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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饶舌之蛊

    毛问智的胸口高高隆起,皮肤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仿佛下边有一头怪兽正要挣脱束缚爬出来似的在皮肤下面不住地蠕动,带得那皮肤也一起一伏,显得十分可怖。

    与此同时,毛问智的胸口不断地长出绿色的长毛,毛问智在昏睡中不时挠上两下,似乎每挠一下,那绿毛都更茁壮一分。邢二柱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声尖叫,抓过被子掩住身子,牙齿便格格格地开始打战。

    华云飞惊怵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握着刀,想了想,悄悄挪近叶小天,拍了拍他的身子,想把他唤醒。叶小天酒醉之后不吵不闹,不哭不叫,属于酒品最好的那一类人:睡觉。叶小天睡的正香,忽然被华云飞拍醒,叶小天睁开朦胧的醉眼,道:“嗯,怎么了?”

    忽然看见华云飞紧张的面孔,叶小天的酒意一下子就醒了,能让这个一向冷静沉稳的少年露出慌乱紧张的神色可不容易。叶小天子一下子坐起来,急问道:“出事了?”

    华云飞向毛问智指了指,叶小天扭头一看,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艹,这谁恶作剧,把他胸毛都涂成绿色的了。”

    华云飞:“……”

    邢二柱拉着被子,遮住身子和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战战兢兢地道:“他……他不是被人涂了胸毛,他是刚刚……刚刚长出来的。”

    “什么?”

    叶小天一听大感惊奇,急忙跳下地,从篝火中捡起一块燃烧的木棍,走到毛问智面前俯下身去仔细端详,叶小天酒醉之后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才会有此举动,否则眼见如此诡异的情景,他又哪敢如此大胆。

    叶小天走过去时。恰好毛问智的胸口皮肤下面停止了蠕动顶拱,一片平静,叶小天弯着腰仔细观察了一阵,啧啧称奇道:“真的嗳,是长在身上的,这家伙怎么长出绿毛来了,莫非是成了精的树妖?”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揪了揪毛问智胸口的绿毛,这一揪。毛问智那胸口立即又蠕动起来,吓得叶小天一跳好远,惊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怎么会乱动的。”

    华云飞同山里人打过交道,隐约听说过一些有关蛊的事情,此时想起来,如此诡异的一幕似乎就是中了某种蛊毒,其它的毒哪能有此怪异效果?华云飞脸色凝重地道:“大哥,恐怕他是被人下了蛊。”

    “下了蛊?”

    叶小天一听更是大惊失色。他刚才还用手去摸呢,一听是蛊,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叶小天急忙道:“我刚摸过的。会不会传染,会不会传染?我不会也长一身绿毛吧?”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扔下火把,拉开自己的胸襟低头看。还好,胸口白皙,平滑如镜。微微有些肌肉隆起,并没有长出绿毛。华云飞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没听说蛊毒也能传染的,大哥不用担心。”

    叶小天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看毛问智,奇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会给他下蛊呢?”

    这时邢二柱又是尖叫,把惊弓之鸟般的叶小天吓得一跳,急急转身去看邢二柱,就见邢二柱牙齿格格打战,指着毛问智道:“他他他……他的嘴……”

    叶小天又是一跳,转身看向毛问智的嘴,一见毛问智的嘴,不由也是一声尖叫,就见毛问智的嘴巴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两条大香肠,难怪这一阵儿他不说话了,没准是沉甸甸厚实实的两块唇肉堵死了嘴巴,说不出话了。

    华云飞脸色沉重地对叶小天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叶小天两眼发直地看着毛问智,看了半晌,突然一个箭步窜向门口,华云飞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追了出去。邢二柱拉着被子,看看躺在榻上的毛问智,又看看门口,突然怪叫了一声:“不要丢下我!”就抓着被子跟了出去。

