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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暗授命意欲何为

    “杀秦雪初,是王爷的意思!”

    薄华的这句话回荡在空空如也的蓝火教大厅之中,颜落回心如击鼓。

    果然如此!果然是许苍桦的意思!

    颜落回有些不明白为何许苍桦要这般阴谋阳略的做事,表面上和北高楼以及秦雪初他们达成约定暂时互不干扰,可是暗地里却借刀杀人,利用常云山他们追杀秦雪初。

    如此行事,届时即便是常云山他们失手了也算不到许苍桦的头上,只能是常云山等人急功近利才会有此歹心。常云山又是没有主见的急切虚伪之人,有此大胆行为表面上看是出于私心,实际上恐怕也是许苍桦的细作在一旁煽风点火之故。

    想让常云山那样的人按捺不住性子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单凭常云山之力并不能将秦雪初毙于剑下。

    正是出于这样的算计,许苍桦才会授命薄华派人暗中协助常云山,而另一方面对蓝照天和颜落回等人却绝口不提此事。若不是颜落回那晚认出了朱盟辛和邢断影,只怕也想不到此事和薄华有关,进而推算出她是出于许苍桦得命令才会如此胆大行事。

    薄华冷睥,余光打量着颜落回的神色,果然见到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冰块脸有了异样之色。那神情有震惊,有疑惑,甚至有一些愤怒。

    愤怒?薄华对此发现很有一番兴趣,饶有意味的看着颜落回低眸沉思,不知道颜落回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语。

    其实不要说颜落回,就是薄华自己对此事也有些疑惑不解,当初接到正武王助阵常云山杀掉秦雪初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

    即便是薄华早就想对秦雪初等人下手,但是也不得不碍于正武王的命令而按兵不动。没想到前几日程孟突然找到自己,给自己转达了正武王关于追杀秦雪初的这个命令。

    薄华还记得当时程孟转达此命令的神情,如今想来倒也是颇为另有深意。尤其是程孟所言的:只要秦雪初活着出了北高楼便可以下手,但是绝不能让北高楼的其他人知道是谁下的手。

    说白了不过是不想让楼齐云觉得他许苍桦出尔反尔而已,更何况楼齐云他们如今根本不难想到是正武王在背后鼓动和拉拢常云山那些人来趟这趟浑水。有梅段香在,一切不言而喻。

    程孟是正武王最为相信之人,蓝照天亦是正武王的得力之人,更何况蓝照天还在这大漠替正武王监视和制衡了北高楼这么多年,若说蓝照天不是正武王的心腹倒是说不通了。

    可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程孟却是私下单独告诉薄华此事,不曾对蓝照天和这颜落回透露一个字。恐怕蓝照天到现在都还尚且不知道秦雪初那一晚差点命丧小酒馆。而他蓝火教的少主颜落回却拼死保护本应该是敌对关系的秦雪初!

    “若不是有王爷的命令,我薄华哪里敢乱了他的计划和布局!”薄华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却也一时想不出其中究竟哪里有不通之处。

    “听说常云山那一次被颜少主险些一剑毙命,可惜了,王爷的命令和任务,薄华却未能够完成呢!要是王爷知道阻挠了我们行事的是他所信任的蓝火教的少主,不知道又会是如何想法?”薄华不等颜落回出声便自顾自的说道。

    既然那一次没有借机除去这个颜落回,她便要试着从正武王那里下手,或许正武王因为这件事情会重罚这个颜落回也不一定。如果是这样那便是更妙了,薄华心中有了如意算盘。

    颜落回本来还在思索究竟正武王为何非要置秦雪初于死地,听到薄华如此言语心中不屑冷笑。且不说他是许苍桦儿子这一点无法抹去,即便是正武王想要惩罚自己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薄华原以为颜落回听了她的话心中会有不安和忐忑,没想到颜落回却是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是面露嘲讽之色。薄华愤懑,更加觉得这个颜落回绝对是他日阻碍自己登高封妃的极大阻力。

    原本以为这个颜落回不过是小小蓝火教的少主,没想到此人如此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许无闲对他言听计从,十分敬重。他日掌权称帝的许无闲,却被一个处处和自己作对且冷漠无情的颜落回束缚。这般认知怕你薄华很是不安,更加觉得此人不能留。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我的性命也不是你薄华能够取走的。想借刀杀人的话,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许苍桦听信于你!”

    颜落回虽然意在取笑薄华,言语中的警告和试探语气倒是也有几分。而薄华闻言更是心中气结,恨恨地甩了甩衣袖持剑离去。颜落回也独自回房,他还有些事情要和程孟对质。

    薄华出了大厅之后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抒发,心中想着方才颜落回对她的冷嘲热讽更是觉得怒火中烧。气愤归气氛,薄华的心思却是不糊涂,才拐过走廊她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不会吧?他果真……”薄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忽的睁大,双眉也不禁皱了起来。倘若她方才的恍然大悟和猜测是对的,那简直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薄华不知道她心中的猜测是否是真,但是结合方才颜落回的表现又似乎是一种佐证。薄华嘴脸微微上扬,眼神之中露出的笑意更浓。

    “颜落回,原来如此!”站在原地沉声断定,薄华冷笑一声便快速离开。

    如今秦雪初等人已经出了北高楼,正武王的命令还没有完成。一击不中,屡试必成。她薄华的奉剑楼两次惨败遭到羞辱皆是因为那个秦雪初,若是不能够一雪前耻她心中如何能够消恨!

    心中有了主意薄华便加快了脚步去与朱盟辛和邢断影汇合之前他们二人前来回报刺杀秦雪初一事结果的时候被许无闲撞见,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她不得不让他们尽量在蓝火教之外与自己见面。

    不仅仅是因为正武王也曾吩咐过不需要过多的让许无闲知道这些事情,更因为薄华自己也不想让许无闲见到她狠戾的一面。她对许无闲算不上男女倾慕之情,但是倘若非要选一个人去共度余生的话,薄华觉得许无闲是个合适且不错的选择。

    许无闲不仅仅不介意她的身份,视如平常之人与她相处,更是将来荣登帝王之位的男子,能够让自己达成心中夙愿。这样的男子,即便不是和自己一般的江湖中人和武林人士,薄华亦是愿意与君携手的。

    而被薄华心心念念计划到自己人生中的许无闲此时却是忐忑不安的看着眼前这面若寒霜的冷酷大哥。他不知道为什么颜落回要如此冷漠的盯着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他有一大堆话想要质问大哥的,现在反而变成了颜落回对他的审视。

    “乘月,先出去!”颜落回冷冷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是冰冰凉凉的命令。

    许乘月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颜落回要支开她,又会和许无闲讨论什么。看许无闲一脸糊涂疑惑的模样似乎也不知道颜落回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许乘月,我让你先出去!”见许乘月呆立在原地半天不动,颜落回不由地抬高了一点音调。

    许乘月一惊,方才想心思的模样早已被颜落回的这句话给吓没了。在她的记忆当中颜落回从未指责过她,更不曾像刚来这样连名带姓的喝斥自己。心中有些生气,也就嚯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摔门而去。

    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之前,许乘月双手托腮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刚才被自己甩手天上的房门。这么反常的表现,必定是有什么内情是她所不晓得的。

    房间内,颜落回冷眼盯着许无闲,而许无闲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紧张,也是不明白究竟自己何处做了不妥之事让颜落回如此态度对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他自己开口相询。

    “大哥,你这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许无闲不明白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让许乘月知道的,还特地支走她。

    颜落回直视许无闲,想了想方才薄华所言,片刻才回答道:“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颜落回想知道,并且他也明白就算自己不明说那个“他”是谁,许无闲也是必定知道他的意有所指。

    果然,许无闲一听颜落回此话便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正武王,也就是他们共同的父亲――许苍桦。

    “大哥,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他”究竟想做何事?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找楼兰宝藏,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意夺权,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蓝火教关系匪浅,只知道常云山、孙氏兄弟和那个凤临阁的凤栖梧他们都是在自己父亲的引导和拉拢下来到这大漠……

    他知道很多,但却不知道颜落回口中问的究竟又是哪一桩?不,这些事情颜落回根本就是已经知晓的。看颜落回此时神情恐怕所说之事必定比这些要意外的多。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记得当初年少时

    许乘月一个人在许无闲的居所院子里溜达,颜落回和许无闲此时正在房间内交谈。虽然心中很是好奇究竟为什么颜落回要那般喝斥她离开,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回避之后才能交谈,但是许乘月还没有敢趴在窗口偷听的胆子。

    莫要看她平日里颇为霸道任性,当初勇闯地牢和苏晚晚营救秦墨云的时候也是胆大妄为之极,但是她却是万万不敢此时在门外偷听里面二人所说何言的。

    许乘月倒不是畏惧和顾忌许无闲,两人从小时有吵闹也总是许无闲败于阵下,她哪里会畏惧他。许乘月是敬惧颜落回罢了,虽然颜落回是她和许无闲同父异母的兄长,但是自小颜落回便是在别院生活,并不在王府与他们一样长留在父亲身边。

    虽然只是风闻了一些父亲与颜落回的母亲林姨之间的旧事,但是却是并没有影响他们兄妹对于颜落回这个兄长的亲近。两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接触到了一个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大男孩哥哥,自然是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

    更何况这个哥哥个那些只会享受作乐或者舞文弄墨的世家子弟不同,这个哥哥虽然性格冷漠且有些面无表情很是冷淡,但是却是个使刀舞枪的少年,除了这一点让他们二人觉得钦佩和好奇之外,这个哥哥还是个虽然表面上谁也不关心,骨子里却很疼他们兄妹的哥哥。

    许乘月托着腮,想起了小时候她和许无闲去帝都那别院看望颜落回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们两个也是才刚刚和颜落回这个大哥接触不久,虽然他们兄妹很是想亲近于他,只不过颜落回却是没甚么好脸色对他们,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也不承认他们二人是他的手足。

    直到有一天,许乘月和许无闲又去找颜落回玩。没想到颜落回那天不在别院,他们两人在别院颇为无聊便去了附近溜达。没想到巧的是正好遇见了几个认识的世家子弟来城郊踏青,那几人都是帝都内的达官贵人的子女,小小年纪倒也懂得享受,这不觉得春日无聊便带着仆人和家丁来这城郊踏青游玩一番。

    其中一人是朝中一名姓郑的大臣的独子郑柘,他双亲老来得子自然是把他宠的十分飞扬跋扈,很是有一番小霸王的脾气。

    郑柘在这城郊遇到许无闲兄妹也是颇为惊讶,又见到不远处的颜落回居住的别院便是心下明了了。他早听父亲说过正武王府除了许无闲和许乘月两个孩子之外还有一个小孩。正武王对外界宣称这男孩是他江湖中的故人遗孤,他才会将这无亲无故的男孩带到府中抚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帝都内那些达官贵人哪里知道江湖中谁会是正武王的什么故人,又加上有几人也是听闻过正武王当年与那林氏的风言风语,自然也就是会多加揣测。

    谣言止于智者,而常始于口舌。

    家中父辈之人偶有谈论,也未多加注意家中的小孩子,因此郑柘也就多少听父母闲聊过这些事情,也因此知道正武王将那个叫林棋的男孩安置在此处的别院。今日又见许无闲兄妹在这附近,想想也知道必然是来探望那个林棋的。

    “无闲、乘月,你们来看望那个林棋?”

    许无闲和许乘月本不想承认的,毕竟父亲和程秋都一再嘱咐不要和外人多谈起他们这个大哥的事情。对外也一致统一口径,只说林棋是父亲的义子,他们的义兄。

    可是既然已经与郑柘在这里装了个正着,再否认倒是显得他们心里有鬼了,只好轻轻点点头。而跟在他们身边的正武王府的侍卫们也没料到今日的林棋和程孟竟然不在别院,更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城中相熟人士。见郑柘主动问起林棋的事情,几人心里不由得生起了戒备和警惕之心。

    能够被安排为许氏兄妹随身侍卫,又是让许苍桦能够放心的将一双儿女的安危交付于手且陪同往来于这别院的侍卫,自然也是多少知道些内情,明白林棋的身份有多敏.感和特殊。

    郑柘倒不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只不过是半大孩子常玩的那一套,心中认为林棋,也就是如今的颜落回是正武王的私生子,估计是生母身份太过低贱,所以正武王才没有将她纳为妾室。谁管他生母如今何在,既然这个林棋还在那便是只好有所安排。郑柘听父母私下议论,必定是正武王不能不管孩子,但是正武王妃梅晨雨必定是不愿意让这个孩子进王府的大门、承认他的身份,所以正武王才不得不把这个私生子林棋安置到这个城郊的别院中来。

    “王爷倒是挺关心这个林棋的啊,你们俩可是亲生的孩子呢,却只能每天倍受管制。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竟然还能得到这么一座别院,有人伺候有人服侍独自享受。何其快活,何其乐哉!”

    因为有了这一层意识,再加上骨子里的富贵势力之人的劣根性,郑柘提起林棋很是一番讥讽和嘲笑的意味。

    那时的许无闲和许乘月对于颜落回已经十分敬佩,再加上毕竟是自己的一脉手足,听到郑柘那般口出恶言心中自然是十分恼怒。本就是三个半大小孩,又都是出身显贵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个也都不是善茬。三言两语来往之间便是意见不合起了冲突,眼看着就要撕打起来。身边的侍卫婢女嫩也是十分头痛,毕竟对方都不是普通人身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势力。虽说正武王更胜一筹,但是侍卫们也知道正武王必定是不愿意因为孩子们之间的打闹而去得罪一个朝中的显要大臣的。

    “孩子们若是因为无关痛痒的琐事与人起了冲突,那便不用太过插手让他们闹去。与其横生枝节多了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就把它当作普通的顽童生事,如此反而比较妥当以及向对方解释。若是王府中的侍卫插手了,那便是变成了正武王府和对方的是非纠缠了。”

    这一番话是正武王对他亲自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名侍卫嘱咐的,小孩子打架闹事是常有的,若是次次都有王府之人插手撑腰那便是成了王府仗势欺人了。

    那日几名随行侍卫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许氏兄妹和旁的孩子起摩擦,也就知道了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因此在劝说无用之后也就没办法了。眼瞧着许无闲、许乘月和那郑柘撕打了起来。郑府的人也是头痛,对方是位高权重的正武王的子女,他们也不敢朝着两个孩子下手,更何况人家的侍卫都没有动手他们就更没有立场上前助阵了。

    虽然心里焦急自家小主人被对方两个孩子撕打的很是狼狈,但是想想孩子们打架也伤不到什么地步,与其他们插手把事件升级到时候反而招来自家主人训斥和责骂,还不如狠狠心就这样当作小孩子打闹之事,好歹对方是正武王府啊,到时候就算家主心疼孩子被打也只能认栽对方是两个孩子,一点也算不上两个家族之间的嫌隙和矛盾。

    都是豪门显贵之家出来的,自然也清楚的很这些门道和世态。看着三个孩子扭打在一块儿,心里都苦恼着只好费力把他们三人分开。没想到三个孩子力气但是不小,一时半会竟然没拉的开,又不好硬拉怕伤着孩子。

    留在一群人手忙脚乱撕打成一团的时候却听见后面传来了程孟的声音。

    “胡闹!这是在干什么?!”

