收拾,就这么离开了在他们眼中“危机四伏”的蓝火教。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离开这里,才是危险的开始?

    既然有心让苏晚晚带走秦墨云,想必蓝照天早就在暗中看到了这一切的经过,包括看着许乘月一起离开。蓝照天无法出手干预自己的原定计划,恐怕也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许乘月误入他的计划之中吧。

    颜落回看着人去房空的此时此景,心里既困惑于许苍桦究竟想利用苏晚晚这颗废棋做什么,又担心许乘月到了被高楼之后又是如何一番光景。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以他对秦雪初等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对许乘月下手,只不过许乘月恐怕要听到许多关于许苍桦和蓝火教的背后事情了。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你让蓝教主赶紧去找找乘月吧!”许无闲心里想着许乘月当时对自己的喝斥以及对沈越沣之死的不愤之色,心里有些担心许乘月是负气而走。

    他也是刚刚才从大哥的口中得知原来苏晚晚就是当年别院里的那个小姑娘,这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许乘月会帮苏晚晚一起救走了秦墨云。

    颜落回脸色难看,对许乘月和苏晚晚的单纯和愚蠢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么简单又明显的陷阱,两人竟然不疑有他就这么遂了他人的心意。如今他就算和蓝照天提出要去北高楼带回许乘月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北高楼,蓝火教。楼齐云,蓝照天。从多年前楼齐云接手北高楼开始便一直保持互峙的状态,绝不会主动出击另一方。楼齐云的底细他并不很了解,仅凭他一人想要从北高楼带出许乘月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更何况这样的话等于打草惊蛇会坏了许苍桦的计划,他也不愿许苍桦大事不成。

    他早就知道许苍桦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更明白这一切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沉重。所以,他们所有人都是破釜沉舟,绝不能有失误的时候。否则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必定会付诸东流水,成为一场空梦!

    “哪也不用去,乘月不会有事的。”蓝照天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没有冒险将许乘月留下吧。

    许无闲听了颜落回的话,又见他脸色沉重,心里纵然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对于这个大哥,一直都是十分信任和钦佩。强者,总是令人产生敬意的。更何况这个强者对他和乘月又是如此纵容和宠溺,也是因此他们三兄妹的感情其实十分要好,只不过大哥常年不在帝都,所以这次他们才会借着游玩之名来到蓝火教看他。

    当然,这一场跋涉又岂止仅仅是为了见到大哥。这一点,许无闲知道,颜落回知道,蓝照天知道,只有许乘月不知。

    颜落回知道许无闲心里还是不放心,只能解释道:“楼齐云不会为难她,秦雪初他们也在北高楼。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和目的,也绝不会对乘月下手。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

    许无闲点点头,只能听从颜落回的意思先回房,听说这段时间奉剑楼的人都会在蓝火教,所以让他无事不要去前院,免得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节外生枝。

    待许无闲走后颜落回便也离开了许乘月的房间,心里想着昨天傅白臣叫走自己又让自己忙到深夜。现在想来恐怕也是蓝照天担心自己会插手他们的计划,所以才借机拖住他不让他和苏晚晚有机会碰面。

    虽然方才他理智冷静的安慰许无闲,但是毕竟北高楼是他如此不知深浅的地方,把许乘月留在那样一个地方他也不放心。就算带不走人,去打探一二也不是不行。

    心里有了想法,颜落回便拿定主意必定要亲赴北高楼一探究竟。而此行究竟是为了察看许乘月的情况还是记挂着秦雪初的伤势,颜落回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想不清楚也是一件好事吧,他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心意?如何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子?而这女子也早有了心上人,甚至为了那人甘愿受了三鞭,把自己陷入了性命垂危的境地。

    那一晚,若不是他,秦雪初早已无性命,可自己在她的眼中却只能是棋林的模样。若是以颜落回的面目面对她,恐怕她只会提剑而来杀了自己这个蓝火教的少主吧。

    都说:情不知何起,而一往情深。大概说的就是颜落回此时的心境吧。

    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明理不清的心绪,颜落回徘徊在北高楼的远处。远远的看着矗立在黄沙之上的北高楼,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此处。第一次便是上次把重伤的秦雪初在这里交给了玄乾,也不知道玄乾是否看出了棋林就是颜落回。

    颜落回又想起了当时站在远处的那个没有看清楚的人影,那人究竟是谁?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可是却又不像是洛云霄。一个和玄乾在一起的女人,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连日来都是好天气,此时的夜晚也是月染春日的芳华,点缀着些许零星,更显得明日必定是一番晴朗的天气。夜色渐浓,渐渐的也陷入了寂静无声的氛围。

    而此时颜落回已经将马留在原处,自己则是徒步前往北高楼。从外观便可以看得出北高楼内必定是十分宽广的布局,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许乘月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能尽快一间间找或许运气不错的话会有收获。

    才来道城墙之下还没等颜落回跃上墙头,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说明来意欲交易

    颜落回没想到大门会突然打开,连忙闪到一边全身戒备起来。此时也无处躲避也来不及躲避,只能见机行事。玄色大门缓缓打开,伴随着沉重的金属门动起来的声音,一个人影被从里面推了出来。

    那人被不客气的推出门外,紧接着又从门内扔出一个包袱,还有一匹马踱着步出来。颜落回见那人捡起地上的包袱拍拍沙尘,眼看着眼前的大门又重重的关上了。口中不知道在嘟囔这什么,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便感觉周围似乎有些异样。

    梅言立还没来得及站稳,便感觉一丝冰凉冷意贴在自己的脖颈之间。不敢妄自回头以免被脖子上的利剑所伤,只能战战兢兢的试探着身后究竟是什么人。

    “你,你,什么人?”被楼齐云丢出来就算了,竟然刚出门就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也是够倒霉的了。

    颜落回听出了梅言立的声音,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他?

    据颜落回从黑金焱那里知道的情况来看,梅言立是被白木尘留下了,此时应该也是被扣在北高楼才对,怎的被丢了出来?

    收回手中的长剑,颜落回冷冷地出声,“是我。”

    梅言立见危险已经解除,才敢慢慢回头,发现身后之人是颜落回之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要是其他人在这里,他可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梅言立本想和颜落回说话,又不放心的看了看颜落回身后的大门,见确实已经无人在此处的时候才让颜落回先带自己回蓝火教,他会在路上解释来龙去脉。

    颜落回原本是想来打探一下许乘月的境况,或者内心不愿承认的还有那份想要确定秦雪初安然无事的担忧。听了梅言立的建议却没有打算立刻就走,只好问他许乘月的情况如何。

    “乘月没事,他们这些人不会伤害她的。而且,而且——”梅言立似乎欲言又止,看了看颜落回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而且什么?”颜落回有些不耐烦,不明白梅言立有什么好顾忌的。

    梅言立支支吾吾,最后只好道:“而且乘月说她不想回来。”说完便不自觉地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这颜落回一向冷酷,虽然自己是知道他的身份,也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可是却从未如此单独相处过。他知道颜落回对许无闲和许乘月兄妹的照顾和手足情深,此时他听了自己的妹妹如此任性可不要十分恼火?想想刚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冷剑,梅言立都觉得有些害怕。

    颜落回除了对许无闲兄妹有些温情模样,其他时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索命的阎王一般冷血无情、令人望而生畏。

    果然,颜落回听了梅言立的话之后皱紧了眉头,连梅言立都看得出他握剑的右手绷紧了力道,看似随时都会发怒。

    最后颜落回却只是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只说了一声“随她去吧”便带着梅言立一人一骑赶回蓝火教。梅言立不敢多问,只知道既然许乘月没有危险而颜落回又知情不管,那他也只能先回蓝火教了。

    颜落回勒了一下缰绳等着还在后面的梅言立,待他赶上来之后才问道,“说说怎么回事吧?”

    梅言立只好与颜落回并肩而行,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醒了之后与沈延冰和沈延信来到人间渡,以及白木尘从人间渡将他们三人接到了被高楼,却又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离开来等事一一道来。

    “那你怎么又被丢了出来?”颜落回冷声道。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这背后之人是许苍桦,也知道了梅言立与正武王府的关系,否则不会扣留下梅言立以便他来到蓝火教。如果梅言立去了蓝火教,是不是就会让蓝照天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他们才会软禁了他,让他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可是颜落回不明白楼齐云和秦雪初他们为什么又把梅言立放了出来,也不明白究竟梅言立知道了什么样的信息让他们这般顾忌。

    梅言立叹叹气,说起自己能离开北高楼这件事情倒是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自己对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奇怪,这又要从今天白天的时候楼齐云带着秦雪初来见他开始说起。

    原本自己被困在房中寸步难移,心里正苦于不知该如何离开北高楼,至少能够联系上蓝火教的人。没想到楼齐云和秦雪初却先来见他了。而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可以离开了。

    “你可以离开了!”那个楼齐云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冷冷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梅言立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尴尬地道,“楼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将我困在此处?我们不是几月之前才见过面的吗?”

    楼齐云嘴角轻扬,却不是熟人见面的微笑而是一丝冷笑,“你们诓了我,让我千里迢迢的从大漠赶到中原。我没迁怒于你就不错了,还在这和我攀关系、套交情。”

    梅言立更觉得手足无措,楼齐云这话说的倒是事实。当时父亲受了正武王的委托好不容易才把楼齐云从大漠请到了帝都,结果楼齐云与正武王并没有谈妥,最后虽然不是不欢而散但也确实是他们说谎在先。

    “楼公子见笑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送公子回程而已。你我之间并无恶交,何以楼公子要将我软禁在此?”梅言立又看了看在一旁不做声的秦雪初,道,“雪初公子,你怎么不跟楼公子解释一下呢,我们可是一道来的呢。”

    秦雪初见梅言立提到了自己,更是觉得好笑,“梅少主应该很清楚雪初不是雪初吧。”

    雪初不是雪初,那自然是郦澜青了。

    梅言立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而自己也无需再假装事外人一般无辜了。

    “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楼公子你和王爷的交易不成也就罢了,还不至于和王爷作对吧?”梅言立觉得楼齐云应该不会这么选择,因为确实得不偿失。

    楼齐云却不回答梅言立,只是望着秦雪初,“你看,我说此人不能长留于此,以我的立场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安置他?”

    看到楼齐云和秦雪初说话的神态语气,梅言立也看得出他们二人已经达成同一立场。心里更觉得此时自己的处境不妙:如果北高楼站在秦雪初一边,那么正武王的计划便会遇到十分棘手的麻烦!

    秦雪初面色憔悴,此时当然也不会对梅言立如何。今日过来只不过是想借梅言立之口给蓝照天和正武王传个话而已,所以也没打算绕圈子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梅少主,麻烦你转告正武王,他和楼公子之间的交易可以容后再谈。但是雪初和他之间的纠葛,我已经不打算再深陷。风雨阁的恩恩怨怨,蓝火教的阴谋阳策,我也不会再插手和参与。”

    “你,你知道了?”梅言立听她提起风语阁,心中有些感触:毕竟他也是她的表哥啊!