    华云飞跑出住处,就见明月当空,清霜遍地,夜色下一片明亮,远处隐隐有瀑布声传来。叶小天昂首站在月色中,长长地吸了口气,双手拢上嘴巴,便放声大呼起来:“展……凝……儿……”

    华云飞:“……”

    叶小天的一声呐喊,于静寂的夜色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先是螇蟀蝈蝈一类的昆虫停止了鸣叫,接着是周围树上的鸟雀一通乱飞,紧接着散落在灌木山坡中的一幢幢木屋相继亮起了灯光。

    最后……

    叶小天的住处被火把的海洋包围了。

    叶小天光着脚站在房前,看着四下影影绰绰的火把光影,惊讶地道:“白天瞧着村子里好象没有这么多人呐,怎么一下子钻出来这么多人。”

    格哚佬在几条大汉的陪同下走过来,老远看见叶小天,便用汉语大声道:“小天兄弟,出了什么事啊?”

    叶小天喜,迎上去道:“啊!哚大哥,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人中了蛊毒,你一定是明白的,快请给他看看。”

    格哚佬奇道:“有人中蛊?怎么可能,谁会给你们用蛊啊。”格哚佬说着便随叶小天进了房间,毛问智此时已经神智昏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外界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时不时无意识地嘟囔一句:“烧心啊……,真不得劲儿。”

    格哚佬一看毛问智的胸口,脸色就是一变,失声道:“饶舌蛊?”

    叶小天紧张地道:“他果然中了蛊?这蛊要命么,会不会传染?”

    格哚佬摇了摇头,道:“这蛊不会致命,只是等蛊毒完全发作,毒虫上侵破坏喉咙,这个人就再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啦。你这朋友莫非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给他下这种蛊呢?”

    叶小天道:“得罪人……,这还真不好说,这厮得罪人是很正常的,他就是得罪了人自己也未必知道,可他才到这两天,又与这里人语言不通,何时得罪过人呢?”

    这时候,安南天也穿戴停当,在两个护卫的陪同下过来了,他施施然地穿过人群,道:“让一让,让一让,叶小天,你三更半夜的喊我表妹作什么呀?啊!”

    一眼看清毛问智的模样,安南天吓得也是一声怪叫,赶紧退后两步,拍拍胸口道:“这他娘的骤然一看还真是吓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道:“他中了蛊。”说完又转向格哚佬,道:“哚大哥,你是这里的首领,一定有办法救他吧?”

    格哚佬摇摇头,道:“养蛊很麻烦的,而且还很凶险,我不会养蛊。这样吧,等天亮了,我去请格德瓦长老来,或许他有办法。”

    叶小天道:“还要等天亮?蛊毒会不会提前发作?”

    格哚佬道:“没那么快,深更半夜的不好去打扰长老,还是等天亮再说。”说完,格哚佬就转向他的部众,生气地用苗语大声喝问道:“你们之中,是谁向他下蛊的,不知道他是我的客人吗?给我站出来!”

    那些举着火把的村中百姓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这时候,远处出现一团银光烁烁之物,在月色下显得异常醒目,叶小天喜道:“凝儿姑娘来了!”

    安南天奇怪地道:“隔着这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眼力居然这么好?”

    叶小天道:“还用看人么,你看那闪闪发光的,除了她,还能有谁?”过不片刻,就听叮叮当当一阵响,走过来的果然是展凝儿,展凝儿一见叶小天,便没好气地道:“你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做什么,喊我什么事?”

    叶小天道:“你明知我在喊你还姗姗来迟,都来了这么多人了,你才到?”

    展凝儿道:“女人穿衣打扮很麻烦的你不知道吗?”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光是你这一身银饰,如果换了我佩挂起来没两个时辰都做不到,你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已经令我很是意外了。”

    展凝儿乜着他道:“讽刺我是不是?当我听不出来!你搞出这么大阵仗,究竟什么事?”