    程孟才带着颜落回回来,还没来得及到达别院就远远的看见这里的情况,心下大怒喝斥。

    程孟的这一声喝斥让许无闲个许乘月打了个激灵,程孟虽然是义女、是师父,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如同血脉亲人一般可靠和值得信任。许氏兄妹听到程孟的声音全身一僵,手里也停下了动作,侍卫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三人分开。

    程孟看着眼前狼狈至极、头发和衣裳都散乱不堪的两人,心里虽然气得慌也知道不方便在这里教训他们,便向郑府的人道了声抱歉就领着许无闲和许乘月回别院。

    许氏兄妹低着头跟在程孟的身后,这才发现原来林棋也回来了,而且林棋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很是机灵模样,两人心里都很好奇这女孩究竟是谁。

    当时的颜落回也就是林棋,冷淡淡的看了一眼许无闲和许乘月。他认识那个郑柘,也知道那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就大概猜到了许氏兄妹和他撕打成一团的原因必定是因为自己。

    “等会上好了药,换好衣服之后来找我。”少年林棋、少年颜落回第一次感觉自己是有亲人的,至少眼前这两个孩子对他很是亲近和真诚。

    许无闲和许乘月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哥对他们如此温柔之语,心里一乐也不管笑的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又让那陌生的小女孩偷偷打量着他们且掩嘴轻笑。

第二百八十章 道出目的和交易

    许乘月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颜落回对他们说让她和许无闲换好衣服洗把脸去找他时的语气和神态,很温柔,温柔的不像是那个平日里冷漠之极的大哥。

    而她和许无闲去找颜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陌生的小女孩还在他身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打转很是机灵。许无闲小男孩心性,见到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忍不住向颜落回打听是谁,颜落回倒是没有沉默而是很快地就回答了许无闲的问题。

    “她是苏晚晚,会暂时留在这里。”

    许乘月和许无闲兄妹便是那时候认识了如今的苏晚晚,虽然时隔多年几人的相貌已经大有改变难以认出,但是昔日的童年往事却是记的十分清楚。

    颜落回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和他有着血脉关系的孩子,第一次觉得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手足。他们高高在上的身份,娇生惯养的出身,却因为别人说了他这个同父异母大哥的是非去和别人撕打成那般。

    平日里许乘月和许无闲也是经常向他示好,只不过颜落回一直都不甚在意,或者说他抗拒自己去在意。人非草木,久而久之就算颜落回自己的内心不想承认也不能去否认他已经习惯了这两个淘气孩子的纠缠和陪伴。

    颜落回承认当自己看到许无闲和许乘月与那个郑柘撕打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触动,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涌出一股愤怒,一种对于自己保护的东西被旁人破坏的愤怒。

    “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找苏晚晚玩,你们年纪相仿必定能相处的好。”颜落回淡淡开口,却是让许无闲和许乘月已经欣喜若狂。

    颜落回又道:“下一次,不要再这么莽撞。受不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激将法和挑拨就冲上去撕打成一团,要是他知道了能不惩戒你们两个?”

    一向冷漠的大哥态度如此转变怎能不让许氏兄妹心生欣喜之情?再加上又多了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玩伴,自那以后许无闲便和许乘月便往别院跑的更勤了。

    记得当初年少,一起谈天说笑。不知愁云何状,只知道享受平安之时的快乐和安稳。多年以后,许乘月在这北高楼某座小院子里托腮感慨少时回忆的时候,还是那般怀恋童年的无知无畏和天真烂漫。

    许乘月不敢偷听里面许无闲和颜落回的谈话,只能在外面一个人发着呆想心事。就在她还未从小时候的回忆里拔出思绪,就被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不可能!”许无闲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盅摔在地上,溅了满地的茶水和瓷器碎片。

    颜落回冷声道:“他若不是想把你这个好儿子送上帝位你以为他会这么疼爱你任你在民间和江湖游历?说真的,他在你身上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思,算是有备而来了。”

    不刺激刺激这个许无闲,他又怎么会意识到如今形势的严峻,怎么能够让这个许无闲清醒的知道自己的重担和责任是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我……”许无闲支支吾吾,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已经猜到自己的父亲、当今朝廷的正武王想要做什么事情。他知道那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是一件不成功便成仁的生死大事。但他只以为那是自己父亲的抉择和方向,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不是为了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而是将他扶上帝位。

    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敢相信!

    地上被摔的茶盅还无辜的躺在地上,冷掉的茶水在地上形成一条细细的水流从这淌向了门口。而房间内的颜落回嘴脸含着冷笑,许无闲则是颓废的低着头不语。

    “怎么了?”许乘月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她在院子里听到这一声摔杯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许无闲和颜落回是因为什么事情起了冲突,这才赶紧推开门看来看情况。

    许无闲低着头,想着方才颜落回对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颜落回说的是有理有据,让他不得不信。有时候不是你不想承认,便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我知道了,我会放在心上的。”许无闲终究叹了叹气冷静了下来。

    没有回答许乘月的话,只是耷拉着肩膀有些失神的从许乘月面前走过离开了这里。

    许乘月不明所以,不知道方才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才会让许无闲那般生气的摔了杯子。

    “大哥,无闲他……”许乘月忍不住问道。

    颜落回轻轻摇了摇手示意许乘月不必多问,许乘月见状更加确定是发生了什么直

    事情。

    颜落回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方才只不过是把许苍桦真正的目的,自己和薄华之间的约定之事告诉了许无闲。薄华太过狡猾奸诈,这样的人留在许无闲身边无疑是最大的潜在危险。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苍桦为何如此放心薄华去接触许无闲,只好趁着今日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了许无闲,也好让他能够有所防备和心理准备。

    颜落回坐到桌子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许乘月见他这般态度便知道在颜落回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只好心里盘算着等会如何从许无闲那里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和秦雪初……”许乘月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也是许无闲几次欲言又止想要问的问题。

    许无闲和许乘月从来都不知道颜落回竟然与秦雪初相识,否则那一日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大哥颜落回抱着烂醉如泥的秦雪初归来?!

    “大哥,你们之前认识?”许乘月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们二人的身份是对立的。以大哥颜落回的脾气和性子,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去与秦雪初动手已经万幸,怎么会看起来似乎两人是认识一般?

    颜落回微微挑眉,他知道不光是许乘月和许无闲,所有人应该都想知道他和秦雪初之间究竟是何关系,那一晚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照天根本不知道程孟暗中通知薄华派人助阵常云山噗追杀秦雪初,却没料到当日带秦雪初离开北高楼的不是秦毓景等人之一,而是他这个正武王的私生子林棋、蓝火教的少主颜落回。

    至于北高楼那边,他不是很清楚秦雪初究竟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可是即便是她什么也不说也足以让她手忙脚乱了。

    沈延庭死了她还好吗?

    她说恨自己是知道了是他告诉了沈延庭救她的方法?

    颜落回想起那一晚小酒馆属于他们二人难得的独处时光,更将秦雪初醉醺微红的面孔记得清清楚楚。他还记得她借酒浇愁,还记得她痛哭流涕,还记得她失态模样,还记得她冷冷的那一句“颜落回,我恨你”……

    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对立吗?是的。是朋友吗?不算

    那么还有第三种可能吗?

    “我和她,没有关系。”颜落回一字一句,纵然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承认的。

    许乘月不语,她知道他在撒谎。撒谎的目的是掩饰,而掩饰的目的必定是这个答案很不寻常,而他需要这简短的词语来稳定自己的内心。

    轻步退出房间顺便将门带上,许乘月离开了,她知道从哪里可以得到答案。

    颜落回独自一人在房间之中,略略有些昏暗的光线,寂静无声的房间,一切都那么正常却有了不一样的气氛。颜落回知道自己方才的答案很敷衍,也知道许乘月绝对不会被这种回答而混过去。

    “我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而已。”未说出的话语,隐藏着的是孤傲一世的颜落回对自己内心得承认。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也知道她的心里只有沈延庭。

    如今沈延庭以这般形式和姿态为她而死,恐怕这一辈子秦雪初都不会忘了他,一定会就这样永远的把沈延庭祭奠在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

    沈延庭不论活着或是死去,永远是秦雪初心里的那个无可取代的人。

    ……

    许无闲气冲冲的往前走,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路上撞到了几个人,连句抱歉也未来的及说便直直的往薄华的房间方向走去。他心里有愤怒,有不解,更有鄙夷。

    他如何能够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要让他坐那个九五之尊之位!更没有想到为了办成这件事情谋划了多少事件、耗费了多少心思,还有那个薄华,那个他原本以为尚可稍作一交的薄华。

    许无闲怒气冲冲,他气的是周围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什么,他却一无所知。死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和薄华达成了那样的交易。

    什么时候他的命运和姻缘开始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却反被他人握在手心?

    “薄华!你骗我!”

    来到薄华的房前,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许无闲便猛地推开门冲着房间内大声质问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强颜欢笑内藏心

    车马哒哒前行,大漠里的春日虽然不比中原暖和但也算是让人能够缓一缓冬日的寒气。再加上秦雪初一行人男男女女一众同行,也算是热热闹闹的一对人马。

    秦毓景看着身后颠簸前行的马车,里面传来秦雪初言笑晏晏的说话声。秦毓景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很是不安。自从离开北高楼之后,秦雪初一切如常再没有了刚醒来时的失神落魄和悲痛模样。与其相反的是秦雪初却恢复到了当初在洛阳秦府、萧落情和苏晚晚尚且没有出现之前的那个飘逸恣然的秦府三公子。

    从他们一早离开北高楼开始秦雪初便是如常一般的神色。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可她愈是这般模样众人愈加担心。

    反常的事物、不合情理的反应,都应该是值得引起注意的。

    沈烈鸣也是心中忐忑,经过这几日形势大变,他痛失爱子沈延庭,如今又要赶回中原去解决那不孝子沈延冲所造成的困局。家门如此不幸,沈烈鸣心中愧责难当。

    沈延冰一路仍旧是那般冷着脸,似乎身边的人事物都与他无关。可是沈延信知道他这个二哥心里也是悲痛的,沈延冰虽然冷淡但绝不是薄情之人。沈延冰如此,沈延信亦是如此。

    沈延信一向做事利落,虽然不似沈延冲有手段,也不像沈延冰有冷静,更没有沈延庭的智谋和气度,但是却是沈烈鸣极为看中的一个儿子。沈延庭情况如斯,沈烈鸣很清楚将来他是不可能继承五灵庄的。

    虽然当初承诺给沈延冲庄主之位,但是那也是为了能够让沈延冲暂且定下心来按兵不动,在沈烈鸣心中沈延信若是能够好好引导一番将来必然是武林后起之秀,甚至很是钟意他继承庄主之位。

    沈延信除了性格爽快很是乐于结交朋友之外,更加注重手足之情,尤其是对于沈延庭这个需要格外照顾和保护的弟弟,更是十分用心去维护沈延庭的平静生活。说到手足之情,沈延信但是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婚礼上所遇见的那三个姑娘。

    那三人是凤临阁凤栖梧的义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问世事的凤临阁为何突然愿意远离中原来到这千万里之遥黄沙大漠之中,但是她的那几个义女倒是让沈延信颇有印象。

    沈延信还记得当初那个与他们起冲突的是一个叫四月的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脾气似乎也不是特别差。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小八,得理不饶人很是一副口齿伶俐的模样,估计要是吵起来也是一把好手。还有那个一身劲装的姑娘,三人之中唯独她拿着佩剑,四月和小八都是未带兵器的。

    回想起那天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沈延信倒是对那个反应迅速却又有点护短的凤十一颇为印象深刻。他很好奇这凤十一看起来一副老实憨厚模样,也不想是多话之人,偏偏是个动不动就拔剑的急性子。

    不过沈延信倒是很敬重凤十一对于自家姐妹的呵护之情,那日虽然是四月和小八颇有些无理取闹之意,但是凤十一根本不管对错便打算护她们周全到底。

    所谓亲人,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无论是非对错黑白,总是没有办法放任他们,不去管他们。这便是亲人的意义,不是吗?

    不管是作为父亲的沈烈鸣,还是作为手足和妹妹的沈延冰、沈延信和沈延青,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即便是沈延冲犯下如此大错却也毕竟是他们的亲人。

    该如何处置他?他又是否会改过自新?他是否会执迷不悟?

    每离开北高楼选一步,他们便离中原近一步,而那方土地上有着三兄妹的故乡和母亲,但也有一个视他们为眼中刺、肉中钉的兄长。

    此时对于此事颇有感触的沈延青正和秦雪初、苏晚晚和洛云霄等人坐在马车里。秦雪初滔滔不绝,一直在说着她所知道的江湖轶闻。

    “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很傻?竟然被那个男子所欺骗,最后落得个身有病恙无法生育的结果。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重要!”一向不喜多嘴闲聊的秦雪初此刻却在和几人闲聊江湖传闻的趣事,准确的说是秦雪初独自一人在说,而另外几人却只是默默无语地听着。

    洛云霄有些不安,秦雪初太反常了,此时她的表现绝不应该是如此淡然,洛云霄宁愿她向昨日那般痛苦流泪也不愿意见到她如此模样。

    “雪初……”洛云霄低声开口,却是除了唤一声她的名字便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秦雪初撇头微笑,只是静静地看着洛云霄,似乎在等她说接下来的话,又像是无声的回应让洛云霄不用多问。

    洛云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再多说。而沈延青则是耳朵听着秦雪初说的那些无关痛痒之语,眼睛却打量着秦雪初身旁放的东西。

    那是沈延庭的骨灰盒,他们要把他带回中原五灵庄安葬。秦雪初虽然一直强颜欢笑假装无事,一只手却始终放在那盖着绢帛的骨灰盒上。沈延青离得近,甚至能够看到秦雪初偶尔微微发颤的手指。

    终究还是难逃情劫!

    沈延青心里苦涩,她多希望现在的归途之中有沈延庭的身影。哪怕是他依然只能坐在轮椅上,哪怕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也比以如今这般方式死去要好的多。

    秦雪初始终想不通的不是沈延庭的死亡这件事情本身,而是沈延庭选择死亡的时机和方式。

    方才说的江湖轶闻秦雪初也是听人说的,只不过不想让自己陷入太过安静的环境之中才会随口说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她当然知道洛云霄和沈延青的担忧和不安,但她更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不喜欢听这个故事?那我给你们讲讲别的事情?”

    秦雪初的笑让洛云霄和沈延青看起来更加心疼,比起旁人恐怕秦雪初更加痛苦。不仅仅因为沈延庭是她的心爱之人,更因为沈延庭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一辈子不想拖欠别人什么,如今确欠下了最爱的人这一笔永远也偿还不了的情债。

    秦雪初见他们不说话,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只知道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苏晚晚。苏晚晚自从上车之后表一直这个模样,似乎在表达她已经知错,又似乎意味着或许她知道即便是她此时开口解释什么也是苍白无力和多余的。

    “江湖趣事你们不喜欢挺,帝都的繁华热闹不知道你们可曾见识过?”秦雪初淡淡开口,朝着洛云霄和沈延青问道。

    洛云霄摇摇头,她自小出生在洛阳,也未曾去过帝都。倘若她既不是如今的洛云霄,也不是之前的无回门杀手玄坤,而是那商贾人家不受宠的的小姐赵紫林,她如今也该是随着赵家搬到帝都了吧。

    沈延青先是摇头又突然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延青,你去过帝都?”洛云霄有些好奇,不知道沈延青竟然去过帝都。

    沈延青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跟着大哥到沈府退婚罢了,也没时间和心情去溜达。”

    当初自己主动提出退婚,如今却又和沈越沣如此亲近,沈延青觉得很是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

    洛云霄个秦雪初相视一笑,自然也是想到了沈延青与沈越沣之间的事情。此次回到中原之后,沈烈鸣必定要登门向沈府解释这些事情的。

    至于帝都首富沈府究竟是不是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又或是沈千山并不是十分清楚其中内情,只不过是出于家族名利才会与正武王交好而已。

    秦雪初轻笑,死死地盯着苏晚晚,良久道:“不如苏姑娘和我们说说帝都的热闹繁华可好?”