    秦雪初面无表情,“当然知道,一直都知道,否则正武王又怎么会如此费心的引我来大漠,又怎么会如此确定北高楼会同我联手?不正是因为我本非秦雪初,实则郦澜青?”

    如果她不是郦澜青,如果不是。一切还会不会如人所愿,一步步走进这泥潭?

    “一切都如正武王所计划,我们都来到此处,楼公子也愿意相助。只可惜——”秦雪初戛然而止。

    只可惜什么?

    梅言立没敢开口问,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好似问出口便再也改变不了局面。

    “只可惜雪初命薄,你转告正武王我还有三月有余的性命而已。我已经决定抽身而退,这些事情我不会再插手。等我死后楼公子会重新与他相谈当初王爷所求之事,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和蓝火教不等再打扰北高楼,也不能再设计和伤害秦府和五灵庄一众人等。”这是秦雪初开给正武王的条件,而筹码则是她千辛万苦同楼齐云求来的。

    是求来的,也是说服来的。而楼齐云也只能选择这个建议,因为时机已到,因为别无他选。

    他选的是秦雪初,可是秦雪初却命不久矣。他信任秦雪初,所以也尊重她的选择。

    梅言立听着秦雪初的话,心里凉了大半截。没想到秦雪初真的这么快就油尽灯枯,看来正武王的苦心谋划最后还是一场空。只不过秦雪初所说的他日再谈,又是几分真假?

    他知道正武王求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东西对北高楼有多重要,更重要的是楼齐云在这场交易之中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得。这样一场得失悬殊的交易,秦雪初的话能够做主?

    眼神不自觉的看着楼齐云,似乎是想得到他的肯定和确认。

    “她说的是我的意思,只不过——”楼齐云也学秦雪初卖关子。

    梅言立正欣喜,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楼齐云口中的“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条件。

    “只不过这次我不会再去中原,让他亲自来大漠见我。”对于上次被诓一事楼齐云始终心有介怀。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之将死其言善

    “他要见他?”颜落回有些诧异,没想到楼齐云竟然会改变主意主动约见正武王。

    梅言立骑着马跟在颜落回身后,不敢有隐瞒,只能将那日与楼齐云和秦雪初的谈话一字不漏的道来。

    “对,楼齐云说这段时间蓝火教不能干扰,王爷也不能有异动,一切事情等秦雪初死后他会再联系我们。”梅言立也没想到秦雪初真的这么快就要丧命,不过看起来她确实是十分憔悴,似乎身受重伤。

    等她死后?!

    颜落回忽的拉住了缰绳不再前行,心中一荡,没想到今夜竟然得知如此消息。原来上次她的鞭伤竟然如此重,已经危及性命了?

    或许只有到了此时颜落回才敢承认他确实是牵挂这她的。为了什么?是那世人口中所说的“情不知何起,一往情深”吗?

    “秦雪初受的伤很重?”良久,才问出这句话。他进不了北高楼,不知道她的情况,只能问梅言立。

    梅言立只当他是在意是否是秦雪初在故弄玄虚,并没有注意到颜落回眼神中的关切。更何况他对秦雪初的病情并不十分知晓,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之前我和沈延冰他们在那个人间渡的时候,那个白木尘来接走我们的时候确实说过楼齐云有个中原朋友身患重疾、性命垂危,说的应该就是秦雪初了。那天我见她确实脸色不好,估计此言不假。”

    果真如此。

    颜落回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失神到如此,竟然乱了方寸,失了理智。否则他方才怎么会有一种要折回北高楼见她一面,亲自问个清楚的冲动?

    去了又如何,那里有她信任的朋友,有她所爱的男人。而他,在她的眼里不过是哪个神出鬼没的棋林罢了。更何况经过了两次的相遇,一次失神轻吻,一次狼口救人,恐怕她更加不愿意见到自己,因为她从来都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狼狈姿态,更不愿欠下别人的恩情。

    而他,恰恰两点都占了个全。

    何况他还是蓝火教的颜落回,更是许苍桦的儿子。这样的身份,在她的面前有何立足之地?他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吗?否则又怎么会万般克制,千般缭乱。

    “乘月呢?她不肯跟你回来,还是楼齐云不愿放人?”不想再在这个漩涡里挣扎太久,颜落回只好岔开思绪。

    梅言立苦着一张脸,他如今安然无恙,却留下了许乘月在北高楼。如果颜落回和正武王知道了恐怕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了,可是这也不能怪他啊,分明是许乘月自己死活不肯走。

    楼齐云和秦雪初说了那些话之后便让梅言立带着许乘月离开,好把这场交易早日转达给蓝照天和正武王。当梅言立兴冲冲的和许乘月说了他们可以离开的时候,许乘月却不肯走。

    “我不走,你自己回去。”许乘月干脆的说明了自己的决定。

    “你疯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给你大哥和王爷添麻烦。”如果他日交易有变,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拿许乘月作为对付正武王的筹码。

    许乘月却不管,更是一脸我行我素的模样,让梅言立在一旁干着急。许乘月不想为难他,只好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和不想离开的原因。

    “我不走是因为蓝火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北高楼能好的了多少?之前蓝照天派人追杀沈越沣和沈延青这件事情你知道吗?你知道当蓝火教的人回报沈越沣和沈延青已经解决掉的时候我是有多震惊和失望吗?虽然现在他们二人逃过一劫没有死,但是蓝火教杀人是真,爹和无闲坐视不管是真。”

    许乘月心中一直介怀这件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接触过江湖,也没有见过外面的各种争斗。出生在侯门深似海的王府,却对这些深水暗流一概不知。

    谁又能明白看似刁蛮无理的俏郡主,其实不过是一个不解世事,心性纯良的普通女子?在她的年纪,别人都是和朋友玩乐,而她却只能面对一堆阿谀奉承和居心不良的世家子弟。难得有一个沈越沣这样的朋友,却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所谓霸业牵扯其中,更差点丢掉性命!

    相比于父亲的所谓顾大局、成大事的所作所为,她甚至觉得如今在北高楼的这些人更加可靠、更加值得信任和结交。身份对立又如何,她相信他们不会做出挟人子女这种事情。

    “梅言立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也很清楚他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人,你们不是已经和楼齐云和秦雪初达成了协议,在秦雪初死之前不会再做什么嘛,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我的安危?你们不言而无信已经是万幸,他们又怎么会主动背弃诺言。还是说你们不过是口中说说,等你和我离开之后立刻联合那个什么奉剑楼对他们有什么不利之举?”

    许乘月不过是故意曲解梅言立的意思,想让他无话可说罢了。

    果然,梅言立听了她的话立刻连忙向一旁的楼齐云解释绝非此意,楼齐云不置可否让梅言立很是不安。一时之间僵局难破,梅言立不放心许乘月留在此处,许乘月心意已决坚决不走。

    最后还是秦雪初开口,向梅言立保证许乘月的安全以及自己放手宝藏的心意之后梅言立才只能放弃。

    “梅少主不必担心郡主安危,我们又岂会对她一介弱女子有什么不轨之心。雪初本为女子,想必梅少主也清楚得很。一路同行未能相认,算起来你我也算是亲戚一场。虽然你我都不想承认和接受这个身份,但是事实如此。”

    秦雪初一番话让梅言立简直无地自容,他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秦雪初就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姑梅夕月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表妹。不过当年种种过往和纠葛在先,如果非要说他对秦雪初有多少亲情存在,也是强人所难而已。

    可是如今被秦雪初当着面如此直白的揭穿,梅言立再无情也觉得尴尬和些许愧疚。只不过也确实好奇为什么秦雪初在一切都还未明了,胜负未定的时候突然选择了放手。

    秦雪初知道梅言立的疑惑在于如果知道的不够清楚,回去之后很难向蓝照天和正武王解释她刚才所说的交易。为了让正武王相信自己确实已经不想在这些恩怨情仇之中挣扎,只能进一步解释给梅言立听。

    “梅少主应该知道沈老庄主有一子沈延庭,如今不在别处正在北高楼。雪初虽然命途多舛却也得上天怜悯让我遇见如此君子可以托付一生。如今雪初放手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也不是没有足够的决心为家仇雪恨,实在是因为三月时间我已经来不及做完所要做的事情。大家都是棋子,你该明白我被利用了一生,最后只想着和心爱之人度过最后的时光的心情。”

    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被拖进战局,无奈、无法、无从选择。如今想要抽身而退,依然是无奈、无法,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与沈延庭到不了白头,只祈盼能够得到众人的成全,让她体体面面、安安静静的离开。这是她唯一一次自私的选择,唯一一次可以不考虑郦澜君、不考虑风语阁,只为了自己的选择。

    “梅少主请转问正武王,他可愿意成全雪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最后的请求?”

    梅言立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样一段不被知晓的情感,他从来不知道沈烈鸣那个人人都说是废人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断气的幺子,竟然会与秦雪初有这么一段生死绝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生与死,才是这世间最为警醒人的警钟和教训,也是最能让人醍醐灌顶、勘破红尘的法器。

    许乘月因为以为沈越沣已死之事与许无闲翻脸、对正武王寒心,宁愿躲在这陌生之地也不愿随他回去。秦雪初因为人之将死,只求最后的安稳和眷属,他又能如何再去怀疑和质问?

    “好,我答应你。”因为他知道正武王也会答应。

    不仅仅是因为正武王原本就不算是风语阁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更因为正武王绝不会白白错过这样一个可以和北高楼达成协议的机会。

    就这样,许乘月如愿留在北高楼,而梅言立则被楼齐云不耐烦的派人送出了北高楼,没想到刚被不客气的“送”出了门便遇到了颜落回。

    梅言立问颜落回是不是来找许乘月的,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好再问。只不过见颜落回一路上黑着脸,心里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气愤着什么。

    回到蓝火教和蓝照天说了楼齐云与秦雪初的意思,蓝照天大喜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转折和意外之喜,连夜飞鸽传书给正武王汇报此事。而许无闲知道了这些之后虽然还是有些担心许乘月,但想着或许过段时间就能见到父亲也便踏实了不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河易主欠东风

    蓝照天虽然早就已经知道正武王所谋大业,但是还是觉得太过冒险。他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放弃现在位高权重,而去重新开辟新朝。在蓝照天看来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得不偿失,而且太过冒险。

    事成,则是一朝新主、荣登帝位。事败,则是满门抄斩、性命难保。

    成王败寇,可是又有什么非要如此的理由呢?

    有能者居之,更胜者为之。

    这边是当时许苍桦给蓝照天你的答案。蓝照天当年也是江湖奇人一个,武功高强却不沾惹世事,遇到一心人女子也是与他归隐江湖,只不过后来才发现那女子不过是旧时仇家的妹妹。原以为能够携眷归隐、仗剑天涯,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她情义两难的饮鸩自毙。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段过往,蓝照天对一切置人于死地的毒药恨之入骨。真心所爱,最后却既不能背弃为亲人复仇的情义,亦不能辜负真心相爱之人的怜惜之情,最后可怜她一介女子只能以此种极端做法来成全自己。

    所以,当年和他有私交的许苍桦找到自己想让他帮忙成立蓝火教为朝廷效力的时候他便同意了。一来是想离开故地去偏远的西域以免触景伤情,更因为他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失神落魄了太长时间,确实需要去重新开始生活、去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忘记这些。

    没想到后来才发现皇帝创建蓝火教不仅仅是为了稳定西域各族的边境危机,更是为了暗中打探楼兰宝藏一事。曾经他也和风语阁那郦行风一样以为皇帝确实是为了充实国库,所以也一直竭力配合。直到他接到了越来越多的暗杀任务,最后屠尽风语阁满门之后,蓝照天终于明白蓝火教已经渐渐变成了皇帝的杀人工具。

    本心已失,蓝照天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正武王是挽留还是赞同,他都会决意离开蓝火教。却没想到正武王听了他的话只是问了他一句话。

    “蓝兄可愿助我一改山河之况?”