    叶小天闪开身子,让她看到毛问智的模样,展凝儿和她表哥一样,也是吓得往后一跳,按着心口道:“这么吓人,他中蛊了?”

    格哚佬道:“嗯!这是饶舌蛊,可以让人哑掉,从此再也说不了话,却不知是谁下的蛊,这人也太不像话了,明知是我的客人,还敢对他下手。”

    展凝儿听到这里,脸上攸然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小天恰好看见她的神色变化,脱口问道:“是你下的蛊?”

    展凝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放屁!我根本就不会下蛊!”

    叶小天瞪大了眼睛,道:“哦……,你不会下蛊?那你……那疯蛊……”

    展凝儿脸蛋儿一红,急忙改口道:“我……我就会那一种蛊。”

    格哚佬看看叶小天,又看看展凝儿,狐疑地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展凝儿赶紧岔开话题,咳嗽一声,板起脸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下蛊了。”

    叶小天、安南天和格哚佬不约而同地问道:“是谁!”

    展凝儿悠悠然道:“太阳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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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小天惊道:“太阳妹妹为何要给毛问智下蛊?”

    展凝儿向毛问智一呶嘴儿,道:“那你就要问他喽。”

    叶小天看了看毛问智的香肠嘴,对展凝儿陪笑道:“你看他这副样子,就算醒着还能说话么?他想说话,只怕得有两个人帮他抬着嘴唇才行,好姑娘,你就告诉我们吧。”

    展凝儿哼了一声,道:“谁让他口不择言,唱那么难听的歌儿的。”

    叶小天大惊,道:“怎么人家唱歌不好听,你们苗家姑娘就要给人家下蛊么?这也太霸道了吧?”

    展凝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不是说他歌唱的难听,是说他的歌词难听。说是献给人家太阳妹妹的歌,却唱什么大姑娘浪,说人家姑娘放浪不检点,还不该整治他么?”

    叶小天张口结舌,“啊啊”半晌,才道:“他这么唱,的确太不应该了,可他虽然混帐,也不该糊涂到这种地步吧,他当时真说过这首歌是献给太阳妹妹的?”

    展凝儿想了想,当时还真没注意,邢二柱脱口说道:“说过!他亲口说过这首歌要献给太阳妹妹,我听见的。”

    叶小天和华云飞一起恶狠狠地瞪向他,邢二柱这才醒悟失言,连忙勾着下巴,乖乖退到了一边。

    格哚佬站在一旁已经听的明白,听说这毛问智对自己女儿不敬,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已经很不悦地沉下来。

    叶小天暗暗叫苦,却又不能眼看着毛问智变成哑巴,虽说他若变成哑巴,大概会更可爱一些,只好陪着笑脸向格哚佬道歉,叶小天好话说了一箩筐,格哚佬才松了口,**地道:“看你面子,我就不跟他计较了,等天亮,带他来我家吧。”

    叶小天苦着脸道:“又要等天亮?”

    格哚佬道:“这还是看你面子,不然就让他哑掉算了,侮辱我的女儿,我怎会如此轻饶了他!”

    叶小天不敢再说,只得唯唯称是,格哚佬带着人走了,那些村民见没什么大事,也都各自散去,安南天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打个呵欠,也叫上表妹带人回去了,一时间又只剩下叶小天和华云飞、邢二柱三人,陪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毛问智。

    天快亮的时候,毛问智痛醒了,他先是发现叶小天、华云飞和邢二柱正围着自己,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胸口又痒又痛,上面长出了浓密的绿毛,惊骇之下想要问个清楚,不料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觉嘴唇发木,已经肿胀的全无知觉。

    最后果如叶小天所说,他是托着嘴唇说话的,只是没有夸张到让别人帮忙托着而已,毛问智一手揪着上嘴唇,一手托着下嘴唇,含糊不清地叫冤:“没有啊,俺真没撩扯她啊。”

    叶小天道:“你是不是唱什么大姑娘浪来着?”

    毛问智托着嘴唇道:“昂!”