    苏晚晚原本一直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和秦雪初打破这平静和僵局。突然被秦雪初这么一声惊醒,苏晚晚身子一震,不明白秦雪初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仅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苏晚晚,还知道我曾经在帝都待过。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的更多?”苏晚晚突然有些害怕,因为她不知道秦雪初究竟是如何态度。

    听见秦雪初称呼她为苏姑娘,苏晚晚心里一凉,半晌才磕磕巴巴道:“雪初,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吗?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确实是故意将沈延庭能够救她性命一事告诉了颜落回。

    为何告诉颜落回而不是她主动直接去告诉沈延庭?因为她怕,怕这般做自己就再也没有立场和颜面去面对秦雪初、面对众人。

    洛云霄和沈延青面面相觑:秦雪初终究还是要因为此事来追究苏晚晚了!

    “苏晚晚,不如你好好说说你从小到大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秦雪初的语气淡然从容,就好像在和一个朋友很轻松的聊着家常。

    “我不是苏晚晚。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声音几乎小的洛云霄和沈延青必须侧着耳朵才能听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许无闲质问薄华

    许无闲怔怔的从薄华的房间中走出,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的情形。他的确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些什么事情,也知道此事极为大逆不道,甚至是株连九族之罪。

    可是他从不插手朝政,更影响不了父亲的决策。再加上这几年在大江南北游历的所见所闻,以及从洛阳到大漠这一路上从秦雪初他们口中得知的民情,更不用说他在阳关脚下就亲眼目睹了冗政之下的官僚作风是何其嚣张。

    他一直都支持父亲的决定,只因为在他的心中父亲是如山一般的存在。他坚韧不拔又稳如磐石,许无闲并不是无用懦弱之人,只不过秉性里总是有些桀骜不驯和任性恣意。

    他感谢父亲给予他最大的宽容和自由,让他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经历自己想要见识的江湖。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这般逍遥山水之间一辈子,不用插手朝政,亦不用应酬那些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只不过近两年来父亲越发的严厉,虽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束缚之举,但是对于他的行踪和行程确掌握的愈加紧密。

    程孟是他的义父,也是他的师父。可是许无闲很清楚他也是自己的父亲安放在自己身边的监察之人,当然此举也是为了保护他许无闲的周全。

    江湖险恶,许无闲以前从未如此深有体会得意识到这一点,可如今他却见识到了这么多的恩怨情仇。许无闲初遇秦雪初等人的时候还是一个初涉江湖的世家子弟。或许在秦雪初他们的眼里当时的他没有如今的冷淡和冷漠,那时候的许无闲有些莽撞,有些浮躁,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经世事。

    许无闲很清楚如今的自己与当时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那个他,只不过是旁人看待他的眼光不同了。当初的他是闲来无事游历民间的闲王,而如今他确却是被自己的父亲选定将来要荣登大统的那个人。

    回想起方才与薄华的一番对话,许无闲心思缭乱不知该不该信这个薄华。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薄华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她经常主动来找自己。而他独自一人在这蓝火教实在闷得慌,而薄华又十分懂得投其所好得和他说一些江湖轶闻之类的,让许无闲渐渐的也就不再那么警惕个拘束奉剑楼楼主薄华这个他本应该多加提防之人。

    可即便是这段时间两人有所相熟,但是也绝非涉及到男女之情。谁想到今日颜落回确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在密谋的大事并不是自己登基称帝,而是选定了他许无闲来坐那个位置。

    更让许无闲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的父亲为了更好更快得达到目的竟然与奉剑楼薄华达成了交易。而这交易的条件和筹码便是他将来称帝之后的妃位。

    好一个薄华!原来她早就知道今后她与自己必定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所以才会主动接近他。许无闲心中又怒又急,怒的是自己的父亲与薄华联手欺瞒他,并且将他的婚姻和幸福的选择权一并剥夺。

    “薄华!你骗我!”

    当许无闲这般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打算找薄华对质的时候,薄华却早已经在自己的房间恭候多时。

    她绾着发,没有穿方才在大厅里的时候所穿的黑色衣衫而是换了一身深墨绿的裙装。

    薄华肌肤润白,眉眼之间尽是妩媚之态,衬上这深色暗沉的墨绿色更显得肌肤若雪、熠熠光彩。许无闲没见过她这般打扮,平日里的薄华都是简单的一身黑衣,手持赤血剑,一言一举都是颇为冷然凌厉,很是符合她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奉剑楼楼主的身份。

    今日突然见到这样一番打扮的薄华,许无闲推门而入的时候确实有些惊讶和愣然。薄华很美,这是他不能否认的事实,但是她亦是极狠,许无闲也明白这个道理。

    以薄华的身份和出生,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是断然不可能在江湖中立足的,更不用说能够执掌奉剑楼这样本就是相互竞争和高手遍布的杀手组织!

    许无闲最大的优点便是对人事物的看法个理解不若旁人,尤其是对于一些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并非善类之人事物。

    远在天边得好似中原帝都那些所见过的各色人等。许无闲可贵之处在于不会存有偏见和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他和世家子弟交朋友,也不会对手脚齐全的乞丐施以援手。

    近在眼前的比如薄华,许无闲知道她手里沾满了鲜血,身上也背着无数条人命,但是江湖就是江湖。没有死亡、没有黑白、没有胜败的江湖,又怎么能够算作完整的江湖?所以他尊重薄华,尊重她的身份、尊重她的行事。

    可是许无闲痛恨别人的欺骗,尤其是带着目的的欺骗和刻意接近。

    “我待你如友,你为何骗我!”许无闲真正气的依旧是许苍桦与薄华之间的那一场交易。

    薄华冷漠不语,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许无闲,冷冷地道:“我骗你什么了?”

    许无闲冷笑一声,道:“你与我爹的交易我已经知道了!你倒是颇费了一番心思,难怪这段时间来刻意接近我。”许无闲终究还是阅历太浅,除了指责薄华此点之外竟然不知道还应该如何去发泄心中的怒气。

    “噢?必定是颜落回告诉你的吧?也是,除了他,谁还有这般闲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薄华不屑一笑,也猜到了是颜落回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许无闲。

    许无闲听见她这般回答更是觉得心中愤懑,冷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不过无闲没有想到奉剑楼的薄楼主竟然也有如此乐于攀龙附凤之心。”

    许无闲很反感这样的女子,因为从小到大他和许乘月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他们的出身决定了自从他们生下来开始便要经历和学会享受这样的欺骗和刻意。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我只是来质问一句,你是不是和我爹定下约定,将来会入我后宫为妃?”许无闲知道颜落回没有欺骗于他,但是还是想要亲口听薄华来解释这一切。

    薄华点头,承认了许无闲方才所说确有此事。峨眉淡扫,今日的薄华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般凌厉之色,也不似往日里那般妩媚风流,反而多了些稳重和温柔之色。

    轻轻扯开唇角笑了一声,薄华道:“许无闲,平心而论,这段时间喔待你如何?”

    许无闲一愣,半晌后才点点头。薄华待他不薄且没有什么越矩之举。相反,薄华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并且也算是另眼相加了。

    见许无闲点头,薄华又问道:“那我可曾因为你的身份对你刻意讨好或者让你为难?”

    还是摇头。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薄华主动接近,但是她却从未多谈及如今涉及到的这些事情,也未曾多加打听和试探他、套话之类的。平日里也不过是和梅言立一起,三人聊聊江湖趣闻。

    如果薄华只是薄华,那么他们倒是可以成为相谈甚欢的朋友。可是如今关系已然改变,更不用说薄华将来还要成为他的妃子这么令人尴尬之事。

    原本因为自己的父亲想要扶持他称帝这件事情许无闲已经是十分头痛,更不用说其背后还有这么一桩交易存在。

    世上没有不渴望自由的人,所以没有人愿意被那王冠沉沉的压制住不得解脱。

    但更重要的是,人人也都渴望权利和地位。所以许无闲不否认称帝的确很有诱惑,并且他一直认为当今君上算不得明君。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判断,所以许无闲内心之中才并不反对许苍桦行这山河易主之事。

    可是许无闲毕竟还是一个不过二十的玉冠儿郎,在男女之情、姻缘之事上他还是有些自己的坚持,不愿被人干涉和规划。而许苍桦与薄华的交易,恰恰正是这样能够打破许无闲心中平衡的事情,让他震怒不已。

    不论是什么人,都没有剥夺他人自由快乐的权利。

    可仔细一想薄华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薄华确实隐瞒了她和自己父亲之间的约定,但是那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坐上九五之尊皇位。

    “是我冲动了,你没有越矩,是我太偏激了。”许无闲顿时气泄,来时的一腔怒火消失了大半。

    自己的父亲都对自己隐瞒到如此地步,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旁人的刻意不提?

    “你……究竟知道多少?”许无闲轻声问道,没想到自己竟然需要向她打听才知道一切的根源和进展。

    她知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定要让他当皇帝?

    她知不知道为什么大哥会和秦雪初似乎相识?

    ……

    他想问的问题很多,原本都是可以问颜落回的问题却始终不敢多问。颜落回是他的大哥,但是许无闲对他的敬佩和尊重远远大于一般兄弟之间的谈心聊天。

    “我知道的不多,但也算是知道一些。不如你先告诉我那个颜落回和苏晚晚究竟和正武王府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薄华笑靥如花,问的问题却叫此时归途之中的苏晚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知人间梦境中

    如果说梦由心生,那苏晚晚心里便一直藏着一个永远无法应证真假的梦境。那梦境太过逼真,那梦境太过可怕,苏晚晚觉得它近在眼前,又觉得很是遥远。

    梦境之中的她不过六七岁模样,一身桃红色冬衣,梳着俏俏的两个丸子状发髻。可是她既不在玩耍,亦不在嬉戏。她在奔跑,迈着小小的腿儿拼命的往前奔跑,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脸,却来不及腾出手去擦拭。

    小小的人儿在树木丛生的林子里飞也似的跑着、哭着,在她身后是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以及嘶鸣不已的马儿。马车的帘子敞开着,犹能看到马车内隐约有着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倒在里面,而车座和前座上有着斑斑血迹。

    小女孩记得车厢内的那妇人对自己的叮嘱:快逃!别回头!

    女孩是个乖巧的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对于妇人的话唯命是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妇人要让自己跑,但是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开始往和马车相反方向奔跑。

    才跑出没十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妇人的惨叫。再回头,见到的却是那妇人倒在血泊之中的景象。小女孩吓坏了,看着翻倒的马车旁站着的那个黑衣男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滴滴答答鲜红的血从剑刃上流下来低落在地上。

    小女孩知道那是马车内那妇人的鲜血,也知道是这个穿着这胸前绣着蓝色火焰的可怕男子杀了那妇人。小女孩害怕极了,想起有人曾经跟她说过如果害怕就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不管后面有什么在追赶都不要回头。小女孩想起这话,也想起了方才那妇人的叮嘱,双手提起裙摆就往前跑。她不敢回头,也没有时间回头去看那杀了人的男子有没有追上来。

    黑衣男子看着这小姑娘朝着远处跑去确没有追上去,那个倾尽全力往逃生方向奔跑的小小身影,在他的眼里实在太过可笑。他不追不是因为不想杀她,而是因为他谅她没有能够跑远的本事。

    果不其然,小女孩跑出不过七八丈远的距离便被脚下枝节交错的树根和藤蔓给绊倒了。小女孩的手被摔破了皮,膝盖也疼的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记得有人说过:爱哭鼻子的小孩最没劲了!不跟爱哭鬼玩!

    她不想让那人讨厌自己,也记得好多次因为自己哭鼻子方才马车内的夫人都会生那个人的气。小女孩想爬起来继续跑,身后没有一点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拔剑声,没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小女孩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她怕得很。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却感觉到头顶上有一片阴影遮了下来。小女孩不禁抬头,却看见了另一张陌生男子的脸。这人穿着和刚才那男子一样的衣服,胸前也绣着一团蓝色的火焰。

    眼前这个男子面相削瘦,细长的眼睛笑起来更加眯成了一条缝。可那笑容之中没有一点真诚和暖意,只教那小女孩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那男子咧嘴一笑,眼神里却似看着任人宰割的猎物一般冷血、无情和嘲笑。

    嘲笑她自不量力的奔跑和逃命,嘲笑她连路都走不稳还想着能够跑远。

    小女孩看到眼前这个男子扬起了手中的长剑,听到了后面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她知道她妇人已经死了,她知道再没有人可以保护自己了。

    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她知道什么是杀人和鲜血。她也知道此时她是前有饿狼,后有猛虎。

    前面这男子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越来越近了,近到小女孩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寒光毕现的长剑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娘亲!救我――”

    小女孩知道这呼喊根本不会有回应,只是出于本能的呼救而已。

    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小女孩知道马上就要到了那疼痛的时刻了。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见到她想见的人了?小女孩不懂死亡的意义,但是心中害怕那刀剑落在自己咽喉或者心口的那一刻。

    小女孩眼前的黑衣男子长眼微闭,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朝着小女孩的颈部划去。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剑他就可以结束这小女孩的性命。没有痛苦,来不及疼痛,一切都会很美好。

    小女孩身后的男子也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同伴对小女孩下手。只需要杀了这小女孩他们今日的任务就完成了。这一路上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追赶上他们,要是能够赶紧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也算是功劳一件。可若是这小丫头从他们手中逃脱,恐怕届时受罪和挨惩罚的必定是他们二人。

    “别怨我,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

    将小女孩一把推倒在地,正好撞到了一旁圆滚滚的树桩。小女孩的头流了血,疼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哭。因为那人说过爱哭的小孩不可爱,她一直都记得。

    长剑已经逼至小女孩的喉前,只要向前再挪动一寸便可以了结这小小性命。

    “等一下。”

    冷冷淡淡、轻轻喃喃的一句话、三个字,却叫几人都愣住不知如何作态。

    小女孩听见身旁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摩擦在繁杂的荒草之上刷刷作响。

    撇过头,微微颔额,映入小女孩眼里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神态。他不苟言笑,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么。

    “堂主……”小女孩眼前的男子有些错愕,不明白为什么白衣男子忽然间让他们停止了任务。白衣男子抬了抬手,轻轻摇了两下,示意那黑衣男子暂且不必杀人。

    “带她回去,留着吧。”白衣男子的胸前也绣着蓝色火焰,只不过此时的小女孩见到这火焰便是不禁回想起方才那黑衣人对那妇人痛下杀手的可怕模样。

    “哇――”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害怕和恐惧失声大哭起来。

    在小女孩因为惊恐和疲惫昏倒之前,她只记得看见了那白衣男子说了一句话。

    “不必担心教主责罚,我傅白臣不会让属下因我而受责罚的。”

    小女孩记住了“傅白臣”这个名字,却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醒来。

    “记住,从此以后你叫苏晚晚,永远都是苏晚晚。”

    醒来之后那个叫傅白臣的男人来看望过自己,得知自己摔坏了脑袋想不起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就留下了这句话扬长而去。

    苏晚晚。

    小女孩不知道这个名字原本是属于谁的,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傅白臣和另一个看起来很凶的中年男人一定要让自己当那个苏晚晚,不过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在树林里有一辆飞奔的马车,还有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马车被摔翻在地,然后就是惨叫和鲜血。她好像在奔跑,却一直在原地打转。一道白光朝自己袭来,又画面一转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口中说着“等一下”。

    不管以前她是谁,她是被这个叫傅白臣的人救了。不管以前她是谁,现在她是苏晚晚,以后也是。

    后来苏晚晚知道了这里是蓝火教在中原的据点,傅白臣是蓝火教的堂主,而那个总是沉着脸十分冷酷的中年男子就是蓝火教教主蓝照天。

    在蓝火教的据点没呆多久,她便又被通知远赴帝都。傅白臣带着她前往那三千繁华之地的帝都,前来与他们相会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姓程的男子,以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那少年的脸冷的像冰块,让人不敢亲近只想敬而远之。傅白臣把她交给那叫程孟的男子和那少年之后便回去了,而她则跟着二人来到了京郊的一处别院。还没进门就在附近看到了几个半大小孩在撕打,周围围了好几个大人却无人上前插手。

    苏晚晚不奇怪小孩子大家,她只是奇怪为什么那几个大人不拉开他们。仔细一看才发现撕打在一起的是三个孩子,看情况似乎是一男一女和另一个男孩在打架。

    那程孟上前喝斥,那少年双眸微动、面若寒霜。很快就解决了眼前的插曲,原来那一伙的一男一女小孩竟然是程孟和那少年认识的孩子。苏晚晚从少年身后探出一点身子,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一对穿着锦衣华服却满面蓬垢的小孩。

    真好,原来这里有玩伴呢!