    犹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中的吃惊:在他的意识里他一直以为许苍桦当年脱离江湖站队朝廷虽然不算是贪慕荣华,但是在武林中也算是独此一人的惊人之举。之后的许苍桦屡立战功渐渐登上了权臣之位,被封正武王。一切不是正按照他自己所想所选顺利的发展?为何许苍桦又会有此一问?

    “你想篡位?”许苍桦问的突然,蓝照天回答的却很直接。

    许苍桦当时的表情和语气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蓝照天甚至记得许苍桦当时沉寂了许久才选择和自己说明了心中所想。

    “当年我许苍桦虽然是一门之主,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可是男儿志在四方,有人选择武学立身,有人选择以笔耕学。而我,则想着为国出力、报效朝廷。这在普通人家的男儿身上算得上什么奇怪之事呢,可我却是江湖中人。而这江湖偏偏是一个不涉朝政,不党官门的江湖。散尽门徒,投身朝廷。当时的武林同道之人皆以为我是贪慕荣华富贵,可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古人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在江湖中就会被施以异样目光?”

    许苍桦娓娓道来当年震惊武林的选择究竟心从何起、意欲何为。

    “当年初见帝君,他还是一位威严凛凛的君王之姿。而我确实又有些本事,为他立功不少,平战乱,稳边境,除奸臣,立国威。所有朝廷那些文臣武将做不了或者不屑于去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当初的帝王用人不疑,何其胆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启用我这样一个出身江湖不被朝臣认可的武人的原因。”

    蓝照天记得当时许苍桦说道此处的时候神色黯然,似乎很是失望之色。其实不必许苍桦明说,他也知道后来的境况。当今帝王中年之龄的时候确实很是一番霸主胆魄,而且朝政也算清明。只不过故人说‘四十而不惑’,身为高高在上的君王终究还是没能走得出历史的怪圈。

    历史长河,洪洪而流。多少明君霸主都晚节不保,多少帝王称王夺霸、立国天下,打下如画江山,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守得住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和空虚,最终残暴的残暴、昏庸的昏庸、无为的无为。

    “我抛弃了一切投身他的麾下,原以为自己也算是得偿夙愿,一展抱负且不论,至少也算是为这江山添上一笔文墨。可如今的天下,如今的江山,如今的民生,如今的帝王,何复当初?”

    蓝照天相信许苍桦当初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肺腑之言,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忍受自己付出心血和感情的东西被慢慢糟蹋和眼睁睁的看着他败落。

    “如今君王虽不至昏庸残暴,可是却是无心朝政。你也该记得当年风语阁之事,若是真心求财,何至于灭人满门?那不过是他私心私欲得不到满足,又不愿意落人口实的杀人灭口之举罢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复当年,民心不复当年。凭借风语阁的势力和在江湖中的地位,若是有朝一日揭竿而起,他又该如何应对?”

    难怪,难怪当年许苍桦接到皇帝的圣旨之后向自己转达向风语阁动手的时候,是那般犹豫和无奈。

    为人之君,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为人之臣,更有着君命不可违的铁律。

    “从那之后我便常常在想,这样一个君王是否还值得我舍命相助,去帮他收拾因为他的自私自利和碌碌无为而留下的烂摊子?思来想去,我却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便是不值得。”

    蓝照天这么多年来和许苍桦也算是老朋友了,自然明白他是有多艰难才承认了这一点。当初背负多大的压力投身朝廷,如今就有多大的无奈和痛心去承认所托非人。

    他还记得他听到这里的时候问了许苍桦一句:是否决心已定?是否已有筹谋?

    许苍桦只是定定的告诉自己:十年图谋,棋子暗伏。

    而如今十年已过,图谋过半。棋子遍布,棋局已成。

    原本以为至少要等秦雪初从北高楼得手之后再从秦雪初下手,却没料到梅言立竟然带回了这样一个惊人消息。

    当年他虽然并没有立刻知道真正的秦雪初没有死、郦澜青投奔了秦府,可是在对风语阁下手之前他便已经知道郦行风与秦府私交甚密,又怎么会不对其加以关注。细查之下不难发现和证实如今的秦雪初便是当年的郦澜青。

    一个是当年不涉江湖的豪门巨贾秦府,一个是名震江湖的名门大派风语阁。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永远不会有关系的两个地方,却因为秦炼雪的关系一直有着隐秘的私交。这边是郦行风给自己的妻女留下的最后的保命之处吧,只可惜那梅夕月终究还是死在了蓝火教的追杀之下。

    而郦澜青,从血刃之下逃脱投奔了秦府。或许这从十年前开始便是一场意外,然而许苍桦却没有向皇帝回报这条漏网之鱼,也没有赶尽杀绝。十年图谋,或许取而代之的想法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在许苍桦的心中萌芽了吧。

    重归洛阳的萧落情,借名余生的郦澜青,半真半假的苏晚晚,刻意接近的洛云霄,一心偏执的秦炼雪.......

    谁又不是许苍桦的棋子呢?

    如今,这棋局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秦雪初,那个从此不再自称郦澜青的秦雪初,却在这关键时刻打算离开这场棋局。

    蓝照天知道秦雪初身中清秋散,也知道秦炼雪对她一定十分苛刻,只不过确实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突变。还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算秦雪初不能按照原定计划从楼齐云手中拿到宝藏,许苍桦也未必是输家。

    选择秦雪初,是因为秦雪初完全符合楼齐云的选择。

    楼齐云,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世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守着千万宝藏不为所用,而是想着早日脱手的人,而这个人就是楼齐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塞翁得马亦是焉知非祸。

    这宝藏既是北高楼的身价和护身符,亦是他们的隐患。守护了世世代代,谁又能保证有一天会不会被他人据为己有或者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别人或许不知,但是许苍桦自然料到楼齐云必定是做了决定,要尽早将这宝藏一事做个了结。而这接手之人他选的是秦雪初,一来是因为北高楼对风语阁有所歉疚,二来是因为秦雪初堪当此任。

    只有这样一个有能力得到宝藏,却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的人,楼齐云才能放心的把这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担子卸下来。因为他知道、他相信秦雪初一定会善用这笔财富,也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一份让她足以和许苍桦一较高下的身价。

    楼齐云其实早就不排斥把这宝藏转于许苍桦,因为谁都清楚许苍桦的大业必成,有这宝藏便会成的更快,也让民生更加稳定。若是没有,也不过是晚了几年,百姓辛苦些而已。

    可是主动赠送和诚心求得,对于北高楼,对于许苍桦的意义大不相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登高楼戏楼君

    送走了梅言立,秦雪初和楼齐云登高而望。看着梅言立和颜落回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之后,秦雪初才收回目光。

    楼齐云原本只是心中有些怀疑,此时倒是真的有些确定了。秦雪初方才看颜落回身影的神色有些异样,再加上听她说起过颜落回就是那无回门的棋林,又想起之前她受了伤之后被那个玄乾带进北高楼。种种过程虽然他并不能一一推测,只不过秦雪初的眼神和神色能够看得出她对颜落回并不陌生。

    “你见过他。”楼齐云肯定的道。

    “自然见过,不是和你说过当时在清平寺和他交过手吗?”秦雪初假装听不懂楼齐云的深意。

    楼齐云轻笑,知道秦雪初在敷衍他也不说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秦雪初被他看的无法只能老实交代。

    “是,我见过他,见过以棋林的面貌出现的他,两次。”说罢看着楼齐云好笑地道,“满意了吗?”

    秦雪初觉得好笑的是刚才她分明在楼齐云的眼神中看到了戏谑和玩味之意,她不明白为什么楼齐云要这么好奇和八卦自己和颜落回的关系。

    “嗯,看来果然是有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楼齐云确实发现了秦雪初的尴尬,那是属于女子的羞涩和尴尬,原来这颜落回竟然和她之间有着什么情愫不成?

    秦雪初被一眼看穿,这才觉得楼齐云实在是个危险的人物,此人在旁人面前是只可远观的北高楼之主,连一向骄纵自负的许乘月都被折服。也是在那天事后她才从苏晚晚口中得知许乘月莽撞的差点撞到了楼齐云,更令人惊讶的是许乘月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感叹于楼齐云的相貌。

    “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些无谓的事情不提也罢。”秦雪初不想提起那两次被颜落回所救的情形。算上赠解药那次,她竟已经欠了他三次,且次次是救命之恩。

    不想再纠结于这些纷乱思绪,秦雪初倒是有些好奇许乘月的反应和决定。心里盘算了半天却只得到了一个结论,“许乘月看上你了!”

    楼齐云一副被噎到的惊恐表情让秦雪初突然觉得心中大为舒畅,原来楼齐云也有这样惊慌失色的时候。

    “她喜欢你!”像是怕楼齐云没听懂似的,秦雪初故意重复了一遍。

    楼齐云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道,“秦雪初你是嫌三个月太久了,现在就想让我把你退下去摔死吗?”

    秦雪初顿时笑了起来,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的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竟然是因为一向高傲在上、不染红尘的楼齐云的一句玩笑话。

    “你若是在旁人面前也这般自在,想必人人都会喜欢你,而不是都说你是个怪人了。”秦雪初止住笑声,这话说的是诚心实意的建议。

    在别人眼里或许楼齐云是怪人,很神秘,很莫测,很富有。可是在她接触和了解之下,却发现他不过是一个强行把自己塑造成这样性格和外相的普通人。有点有趣,有点个性,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楼齐云,谢谢你!”这一声谢谢她欠了他太久。

    虽然是晚上,但是秦雪初还是看出楼齐云有些不自在。楼齐云岂止是不自在,简直是头皮发麻。他与秦雪初虽然没有相处多久,但是一直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为了什么?为了能够早日将那棘手的宝藏脱手。人人都道他和飞凌羽作用宝藏,谁又知道这宝藏之后掩藏的是什么难以对外人言说的进退两难之境?

    “你不必谢我,你该庆幸的是你出现的太及时,而且正好许苍桦想要利用你来从我手中拿到宝藏。”撇过头,楼齐云有些不习惯秦雪初的真情实意,毕竟他很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受不了这样的人情冷暖。

    秦雪初知道他的个性,只是笑笑,也没有再多说。心里感慨着楼齐云的话:她出现的太及时!