    叶小天道:“人家好端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说人家浪荡,有你这么骂人的么?你要是随便唱个曲儿开心助酒兴也行,你还点明了是献给人家太阳妹妹的,你怎么就这么浑呢?”

    毛问智急了:“没有啊,俺哪说她浪荡了?俺是说浪了,可这个浪不是那个浪啊,浪就是……就是夸一个姑娘长得漂亮、大方、爽朗。”

    叶小天道:“扯淡,你们家夸人家姑娘,就说人家浪啊?”

    毛问智道:“昂!”

    叶小天:“……”

    华云飞突然明白过来,道:“慢来慢来,大哥别急,我来问他。”

    华云飞对毛问智道:“你是说,在你们关外,浪是夸人家姑娘好,夸人家漂亮,好看,性情直爽的一个词?”

    毛问智道:“昂!”

    华云飞道:“大哥,这分明是个误会了。”

    毛问智道:“可不,在俺们那嘎达浪就是夸人的,这事儿真整岔劈了。”

    叶小天怒道:“各地方言确实有些意思相拧的,这是谁不懂装懂,跟人家姑娘说毛问智唱的浪是放浪的?”

    华云飞嘴角抽搐了几下,低声道:“大哥,是你说的。”

    “是么?”叶小天干笑两声道:“这个……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毛问智欲哭无泪地发牢骚:“大锅你不懂你问俺呐,你别瞎解释啊,你这不霍霍人呢么,俺唱锅锅都能唱出毛病来,俺招谁惹谁了……”

    ※※※※※※※※※※※※※※※※※※※※※※※※※

    一大清早,公鸡刚喔喔叫,叶小天就带着毛问智来到了格哚佬的家,叶小天让毛问智先等在外面,自己入内见到格哚佬,把语言上的误会对他解说了一遍。

    格哚佬曾经出山走动过,见过世面,晓得有些地方同一个词汇的意思确实大相径庭,细想想毛问智也确实没有理由侮辱自己的女儿,便接受了叶小天的解释,把他的女儿太阳妹妹唤到面前。

    格哚佬问女儿是不是她下的蛊,太阳妹妹倒很坦白,坦承不讳。格哚佬就把从叶小天那儿听来的解释对女儿说了一遍,太阳妹妹对于叶小天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她对叶小天还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又有父亲出面解释,便勉强点了点头,用生硬的汉语道:“干爹,你带他进来吧。”

    叶小天大喜过望,赶紧出去把毛问智唤进来,毛问智一见太阳妹妹便战战兢兢,明明是一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小姑娘,在他眼中真比修罗恶煞还要可怕的多,叶小天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太阳妹妹站在屋檐下乜了毛问智一眼,便踮起脚尖去够屋檐下挂着的一串咸鱼,太阳妹妹身材娇小,踮着脚尖伸着手才勉强够到,叶小天见她有些吃力,忙上前帮她把咸鱼摘下来。

    太阳妹妹冲叶小天甜甜一笑,道:“谢谢干爹!”

    叶小天可是全然没有昨日听她这么叫时那种酥酥的感觉了,想起发生在毛问智身上的怪异情形,叶小天心里就有点发毛,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很矜持地向太阳妹妹微微一笑,尽显长辈风范。

    太阳妹妹从那串咸鱼上拆下一条,又找来一根麻绳,将那条咸鱼穿上,踱到毛问智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一只手在他身上按来按去,毛问智硬挺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

    太阳妹妹转了一圈儿,又绕回毛问智身前,对他道:“弯腰!”

    毛问智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即把身子折成了九十度,太阳妹妹把那条咸鱼往他脖子上一挂,拍拍手,用生硬的汉话道:“成啦,回去,走出五百步的时候,把鱼摘下来丢掉。”

    毛问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是!谢谢太阳妹妹,谢谢太阳妹妹。”

    太阳妹妹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转向叶小天时,又露出甜美的笑脸:“干爹,要不要在我家吃早餐?”