    苏晚晚心里有些高兴,原本担心人生地不熟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对新生活的期待。

    那两个小孩也偷偷拿眼睛瞅她,可是他们似乎很怕那个冷冷的少年,少年一看他们,他们立马就低头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后来苏晚晚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小孩是兄妹,而那个少年叫颜落回。

    苏晚晚不记得她在帝都生活了多久,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是苏晚晚。她忘了自己是谁,却得到了一个似乎并不简单的新身份。

    苏晚晚,你究竟是谁?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后知后觉心虚愧

    “所以,那一对兄妹就是许无闲和许乘月?”沈延青低声询问。

    马车内还是她们几人,听了苏晚晚讲述了当年如何被傅白臣相救之后的经历,包括又是如何牵涉到正武王的布局之中。

    苏晚晚轻轻点了点头:“嗯,就是他们。不过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经常听许无闲叫许乘月‘小月’。我也是后来在望夕楼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许乘月就是当年那个小月。”

    如果不是许乘月当时提起了儿时的事情,苏晚晚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就是当年那个有些霸道,但是又有些活泼的小月。时隔这么多年,苏晚晚基本记不清许无闲和许乘月小时候的模样了。

    “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许乘月就是当年经常去帝都那座别院的一对兄妹中的妹妹,但是许乘月那时候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一直到了前不久我和她都在蓝火教的时候我才告诉她的。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帮我一起救墨云出来了。”苏晚晚到。

    洛云霄微微叹气,不知道该说苏晚晚心性太过单纯还是应该说她和许乘月是何其胆大妄为。

    洛云霄对苏晚晚道:“晚晚,你们能救出墨云不是因为你有郡主帮忙,那是因为蓝照天他们是故意为之的。”

    苏晚晚一愣,似乎不太相信洛云霄的判断。

    沈延青接道:“云霄你的意思是蓝火教故意让晚晚和郡主救走云公子?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云公子会出现在蓝火教也并不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能够得到云公子这样的人质他们不是应该严加看守?”

    沈延青不明白让苏晚晚和许乘月带走秦魔云对于蓝火教有什么益处,起码在她眼里这并不是一件有所值得的事情。

    洛云霄摇摇头,又道:“或许蓝照天他们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把墨云扣下来牵制我们和秦府,不过或许后来他意识到了墨云的存在可以有更大的用处。”

    “更大的用处?”苏晚晚不明所以,只拿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洛云霄和秦雪初,又见秦雪初并无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洛云霄的话,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未打算回应。

    苏晚晚觉得尴尬,只好收回目光继续听洛云霄说下去。

    “雪初的本意是借此机会让你有所选择,彻底断了你和蓝火教的关系,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和墨云回到我们身边。她并不是将墨云的性命视作儿戏,她是对你有信心。”洛云霄不想旁人误会秦雪初,以为秦雪初太过冒险让秦墨云陷入那般险境。

    苏晚晚听了洛云霄的话更加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对于秦雪初的愧疚之情愈加浓烈。瞥见秦雪初一直拿手护着沈延庭的骨灰盒,那手枯瘦如柴,而那手的主人更加憔悴苍白。

    秦雪初为了她和秦墨云之间能够再无心结,费了如此大的心血去计划这些事情。可她终究还是害死了秦雪初最爱的男子,害死了沈延庭。

    害死人有很多种,为泄愤、为复仇、为得利、为私情……但是还有一种:为救人。

    苏晚晚当然不想害死沈延庭,但是她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秦雪初死。人心都有衡量,而在做选择的时候必定是会倾向于偏重的那一方。

    沈延庭固然是可怜可交的朋友,但是对于苏晚晚而言秦雪初更加值得她为其费力费力。只可惜,并不是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都会恐惧,亦不是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会期盼着被救。

    秦雪初便是这样一个奇怪之人,她不惧怕死亡,因为死亡对于她是一场解脱。她更不想被搭救,更不用说这救命之恩来自于她最爱的男子,是他以性命换来的。

    如果苏晚晚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她一定……一定如何?一定会改变选择、改变决定?

    “我想不会吧。”苏晚晚喃喃自语,她知道她没有办法知情不为。

    “什么不会?”洛云霄见苏晚晚眼神游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苏晚晚赶紧回过神来,又用眼神偷偷打量了一眼秦雪初。她还是那般冷漠无语,不肯看自己一眼。

    洛云霄接着方才的话说道:“雪初知道就算你没有能救出墨云,墨云也不会有性命危险的。且不说墨云自己武功不俗,单单是秦府公子这个身份就足以让蓝照天他们有所顾忌。即便是为了利用个要挟之用,蓝照天也绝不会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对墨云如何的。”

    苏晚晚默然,她不是不知道秦雪初就算是对自己有所顾忌和怀疑,也不会拿秦墨云的性命开玩笑的。她有办法让秦墨云进蓝火教,便一定有办法让他安全离开,哪怕自己没有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想你的一举一动必定是受蓝照天所监视和掌控的,吧?既然如此他当然也知道你和墨云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你必定会选择墨云而不是蓝火教。可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也没有了能够留在我们身边的立场和契机。在这个时候要是失去了你这样一颗精心培养多年的棋子岂不是一大损失,且很有可能会打乱了他和正武王的那些计划。”

    洛云霄知道这些话本应该是由秦雪初来和她们解释,可是秦雪初此时此刻根本不愿意理苏晚晚一声,这让洛云霄只好越俎代庖来和苏晚晚解释一切。

    点了点头,苏晚晚默认洛云霄所言。她当初在秦府的一举一动的确是被蓝火教的人监视着,而负责与她联络消息的正是当时初至中原的颜落回。

    一旁的沈延青听得正出神,听了洛云霄的话立马接道:“所以蓝照天希望借着那次机会让晚晚带着云大哥逃走,这样晚晚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我们的身边了。对不对?”

    洛云霄点头:“正是此意。只不过我想他也没料到郡主会卷入其中吧,不过那个时候又不能让晚晚和墨云他们起疑心,所以只能将错就错没办法出面拦住郡主。本就是一个十分明显和简单的法子,若是稍微细想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偏偏你和郡主都是思路大条之人,越是简单明显的地方越看不出来了。”

    洛云霄倒不是嘲笑苏晚晚,只不过说的话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苏晚晚和许乘月要是心思复杂、颇有城府之人,蓝照天也就不会如此安排了。所以蓝照天才会给秦墨云下了“不知时”为的就是担心秦墨云看穿了这算计,又或者说太过防备反而弄巧成拙。

    “所以,那天晚上即便我们没有遇见糊涂翁,我们也能够安全到达北高楼?”苏晚晚这才明白为何当初地牢的看守那般松懈,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整个救人的过程那么顺利,明白了怎么那么巧在附近就有旅人可以让他们有机会顺手牵马和拿到水粮。

    以为自己勇气可嘉,实则不过是一场笑话。

    苏晚晚突然间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被人耍的团团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开心结不用再被蓝火教牵制,可以好好的和秦墨云在一起了,却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被利用的怪圈。

    “你如今才想到这点,似乎已经太迟了。你以为你当真能和蓝火教脱离关系?你若不是心里没有断掉那些过往,又怎么会主动找上颜落回去告诉他延庭可以救我一事?!”秦雪初终于又开口,一句句质问,一句句反问,。

    她需要苏晚晚的答案,或者说她需要苏晚晚给她一个可以让她原谅她的理由。可是没有,秦雪初明白苏晚晚的出发点,但是她无法接受。

    “知道你和云霄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吗?”秦雪初微微俯身,凌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苏晚晚。

    苏晚晚愣然:原来秦雪初果真是在为这件事情在怪自己,更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如此质问。她不害怕秦雪初对她冷淡,也不怕秦雪初因此与她绝交。她怕的是秦雪初因为这所得的十年性命是拿她所爱之人所换来的,怕她因为自责和悲痛去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她不知道她和洛云霄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她和洛云霄都是正武王派来的眼线,洛云霄甚至是武功高强的杀手,对于秦雪初和秦府的威胁更大。如此,秦雪初又为何有此一问?

    苏晚晚摇摇头,她真的不明白秦雪初的意思是什么。

    秦雪初嗤然一笑,她知道苏晚晚想不到其中道理的。而洛云霄听到提起自己也是颇为惊讶,转身瞧着秦雪初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沈延青也是十分好奇,不知道秦雪初在今天谈起了这件事情以后,究竟会如何处理她与苏晚晚之间的关系?

    “你和云霄最大的差别在于云霄从不会用‘她以为’‘她想’‘她觉得’来衡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来决定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情。而你,却恰恰犯了我的大忌。我想死,你却偏要我活,偏偏能够救我的人只有延庭。苏晚晚,你早该明白在你和颜落回透漏此事时,延庭的性命已经没有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卿非晚晚情非晚

    秦雪初的话让苏晚晚沉默,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和反应去面对秦雪初。

    她和洛云霄的不同,原来竟是在此处吗?如果,如果是洛云霄,她就不会想办法告诉沈延庭这件事情,而是选择眼睁睁的看着秦雪初油尽灯枯?

    是的,洛云霄不会。苏晚晚明白秦雪初说的没错,洛云霄和她出于同一立场,从秦雪初那里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洛云霄果真没有提起,而是就这样掩藏于心中。

    苏晚晚疑惑了、迷茫了,难道自己想救朋友的性命真的是做错了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怎么可能眼见着秦雪初明明有一线生机却不得不奔赴黄泉。她不明白自己这人之常情的做法为什么就得不到秦雪初的原谅,天称两头总有偏向的一方。

    在涉及到生死大事之上,苏晚晚别无选择,必定是以秦雪初为先。

    “雪初,我,我只是……”她只是想救她而已。

    “我知道,你想救我嘛。可惜,你从来没想过延庭因我而死之后,我还有脸面苟活在这世上吗?你是我吗?你知道我与延庭之间是否早就因为此事商量过如何如何应对?你又是否知道我一定愿意被你所救?我告诉你,拿延庭换回来的性命不要也罢。”秦雪初最气的不过是苏晚晚太过以自己的想法出发,结果害了沈延庭不说还让她因为此事倍受自己的面色。

    秦雪初难得这几日来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苏晚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秦雪初的语气冷的像冬天里的冰块,还伴随着略微嘲讽的语气。仿佛在气愤她的多管闲事,在怨恨因为她的自私之举让沈延庭永远也无法再复生。

    沈延庭之死,是苏晚晚做的最大的错事。也让她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感情和默契。是两个人之间可以跨越生死、跨越常规的束缚。

    让她明白原来两个人之间,同生若是无法,也不必强求共死。还有另一种方式是顺其自然,将对方永远藏在心里。

    “我……无法弥补。”苏晚晚垂首,所谓的好心办坏事就是指她这样的吧。

    沈延青和洛云霄在一旁颇为感触,尤其是洛云霄被刚才秦雪初的话打动。原来秦雪初对她是如此信任和了解。她的确不会把这件事情透漏给沈延庭,因为她知道对于秦雪初而言沈延庭远远比她自己重要。

    若是她将这消息透漏给沈延庭,便是等于宣布了沈延庭的死讯。明知道沈延庭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救秦雪初,明知道救了以后他是必死无疑,二他若是死了对于秦雪初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洛云霄明白此事万万行不得,这不是救秦雪初,而是在逼死秦雪初。哀莫大于心死,任是谁也无法承受自己所爱之人拿性命来换自己的十年苟活。

    “晚晚,蓝照天和正武王他们究竟让你来接近秦府做些什么?”洛云霄心里有一些疑问,于是便从头问起。

    苏晚晚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喃喃重复,只因为这答案她本就回答不出来。

    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沈延青倒是先开口问了:“不知道?在洛阳的时候他们难道没有让你做任何事情?”

    不仅仅是沈延青好奇和疑惑,洛云霄也是一样的不清楚。这么费尽心思的培养一颗棋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又怎么会这般让苏晚晚在秦府待着却没有任何命令让她有所作为?

    苏晚晚点点头,又道:“其实我当时在帝都别院只呆了大半年,后来他们让我跟着颜落回回大漠了。后来在大漠呆了一年不到就又让我回中原了。我在中原的养父养母也确实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是普通百姓。我在他们那里一直待到他们后来患了重病去世,我才按照颜落回他们的指示通过采青阁和雪初你们相识。”

    秦雪初微微闭上了眼,靠在了马车车厢上,脑海里回想起当时初次与苏晚晚相识的情景。当时的他和秦毓景、秦墨云三人在见到苏晚晚之后表现各异,如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秦雪初惊讶万分,秦墨云兴趣十足,而秦毓景则是无奈之极。秦雪初忘不了当苏晚晚报出自己的名字之时,她的内心有多震惊和狂喜。久寻多年的故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最佳诠释。

    秦雪初当然知道如此巧合之事必定有蹊跷在内,即便是不知道这个苏晚晚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设计他们,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她宁愿相信这个苏晚晚是真的,宁愿让自己沉浸在这从天而降的喜讯之中。

    所以秦雪初忍了,主动和苏晚晚说出自己郦澜青的身份,试探她究竟会作何反应,才发现原来这个苏晚晚不过是和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确没有一点儿心计。

    秦雪初实在太过困惑了,他不明白蓝火教和正武王为何会派这样一个人来?