    是啊,她出现的太及时了。她和正武王之间谁利用了谁还不知道呢,原本她是打算拿到宝藏之后和秦炼雪一起和正武王摊牌,她手中有着正武王最为想要的东西,而正武王有着能够牵制皇帝和蓝照天的权力。

    作为郦澜青,她可以原谅各存私心、见死不救的武林各派,可以原谅没有及时出手、连累自己的秦晋远,但是对于亲自下手屠尽风语阁满门的蓝照天她不能原谅。

    不是不愿原谅,而是万万不能。

    被杀的不止郦行风夫妇,还有苏云浩一家,还有风语阁上上下下百余条性命。作为郦氏之女,她如何能够放得下这份血海深仇!

    郦澜君做不了这件事情,秦炼雪做不了这件事情,只有她可以。

    只有她可以竭尽她的谋思去算计他人也让别人算计于她。

    只有她能够凭借自己的步步为营让一众人为她保驾护航确保她能够顺利到达大漠而不受蓝火教和奉剑楼的迫害。

    只有她才能够以郦氏孤女的身份说服楼齐云将烫手山芋抛给他而不是正武王。

    “楼齐云,说实话,你真的不后悔当时做了这个决定,把宝藏脱手?这可是人人艳羡的一笔巨大财富,说是富可敌国也不夸张。”她更想问楼齐云有没有后悔过当初选择了自己而不是正武王。

    楼齐云已经从刚才的惊慌失色恢复过来,见她没有再说许乘月的事情便又恢复常态不慌不忙地道,“我不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因为你也知道这宝藏我留在手中根本毫无用处。但是我后悔当初选了你,真的。”

    秦雪初默然:果然还是后悔了。

    见她有失望之色,楼齐云佯装冷漠地道,“我后悔当初选了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让你赔上性命不说,最后还是要选择许苍桦。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去中原的时候就答应他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掩不住眼角的笑意,秦雪初心中一暖:楼齐云看似冷漠的语气其实不过是觉得当初是他选择自己这件事情给了她继续走下去的信心和筹码。却有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自己先放弃了这个机会,还搭上了自己小命一条。

    “你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我赖在你这北高楼是绝对不会挪动一步的,不光是我,还有大哥和沈叔他们都会在这里。你北高楼这么大的地方,不介意让我们在这暂住几个月吧?还是你嫌弃我这将死之人给你这带来了晦气?”秦雪初越是见他这般克制情绪越是想出言戏谑。

    果然,楼齐云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僵,那又气又想回嘴却又不得不忍住的申请让秦雪初觉得实在是有趣。这样一个看透富贵,舍得一身荣华的君子,也难怪许乘月都被他的风华所吸引。

    “你知道许乘月为什么不肯走吗?”秦雪初故意问道。

    楼齐云脸一冷,想起许乘月初次见面的失礼,很是不悦,“与我何干,那女子太过胆大任性。难怪许苍桦对许无闲抱以厚望,对这个女儿只是严加管教却不指望她多加了解如今这局面背后的隐情。”

    在楼齐云的心里,女子可以高傲如果自身够资本,比如飞凌羽。但是若是空有美貌而腹中草莽,只不过是长着一副好皮囊而已。这些王公贵族自小娇生惯养,才会让这许乘月生成这般无礼和任性的性格。

    “她赖着不走,除了是不想会蓝火教,也知道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秦雪初却不说了,拿眼瞥了一眼楼齐云。

    高楼之上,楼齐云白衣翩翩;夜风之中,有公子衣袂翻飞。卓然而立,连微蹙的剑眉都极为好看和仙气十足。

    要不是秦雪初亲眼所见过他的戏谑和玩笑,又怎么会确定眼前这个看似仙气十足的楼齐云实则是一碰就炸的纯情公子?

    楼齐云越发觉得秦雪初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更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留下来陪她“目送‘梅言立。要不是白木尘察觉楼外有人徘徊来通报正好秦雪初又在场,他才不会听了她的话说什么一定是颜落回,又跟着来一看究竟,没想到还真是颜落回。

    甩了甩衣袖,楼齐云不打算再和秦雪初在许乘月的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身便打算顺着楼梯离开却还是听到了秦雪初在身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

    “许乘月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小妮子可比飞凌羽大胆的多。喜欢谁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她留在这里是为了你,你可要做好接招的准备。”

    原来她也是知道凌羽的心思的。

    还没来得及深想秦雪初提起飞凌羽就是事贬还是褒,就被秦雪初后面的话给气的连连后悔不该一时心软留她在此。

    他楼齐云是什么人,竟然会要提防一个小小丫头片子?真是可笑,待他让凌羽对她打击和取笑一二,那丫头自然受不住委屈便吵着要离开。

    她父亲正武王何其老奸巨猾,怎么养了这么个毛手毛脚的霸道千金?

    楼齐云根本不把楼齐云的话放在心中,只是越发觉得许乘月是个麻烦要早日像对待梅言立一般扔出去才是正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见君子初倾心

    这边蓝照天心里有底通知了正武王,那边许无闲留在蓝火教,而颜落回自从带着梅言立回到蓝火教之后便很少露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许无闲闲得无聊,又难得见到颜落回,只能每日在蓝火教闷得慌。这一日他又去找梅言立说话,现在在蓝火教也只有他能和自己说说话了。没想到却在梅言立的住处见到了另一个人。

    薄华直勾勾地看着一脸疑惑的许无闲: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竟全不费功夫!

    想起正武王当初和自己的交易:许以妃位!可不正是眼前这个许无闲的妃位?

    或许秦雪初他们还以为正武王是想自己称帝,可是正武王却和自己交了底:今后称帝为王的绝不是他许苍桦,而是他的儿子许无闲!

    许无闲不认识薄华,只是觉得这女子甚是美颜,而且不知为何一直瞧着自己。这女子一身深紫色长衫,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看起来也是江湖中人。

    “言立,这位是?”许无闲从未在蓝火教见过这位女子。

    梅言立愣住,想起颜落回的嘱咐不要让薄华到后院走动,免得招惹上不必要的闲事,毕竟后面都是蓝火教教徒的家属的住处。不过今日薄华突然主动前来,说了半天也就是想问问北高楼到底是什么情形,没想到许无闲这个时候来找他了。

    “她,她是——”梅言立不知道该不该向许无闲介绍薄华,毕竟薄华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奉剑楼的首领,许无闲没必要和她接触。更何况他也只是以为薄华是和沈延冲一样是正武王的江湖势力,并不知道正武王和薄华私下的那场交易。

    更让梅言立觉得不妙的是他不想让薄华知道眼前的人是正武王之子,毕竟正武王的权势在那里而且即将要做的事情想必薄华也是清楚的。而薄华的本性梅言立看的也清楚,这就是一个贪慕虚荣、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要是让她知道许无闲的身份指不定会有什么觊觎之心,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会被问责。

    “小女子薄华,见过小王爷!”就在梅言立觉得为难的时候薄华却自己开口了,并且施施然的向许无闲行了个礼。

    梅言立第一次见薄华这般小女子姿态,再看她眉眼含笑总觉得她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可是碍于当着面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做声。

    许无闲奇怪,“你认识我?”

    “薄华为王爷做事,自然是认识小王爷的。”薄华媚眼含笑,朱唇轻启倒是不若平时狠厉,多了一丝柔媚。

    “薄华?你是奉剑楼楼主!”许无闲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美丽女子竟然是江湖中那杀人不眨眼的奉剑楼楼主。

    薄华自然没有忽视他的面色一变和些许不喜,知道许无闲定是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对她有所防备和介怀。薄华,奉剑楼楼主,杀手组织。怎么算、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正是小女子。看来小王爷也和江湖中那些庸俗之辈一样觉得薄华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薄华略略收起笑意,她很在意。她在意任何一个瞧不起她身份,看不起她出身的人。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今后自己要侍奉的人,更是未来的新朝君王。

    许无闲原本是有些戒备,毕竟一路来从五灵庄和秦府等人口中听到的奉剑楼楼主薄华确实是一个令人不喜的狠角色,更何况她还搅入了这场乱局之中。可是许无闲从不会随意轻贱任何一个人,哪怕她是杀手。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想走什么路、能走什么路都是自己所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薄楼主虽然确实杀过不少人,但是说实话与我又有何干?这江湖上没有奉剑楼也会有其他杀手组织,没有你薄华也会有其他人走跟你一样的路。你们江湖中人不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吗?如此,是路人甲还是贵宾乙又有什么区别?”许无闲侃侃道来。

    薄华一愣,没想到许无闲会这么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评价她和奉剑楼。许无闲字字真切,观念和想法皆是与她平日里所听到的不同。第一次,她觉得这个许无闲或许真的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那个人。

    不为别的,只为了她对她没有偏见,亦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手段对自己有憎恶之心。

    “小王爷的见解果真异于常人,若是旁人恐怕见到薄华只会避之如蛇蝎。”第一次,薄华的语气中没有傲慢,亦没有讥讽,而是平静地说出她所一直遇到的态度。

    许无闲倒不是因为客套或者碍于情面不好直说他的看法,刚才他说的那番话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这些年父亲总是让他多在外走动,多辨是非,多识人心,为的就是让他能够在看待事物的时候能够做到真正的从心出发,而不是被世俗的态度所牵绊和影响。

    对事不对人,时时刻刻从最客观的角度出发去评价人事物。许无闲一致认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和恶,这江湖中谁又敢说谁没有杀过人,谁的刀剑上没有沾过血?

    梅言立见许无闲语出惊人,又见薄华听了许无闲的话之后陷入沉思,心里更觉得不应该让他二人闲聊。只好催促薄华离开说是蓝照天有事相商,又拉着许无闲进屋说是和他说说许乘月的事情。

    薄华明白梅言立的顾忌,心中冷笑一声,只觉得梅言立多此一举:她和许无闲之间又岂会只有这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好戏还在后头,到时候只怕更教你惊讶万分。

    见许无闲朝她点了点头便和梅言立进了屋,薄华也不再停留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许无闲的背影便离开了。而许无闲一进了屋子便追问许乘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回来。

    梅言立不好隐瞒只能又把和颜落回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许无闲听了之后也只是默然叹气。毕竟这些事情许乘月事先确实一概不知,突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竟然有如此多的内情,又偏偏是和自己的至亲有关,再加上沈越沣的事情,自然是气愤难消。

    “她不过是赌气罢了,等爹来了必定不让她这般任性。”许无闲叹了气,又道,“不过越沣没事这倒是太好了,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是十分自责。我没想过父亲会不顾及越沣的,我以为他至少还是对沈家有着交情的。”

    梅言立从小与许无闲接触的多一点,与许乘月倒是并不十分熟络,毕竟许无闲在外游历的时候比较多,很多时候程孟走不开都是他陪同的。见他对正武王似乎也有些寒心,连忙开口安慰于他。

    “此事王爷远在帝都或许并不知情,既然是指定对沈延青下手,这么说来倒像是沈延冲的意思。蓝教主手下众多,难免有不清楚帝都沈家和王府的交情底细的人。再加上当时越沣必定是拼死护着沈延青,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不连累越沣?必定不是蓝教主有心命令如此,你且不要多想。”

    许无闲听了梅言立的话倒是觉得也不无道理,毕竟父亲没有必要独独对沈延青下手,只不过没想到那沈延冲倒是真狠毒,对自己的手足也这么无情。

    “乘月若是能够想通这些倒好了,也不会赌气留在北高楼。那里没有咱们的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爹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想着爹来了之后发现他们竟然任由着许乘月留在北高楼这么久,恐怕一定会大怒一场吧。

    梅言立和他说了楼齐云和秦雪初的话,宽慰他不必太过担心许乘月,许无闲也别无他法。听到梅言立说秦雪初只有三月阳寿的时候,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真的已经病重到如此地步?”