    叶小天赶紧摆手道:“不啦不啦,陪着这浑球折腾了一晚上,好困,我先回去补个觉。”

    叶小天领着毛问智同格哚佬一家人告辞,急急忙忙往外就走,走不多远,叶小天扭头看了毛问智一眼,惊奇地道:“咦,你嘴唇开始消肿了,比刚才小多了呢。”

    毛问智板着脸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叶小天连忙追上去,道:“干嘛,生我气啊,我也不知道你们那儿浪字这么讲啊,再说我当时喝醉了。”

    毛问智很严肃地摆摆手,还是一言不发,也不多看叶小天一眼,嘴唇翕动着继续前行。叶小天有些纳罕,再度追上去,就听毛问智小声地数着:“三十六步,三十七步,三十八……”

    叶小天哑然失笑,只好摇摇头,陪着毛问智一步一步地数回去。两人数到小桥边的时候,展凝儿一身光鲜地从岔路口走过来,一见毛问智直眉瞪眼的窘样儿,便掩口笑道:“太阳妹妹帮他解了蛊啦?”

    毛问智目不斜视,生怕数错了一步,他极认真地数着步子过了桥,叶小天站住脚步,向展凝儿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要不然我们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呢,太阳妹妹已经帮他解了蛊毒了,要他数五百步后抛掉咸鱼,他怕数错了步子,所以不敢答话。”

    展凝儿笑道:“难得,难得他能这么老实,你能这么客气。”

    叶小天赧然道:“其实我对姑娘你一直客气的很,只是有时候阴差阳错,若不动心机,就被你打成猪头,奈何?”

    展凝儿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霸道吗?”

    叶小天嘿嘿一笑,避而不答,心中只想:“贵州三虎之一,你说霸不霸道。”

    叶小天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呃……昨夜姑娘说,你并不会下蛊,那我所中的疯蛊……”

    展凝儿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道:“谁说我不会?我就会那一种,你确是中了疯蛊,而且无解的,你就不要想着还能治好了。”

    两人在桥这边说话的当口儿,毛问智已经谨而慎之地数着数过了桥,继续往前走,走出大约几十步,拐过一片灌木丛,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袍人,身后还带着两个白袍侍卫,正是蛊神殿的格格沃长老。

    格格沃长老上次在叶小天身边见过毛问智,便停住脚步,傲然问道:“那个叶小天呢,他在哪儿?”

    毛问智眼看就要数完五百步了,生怕被他一打岔忘记了数字,也不敢答应,只是昂首挺胸地往前走,格格沃的眉毛跳了跳,心道:“这人怎么谱儿比我还大,我胸前挂蛊神坠,他胸前挂咸鱼,这算什么?咸鱼教的?”

    格格沃带些怒气道:“本长老问你话呢,叶小天在哪?”

    毛问智摆摆手,直眉瞪眼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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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杨天王

    叶小天本以为展凝儿口中那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必定生得獐头鼠目,却不料从林中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成熟、英俊、潇洒、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目似朗星,温文尔雅,那是最令少女为之心动的一种男性魅力。

    同一个这样的成熟的充满了男性魅力的男人站在一起,像叶小天这样年纪轻轻、相貌清秀的青年,就像站在太阳旁边的一颗星辰,立即就被夺走了所有的光辉。

    尽管如此,偏偏令你生不起半点抗拒反感之意,你会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本就应该一出现就攫取所有人的光彩。只不过,展凝儿貌似不是正常的女人,见了这样令少女们一见便会为之倾心疯狂的美男子,她不但没有一点着迷的样子,反而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与厌恶。

    那个美男子施施然地向他们走过来,步履非常从容,叶小天注意到,他只穿了一袭玉色轻衫,衫角领口的花纹淡到不细看就看不出来,可就是这样一身素色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让他整个人却焕发出一种美玉般的润泽光采。