    苏晚晚悄悄的看了看秦雪初,发现她在闭目聆听,又道:“后来在秦府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做,那个冒充我又被雪初他们拆穿的确实是蓝火教的教徒。使出这一招不过是因为那时候萧落情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所以只好用这一招来混淆视听看看能不能混淆过去。”

    “不过后来我们都去了五灵庄,在之后的事情我们大家都是在一起的了,你们也就知道了。”苏晚晚轻声道。

    马车内的几人都没有作声,沈延青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过往之事。洛云霄心中微动,同样是奸细之人,苏晚晚要幸运的多,至少她不用面对那么多的选择。

    而她,曾经得无回门的玄坤却时刻担心棋林会让自己杀了秦雪初之类的。说起棋林,洛云霄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当时她相邀苏晚晚前来的时候只不过是想试探一番苏晚晚究竟是受了什么命令,又会做些什么,没想到确被闻风赶来的棋林带走了苏晚晚。

    “那时候你究竟知不知道棋林就是颜落回?”洛云霄有些好奇。

    “不知道。那时候我对棋林根本不熟,只是至少有在颜落回的地方见过两次,所以我以为棋林是颜落回认识的人,我甚至不知道棋林是无回门门主。直到那次在你那里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眼熟的人叫棋林,是无回门的门主。我以为他认识颜落回,还问他五灵庄的那个管家之死是不是颜落回做的,它回答的很含糊,让我以为真的是颜落回做的,没想到……”没想到原来是五灵庄的自己人、新任庄主、沈延青的大哥沈延冲所为。

    苏晚晚略微一顿,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沈延青。毕竟说的是别人大哥的是非,总是有些不妥。沈延青正仔细听着见苏晚晚停下来了,苦笑一声道:“不必避讳我在此,你接着说吧。”

    苏晚晚这才接着说道:“后来在我们来大漠的途中,有一次晚上我约了颜落回出来见面,因为那天我发现了许乘月就是小时候那个小女孩。不仅如此,我对自己的身世也很好奇,我一直记不起小时候被义父所救之前的事情,可是却经常做一个重复的梦境。翻倒的马车、浑身是血的妇人,总是一闪而过的一些片段。”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醒来后就一直在做苏晚晚。这个身份她假扮的太过真实,入戏太深的结果就是她有时候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苏晚晚这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梦境是真实的?很有可能就是你失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记得你跟我提过蓝火教他们给你的解释是你和家人在途中遭遇到土匪的袭击,家人全部遇难唯独你被你义父傅白臣救下。可是傅白臣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沈延青总觉得苏晚晚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苏晚晚茫然的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全部都不记得了。连那些片段都是一闪而过、模糊至极,根本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是当时掷地有声的喊出“八不嫁”的苏晚晚,也不是那个和许无闲兄妹从小结识的苏晚晚。所有的事情是她所为、所经历,但问题的关键是:她不是那个众人以为、众人要求她成为的那个苏晚晚。

    如果不是苏晚晚,她还可以是谁?原来她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过去的人。

    “他们要你做苏晚晚,那你便做吧。即便是你没有记忆,即便你不是我风语阁之人,在所有人眼里你已经成为了苏晚晚,无可改变。”就像她本不是郦澜青却成为了郦澜青,永远也无法改变,因为她们已经承担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和负担。

    秦雪初说的淡然,却让苏晚晚明白原来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比如她究竟是谁,比如秦雪初究竟还恨不恨她,比如他们这一路是否就当真能一路顺风的返回中原。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但问君故早有谋

    蓝火教

    许无闲失魂落魄的离开薄华的房间,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方才与薄华的那一场谈话。他不是年少无知,但是也没有想到原来这半年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竟然全部与自己的父亲有关,而秦雪初又是那般的步步谋思。

    初见之时的惊讶和震惊,源于她相貌上和娘亲那画像上的女子惊人的相似。若是那时候他多一些深思,或许就应该已经意识到秦雪初绝非常人。更何况当天还遇见了梅言立带着楼齐云在那湖畔小栈住宿一晚,他早该想到楼齐云这样的人会出现在那里绝不会是巧合和所谓的游山玩水。

    一路的同行,让许无闲对秦雪初的认识和理解加深了一些,可是心中的疑惑和不解也更多了一些。许无闲一直都知道楼齐云的存在以及他身后的北高楼和宝藏一事,当初在帝都的时候父亲和程叔就已经在商量如何见他一面,以便在宝藏一事上能够有所进展和突破。

    没想到最终此事当真办成了,可惜当时的许无闲和梅言立还没有如今的谨慎和观察力,否则早就该意识到楼齐云绕路经过五灵庄附近必然是蹊跷之事。那时候的秦雪初是否已经知道了楼齐云前往中原所为何事?

    许无闲不得而知当时的秦雪初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她关于大漠之行的种种布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秦雪初和楼齐云已经开始了长达近十年的设计。

    苏晚晚!如今这个叫苏晚晚的女子十年前就出现在颜落回的别院之中,那便意味着从十年前自己的父亲就已经知道了秦雪初是郦澜青,知道了她在秦府,所以才会培养出一个能够让如今的秦雪初震惊之余却克制不住去接近的苏晚晚。

    对于秦雪初来说,苏晚晚谁也不是。可是对于郦澜青来说,苏晚晚却是她苦寻多年的故人。也只有苏晚晚才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秦雪初面前,让她明知可疑却不能推开的人。

    “不如你先告诉我那个颜落回和苏晚晚究竟和正武王府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方才当薄华如此相问的时候许无闲也是一片混沌。

    他也想知道苏晚晚究竟是什么来历,也想知道父亲让这个女子假冒苏晚晚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父亲对于秦雪初究竟想做什么,而秦雪初对于他的父亲又是怎样的态度?

    他们之间,是仇人吗?也算是。毕竟当时的父亲授命于君王,联合蓝火教将风语阁一百多条人命屠之殆尽,而秦雪初的真实身份是郦澜青,又怎么能忽视这灭门之仇呢!

    可是仔细算起来,自己的父亲也是奉命行事,而真正对风语阁有屠杀之心的则是当今帝王。虽然如今的父亲是已有异心,所权谋的正是他当日效命的帝王的江山,可是当年却确确实实是奉了皇命而为之的。

    用通俗的话来说:冤有头债有主。郦澜青若是真要算起灭门之仇的话,当今帝王是元凶,蓝照天是行事之人,他的父亲算起来也只能是同谋或者帮凶。

    这笔血债究竟该如何去算,终究还是要看秦雪初,也就是郦澜青心中如何考虑。不过从目前她的行为来看,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正武王府撇清,否则也不会偏偏对父亲执意要得手的宝藏插手。

    可是许无闲不明白若是秦雪初想报仇,大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比如刺杀、暗杀之类的。这般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和父亲争夺宝藏?

    许无闲一路走一路想,觉得自己此次来到这大漠似乎不是时候。再细想自己是为何有了来这大漠的心思,他倒是觉得或许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被算计其中了,包括他自己。而在暗中牵扯这一切千丝万缕线索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和秦雪初。

    他们二人各自操控着他们的棋子,父亲操控着沈延冲、薄华、红梅山庄和蓝火教,以及他的亲生儿子。而秦雪初则设计着沈家兄妹几人、秦府兄弟二人、以及原本应该惨遭横祸实则死而复生的沈烈鸣。

    各自都有各自的棋子,各自都在权谋着心中布局。许无闲突然觉得这是一场可笑又可悲的对弈,不论谁输谁赢都是一场没有胜利感的博弈。

    若是自己的父亲赢了,宝藏被纳为所有,改朝换代之事有了足够的财富支持自然是事半功倍,能够加速不少。同时风语阁惨案的主谋之人――当今帝王,也会成为败寇一人,惨遭厄运。甚至可以说也算是为秦雪初报了灭门之仇,虽然自己的父亲本意并非如此。

    若是秦雪初赢了,宝藏归秦雪初获得,自己父亲所图之事虽然会受挫不少但是也不会因此而停止,只不过在时间上会慢了些而已。而最终导致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当今帝王再在皇位上多待个几年,而这多得的时间算起来还是秦雪初给的。

    如此矛盾之事,如此矛盾之局,为何他们却偏偏执意坚持如此这般下去?

    更让许无闲头痛的是今日颜落回所说的事情,他方才从薄华那里已经得到应证,父亲果然是要扶持他称帝。

    称帝,许无闲甚至都不敢想这两个字。他能够接受和认同父亲所行惊天之事已经是心中底线。那也是出于对如今朝政和帝王的失望,以及对于自己父亲的信任和私心。

    可如今却变成了今后成为九五之尊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他!

    何其可笑!何其震惊!

    许无闲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这愤怒源自于父亲对于自己的欺瞒,源自于父亲对他的不尊重和强迫性。

    带着这样的愤怒,许无闲直奔程孟的房间,没想到推门而入却发现蓝照天也在此处。他们二人见他脸色难看,又面有怒气,心中隐约猜测到应该是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程孟与蓝照天相视一眼,也明白虽然还不太清楚许无闲这般莽撞的闯了进来究竟所为何事,但是能够让他如此失态想必一定是与他们一直担心的有一日被他知晓后会一时接受不了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许无闲进门后先是看到他们二人都在一愣,然后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看向程孟。程孟见许无闲直视自己,心中对于许无闲愤怒原因的猜测也更有了底。

    许无闲没有打算回避蓝照天,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他必定也是知晓的。他也不拐弯抹角,只是直视着程孟,开门见山道:“义父,那件事是真的吗?爹当真有此意?”

    程孟心中感慨:许无闲叫自己义父,而不是平日里的师父,他是在怪自己。怪自己隐瞒他到如今!

    “对,师兄确有此意。”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再遮掩和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更何况到了如今地步也是该让他知道的时机了,既然选定了让他直接坐上那个位子,那他便应该有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和重担的勇气和魄力。

    许无闲心中最后一丝揣测被程孟打破,此事终究已成事实和定局。

    “为什么?我以为爹做这些是因为……”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坐那个位子。

    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再加上本身实力不俗能够担此重任。正武王会有这样的想法许无闲并不意外和吃惊,身在王侯将相之家,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和争权夺利之事,也目睹了多少豪门权贵因为朝政之事祸及满门。

    那九五之尊的帝位只有一个,二其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何止他的父亲正武王一人!只不过他的父亲是最有实力、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个!

    在所求而不得的时候,那些其余的竞争者自然就退而求其次想要追随新主,以求他日山河易主之时能够有所获利。也正因为那些朝政之人大多有着这样趋炎附势之心,正武王才能够有的放矢的将他们各个击破,纳入他的棋盘之中。

    可是,可是为什么最终的选择会是他?会是他这个年纪和阅历都无法堪当此任的闲王?!

    “因为你可以,你可以担当此任,有能力把师兄为你铺好的这条路越走越宽。”程孟一字一句,道出了许无闲心中不解和疑惑。

    “我可以?”或许这一句并不是询问程孟,而是许无闲对自己的疑问。

    他何德何能能够让父亲将如此重任交于他?他浮躁、涉世未深、偶有鲁莽,而作为一个帝王需要的魄力和狠绝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若是小王爷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可以仔细回想这些年王爷在培养你的心性和能力上的用心良苦。”蓝照天也插话道。

    “放任你游历民间并不是让你游山玩水,而是让你更多的接触民情和世态。让程师父提醒你来大漠,是为了让你亲自经历如今这种种情况,更加的体会到人心复杂和有所成熟。不事先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受其干扰,反而不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事情,从而让你心思不定。”程孟进一步解释道。

    “用心良苦”这个词如今在许无闲眼里却变成了无可奈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邀同行与定宿处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让人无可奈何、别无选择。有那么多的事情你原本无意于它却不得不担负起它。

    对于许无闲而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成为九五之尊之位,只以为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称帝。可是细细想来,即便是如今目的不是直接让许无闲他称帝,他日他还是要继承父亲的皇位。

    谋朝篡位、一改河山。这本是滔天大罪,可正武王做了,许无闲认了。许无闲从没有觉得这天下该是那一姓之人,他只认有能者居之。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父亲的所为是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因为他明白也相信他的父亲可以做的比当今帝王好得多。

    可是若是换作自己,他忐忑不安且心虚不已,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品行和能力有资格去坐那个位子。就算方才蓝照天和程孟都已经解释了一番,但是许无闲依然觉得父亲的这个决定不妥。

    他想要当年和自己的父亲谈一谈、问一问,除了此事之外他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他。

    “我们,什么时候回中原?”良久,许无闲才吐出一句话。

    他想念中原了,想念帝都,想念王府,想念母亲。这大漠终究不是故土,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也觉得该回去了。虽然许无闲觉得此次淡漠之行并没有给自己的父亲带来多少帮主,恰巧相反反而带来了不少节外生枝。

    程孟见他一直低头不说话,知道他也是一个重情义之人,此时必定是在为了这些事情困扰想要当面和正武王说清楚。毕竟这么多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让他明白的清清楚楚。要想让许无闲坦然接受这份重担,还是需要正武王亲自与他长谈一番才能够解开心结。

    “我们明日便可以出发,说起来我们也是时候赶回帝都了。那边的事情恐怕也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只怕会夜长梦多。”程孟叹了一口气,对着许无闲回答道。

    许无闲闻言心中更加疑惑不解,听起来似乎帝都和洛阳即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是许无闲明白程孟是不会将其中细节告诉他的。程孟透漏了这些信息无非是想要吊起他的好奇心,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抑郁之心,好让他在归途之中起码不用太过记挂着称帝这件大事。

    程孟看了一眼蓝照天,又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去,蓝教主你们也同行吧。”

    蓝照天一愣不明白程孟怎么突然会如此一说。以前正武王从没有过让他离开大漠的要求,更不用说在这种时候让他远离大漠奔赴中原了。可是看程孟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在开玩笑,难道许苍桦当真要让他离开大漠?

    “王爷该知道我不会离开大漠的,当年为了风语阁之事远赴中原已经是我蓝照天的底线,我绝不会离开大漠的。”蓝照天冷冷开口。

    程孟倒是不惊讶蓝照天有此反应,心中思虑片刻后又道:“程某当然知道蓝教主绝不会轻易离开这大漠,也知道蓝教主在顾忌什么。程某可以向蓝教主保证,此次跋涉绝不会让蓝教主空手而归,必定会让教主求之所得。”

    程孟知道蓝照天为什么不离开大漠,知道为什么蓝照天那般不想再踏足中原之地。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投其所好。

    蓝照天果然有所动容,试探地问道:“程兄此话当真?”

    “千金一诺,必有实现。所求之事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如你所愿,但是所念之人必定有机会再相见。”程孟心里清楚,蓝照天这样的谨慎之人,若是没有利益相诱绝不可能让他跟着他们离开这个大漠,千里迢迢奔赴中原了。蓝照天听了程孟的话心中有些不安,毕竟他等的人已经很多年不曾踏足这片大漠,而这里原本正是那人的故乡啊!