    许无闲想起了当初在湖畔小栈初次见到秦雪初,一身雪白衣衫披着一件厚厚的雪貂大氅。她还没有进屋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她了,那时她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萧落情手折红梅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她便进了屋子。

    注意到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华丽的服饰,也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有多出众,而是因为那张脸,那张和自己娘亲那般相似的脸。他知道她是谁了,她也只能是那个人。

    很小的时候娘会偷偷拿出一张画像独自瞧着,黯然失神,或叹气、或悲伤、或惆怅。他和许乘月曾经偷偷的瞧过那张画,上面只有一个女子的人像。而那女子的相貌几乎和他们的娘亲一模一样,一颦一笑间却和娘亲有些不同。

    再长大之后娘亲拿出那张画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一次他们忍不住问了她这人是谁。娘亲只是说若是以后遇到她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因为这是她的妹妹。

    第一次见到秦雪初,他便知道这人一定是那他们从未谋面的小姨的后人,一样的脸,一样的五官。许无闲相信许乘月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秦雪初的时候丝毫不惊讶,想必出门之前便已经听梅言立提醒过了,所以才会故作镇静。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变之时再谈今

    许无闲想到许乘月或许此时已经知晓秦雪初的身份,却还坚持留在北高楼,总觉得心里有些疑惑。

    “乘月当真是自愿留在北高楼,而不是被那楼齐云胁迫?”许无闲不放心地问道。

    梅言立只能再三保证绝非如此,许无闲才放下心来。可是又想到秦雪初那张脸,还是忍不住和梅言立说到一二。

    “秦雪初的身份,你该是知道的。我第一次在湖畔小栈见到她的时候以为是那女子从画中走了出来,可我也明白那女子绝不会如此年轻更不会是个年轻公子。”许无闲曾经和梅言立提起过那张被梅晨雨收的紧紧的画像。

    梅言立当时年少自然不知,想着父亲总该是知道的,却没料到父亲只是冷着脸不许他以后再问此事。连连碰壁的许无闲和梅言立对于这个画中女子反而更加好奇了,也正是那一晚在湖畔小栈相遇之后,他们二人都见到了秦雪初。

    那个和画中女子如此相似的秦雪初!

    梅言立知道许无闲必定不会轻易放手此事,一定会和秦雪初有所接触,是以才会在那次见面的时候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节外生枝。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许无闲也自然记得程孟曾经如此提醒过他,可是那时候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秦雪初竟然是个女子。

    “言立,那秦雪初当真是女子,是月姨的女儿?”后来,从梅言立口中许无闲才知道秦雪初就是当年的郦澜青,而她的母亲便是那画中女子,亦是自己的小|姨——梅夕月。

    梅言立点头,自己也是当时送走了楼齐云和飞凌羽之后回到梅花山庄同父亲复命的时候提起过在湖畔小栈见到了秦雪初等人,还见到了许无闲和程孟。谁知道父亲却十分吃惊地问自己是否许无闲和秦雪初已经照面。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父亲便匆匆修书一封给正武王,两日之后正武王便急匆匆的唤回了当时还在五灵庄的许无闲。也就是那一次,父亲才告诉了自己关于秦雪初的真正身份,以及梅夕月与梅花山庄的关系。

    当时夕月,如今亡魂。

    多少的骨肉血缘之情,都埋在了那一抔黄土之下。而留给在世之人的只有迷雾重重的身世之谜和江湖悬案。而秦雪初,则是这一切的产物和继续者。

    谁来给这些往事终结,谁来给这宝藏归处,谁又来做正武王山河易主所欠的那一股东风?

    只有秦雪初,只有这个曾经是郦澜青的秦雪初。

    “可惜无缘得见月姑姑了,说起来秦雪初也是我梅氏一族的血脉,没想到竟然如此薄命。想想也是有些对不住她和月姑姑,你可知当时我面对秦雪初的时候根本无地自容。”梅言立虽然和父亲为正武王办事,也搅进了这些诡谲风云,但是毕竟还是个血性男儿,更有着对亲人血脉的怜悯之心。

    原来她果真是女子。

    许无闲之前总以为或许是那张画的缘故,所以自己总是会不自觉地将秦雪初当做女子看待。可是他每每看到秦雪初青丝如雪,纶如清华的公子模样,再加上喉间明显有凸出之状,只能把自己的一番遐想当做是自小那张画像给自己带来的神秘感所引起。

    他又如何能够知道有沈烈鸣的易容术帮忙,眉眼之间修饰一二去掩盖女子的柔媚之色是何其简单之事,而利用容泥之物做出一个假的喉结更不是难事。

    易容,并非是难事。最难的易容,是易心。

    仅仅只是改变相貌,束缚身段何以能够瞒得住众人这么多年。秦雪初的成功在于自小就将自己作为男子来对待,不论是生活习惯还是言行举止都是类于谦谦公子之象。再加上有那以假乱真的喉结相助,以及洛云霄这个佳人在怀的假象,谁还会怀疑她的雌雄之惑?

    许无闲何其震惊,更是有着和梅言立一样的怜悯之情。只可惜如今他人在蓝火教,而秦雪初又身在北高楼,却是连见一面都无法了。

    “听你说来她倒是玲珑心思之人,只怕早在我和沈老庄主道明身份之前她便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吧。否则何以如今回想起来她对我的态度总是有些奇怪,说不上疏远但是却似乎有所距离。”许无闲想起了那时秦雪初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

    “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她连背后之人是你父亲都已经知晓,甚至和楼齐云已经联手,你这点小花招还能瞒得住她?她若不是为了那短命的沈延庭,或许还能再撑上几年,现在看来恐怕连她所说的三月都怕是难事了。”梅言立并没有见到沈延庭,只不过听秦雪初当时一番话也明白他们之间必是一场生死绝恋。

    “我倒是想知道沈老庄主究竟是如何遇害的,难道真的是爹和你们下的手?”许无闲听梅言立说起沈延庭,突然想到沈烈鸣之死,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晓。

    梅言立摆手摇头,否定了许无闲的说法,“当然不是。沈烈鸣在江湖中的威望以及自身的功夫更不必说,再说我们也没有下杀手的动机啊。谁知道他是怎么遇害的,说不定还真就是那个沈延冲自己下的手。”

    许无闲想起当时在五灵庄的时候沈延冲那般君子之状,再回想起后来从爹的口中得知沈烈鸣也是他的联手之人,更知道了他对自己手足的不轨之心。

    “倒也是像他会做出来的事,只可惜他没料到沈延庭会来到北高楼,想必时楼齐云帮秦雪初带他来此的吧。”许无闲只能猜测,因为梅言立并没有见到除了楼齐云、秦雪初和许乘月之外的人,所以对北高楼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梅言立已经知无不言,再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和许无闲聊了一会之后也觉得再讨论这些无用,只好让许无闲安心在蓝火教待着。

    此时境地,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如果再生事端的话谁又会知道北高楼又会有什么变故,楼齐云会不会改变心意。梅言立只求在这之前许无闲安安稳稳留在此处,许乘月平平安安呆在北高楼,那个薄华可再不要来找许无闲。

    想起颜落回那冷酷无情的脸,冷冷地告诉自己注意监察薄华的动向,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及时告诉他。梅言立倒是觉得颜落回过于担心了,薄华虽然狠辣,但是毕竟也是在为正武王办事,何必如此忌惮?

    正武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让薄华插手进来,知晓这么多的计划?

    梅言立想不通的道理颜落回自然也不会多解释,只是颜落回心里对薄华确实隐隐不安。自从那天薄华告诉他正武王和她之间的那场“许以妃位”的交易之后,他便一直有些担忧。

    许以妃位,绝不会是指他正武王自己。而正武王虽然做的事图谋江山之事,但是也不大可能亲自称帝,毕竟颜落回对这个父亲还是有些了解的。

    事出有因,揭竿而起。为的是这片山河,图的却不是那沉重王冠。正是因为知道正武王的决心和决意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所以他才会一直为其所用、鼎力相助。否则,即便他是父亲,自己是儿子,也不会去耗尽心力辅助一个暴君和私欲之人篡改河山。

    可是他却选中了薄华这样一个人将来荣登后宫,一个出自江湖的蛇蝎杀手。颜落回有些猜到正武王的隐意:新朝初立必定人心不稳,而联姻一定是正武王拉拢和壮大实力最快的捷径。此法虽然见效快,但是难免给将来的后宫添了不少隐患,所以需要一个能够牵制左右、制衡众妃的人。

    而正武王选择了薄华来做这个人。

    论姿色,薄华美艳十足。论心计,薄华城府不浅。论手段,薄华堪当此任。

    一个相貌上乘,有勇有谋且手段凌厉之人,自然是能够帮许无闲将来严严实实的看管好后宫那些朝臣之女,以免产生外戚忧患。

    一个是需要此女担当重任的正武王,一个是贪慕荣华想要摆脱身份的薄华。

    “生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媳妇。果然是下的一手好棋,用了一把好棋子!”颜落回一人在房内,心里盘算着正武王的一番用意。

    如今既然暂时没有变动,而蓝照天也同意按兵不动。如今在蓝火教待着倒也没什么事,颜落回便想着去查一件事情,查一个人。

    那日晚上在北高楼外的那个人,未曾见到那人的相貌,只不过一个能够跟在玄乾身边而且认识秦雪初的人,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想要知道答案只能找秦雪初,可是秦雪初此时却之顾着安抚眼前一片乱象和一众人等的失措场面。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许乘月一定要和飞凌羽过不去,冷眼暗箭飞个不停?

    谁来教教她该怎么让楼齐云同意许乘月各种任性无理的要求只为了让大家清静一会?

    谁来帮帮她到底要怎么和秦墨云解释苏晚晚真的是真心喜欢他来化解两人的心结?