    他的衣衫一尘不染,发髻梳得一丝不乱,脚下那双靴子,就连白色的靴缘都没有染上一丝灰尘,常有人把皎洁纯净,美丽绝伦的女子比喻为玉人儿,这个已过中年的男子,竟也能够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展凝儿扬起下巴,冷笑道:“看吧,我就说你藏头露尾,你这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既然说要格格沃长老替你传信。你自己偏偏还要跟来,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

    中年美男子哈哈一笑,道:“展姑娘,你误会了。杨某托格格沃长老捎信儿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朋友。及至得悉此事,杨某为了表示对展姑娘的敬重,这不就亲自赶来了么?”

    叶小天看着这个很具魅力的中年人,心道:“他就是贵州四大天王中的杨天王?却不知这位杨大土司叫什么,对京城那些官儿,我门儿清。对贵州这边的土皇帝们实是不大了解。”

    那号称杨天王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对格格沃道:“有劳格格沃长老了。”

    格格沃拱手还礼道:“土司大人客气了,既然土司大人亲自来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格格沃向那中年男子点点头,举步向村中走去。中年男子转向叶小天,道:“叶兄弟,你不要误会。杨某对你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尊者他老人家近几年来都不大见外人了,就连身边八大长老,他肯接见的机会都不多。

    杨某自从到了蛊神殿,也只蒙他老人家接见过一回,却不想小兄弟你竟能受到尊者青睐。杨某动了好奇之心,又因深山枯躁,无所事事。这才邀你一见,听说你还是展姑娘的朋友,那好极了,展姑娘,不如就由杨某作东,邀你二人饮宴,可好?”

    展凝儿**地道:“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没面子,你那地方,本姑娘不想去。”

    杨天王不以为忤。微笑道:“好,那我给足你面子,我们就在这里吧。”

    杨天王往山坡上一指,道:“幕天席地,面临大湖。听涛饮酒,不亦快哉。”

    展凝儿皱了皱眉,道:“我出来时不曾说与表兄,若是回去晚了恐表兄着急……”

    叶小天察颜观色,心中暗想:“别看展姑娘对他的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恐怕只是占了女儿家身份的便宜,知道使使小性子也不会真的得罪了他。但是真要拂却此人颜面的时候,她还是顾忌很深的。

    安家不是安宋田杨四大家中的土司王么?排名第一的土世司家。她外公是土司王,又何须忌惮他人?看起来,这排名是一回事儿,实力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个杨大土司虽然在四大天王中排名居末,论实力却未必如此。至少那田家既然在开国时候就被太祖皇帝阴了一把,接着又被成祖皇帝揍了一顿,元气至今就没恢复过来,田家排名第三的这把金交椅,可能早就坐不稳了。”

    叶小天对贵州的土司老爷们不太了解,正常来说,以他的身份,就算定居贵州,和这些大人物们也是八辈子都不可能有半分交集,也没有必要打听他们,田家的经历,还是他到了铜仁之后才渐渐了解到的。

    但是叶小天此时察颜观色,所做出的推测竟是**不离十。安宋田杨四大家中,排名居末的杨家,实力此时已经隐隐然然跃居首位,成为真正的土司王了。只是依据家族传承之悠久和实力排序叫惯了的安宋田杨四大家,大家一直就这么叫了下来,这又不是华山论剑,时不时还要重新排排名。

    杨天王颔首笑道:“呵呵,安南天么?好,那么就请展姑娘先去知会令兄一声吧,如果令兄有暇,不妨请他同来。杨某先去准备,三柱香的时间之后,杨某在山上恭候大驾。”

    杨天王说完,便向两人拱拱手,微笑着离去。

    叶小天道:“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展凝儿道:“他是播州土司,叫杨应龙。唐末时候,他的先祖杨端打败了南诏,割据播州,从此不管江山如何变幻,杨家都占据播州,世袭罔替,到如今已有六百多年了。杨应龙是隆庆五年继承他爹职位的,在位仅九年,杨家便势力大涨,此人很是了得。”

    叶小天赞同地道:“我看也是,杨应龙,人中之龙啊!此人有权、有财、有貌,不过凝儿姑娘你好象很讨厌他啊?”