    许无闲看着蓝照天突然脸色黯然了下来,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许无闲对蓝照天的身份和来历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是自己父亲的当年故友。至于他们二人是如何相识,是如何一起创立蓝火教等诸多事宜他却是一概不知。可如今听了程孟和蓝照天的话,分明是关于蓝照天的私事,这倒是让许无闲颇为好奇。

    许无闲从程孟房间出来便又去见了颜落回和许乘月,转达了程孟所说的明日启程之事。颜落回自然面无表情、冷酷十足的便是知道了便不再搭理他。而许乘月则是听到了这个后也是愣愣地不说话,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没有开口。

    见许乘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她必定又是在想着楼齐云一事。

    许无闲没想到许乘月竟然会有如此心动之事,若是让爹知道了她喜欢上了北高楼之主楼齐云,恐怕又是一桩棘手的事情。想了想,许无闲还是想劝慰一番许无闲,毕竟身为哥哥他不能坐视不管自己的妹妹良情错付一场。

    “乘月,你应该知道你和那个楼齐云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趁早把心中的情愫收拾好,不要回去之后等爹发现了恐怕又是一顿责骂了。”许无闲在颜落回不在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兄长的模样的。

    许乘月苦笑,她当然知道她和楼齐云之间绝无可能,否则也不会有那惊人一吻,为的便是让楼齐云永远的记住她,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会忘记他的。”

    假若真的忘不掉,她一定死死地、紧紧地藏在心里,绝不让旁人看出她的可笑至极。

    许无闲慨然,他只见过许乘月两次如此失神。一次是当时以为沈越沣已经被害、魂归阎罗殿的时候。那时候她愤怒、悲伤,朝着自己发了一顿火、喝斥了一番。

    还有一次便是如今从北高楼回来之后,许乘月整个人都蔫了。从小就宠着、惯着的妹妹如今却被困在情关,而对方又是那样一个不为常情所动的人间谪仙。许无闲除了劝慰自己的妹妹早日看开之外,别无他法。

    世间之事,人之常情。总有那么多是你可念不可说、可思不可得。

    ……

    秦雪初、秦毓景一行人从早晨出发到现在也已经走了半日路程了。糊涂翁在前面与秦毓景和沈烈鸣等人说着话,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说话的声音洪亮的很,连在马车里的几个姑娘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离‘人间渡’很近了,我看你们还是在我那里过夜吧,孔雀海附近确实不太太平。先不说有没有那鬼神之事,单是晚上出没的毒蛇、野狼也让你们防不胜防。你们现在朝前走肯定又是傍晚时候到达孔雀海附近,又要在那里夜宿了。”糊涂翁盛邀请,也说了其中的原因。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更何况秦雪初的身子状况根本不能够太过颠簸。赶了大半天的路能够好好休息一夜,这是对秦雪初最好的照顾,也是考虑到众人的辛苦。

    马车内的几人相对而坐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听到了糊涂翁的话也都觉得休息半日一夜的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果然听见了秦毓景在外面答应了糊涂翁的建议,没过一会就听见马蹄靠近的声音。

    “我们今晚在‘人间渡’过夜,明日一早就启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子。”秦毓景来到马车旁,用手微微挑起帘子对着里面几人说道。秦毓景见她们点头就放下了帘子,再细听就感觉得到他已经骑着马去和别人说这个安排了。

    马蹄渐渐,风声连连。明明尚且是午后阳光灿烂之时,秦雪初却愈发的觉得有一股冷意弥漫全身。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气,让秦雪初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外面越是明媚,秦雪初越觉得冷,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袍子和披风。洛云霄见她如此心中一阵心疼,个坐在对面的沈延青相视一眼,见沈延青也是脸色蜡黄很是憔悴。

    有情人未成眷属,亲手足终归彼岸。

    如果世事可以重来,洛云霄很好奇秦雪初究竟是否会选择明哲保身而不去趟入这趟浑水?洛云霄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不是秦雪初接下来会如何打算,也不是苏晚晚的身世来历究竟几分真假。她很好奇的是秦雪初究竟是如何安排那郦澜君的!

    他们一早便启程归去,举她所知秦雪初根本没有去找过那个郦澜青,而现在恐怕那郦澜青还在北高楼。

    是愤怒?是失望?是悲伤?是痛苦?

    洛云霄不知道那郦澜君发现自己被秦雪初放在北高楼之后又会是如何反应。洛云霄甚至想直接问秦雪初,可是那样似乎很是失礼。更让洛云霄不好意思开口的原因是:究竟秦雪初是否是真的把郦澜君抛弃的意思?

    洛云霄一路好奇个疑惑却没好意思当着苏晚晚和沈延青的面问,毕竟其他人还不知道秦雪初根本不是郦澜青这件事情。

    而此时此刻,洛云霄担心的主人公正在北高楼的厢房之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郦澜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不仅仅因为她独自在此,更因为在她早晨醒来之后除了秦雪初的一纸留书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徒留二人心生触

    她走了。

    郦澜君靠在窗前,眼光看向窗外时而飞来飞去,时而停留在屋檐上的鸟雀。长睫微动,眸中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此时此刻,她知道秦雪初真的走了。

    这是一场没有告别的离别,郦澜君甚至没有在众人启程前见到秦雪初一面。她知道这必然是秦雪初自己的决定,离开此处却没有告诉自己,甚至没有嘱咐玄乾如何安置她。

    郦澜君不是生气,亦不是埋怨。如果说之前的她自私任性,行事举止只会随着自己的性子,那么在知道秦雪初并不是真正的郦澜青之后,她已经没有了任性和依赖的资格。

    她有什么资格去依靠秦雪初?有什么资格去向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使性子?

    她更没有资格让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而失去自由和一生幸福的秦雪初去为她承担因为她的任性无谋所带来的后果?

    她不配。她不配拥有秦雪初这样的妹妹,从来都不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郦澜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自怨自艾,整日只知道抱怨和发泄的人。

    她无能,不能为风语阁满门报仇。她无用,连被秦炼雪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这样的她,竟然渐渐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如此一塌糊涂是因为宿命。可如今看来,这世间比她宿命更加可笑的大有人在。

    远的不用说,只拿秦雪初来说,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怨恨苍天的戏耍和命运的捉弄?

    如果秦雪初是郦澜青,郦澜君心里还好受些,毕竟同为双亲的女儿,郦澜青承受这些也算是名正言顺。可是她不是,她不是那个应该承受这一切的人。

    沈延庭的死给秦雪初所造成的打击众人看在眼里,郦澜君自然也是心里清楚她的面孔之下究竟掩藏了多少悲痛。郦澜君和秦雪初相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如此多方面的了解秦雪初。

    从前的秦雪初总是在人前永远一副游戏人间的公子模样,可是在面对她和玄乾的时候却永远是那张你永远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她不笑,因为没有值得喜悦的事情。她不哭,因为她知道软弱只会交给自己的判断力和行动力。

    郦澜君本以为这样的秦雪初便是郦澜青,可是在北高楼的这段时间郦澜君发现了不一样的郦澜青,也就是秦雪初。

    她会笑,因为苏晚晚和许乘月率性活泼的行为举止。

    她会哭,因为沈延庭病情危急难以治愈。

    她会怒,因为秦炼雪暗中破坏差点让许乘月丧命。

    她会恐,因为她自己命不久矣怕熬不到成为沈夫人的那一日。

    她会做很多以前郦澜君从不认为会和她有关的事情;她会开玩笑、会调侃、会为了沈延庭穿上女装惊艳一舞……

    郦澜君知道她以前不露悲喜一来是因为‘清秋散’的牵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时的她根本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世间的悲喜。

    因为缺乏,所以珍惜。

    所以郦澜君明白秦雪初为何矛盾、为何待洛云霄如此情义。她太孤独了,孤独到她连她自己都失去,从来只有一个躯壳活在写世上。而洛云霄的出现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于事无济也要拼死一搏。

    可是,在经历过这一切的一切,在郦澜君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沈延庭死了。

    秦雪初与沈延庭之间的感情有多厚重,这件事对秦雪初的打击就有多沉重。那一日,郦澜君站在远处看着众人火化沈延庭,也看见了面色已经不是那么悲痛欲绝的秦雪初。

    在那样的时刻,在那样的场合,没有流泪的秦雪初远远此痛哭流涕的秦雪初更让人害怕。郦澜君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出,但是她在秦雪初的眼中看到了狠戾和不见底的决心。

    郦澜君尚且不知道那眼神因何而起,但她能感觉到其中的危险和不安。还未来得及与秦雪初试探一番,今早一醒来她便感觉到气氛的异常。果不其然,去找了一圈才发现众人早已经人去房空。

    秦雪初走了!大家都走了!只有她还在这里!

    要不是稍后出现的玄乾,郦澜君还以为自己是被孤零零的丢在了这北高楼。可是玄乾也不知道众人何时动身的,因为他也是被留下的人。

    “玄乾,我们该怎么办?”郦澜君倚窗低语,她知道玄乾就站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玄乾还是一身黑衣,好像也未曾穿过其他颜色的衣物。此时的玄乾眸色暗沉,环抱着佩剑靠在墙上。玄乾并不属于美男子的范畴,不过五官却是英气的很,再加上总是一副不吭声的憨直模样,倒是经常惹得郦澜君叫他“木头”。

    “木头,你别不说话,我现在心里慌得很,说点什么吧。”此时此刻此处郦澜君除了玄乾谁也不认识,心中的不安和茫然还没有散去,她需要一个熟人来让自己不觉得那么慌张。

    玄乾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一个大男人竟然有着让女子都羡慕的长睫。只见他稍稍动了动身子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只不过眼睛却从看着地面变成了看向屋檐之外的天空。

    “天气变暖了,我们该走了。”玄乾低语,让郦澜君一愣。

    “去哪里?如今我们还能去哪里?”

    蝴蝶谷恐怕是回不去了,且不说沈延冲有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就是秦雪初恐怕也不会想他们留在那里吧。既然有心不带他们同归中原,又怎么会让他们回到蝴蝶谷那个伤心之地?

    蝴蝶谷,那里有沈延庭留下的气息,也有沈延庭留下的回忆。

    郦澜君不知道她和玄乾还能去哪里,天地如此之大,原来竟也没有他们能够栖身的一隅。难不成真的要留在这北高楼蹭吃蹭喝一辈子?

    郦澜君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更不用说这北高楼位于大漠,留在这里简直是和蓝火教为邻,如此危险之地怎么能长留此处!

    还没有想到能够在何处安身,郦澜君突然意识到了让她更加不安失措的一点。

    “玄乾,你,会和以前一样吗?”会和以前一样留在我身边,会和以前一样跟在她身后吗?

    玄乾是因为救命之恩所立下的约定才会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保护她的安危,而与玄乾有约定的是秦雪初。秦雪初走了,她给了郦澜君独立,给了玄乾自由。

    “你自由了……”郦澜君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忽然意识到比他们被丢下更令她心慌和迷茫的是:其实被丢下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玄乾与秦雪初的约定已然无效,秦雪初人已走,玄乾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和必要。

    “我答应过她。”玄乾清冷的声音让郦澜君从混沌中惊醒,还没有来得及追问什么“答应过她”就听见玄乾继续解释了。

    “我答应过她,”玄乾重复了一句,“她那时跟我说若我坚持留下,他日她死后让我带着你离开北高楼,走的越远越好。永远藏匿好,永远不要再被秦炼雪发现,永远不要让世人发现郦行风还有一个女儿在世。”

    他本以为那般嘱咐再秦雪初死才是他需要考虑和执行的,没想到变故横生,如今他已经面对着这样的形势了。这便是她没有告别便离开也没有带他们一同回洛阳的原因吧。

    本不欲同路,何须伤离别。

    若问客何处,挥手莫须知。

    此次一别,秦雪初没有与他和郦澜君再相见的打算,从此不管他们二人在这世间哪一个角落,都与她秦雪初无关。

    并非因为狠心,恰恰是因为关心。秦雪初深知自己是多舛之命,此次回到中原也必定是风波不断。让他们二人远离她,看似狠心决绝,实则是让他们远离危险和阴谋。

    “她在保护你,并非是狠心丢下你。”玄乾知道此时郦澜君必定心里有些想法,他不善言辞和解释,只是简单的说明了秦雪初的目的。

    郦澜君苦笑,她心中确实有些苦涩,觉得秦雪初此举让她有些被抛弃的感觉。可是一想到秦雪初并非自己的妹妹却还一直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更不用说在明知道自己不是郦澜青的时候也没有抛下她。

    这样的前提之下,郦澜君丝毫没有责怪秦雪初的立场和资格。

    人若是一贯的任性依赖惯了,当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这个资格的时候,很有可能便会从过分的刚愎自用和我行我素变成了茫然失措和卑微菲薄。

    听了玄乾的解释之后郦澜君心中稍许安心了些,毕竟还有玄乾在,她也不至于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不知前路的明天。可是郦澜君又想到玄乾的那个秘密,心中的感触却是又无法明说的。

    “你……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郦澜君试探,不知道玄乾究竟有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秦雪初。

    玄乾脸色一僵颇为不自在,半晌才尴尬地摇摇头。郦澜君见了也是摇头叹气,对玄乾更是无奈之极。

    “或许你说了,结果并不会比现在更差。”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永远。”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悔心与追前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悔心与追前人

    前面很快就要到糊涂翁的常住之地“人间渡”了,如此望去也不过三五里的距离而已。遥遥相望其实并不能看清“人间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不过模糊着看得出远方有一处黑色轮廓,看大小且有一个村落那么大小。

    秦雪初静坐马车之中,沈延青则是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在看着外面的景象。如今也是春日,冬日的严寒已经褪去大半,不过春寒的料峭还是让沈延青觉得有些发凉。

    当下帘子,沈延青搓了搓手口中念叨着“大漠的鬼天气”等话语。

    洛云霄见她这般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去拿放在身旁座位上的披风。她已经基本恢复了内力,再加上食用了最为热性的火鳞蛇的蛇胆,最近她的内息调理的很是顺畅,而且真气游走也是十分猛烈,所以她上了车便觉得有些闷热就把披风给脱了。

    手刚刚摸到披风,洛云霄把披风递给了沈延青,又看了看低头不语很是颓然的苏晚晚,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感触:与秦雪初原本好好的朋友如今却因为这件事情让秦雪初和苏晚晚两人之间很是尴尬。

    洛云霄明白秦雪初心中之痛,也理解苏晚晚的出于好心。可是沈延庭毕竟是沈延庭,是秦雪初一生中唯一肯为了他放弃一切的男子。可苏晚晚却让秦雪初永远地失去了。

    秦雪初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但是这件事情她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她并不是对苏晚晚有什么恶意,秦雪初只不过是对自己身负了原本属于沈延庭的十年性命。

    十年,这是一个不算长的离谱,亦不算短的时间。秦雪初轻轻靠在了后面,唇角间露出的是无奈、无趣和无畏。

    洛云霄见秦雪初似乎没有打算再追问苏晚晚之事,又思虑了一番才开口对秦雪初问到:“雪初,你阿姐她,不和我们一起回中原吗?”