    秦雪初忽然觉得原本以为留在北高楼是可以静养和安度余生的打算是极其错误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北高楼此时虽然几个女人一台戏让秦雪初颇为头疼,不过难得的空闲和如释重负让她觉得这些吵闹也是一种享受。

    飞凌羽依然和许乘月互相看不对眼,秦墨云在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也渐渐对苏晚晚放下心结,而沈延青此时更是最为欣喜的时候。

    父亲“死而复生”,兄长寻得下落,自己姻缘降临,如何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喜悦神态。苏晚晚自从秦墨云和她彼此解开心结之后也是渐渐开朗起来。唯独飞凌羽整日看着沈延庭和秦雪初出双入对,又有许乘月在旁边冷嘲热讽,心里心酸得很。

    说起许乘月也是无意中才发现飞凌羽竟然对沈延庭有意一事,许乘月自小生活在王侯将相之宅,往来多少人物没有见过,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从飞凌羽的眼神和些许小动作中早就看出她对沈延庭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淡弱,出言试探之际飞凌羽倒是没有否认。

    自此之后许乘月在飞凌羽不给自己好脸色的时候便拿此事相挟,飞凌羽原本就只打算将这份心意埋藏心中,自然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也就只能生着闷气却又拿许乘月无法。

    秦雪初眼见二人如此冷战,哭笑不得之时倒是越来越确定许乘月对楼齐云有意。人人都以为楼齐云和飞凌羽之间是伴侣关系,是以原本虽然有些任性但还算就事论事的许乘月唯独对飞凌羽如此反常,归结起来还是因为楼齐云的原因。

    自从那次秦雪初提醒过自己之后楼齐云难免对许乘月有些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思,倒不是说他也对许乘月有意,是因为他很好奇秦雪初所言的真假。

    那个许乘月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楼齐云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她又似乎确实很关注自己。他想起那日在沈延庭的院子里,正是因为那一天的事情楼齐云才会觉得许乘月似乎确实正如秦雪初所言对自己有着倾慕之心。

    那一日原本是楼齐云和飞凌羽去沈延庭的居处探望,正好沈烈鸣等人都在,他和飞凌羽到的时候一众人正在院子里品茶下棋。

    沈烈鸣和沈延庭相对而坐,沈烈鸣执黑,沈延庭持白。棋盘之上已经大半布满棋子,边上是观棋的秦雪初、秦毓景。而苏晚晚和秦墨云却不在,问了才知道他们去登楼去了。神秘的大漠第一楼,怎么也要去看看。

    而沈延青则陪着沈越沣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沈越沣伸长着脖子正在认真的看沈烈鸣父子厮杀,沈延青不懂棋只能有些无聊的东张西望。而许乘月则是和洛云霄在廊檐之下不知道在耳语着什么。

    楼齐云见到这番景象倒是有些好奇,他原以为许乘月在此处最为熟悉的应该是沈越沣,若是论女子也该是苏晚晚,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洛云霄关系如此要好了。

    众人见他二人来了也不见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楼齐云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棋局之外观棋不语。观看一二,倒是也很是佩服沈烈鸣父子的棋艺甚为精妙,一时倒是看了进去也不管那许乘月和洛云霄之间的事了。

    飞凌羽心里顾忌着沈延庭在此处,也怕为难了许乘月到时候她又要说出什么话让众人尴尬。再者她也并不是诚心和许乘月过意不去,只不过上次正武王那般费心将她和楼齐云二人骗到中原,想想心中确实有些不平。

    许乘月我行我素,在北高楼的这几日也是很不安分到处晃荡,若不是因为她不会武功也不知道正武王那些事情,众人都要以为许乘月是故意留下来打探消息的。飞凌羽当然明白正武王再怎么有抱负、有野心,也不会让许乘月这个千金闺女留在北高楼。

    走到洛云霄和许乘月二人面前,向洛云霄微微点头示好。她对洛云霄很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洛云霄气质温纯,更因为她从楼齐云那里听说了她和秦雪初之间以及秦毓景之间的关系。

    一个曾经在那无回门中杀人无数的杀手玄坤,本该是受命而来、有意接近,却没想到最后折服于秦雪初的诚心相待和秦毓景的真心相爱。

    飞凌羽羡慕且钦佩这样敢爱敢恨之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坦然接受秦雪初和沈延庭之间的互相爱慕。

    物非己有,如何能够强求所得?那又岂是她飞凌羽的气度和本性。

    她的骄傲,她的爱恋,她的自尊。应该原原本本的属于她自己,绝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亦不会因为求之不得而心有怨恨。

    无双的美貌,富庶的钱财,她原本该是一笑倾城、众人所爱的那个女子,却偏偏喜欢上了心有所属、非卿不可的沈延庭。

    懒懒的坐在一旁晒着初春的暖阳,今日春风沐面,和煦暖阳,经历了一冬的霜寒终于拨开云雾露出些许温暖。飞凌羽观望院中观棋、执棋的一众人,心中有些感慨。

    原本冷冷清清的北高楼,如今因为秦雪初等人的到来倒是热闹了不少。再看看在一旁看得出神、跃跃欲试的楼齐云,飞凌羽很久没有见过楼齐云这般认真且感兴趣的样子了。

    许乘月原本和洛云霄说这话,见飞凌羽走了过来也没在意,又见她有些失神倒是也觉得好奇便轻轻推了一下飞凌羽的手臂。

    “你这是怎么了,我今日又没呛你,干嘛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许乘月哪里是坏心肠的姑娘,不过是见飞凌羽有些自傲之势,又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为难自己,才会口舌不饶人和她呛了几句。

    不过自从无意中得知了她喜欢沈延庭之后倒是也有些同情她,原本她该是不愁人倾慕的,却没想到喜欢上那个沈延庭。许乘月现在已经知道秦雪初是女子身份并且和沈延庭两情相悦,虽然秦雪初命不久矣但是许乘月很清楚飞凌羽再无在沈延庭心中立足之地。

    口中拿这件事时不时吓吓飞凌羽,也不过是逗着她玩,心里也没想着嘲讽她。此时见她一脸愁色,免不了有些好奇她在想什么。

    飞凌羽正出神,被许乘月一唤才回过神来。见许乘月眼神之中并无戏谑,且洛云霄也甚是关心的看着自己,想着反正呆着无事,与她们闲聊几句也好。

    “没什么,发发呆而已。”

    许乘月眼珠子一溜,心里早就想趁着机会找人打听一二,此时见飞凌羽没有这自己置气正是大好时机。心里想着于是便到了飞凌羽身旁拿胳膊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飞凌羽一愣不明其意。

    许乘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几声才开口,“反正闲着没事,聊聊天呗。”

    洛云霄在一旁见她们二人这般,又见许乘月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想起刚才和许乘月的谈话,倒是隐约猜到了一些。

    飞凌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有什么好聊的,跟你很熟?”

    被她这么一说,许乘月竟也没生气,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说道:“就闲聊聊呗。”望了一眼飞凌羽见她没有拒绝,又道,“你是楼兰公主对吧,不过怎么感觉你并不是太像那些异族女子的相貌呢?”

    此话一出,一旁的洛云霄也是有些好奇问道:“郡主问的倒也是,云霄也觉得凌羽姑娘似乎并不太像异族女子。”

    飞凌羽相貌极美,虽然眉眼间能看得出异于中原女子的风情,只不过却并不是很明显的异域特征。她是楼兰公主,应该是典型的异域女子的相貌特征才是,不该是现在眼前这般只是眉眼间能看出一点才是。

    双眸微微颤垂,飞凌羽才道,“我本就不是正统的楼兰公主。”

    洛云霄和许乘月相视一眼:难道大家都弄错了?

    “我父亲确实是楼兰王,但是我母亲是中原人。不过是一场有始无终的无根姻缘罢了,我也从没想过以公主自称,只不过楼兰败落之后师父带着我和齐云以及一些遗民创建了北高楼,为了增加自身的筹码和影响力,只能向外面公布自己的身份。”

    飞凌羽回想起儿时的往事难免唏嘘,那时候自己和楼齐云还不过是两个孩子,跟着师父和一些子民创建了北高楼。世人皆以为楼兰一夜天灾覆国是,更觊觎传说中的楼兰宝藏。利用自己的身份让世人不知真假有所顾忌,才能够在这乱世能够求得一隅之地得以安身。

    洛云霄倒是有些好奇,“师父?难道就是传授楼公子一身武艺之人?”

    楼齐云一身绝世武功,但是洛云霄看的出来飞凌羽并不会功夫也无内力。楼齐云是中原人士相貌并且身怀绝世伸手,洛云霄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也知道楼齐云绝非等闲之辈。如此深不可测之人究竟师从何处?

    许乘月也连忙问洛云霄:“楼齐云武功是不是很高?”

    “很高。”洛云霄和飞凌羽同声道。

    “有多高?”

    “不知道,但是绝对在毓景之上。”洛云霄答道。

第二百章 心生情芽言相问

    许乘月暗暗心惊,没想到楼齐云竟然武功这么高。她早就从许无闲那里听说秦毓景的身手很不错,而且程孟师父对他也赞誉有加,没想到这个楼齐云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

    “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堂堂郡主,又怎么会知道江湖人的身手和武功高低如何判断。”看得出许乘月的惊讶,飞凌羽淡淡地道。

    “既然如此,想必他的师父应该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吧?”名师出高徒,楼齐云尚且有如此内力和身手,洛云霄倒是很想知道他师出何人。

    “师父是中原人,和我母亲是师兄妹。当年我母亲恋上我父王终结连理,师父便也留在楼兰。后来国覆之后基本无人幸存。师父带着我和齐云活了下来,集结了为数不多的臣民建立了北高楼。齐云便是师父收留的一个中原商人的孩子,他的父母葬身狼腹,师父路过的时候救下了危在旦夕的齐云。”

    江湖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今过往多年,自有几多英雄和高人隐居田园之间或深藏偏僻之地。

    娓娓道来的不仅仅是楼兰往事,还有楼齐云的身世。原来楼齐云并非楼兰皇室之人而是中原人士,难怪楼齐云的相貌并无丝毫异域人的特征而是和中原人并无二样。

    楼齐云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的关注着沈烈鸣和沈延庭的对弈,也没注意到她们三人正在说着自己。倒是秦雪初瞥见了她们三人聚在一块儿说着话,远远瞧见许乘月睁大了眼睛、提起了耳朵的仔细样儿,不难猜到一定是在谈论楼齐云。

    正武王许苍桦的女儿若是喜欢上了北高楼的楼齐云,这可真是一件有意思的趣事儿,不知道正武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会作何感想。

    许乘月没注意到秦雪初在观察自己,只是心急的追问飞凌羽,“听说你和他——”

    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许乘月有些不好意思。回想起当日初见楼齐云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再加上被楼齐云的相貌惊住一时失言的尴尬样儿,到现在还是有些尴尬。

    许乘月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只不过或许是命中注定、或许是她太过惊艳,亦或是楼齐云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很想知道在他眼中自己究竟是如何一个女子。

    说是喜欢,许乘月倒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一见钟情,但若是说并无异样也无法解释这几日自己总是有些好奇他的一切。

    早前从水叔,也就是沈烈鸣口中就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迹。那时许乘月还觉得楼齐云是一个怪人,也听说了他和飞凌羽之间真真假假被外人津津乐道的风月之事。可是如今在北高楼的几日观察下来倒觉得并不是那般,竟不由地心生喜悦。

    一定是自己太过好奇,才会想知道这个总是冷着脸却又总是被秦雪初迫的无法的北高楼之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听说我和他如何?”飞凌羽挑眉,她最不耐烦那些一天到晚嚼口舌揣测她和楼齐云之间的所谓种种风花雪月。

    洛云霄何其善解人意,一眼就看出一脸尴尬和有些害羞的许乘月问出这个问题一定另有其意。轻轻掩住笑意,心里却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倘若许乘月和楼齐云能成好事,正武王想必也会有所顾忌不会对北高楼太过强迫。

    如今虽然能够以秦雪初让梅言立转达的一场约定让正武王暂且按兵不动,但是他已经万事俱备恐怕也等不了太久的时间。倘若秦雪初离开人世之后北高楼另有所想,或者正武王想要以绝后患,恐怕楼齐云和飞凌羽还不是正武王的对手。

    许乘月被飞凌羽的反问窘迫一顿,也没在意一旁的洛云霄正若有所思的瞧着她。秦雪初瞧见此景又见洛云霄朝着自己使了一个脸色,心里也明白此时不便上前,便也没有走近。

    “那个,就是听说他和你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呗。”一口气说了出来,许乘月假装无谓,却见飞凌羽“嗤”了一声。

    “不过是世人妄自揣测罢了,没有的事。”飞凌羽虽然有些厌烦外人不知内情各种谣传,但是也懒理传言。她和楼齐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又怎么会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私情之交?