    洛云霄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不过秦雪初一上车就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模样,洛云霄不知道是秦雪初当真疲累还是借此避开她的询问。可思来想去,洛云霄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这个问题不仅仅洛云霄觉得疑惑,其实所有人都疑惑。只不过秦雪初事先已经和沈烈鸣和秦毓景打过招呼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再多问可是沈延青和苏晚晚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听到洛云霄如此相问,心中也是十分好奇的等待着秦雪初的回答。

    秦雪初怎么可能会抛下她的那个阿姐郦澜君?明明为了她受了秦炼雪这么多年的折磨,明明为了她才卷入到这深流漩涡之中的。

    秦雪初听到洛云霄这么问心里倒是不觉得奇怪,以洛云霄的心思和智谋,若是不问才是奇怪的。该如何解释呢?或许在他们眼中,让阿姐和玄乾与他们分开,与自己各奔天涯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世上有一个郦氏孤女就足够了,不必让她再被拖入到这趟祸水之中。”秦雪初低声回答。

    她虽然知道她和郦澜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多年的相互依靠和相依为命早已经让两人情似姐妹。即便秦雪初知道郦澜君不是和让人省心的主,也只能叹叹气继续为她善后。

    这世间有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感情,都是你明知不可见而相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不可忆而难忘。

    比如郦澜君,比如沈延庭。

    那些曾经出现过在秦雪初的人生中的人,不管他是选择自己离开还是生死难克,走过了就是走过了,忘不掉的其实可以好好记着。

    你抛不开他们,也忘不了他们。秦雪初又何尝不知道让郦澜君自己寻一处地方落脚确实有点冒险和太过放手,可是秦雪初更清楚她回到中原要做什么,也明白绝不能让郦澜君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选择了自己。”沈延青声音很低,只因为她也是猜测秦雪初话中之意。因为世人都以为郦氏夫妇只有一个女儿郦澜青,所以没有必要再让郦澜君卷入其中。

    “反正都已经做了这么久,不会在乎多做十年。”秦雪初歪着头,似乎在感受春日的宁静,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冰冷。

    “你们不必多问了,我与她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从此以后,不论是咫尺天涯还是天涯咫尺,郦澜君永远不再和她有任何关系。

    ……

    北高楼,倚窗而立的郦澜君直直的看着外面的玄乾。方才玄乾已经表态永远也不会将他的秘密告诉秦雪初。

    “你不后悔?”错过了今日,恐怕真的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玄乾不说话,他一向话少,甚至都和她说话。每次郦澜君都觉得秦雪初给她找了一个闷葫芦,平日里也觉得玄乾实在太过无趣了。

    玄乾还是那般安安静静的靠在墙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在听到郦澜君的话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会。”

    不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回答,郦澜君却知道其中包含了玄乾多少的选择和心思。郦澜君忽然觉得也许这样一个安静耿直又有些无趣的玄乾,其实心里面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明白。

    这些年,郦澜君很感激玄乾对她的保护和照顾,她自己本就是一个任性妄为之人,若是那一日心里不痛快了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幺蛾子。可玄乾却总是不厌其烦的去给她收拾烂摊子,护她周全。

    郦澜君知道玄乾来到自己身边是由于那一次秦雪初对他的救命之恩,因此才有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一场交易。郦澜君当然看得出玄乾之前必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他从来不会和自己说起他以前的事情。

    他们留在了蝴蝶谷,后来沈延庭也来到了此处。或许是因为同为男子,又或许是沈延庭的温和性格和自身弱势,反倒让玄乾对沈延庭有了些许温和的敬佩之情。

    郦澜君曾经见过有几次玄乾都在沈延庭的院子里和沈延庭聊天,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但是似乎玄乾是在讲述着他自己的故事。而如今,那个聆听之人沈延庭已经离世,而讲述者却还在这北高楼想着后悔与不后悔这个问题。

    “会后悔吗?”

    玄乾静下心来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那个秘密对于他而言有些沉重,他不能说,也永远没有机会再说了。

    有那么一瞬间郦澜君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看见了玄乾转过身冲着她微微轻扯了一下嘴唇,笑了。郦澜君实在惊讶,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见过玄乾笑过,永远一副别人欠了他钱没还的冷淡模样,让郦澜君早已经习以为常。

    “我不会后悔,我会左手我的承诺,带你走,保护你,直至老死。”

    玄乾的回答铿锵有力,他的承诺更是掷地有声。他答应过秦雪初,答应过她要在她死后带走郦澜君,远离这一切纠纷和爱恨情仇。

    “玄乾,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或许我们都错了。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放弃了应该守护的。”

    郦澜君心中已经明白了玄乾的言中深意,只能如此回应,也未再多说了。

    正在两人陷入沉思之时,玄乾突然直了直身子,原来是楼齐云和飞凌羽来了。楼齐云依然如平日里的模样,不冷不热、不悲不喜。郦澜君总是觉得楼齐云这样的人活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总有一些尴尬,他的言行举止和神态总是容易让郦澜君想起许乘月喳喳呼呼跟在他身后让他十分无奈又气愤的表情。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楼齐云大惊失色,那此人非许乘月莫属。只可惜如今的北高楼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里热闹秦雪初等人走了,许乘月也离开了,甚至连当日前来试探的那些假惺惺的中原门派之人都已经当天离开了。

    飞凌羽虽然依旧美丽不可方物,但是郦澜君看得出她明显憔悴了很多。如此消瘦憔悴模样,郦澜君猜也猜的出是和感情有关,更何况她也曾偷偷得和秦雪初打听过飞凌羽的事情,也不难猜到她心中也有座坟,里面葬着那个她永远也无法再相见的沈延庭。

    今日的飞凌羽穿着一件普通的银白相间的长裙,郦澜君心中有些诧异:已经几次没有见到飞凌羽一袭红衣可。

    原来世间的男女之情当真能让人忽喜忽悲,连飞凌羽这样的女子都经受不住心中爱慕的指引和震荡。

    再看看楼齐云,郦澜君和玄乾都注意到他的左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锦盒,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见楼齐云朝他们二人微微点头,说道:“他们虽然已经走了,不过看起来恐怕我还得跑一趟追上他们了。”

    楼齐云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长长锦盒,正是那一日秦雪初在沈延庭房间内所见的锦盒,里面装的自然就是沈延庭那幅字画。

    “我这就前去追上他们把这东西送过去,你们二人早上未来的及与他们道别,是否要与我同去?”楼齐云淡淡相问,听不出究竟是真心相邀还是客套试探。

第二百九十章 失落桃源归有方

    第二百九十章 失落桃源归有方

    “人间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在北高楼的时候沈延信倒是与众人说道过一二,只不过当时他与沈延冰在那里也不过是停留了一夜,因此也仅仅只是知道它是北高楼出资所建立的一个供人歇息落脚的地方。

    因为孔雀海附近经常出现异象,也常有往来的旅人在附近过夜而出了事。等第二日一觉醒来之后要么从此下落不明,要么在别处醒来,却是早已远在孔雀海之外。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夜里失踪的人有很多都出现在如今的‘人间渡’的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楼齐云才会在此处盖了“人间渡”这个地方。否则那些人醒了之后面对的只能是无垠的荒漠,别说能够能够无水无粮的走出沙漠,就是能挨过几天都是奇迹。

    这也是北高楼和楼齐云在大漠中名声尚且不错的原因,其实算起来这个主意并不是楼齐云想出来的本意,而是白木尘给他的建议。楼齐云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闭门独居的生活才是楼齐云最为习惯的,也就不可能会去想到这些和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秦雪初一行人已经到了“人间渡”的门口,糊涂翁率先下马,动作流利迅速,丝毫看不出他是比沈烈鸣还要大上七八岁模样。糊涂翁带着雷子走在前面,沈烈鸣、秦毓景等人也纷纷陆陆续续下了马,站在外面仰头打量着这奇特之地。

    糊涂翁和雷子已经牵着马在和沈烈鸣和秦毓景说话,沈烈鸣面色尚且正常,只不过秦毓景的神情看起来倒是似乎并不是很自在。秦雪初还没有下车,透过微微撩起的帘子她看到了糊涂翁脸上的热情好客,也看到了沈烈鸣脸上的顺其自然,也看到了秦毓景脸上的若有所思。她不是不知道从洛阳出发的时候秦晋远是故意支开他们,私下与秦毓景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她却是不知的,只不过回想当时秦晋远和秦毓景的神色她也猜测出必定是与自己有关。

    秦雪初有些好奇秦晋远究竟是如何评价她这个假儿子的,更想知道秦晋远对于故人孤女郦澜青又是作何想法。他对秦毓景的叮嘱究竟是什么?是否是提醒秦毓景小心她的阴谋诡计和各种算计?

    “延青――”

    外面传来沈延信的声音,沈延青一把掀开前面的帘子探出身子应了一声。

    “下车吧,我们到了。”沈延信的声音传来。

    几人陆续下车,秦雪初虽然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毕竟是旧疾初癒,再加上之前所受的鞭伤也才好了没多长时间,因此才颠簸了大半日便已经觉得有些吃痛。只不过此时的秦雪初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她而洛云霄在马车旁等候,抬头便看见秦雪初轻轻抱起沈延庭的骨灰盒准备下车。洛云霄伸出手想扶她一把,却看见秦雪初突然顿了一下有回到马车里了。从这个角度望去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很快沈延青就为她解开疑惑了。

    “雪初,你在找什么?什么东西落下了?”沈延青见秦雪初突然折回来,而且一回到车厢内就把骨灰盒放稳,并且在四处翻找众人的行装包裹,看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秦雪初看着沈延庭的骨灰盒,又愣愣的环顾了一圈车厢内被自己翻过的凌乱,心里有些急躁和心烦。此时此刻想必那东西一定还在北高楼!

    “我落下东西了,我要回去拿。”秦雪初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洛云霄、沈延青和苏晚晚三人一愣:在她们的印象之中秦雪初绝不是丢三落四之人,更不用说还不考虑情况非要回去拿那东西。这不是秦雪初的做事风格,她们所认识的那个秦雪初绝不会这样失神落魄又心情急躁。

    “雪初,你落下什么东西了?”洛云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让秦雪初如此焦急。

    秦雪初默然,她落下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可是对于她而言却是千金不换的珍品。它是沈延庭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是沈延庭所向往的生活意境。

    也许从看到它的第一眼,秦雪初就已经感受到它所拥有的属于沈延庭的气息。看着它,就好像能够感受到沈延庭在和她轻语。

    “我记得我是把它收在行李里面的,为什么会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重伤初癒还是大受打击,秦雪初这两日连说话都不似之前有力而是冷冷淡淡又飘忽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又非要死撑着那般模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延青也很好奇究竟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秦雪初不死心的又把每一个包裹都解开,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十分失落。愣了半天才只好叹气又把沈延庭的骨灰盒捧起,转身退出了马车。

    “是延庭的一副字画,我本想留着做个念想的。”秦雪初叹气,没想到自己这么大意竟然把那长盒给落下了。

    秦雪初话一出口,其他三人便低头不语了。沈延庭的东西要么埋在衣冠冢里面,要么就已经烧给他了,现在北高楼根本就没有一件属于沈延庭的东西了。不是楼齐云不想留,是沈烈鸣觉得沈延庭毕竟只是北高楼的客人,在那里火葬沈延庭已经很是不吉利,又怎么能把这些已故之人的旧物还留在北高楼。

    秦雪初捧着骨灰盒立地不动,洛云霄、沈延青和苏晚晚三人也是低着头颇为感触。给她们驾车的是糊涂翁身边的雷子,早已经到了前面和众人汇合。

    秦毓景瞥了一眼她们几个,见她们个个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和糊涂翁打了声招呼便走上前去道:“怎么了?为何你们都这般模样?”

    秦毓景这么一问,不远处的其他人也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雪初本不想回答,可是看见他们的眼神似乎也只是好奇,也就随口道:“我在延庭的房间拿了一副字画,临走之前明明带着的怎得不见了?”

    天上仙境,人间乐土。

    这八个字是沈延庭梦寐以求的,可是最终却没能看上一眼那碧野田园和绿水青山。

    秦毓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看她们几个的神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担心秦雪初在为之前的事情责怪苏晚晚,如今看来却只是为了落下东西所以才郁郁寡欢。

    “不打紧,我们先进去安顿下来。这里离北高楼不是很远,我快马加鞭来回也不过半日,大哥稍后便替你取回它。等会你与我说说是副什么样的字画,免得我拿错了。既然你进行之前已经准备好带着的,估计还在你房间。”

    秦毓景本就是长兄如父之人,对秦墨云和秦雪初皆是十分关切之心,更何况秦雪初刚刚经历过这般打击,落下的又是沈延庭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要替秦雪初取回来。

    秦雪初一听秦毓景这般说也顿时精神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道:“那麻烦大哥了,那字画装在一个细长的锦盒之中,里面是一篇描写田园生活的短文,应该就在我房间的书桌之上。”

    虽然“人间渡”离北高楼只不过快马加鞭几个时辰的距离,但是现在已经马上就要到黄昏可,秦毓景这番一个来回也是彻夜不能休息了。

    秦雪初有些愧疚,毕竟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才让秦毓景如此辛苦奔波。又想到秦毓景自小到大都是这般照顾自己、帮助自己,秦雪初心中暖意一片。

    “大哥,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不仅仅是感谢他不辞辛苦替她取回字画,更感谢他十年来对自己的手足之情。即便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弟弟,却还是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家。

    十年前大雪纷飞,她一身是伤的晕倒在秦府的门口,是大哥救了她。

    十年后皎月华华,她身中蓝火教的“碧海青天”再一次昏倒在秦府门口,依然是大哥发现了她。

    如果说秦雪初的一生就像是一场笑话,那秦毓景一定是其中仅有的几许温暖之一。

    秦毓景何其聪明,自然也听出了秦雪初这一声“谢谢”之后掩藏了多少对往事的回忆,他明白。

    “雪初,我永远是你大哥。”永远。

    “我们先进去吧,糊涂翁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几步之外的秦墨云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又不想大家在此处耽搁太久才插了话进来。

    想想这些年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秦雪初当真是他秦墨云的三弟,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假凤虚凰的故人之女。而且她的身世和来历又实在太过曲折,连他这个不管这些恩怨情仇的人都觉得忍不住为她叹息。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进“人间渡”,而此时天空中的暖日已经悄悄变成了金黄的夕阳。

    人间渡,渡人间,渡人间恩怨,渡人间情仇,渡悲喜,渡人间生死。

    一入人间渡,人间知几时?大漠的白日已经轻轻离去,而黑夜的来临又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景?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安夜惊现异象

    “人间渡”还是沈延冰、沈延信离开时候的模样,虽然当时在此处也不过短短停留一日,但是此处的纯朴民风倒是让他们二人十分舒适。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漠,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安乐之地,人人知足常乐,岁岁共荣共存。

    糊涂翁和雷子在前面领路,众人跟在后面也陆陆续续进了村子。许是糊涂翁或楼齐云事先已经通知里面的人他们今日会回来,否则也不会这么多人都在村子中间的大道上聚众等候他们一行人了。

    沈烈鸣和秦毓景等人看着几丈远之外乌泱泱一众人都朝着他们看,倒是让他们觉得颇有些尴尬。糊涂翁也没想到村民们都聚集在此处如此形势,一时也觉得如此行为确实是让沈烈鸣等人笑话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这才离开几天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在这迎接我?”糊涂翁虽然并不年轻了,但是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平日里也经常和众人开玩笑。

    因他本身就是长辈,再加上他又是楼齐云所器重之人,所以大家玩笑归玩笑,若是论起事儿来也是一板一眼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村民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靛蓝色便装的中年男子,那人听了糊涂翁的话也是忍俊不禁,只好道:“糊涂翁,你这话说的。是楼主昨天晚上飞鸽传书过来,我们才知道今日有诸位贵客来,自然是要迎接一番!”