    许乘月被反驳没有生气反而是眼角眉梢都露出一丝笑意,又觉得自己此时的身份和心境不该有此反应,硬生生的板了板脸点头附和飞凌羽,“就是,谣言止于智者。”

    飞凌羽不由地望了一眼许乘月,暗忖:这许乘月今日是怎么了?不像平日里和自己针尖对麦芒已经难得,竟然还主动找自己闲聊对自己的话表示赞同。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必有蹊跷!

    “洛姑娘,你方才和郡主在聊什么?”没有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飞凌羽却问向洛云霄。

    洛云霄被她这么一问,更是掩不住笑意,瞧了瞧更为尴尬的许乘月倒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问了许乘月,“郡主可介意云霄与凌羽姑娘说上一二,或许你所问的事情她更能为你解惑。”

    许乘月脸色一红,方才和洛云霄说那些话倒是不打紧,她觉得洛云霄不是是非口舌之人,而且温婉大气很是让人心生亲近。可是飞凌羽——

    旁人也就罢了,若是飞凌羽知道了只怕更加为自己多生是非,再加上自己和她之前多有纠纷,难免心生顾忌。可是洛云霄说的话倒也没错,她所问之事飞凌羽倒是确实会比洛云霄回答的更好。

    虽不是江湖儿女,但许乘月也不是遮遮掩掩腼腆之人,想着什么便也不遮拦。此时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惧被飞凌羽取笑,便道:“这有什么,我许乘月又不是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说便说是了。”

    口中说着不介意,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不由地望了一眼院中正在观棋的楼齐云,见他正沉心观棋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一边才放下心来。

    洛云霄这才对飞凌羽说了方才她和许乘月所闲谈之事,他们本是到此处探望沈延庭,许乘月无事可做也只能跟着大家来此处打发时间。没想到洛云霄才在一旁落座小歇这许乘月便趋附而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很是好奇。

    许乘月稍作扭捏便道明来意说是要和她聊聊天,两人闲聊一会之后许乘月便打探起她和秦毓景之间的关系以及是如何暗生情愫。洛云霄脸一红,没想到许乘月会问起自己这些事情。反正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倒也不必隐瞒,因此也就喝她说了当时的经过。

    原以为只是小姑娘好奇,没想到许乘月又问了一个让洛云霄哑口无言颇为惊讶的问题。

    “你这般品性,秦毓景那样的沉稳之人自然喜欢。那像楼齐云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许乘月好生大胆,一个出身豪门深闺的姑娘家不比他们江湖儿女,竟然会这般直接的问她这个问题!

    像是知道自己问的太直接,许乘月连连解释自己是因为听了不少关于楼齐云的事情,觉得他挺神秘的,又听说了他和飞凌羽之间的关系才会好奇的问问。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问问外面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没在外面走动过,一下子认识了这么多江湖人,觉得好奇而已。”强装无事,却只会更加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洛云霄虽然觉得她的问题问的突兀,但是又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从未接触过他们这些江湖人,或许倒也真是好奇心使然。毕竟像楼齐云和飞凌羽这样的人物,谁都会难免多了几分探听和好奇之心。

    “我与楼公子并不相熟,这件事情我可真不知,你若是感兴趣不如问问雪初。不过我想楼公子这般风华与气度,想必也不是一般女子能够与之相配。凌羽姑娘确实是一位惊容绝艳的女子,不过也未必就倾心于他。”洛云霄何尝不是明眼人,自然也看得出飞凌羽对沈延庭的心意。

    不知道的或许只有在下棋和观棋的其中几位吧,同为女子洛云霄又怎么会看不出飞凌羽眼中隐忍的情意?秦雪初也一定心知肚明,只不过她和沈延庭的情况如今已经是注定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又怎么会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飞凌羽尴尬。

    许乘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灿灿的敷衍了几句也就不再说此事,也就是这个时候楼齐云和飞凌羽才踏进院子。说曹操曹操到,真是背后不能说人,当下便再不提自己原本问的问题了。

    “齐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飞凌羽一愣,没想到许乘月竟然会问洛云霄这个问题。

    不说还好,飞凌羽口中这么一重复原本在院中的沈延信倒是听见了,回头一问:“楼公子不正在此处吗,怎么不问问他自己呢?”

    说完沈延信还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们几个,飞凌羽无所谓,洛云霄心中已经憋着笑意,许乘月的脸色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上演了一场变脸的绝活儿。

    “问我什么?”楼齐云的视线离开棋局,不明所以地问道。

第二百零一章 许乘月直言所爱

    春风拂面,一冬的寒风已经散去,尽管前路忐忑,尽管淼淼黄泉,此时的北高楼却没有压抑悲情的氛围,反而是难得有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短暂平静。

    楼齐云鬓云微斜,剑眉略挑,目中并无动容之色只是有些莫名其妙方才沈延信所说的话。

    “问我什么?”楼齐云不解,并没有听到许乘月和飞凌羽她们的谈话。

    沈延信口快,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听到了许乘月她们的话觉得既然楼齐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为何不问他本人?

    “刚才郡主问凌羽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方才还没觉得,这一说出口沈延信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妥。饶是他七尺男儿也觉得这问题有些唐突,更何况问这问题之人是许乘月。

    沈烈鸣和沈延庭闻言也是一愣,停了手中的棋子继而有些忍不住笑意。秦毓景耿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见秦雪初朝着自己摇摇头依然觉得不明所以。

    沈延冰依然面无表情似乎这意外的话题并没有影响到他,而是继续研究着沈烈鸣和沈延庭暂停的棋局。瞧见楼齐云似乎面有尴尬倒也觉得好奇:这个楼齐云很是喜怒不露于形色,许乘月这般唐突相问,不知道他又会作何回答?

    楼齐云见身边一群瞧热闹的人,再看看许乘月在不远处强装无所谓实则早已掩不住的尴尬模样,更觉得此女实在太过放肆。

    飞凌羽一边起身往众人处走去,一边朝着楼齐云道:“郡主好奇,你不解释一番?”

    洛云霄拉着呆在原地的许乘月也往院中走去,许乘月扭扭捏捏还不愿挪动,洛云霄笑了笑扯着她的衣裙便哄了过来。许乘月心性颇高,就算自知失言尴尬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无颜面对众人的事,想了想便也直了直身子跟着洛云霄过来了。

    三人走到众人身边,许乘月死鸭子嘴硬,“都这么瞧着我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问吗?”

    沈烈鸣身为长者,看到年轻人这般神色也是猜到了许乘月的一二心思,却是并不言语只是颇有深意的拨弄起衣袖假装并未关注。

    在场之人此时见许乘月说起话来语气颇冲且面具不屑之色,分明是为了掩饰尴尬。当日许乘月初见楼齐云的惊人之语他们也都听说了,没想到飞扬跋扈的许乘月竟然会对楼齐云这般感兴趣。除了对楼齐云有意,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楼齐云并不作答,只是冷冷地看着许乘月。半晌才吐出几句话:“此处是北高楼,郡主来者是客。所问之事是齐云的私事,齐云没有必要相告。若是郡主一再任性妄言,倒不如早日归去。免得齐云态度不佳让郡主心生埋怨。”

    碰了一鼻子灰,又被楼齐云呛言一番,许乘月心中自尊和傲性油然而生,一时也冷了脸色没了刚才的面红尴尬模样。

    “不过好奇问问而已,我也不是对你的事情感兴趣,方才也问了洛姑娘和景公子的事情。楼公子不愿回答我许乘月也不是非要八卦到底。至于我是走是留,本郡主如今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被楼齐云奚落的许乘月也没有好脸色。

    楼齐云冷嗤:“郡主不要忘了,在下并没有请过你,你是不请自来。”

    对于正武王的女儿,又是这样一个无礼任性的女子,难道还指望他对这个许乘月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秦雪初赞成他定不会留她在此处。

    又想到那晚在高楼之上秦雪初所戏谑他的那些话,心里对着许乘月更加避之不及。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若是让她下不来台面,或许能够让她知难而退主动离开这里。

    许乘月犹如吞了一颗饺子没来及细嚼慢咽,气的不打一处来。她原本也只是私下问问洛云霄,毕竟洛云霄比她更懂外面的人。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飞凌羽,结果还被那个多言的沈延信把这个事儿摆到了台面上。现在又被楼齐云这么一冷嘲热讽心里不由有些气结。

    正想着回嘴却又觉得楼齐云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她自己赖在这里不走的,人家别说留她了,恐怕早盼着她能够早点离开吧。说不定今天这么讽刺她也是想让她一气之下自己离开。

    许乘月本就是要强之人,虽然自小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险阻但是却也是一个愈挫愈勇的性子。对楼齐云本就有些喜欢,没想到刚萌芽的心思就被楼齐云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当下更觉得非要让他有朝一日能够对自己改观,更不会因为此时的尴尬而离开。

    想到此处,许乘月不怒反笑,俏生生地道:“本郡主不走,本郡主就要赖在这里,本郡主就是对你感兴趣,本郡主不接受你的拒绝!”

    许乘月哗啦啦说完一个转身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随手就拿起一个干净的茶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自斟自饮起来,也不看众人瞠目结舌的大眼小眼模样。

    本郡主,本郡主,本郡主......

    众人没想到当初的“本姑娘”苏晚晚如今难得渐渐成熟懂事,却又来了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本郡主”。

    更没有想到这许乘月竟然真的当着楼齐云的面直接承认自己的心思,并且如此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她会“死缠烂打”,绝不轻易放弃。

    飞凌羽也是一愣,没想到许乘月方才还支支吾吾的掩饰自己的本意和自己打听楼齐云的事情,现在竟如此大胆告白。更重要的是她太了解楼齐云的性格了,恐怕此时的楼齐云心中一定也是慌的不行。

    楼齐云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略带嘲讽之色到听到许乘月不愿离开的无所谓,再到听到许乘月后面的话的震惊和惊慌失措。

    是的,他慌了。

    谁会相信外界传言中的那个众生倾慕的谪仙一般的男子楼齐云,那个和飞凌羽佳偶天成的逍遥公子楼齐云,竟然会因为区区许乘月的几句“本郡主”的叫嚣就惊慌了。

    他慌的不是许乘月不肯走,慌的是许乘月直言对自己感兴趣且分明知道自己不会接受她的情况下还表示不接受他的拒绝。

    人人都以为他贪恋红尘,倾慕飞凌羽,谁料得到他不过是一个一心把飞凌羽当做妹妹,并且从未喜欢和深识过其他女子的人?