    那蓝衣中年男子此话是对着沈烈鸣和秦毓景说的,可是眼神却又移到了二人身后的一众人等。自然也瞧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延冰和沈延信,连忙扬手打招呼示意。

    沈延冰和沈延信也认出了这人便是当初带他们二人去见糊涂翁的那几人之中的一个,也目光相接、面露微笑。那人目光又落到了后面几位姑娘身上,一时神情倒颇有些意味。

    那人瞧见苏晚晚和沈延青尚算正常,旁边还有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中原女子,说的便是洛云霄。洛云霄扶着秦雪初,而秦雪初则是紧紧的抱着沈延庭的骨灰盒,旁人连插手想要帮忙的余地都没有。

    蓝衣中年男子自然也看见了秦雪初手中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暗红色盒子,似乎外面还裹着一层绢帛,不知道究竟是装什么的盒子。和糊涂翁与雷子交谈了几句之后,糊涂翁便回头招手示意他们跟着他走,没一会拥挤的街道便又空空荡荡了。

    众人紧跟在糊涂翁和雷子的后面,不一会便到了上一次盘问沈延冰和沈延信的那个祠堂。糊涂翁自然在上位落座,又连忙请沈烈鸣坐在他身旁的空椅子上,沈烈鸣也不推辞毕竟此处他倒是也算是长辈了。

    雷子又搬过来几张椅子,众人一一落座之后也很好奇糊涂翁究竟想说什么。糊涂翁也不寒暄客套,直接就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沈庄主和几位公子小姐今日能够在我“人间渡”短暂歇脚一夜,我糊涂翁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今夜就不打扰各位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糊涂翁知道他们归心似箭,更明白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情来饮酒赴宴,也就不操心去招待了。如今局势之下,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中原便是最大的祝愿,只不过此事也就只能嘴上说说,大家都知道这多舛坎坷之途才刚刚开始罢了。

    在北高楼的所见所闻还是让糊涂翁觉得心中有些愧疚,毕竟当时是他对沈烈鸣提出了沈延庭可以救秦雪初这个想法,他还记得被自己说破此时的时候沈烈鸣脸上的尴尬和不安。

    厅中一会也算是和“人间渡”的众人打了个招呼,那些村民虽然如今是避世于此,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往来行商的旅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土生土长的大漠人。众人简单点头应付过去之后便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了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夜晚来临的很快,好像突然就从“夕阳无限好”变成了“月是故乡明”。秦毓景在把众人安排好之后已经骑马出发去北高楼替秦雪初取回那副字画,可是秦雪初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仰头看着天空中几星零落,那皎洁之月中似乎总在隐藏着些什么。秦雪初看不透、看不穿,只能任由心中那股无名的不安慢慢弥漫在这春风依旧冷意习习的大漠之夜。

    从“人间渡”到北高楼,若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或许都可以到,如今秦毓景已经出发了快一个时辰,想必此刻还没有到北高楼。

    秦雪初心里思绪有些乱,又想起和楼齐云他们辞别的时候的情形。

    楼齐云还是那个楼齐云,依旧是面不改色看不出喜怒哀乐,因为生老病死的事情在他楼齐云的眼中不过是自然法则罢了。可飞凌羽明显憔悴了许多,众人心中都清楚其中隐情,为了避免尴尬众人连沈延庭三个字都不敢提。

    楼齐云带着飞凌羽个白木尘目送他们离开北高楼,秦雪初其实有些奇怪和好奇:这一路上竟然只有洛云霄一人追问了郦澜君和玄乾的下落。

    秦雪初回想起昨夜与楼齐云相谈的情景,她很清楚的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楼齐云,意料之外的是楼齐云并不是很赞同她的想法和打算。

    “她是郦澜君的事情如今正武王他们大概还是不知道的,我想许乘月应该不会主动提起阿姐的存在的。”对于许乘月,秦雪初竟然有着没来由的信任和了解,或许是因为许乘月的所作所为更让秦雪初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去赌一赌的朋友。

    许乘月会因为以为沈越沣被蓝火教的人杀害而痛斥许无闲的不作为和自私之心,也会因为自己真心所向而不惧是非和拒绝,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一个有情有义、敢于追求内心所爱的女子,秦雪初赌知道许乘月聪慧,必然知道若是告诉旁人郦澜君的存在会给郦澜君和自己带来更大的隐患,秦雪初更赌一把许乘月对自己有恻隐之心。

    “我们明日便要回中原,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常云山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沈延冲更是一个棘手的对手。还有我那个疯魔一般的师父,她有多疯狂和执念,想必你比我清楚。我不能让阿姐跟在我们身边,那只会让她暴露,让她陷入危险之地。”秦雪初就算再痛恨自己身份的可笑,也始终是把郦澜君当做了自己的姐姐。

    有些事情,当它变成了你的习惯之后,它的对错反而渐渐被人遗忘个忽视。

    有些人,当你诚心相待了多年之后,哪怕事实告诉你你们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也斩不断其中的感情牵绊。

    “我并不是让她一个人离开,我已经嘱托过玄乾,他答应我会照顾好阿姐,会带她离开这里,找一处乡下永远不会再踏入江湖。”秦雪初明白,若不是有玄乾的存在和保证,她绝不会放心让郦澜君离开自己的庇护之下的。

    因为是玄乾,所以有能力做到他的承诺。因为是玄乾,所以秦雪初相信他并且放心地把郦澜君托付给他。

    秦雪初解释了一连串,楼齐云却是不言语,而他的沉默让秦雪初十分不安。如果楼齐云不赞成她的做法那必然是有他的顾忌和想法。可是秦雪初想不明白楼齐云究竟在顾虑什么?又为什么觉得让郦澜君离开不是一个好的安排?

    “你怎么知道玄乾一定会看住郦澜君一辈子?你又如何知道郦澜君一定会听从那个玄乾的安排?如果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他们其实宁愿和你一起出生入死呢?”楼齐云振振有词,每一个问句都让秦雪初先是疑惑后而沉思。

    她怎么会知道?她当然知道。

    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自然会真心守护、护她周全。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自然是愿意被他保护的。

    秦雪初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简单的说道:“有心人,自然是你情我愿,这一点我很清楚。至于你说的出生入死,我并不想手中再欠下人命。”

    她手中欠下最让她痛不欲生的一条性命便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沈延庭。

    ……

    秦雪初并不是喜欢欣赏夜景,而是这个在“人间渡”停留的夜晚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不安。按照之前楼齐云得到的消息常云山他们并不在此处,想来应该还有两日太平日子才是。

    可是心中的脉动却始终难以规律,而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在月华的照映下深沉的像一片汪洋大海,似乎要吞噬这周围的一切一般。秦雪初竟然觉得有些害怕。若是从前她一定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她怎么会害怕!

    可如今,她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犹如黑暗中不能视物的盲人一般,心里空空的,拿什么也填不满那种恐惧和异常。

    “嗖――”

    烟花太美却又那么诡异,秦雪初眼看着一束红色烟花突然绽放在夜空之中。红的如血,亮的如阳,秦雪初一瞬间便意识到方才的烟花意味着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杀人灭口所为何

    大漠的夜色之中,他拼命奔跑,他的脸上带着血迹,他的身上带着伤痕。他踉踉跄跄,使足了力气想要逃离的远远的。他一边逃着一边忍不住回头,脸上尽是惊恐至极的神色。

    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凌风而立、身负长剑,黑色长裙在月华之下被映衬得神秘曼妙,脸上露出轻蔑不屑的嘲讽之色,正是奉剑楼楼主薄华。

    薄华冷眼看着前面逃命的男子,冷笑一声却不急着追上去。看着那男子腿上的剑上,又看看一路逃跑所留下的道道血迹,薄华笑意更浓。那微笑之中有着无情的杀戮,那微笑之中有对逃跑之人不足为惧的自信。

    逃命的男子拖着受伤的退不停的往前逃命,一开始还能跑几步,三丈之后只能艰难地走,现如今不过十丈外的距离他便只能拖着腿吃力的往前挪动。

    他不能死!他必须回去揭穿那人!

    这个想法让他不得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活下去,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他太累了,伤重如此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个可怕的女人在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进,如同前来索命的阎王一般让他心生寒彻骨的冷意。

    罢了,今夜他是逃不掉了。若不是后面这女人诚心想要折磨他一番,恐怕他早就被一剑封喉了。在这淡漠之中,在这样的夜晚,即便是动物都很少会出来活动更不用说会有人出现在附近。更何况这女人似乎武功极高,恐怕即便是有人路过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是枉送性命罢了。

    除非……

    他猛地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样东西或许可以用得上,即便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也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提醒。连忙慌慌乱乱的从怀里掏出那样东西,看着直哆嗦的手上拿着的烟花,又用火折子将烟花点燃。

    “嗖”的一笙,一道火光从那男子手上飞射而出,普通一条光蛇直直地飞向了高空之中。

    流光溢彩,分外好看。红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中,单调得夜空瞬间变得明亮了些。

    薄华眉头一皱、心里大怒,原本她只不过想好好让这男子享受死亡来临之前的那种折磨所以才会掉以轻心,没想到他竟然有此一举。这烟花必然是联络消息所用的信号,若是被他等来了救兵那便不妙了。不,即便是让北高楼和秦雪初他们见到这个人,哪怕是死人,也足以打乱她的计划和安排。

    已经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薄华一个跃身来到那男子面前。看见他手中还握着那已经无用的烟花筒,薄华冷笑,拔出长剑将那拿着烟花筒的左手看了下来,那人一阵吃痛整张脸都变了型,口中发出低吼。

    极度的疼痛让那男子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顺着脸颊落进衣领。薄华心有旁事牵挂,再加上担心北高楼的人看到烟花信号之后会马上派人来查探,于是便不打算再耽搁时间想着立刻解决眼前的麻烦事。

    “落在我薄华手中竟然还妄想逃命,若不是你熟悉地形占了地利先机你哪里能逃的这么远!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必然会留你个全尸。可你偏偏想去招来救兵,我又岂能让他们看到安然无恙的你?”薄华意有所指,手中的长剑直指那人咽喉。

    那男子闭眼,知道今夜必死无疑,只是心中焦急且可惜未能够坚持到北高楼的人来到,否则即便是自己丢了性命也至少足以让他们心生提醒。

    薄华手起剑落,奉剑楼楼主出手,手中不曾有过失手,唯一的例外便是此刻正在“人间渡”的秦雪初和洛云霄。

    薄华的剑太快,又或者是方才的断腕之痛太过强烈,男子甚至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只感觉脖子间一股血腥的热流喷涌出来。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去按住被割开的咽喉,最终却只能无力的抬抬手,抽搐了几下便歪倒在一旁。

    用脚踢了几下眼前全身是血的男子,确定他果真没命之后眉头又皱了皱。

    “方才的烟花必然是求救信号,前后必然会有北高楼的人会到此处。若是让北高楼的人见到了眼前这个人,恐怕自己原先所为的事情也会随之泄露。旁的倒不怕,只是若是被正武王和那颜落回知晓其中奥妙,恐怕对于我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烦。”

    薄华心中念头转了一圈,暗自思虑了一番之后又扬起了手中长剑。

    “带不走你的尸体,那便毁了你的脸,看看谁还能知道你是谁。”

    此处是大漠黄沙之地,三更半夜的发生如此血腥之事势必会引来野兽之类,届时这人也必定是死无全尸,全都喂了狼腹。自己再毁了他的容貌,也算是保险起见之举。

    薄华心中有了决定扬手便在那人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留在她打算继续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一转身却瞧见一人一骑已经朝她的方向奔来。虽然有凌空之月的映衬,但是薄华还是看不清来人是谁。眼看着来人已经离自己没多远,若是再不走恐怕要与这人交手了。

    心中暗暗咒骂来人却又不由地心生警惕:此人夜半三更出现在此处又能够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接近自己如此地步,此人绝非一般人等,若是与自己交手恐怕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到时候不但自己招来麻烦,这已死之人的相貌恐怕也是瞒不住这人的。

    如此,便是没有了再留下的理由,薄华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蓝火教的人知道自己今夜的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否则势必会顺藤摸瓜的把自己若有举动全部翻出来。

    心念至此,薄华不再逗留而是立刻借着轻功往相反方向跃出十几米,她的马停在约三十丈远的地方,她必须立刻上马离开此处。随着薄华飞身上马,她听到了身后传来勒马停蹄的声音。忍不住回头一看,依稀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他正歪过头看着地上的男子和一片血腥狼藉。

    只可惜侧着脸又被发丝挡了大半,薄华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那人又回头看向自己,薄华撇过头猛地夹了马腹扬鞭策马而去。

    秦毓景看着薄华策马离去,心里不禁觉得不安和异样。纵然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看出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女子,而在这大漠之中身穿黑衣又如此残忍的习武之人除了薄华又能是谁?!

    秦毓景急于查看那男子的情况,再加上薄华似乎有意避开他,即便是他追上去也不见得能追的上,而且他的身手其实是在薄华之下的。因此他便没有追上去,赶紧下马查看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究竟如何了。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让薄华这般三更半夜也要追杀至此,不过当俯身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露出脸之后秦毓景却愣住了。

    “是他!”

    “怎么会是他!”

    秦毓景心中顿然不解,他绝不会想到薄华这般急着追杀的竟然是此人!他本在赶往北高楼的路上,没想到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上空升起一道红光,紧接着那红光便在空中炸成一朵绚丽烟花。

    秦毓景自然不会有心思去欣赏这烟花的美丽,因为他之前见过一次这样的烟花,只不过那一次见到的是绿色而不是红色。指的便是糊涂翁发射了此种烟花来给北高楼送信,让他们来人接应正奔往北高楼的苏晚晚、许乘月带着秦墨云。

    有之前的见识在前,今夜又看到这红色烟花,秦毓景自然意识到这是北高楼的人求救所用的信号。于是他便顺着烟花升起的方向赶来,所幸事发地离秦毓景的位置并非很远,他稍加提速便很快赶了过来。

    没想到他到了此处之后便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迹。而不远处有一黑衣女子跃身上马扬长而去,临别之前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虽然心里十分疑惑也很想追上去看看薄华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秦毓景不得不先查看地上之人的情况如何。哪知道此人竟然是他未曾料到的那个人。伸手试了试地上男子的鼻息和脉搏,秦毓景心中叹息:这人已经断气,华佗亦无回天之力了。

    只不过现在秦毓景明白了为什么薄华会在这三更半夜如此急着要杀人灭口,只因为她明白觉不能让此人回到北高楼或者见到北高楼的人。

    此处距离“人间渡”已经太远,秦毓景只能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地上的男子裹好,带着他一同前往他原本的目的地北高楼。没多久便到了北高楼,秦毓景连忙敲门,待里面之人叫来白木尘确认过秦毓景的身份之后才打开门。

    开了门,白木尘正想问秦毓景怎得又折回来了,却发现秦毓景正在从马背上往下挪一个人,干净的披风隐约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衣饰。

    “怎么回事?这是谁?”白木尘大吃一惊,以为是秦雪初一行人之中谁遇到了不测。

    “进去再说。”秦毓景脸色严肃,和白木尘带着那尸体便进了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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