    许乘月装作无事人一般喝着茶,却知道此事若是有人贴的近一定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直跳着不停的心跳声。

    父亲曾经用八个字评价过自己:爱憎分明,敢爱敢恨。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的怎么好都没用。

    他喜欢楼齐云,甚至说不出具体因为什么。是因为他的相貌太过优秀?好像还真有一点,这天下要找出比楼齐云还要胜上一筹的似乎也难。

    仅仅只是因为楼齐云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让自己心有不甘才会反而对他产生兴趣?好像也不全是。

    娘亲只告诉过自己讨厌一个人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若是不喜欢那人,总会有一百种理由来给自己解答。可是娘亲忘了告诉自己喜欢一个人好像是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的,难道感情都是这般莫名其妙的从感兴趣变成了有一点喜欢?

    心虚的许乘月灌着香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喝的茶是冷是烫,只是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口出狂言是真,稍稍有些心虚也是真。

    楼齐云犹如被雷电一击,竟半天都没吭声也没什么动作。周围一干人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许乘月的话说的如此明白,这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许乘月不但是对楼齐云有一些喜欢,且还会不顾楼齐云的态度和接受与否,坚持自己的心意。

    看热闹的从来都不嫌事大,此时不好好看看这出戏楼齐云如何做反响,更待何时?

    楼齐云感觉喉间似乎被什么堵住一般,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如何拒绝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从没有人这般大胆跟楼齐云表明过心意,不是因为没有过女子喜欢他,而是楼齐云所认识的女子实在是少之又少。除了飞凌羽便是北高楼的侍女,外界都说这是因为飞凌羽嫉妒心重所以才会如此防范,实则是楼齐云一向不喜欢和外人接触。

    飞凌羽对他无心,而侍女们更觉得楼齐云高不可攀所以不会有非分之想。

    “你,你有病!”不禁往身后退了一步,楼齐云犹如见到什么恐怖事物一般口吃地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众人胸口提起来的一阵好奇之心被楼齐云的反应给惊的差点吐血:他们以为楼齐云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淡淡的无视,可能冷嘲热讽的拒绝,但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惊恐的逃了!

    楼齐云仓皇而逃,只留下一众人各种神色留在原地。飞凌羽环胸而立一脸事不关己,秦雪初若有所思也掩不住笑意,而其他人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苏晚晚和秦墨云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番景象,众人犹如被点了穴一般,只有许乘月一个人呼哧呼哧的被热茶烫的不行。

    “我们错过了什么吗?”苏晚晚一头雾水。

第二百零二章 一语道破事可行

    “你们错过了好大一场好戏!”飞凌羽丢下这么一句话也施施然离开。

    苏晚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墨云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他们二人本是去登楼去了,游览了一番之后发现大家都不在房间,想着应该是到了这里来才过来的。

    没想到两人在门口不远处见到了行步匆匆的楼齐云,楼齐云见到二人明显一顿,随即匆匆点了点头没等他们答话就离开了。进了院子就看到众人一副奇怪模样,现在飞凌羽又说他们错过了好大一场好戏,把苏晚晚和秦墨云的好奇心可勾了起来。

    许乘月见到苏晚晚来了,也知道等会必定是众人要七嘴八舌的跟她说刚才自己做的蠢事了。耐是她如何大胆率性也经不住众人的一顿言语,连忙搁了茶杯也跑了出去。

    “乘月——”苏晚晚没搞清楚状况,不明白为什么许乘月一见她来就跑。又见她神色紧张,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跟在身后追了出去。

    秦墨云本想跟上去却被秦毓景拉住,“别跟上去了,让晚晚一个人去吧。”

    一无所知又糊里糊涂的秦墨云在秦毓景的一番解释之后才知道他和苏晚晚错过了多么精彩的一出戏。

    “这个许乘月真是......”真是什么呢?秦墨云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已经听苏晚晚说了她和许乘月兄妹的关系,难怪刚才大哥拉住自己不让自己跟上去。许乘月现在一定是尴尬不已,要是自己跟上去恐怕只会坏事,倒不如让苏晚晚去安抚几句。

    “郡主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女子,不过倒是挺敢爱敢恨的。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楼公子。”沈烈鸣笑着摇摇头。

    是啊,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以许乘月的身份和相貌,不知有多少儿郎会倾慕于她,可她偏偏却中意了楼齐云。

    楼齐云,北高楼之主。而许乘月却是正武王许苍桦之女,更重要的是三月之后正武王和北高楼的立场还不一定呢,这许乘月一心所爱的究竟是拱手相让富可敌国的宝藏给正武王的楼齐云,还是另有选择与正武王相对立的楼齐云?

    怎么看,怎么算,都是一场不容易的姻缘,更何况楼齐云摆明了对许乘月无意不说,众人都看得出楼齐云对许乘月颇为不耐烦。

    《诗经》有云: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许乘月初入江湖便遇上楼齐云这样的男子,不动心都难,可偏偏二人身份和立场都太过悬殊。

    “你们说,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还是女追男隔层纱呢?”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沈延青忽的开口道。

    众人一乐,沈延青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不管这二人间的关系如何,楼齐云还不至于在他日与正武王翻脸的时候迁怒许乘月,这一点他们是清楚的。

    那么如果说许乘月真的如她自己那番豪言壮语一般我行我素,倒不知岿然不动的楼齐云如何接招了。

    “沈伯父,你和延庭的棋还没下完呢。”秦雪初心里早有判定,只不过现下不打算表态。

    沈烈鸣这才唤过沈延庭继续对弈,众人各自说笑了一二也不再议论方才的事。一时间,下棋的下棋,观棋的观棋,一副云淡风轻的家常情景。

    沈延青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她实在是太惊讶了,推了一把身旁的沈越沣,忍不住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天之骄女跟你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样的厚脸皮,一样的胆大妄言,一样的——敢于表明心意。

    沈越沣听了她的话连忙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和她天生一对!我只想跟你一对!”

    仿佛听见了自己手指关节咔咔咔的声音:这个沈越沣,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自己分明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感触他和许乘月一样在感情上十分主动且什么话都敢说的直性子而已。没想到沈越沣却急忙表态,果然自己说的没错:他和许乘月说的话都叫人不禁扶额。

    “你还是少说话吧。”说完也不管沈越沣的反应把他拖到众人身边让沈越沣老老实实观棋,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这边苏晚晚追上许乘月之后才发现许乘月的脸红成一片,以为她被飞凌羽奚落还是怎么了,毕竟这几日大家都看到了她们二人摩擦不断。

    “乘月你怎么了?是凌羽姑娘为难你了吗?”苏晚晚明白许乘月身份尴尬,留在北高楼难免有人会怀疑和顾忌她的动机。

    飞凌羽身为北高楼的主人,对许乘月有些不满和怀疑也是正常的。不过苏晚晚倒是觉得飞凌羽虽然看起来很是冷漠高傲,倒不像是会故意为难许乘月的人。许乘月和她之间的小摩擦也大多是因为许乘月嘴不饶人,飞凌羽也不过是冷嘲几句也就罢了。

    许乘月出了院子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的那股子倔强和任性在见到熟人苏晚晚之后便立刻清醒过来了。她知道苏晚晚跟了上来,正好也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刚才自己干的蠢事儿。

    “乘月,你是不是疯了啊?!”苏晚晚喃喃地问道。

    自从许乘月带着自己回到房中,把刚才的事情一一道来之后,苏晚晚才知道为什么飞凌羽要说她和秦墨云错过了一场好戏,也明白了为什么众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也觉得我蠢了吧,我好像表白的太早了。”一头扑倒在被子上,许乘月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一遍。

    要是时间久一点,慢慢的接近楼齐云,让他对自己改观,或者等爹到了大漠之后把他们那些什么计划啊什么的解决了之后再说明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会好一点?

    现在自己今天这么突然一说,估计把楼齐云惊得不轻,恐怕也会先入为主的对自己否定了吧。看他离开时的态度就知道了,此次表白以失败告终。

    苏晚晚猛地一拍被子,“你傻啦!现在的问题是说得太早还是太晚的问题吗?”

    许乘月从被子里抬起头,“那是什么问题!”

    往许乘月跟前凑了凑,苏晚晚道:“问题是你跟楼公子根本不可能啊!”

    瞬间从从床上爬了起来,许乘月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他未娶我未嫁,有什么一定不可能的?”

    苏晚晚不这么说还好,原本她心里也有点明白这一点,但是苏晚晚这么一泼冷水她反而还真有点事不成不罢休的意思了。

    苏晚晚抓抓头,不知道该不该和许乘月说出明摆的事实,但又不想她一片真心付诸流水,只能解释道:“他是北高楼的楼齐云,你是正武王府的郡主。然后,王爷要做的事情你也是心知肚明了,他想从楼公子那里得到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北高楼守护多年的宝藏。”

    “然后呢?”

    “然后?”苏晚晚无奈,原以为她自己就已经够不解世事了,没想到许乘月看着厉害其实是个纸老虎,只好又道,“虽然现在王爷和北高楼达成协议暂时互不相犯,但是北高楼也不一定就同意交出宝藏。那到时候王爷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北高楼和王爷就是对立的立场了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连她都能看得出来,怎么许乘月却想不明白呢?

    原以为许乘月听了她的解释会泄气或者失望,许乘月却像如释重负一般笑了。

    “你别笑了,我说认真的呢。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别到时候伤心。”苏晚晚见她不以为意,提醒她道。

    许乘月拿手绕了绕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笑着道:“那又怎么样?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楼齐云同意我爹的要求,那就不存在对立了。第二种就是他不同意,不愿意交出宝藏给我爹。”

    “对啊,对啊,所以——”

    “所以就算楼齐云不愿意交出宝藏,我爹又能怎么样?他就算有能力杀光了北高楼所有人,把北高楼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宝藏的。这西域和中原这么多双眼睛在觊觎这宝藏,要是简单的杀人和逼迫就能让楼齐云交出宝藏的话,他们还能活到今天?楼齐云再厉害,双手难敌四拳,有能力铲平北高楼的势力可不止我爹一个。”

    许乘月早就看清了其中的逻辑,侃侃而来让苏晚晚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见苏晚晚有所动容,许乘月又紧接着道:“所以呢我爹根本不会对北高楼下手,因为根本没有用。再说我爹就算有想要动北高楼的心,他也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啊。现在你们也都知道了他想做的事情是何其重大,肯定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来平衡改朝换代的震荡。与其和北高楼拼个两败俱伤,还不如勒紧裤腰带从别的地方省点钱,或者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苏晚晚被许乘月滔滔不绝的一番解释给说的有点懵,好像她说的也有点道理。这下倒是让苏晚晚不知道是该劝许乘月别一头扎在这不太靠谱的事情上,还是乐见其成祝福她能够心想事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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