    展凝儿凶巴巴地瞪向他道:“怎么,我不能讨厌他吗?”

    叶小天赶紧道:“可以,当然可以,只是……我看这位杨天王实在挑不出一点叫人讨厌的地方呢。”

    展凝儿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那不足为人道的嗜好。”

    叶小天道:“此人有何嗜好?”

    展凝儿鄙夷地道:“此人……此人性喜渔色……”

    叶小天道:“哦……,男人不色,何来男人本色?不色,是没有能力色。这位杨天王位高权重,称霸一方,再加上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喜欢女色,也无可厚非啊。”

    展凝儿脸蛋儿微微有些晕红,似乎有些忸怩:“你不懂!他……他要只是好色原也没有什么,只是此人性好人.妻。而且色胆包天,但凡他看中的妇人,不管什么身份,他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真是……真是无耻……”

    叶小天道:“原来和曹操一个毛病啊。”

    展凝儿道:“嗯!就是跟白脸曹操一个德性!”

    叶小天道:“啊……啊……”

    展凝儿瞪眼道:“你啊什么?一副心向往之的臭德性,你很羡慕是不是?”

    叶小天无辜地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偏偏喜欢人.妻,唉,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大概是对越容易得到的就越没兴趣,比如你表哥……”

    展凝儿“啪”地一拍刀柄,叶小天立即收声,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说假话,凶什么凶?”

    展凝儿拔出刀子一指叶小天,娇叱道:“我有凶过你吗?”

    叶小天:”……“

    这时,早已走到二人身边,却因为二人一直在斗嘴,以致被他们完全无视了的毛问智咳嗽一声,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两位,俺可以插一句吗?”

    叶小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向咋咋唬唬的,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

    毛问智苦着脸道:“不乖不行,苗女凶猛啊!”

    展凝儿:“……”

    叶小天心道,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丫头要是一发彪,倒霉的十有**还是我,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你要说什么?”

    毛问智这才想起正事,一拍后脑勺道:“你们快看山上。”

    叶小天和展凝儿扭头向山上望去,不知何时,那里突然出现了许多身着锦衣的豪奴,一片杂草丛生,中间零落地生长着几棵小树,那些豪奴抽出锋利的佩刀一通劈砍,片刻功夫就将小树伐去,绿草平齐,弄得仿佛一块鲜绿的地毯。

    随后又有十六名"chiluo"着肌肉虬结上身的力士扛来一捆捆从西域重金买来的豪华精美的驼毛地毯,将它们平铺在绿草地上,接着又有人在地毯四周插下铁头的立竿,开始架设天窗花架,又把一匹匹锦绸花缎绕着那立竿围成幔墙。

    幔墙刚一围好,就有许多鲜衣豪奴出现,捧着各式坐具、卧具、长几、矮凳,以及金银各式器皿,一一走进围幔当中去,又有许多彩衣妙龄少女,或抱琵琶,或持长箫,轻盈地自林中走来,仿佛一群美丽的仙子。

    那个地方正是杨应龙方才信手一指说要宴请二人的所在。那里本来杂草丛生,可是就只这片刻功夫,这片平平无奇的荒草地就变成了一座行宫,豪奴竭诚侍奉,丽人赏心悦目,丝竹之声隐隐,酌金馔玉,富丽堂皇。

    这杨应龙的信手一指,竟然有点石成金的神效,叶小天不由惊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展凝儿乜着叶小天道:“彼可取而代之。”

    叶小天惊喜地道:“我行么?”

    展凝儿飞起一脚,没好气地道:“行个屁!你以为你是项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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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裸的挖墙角

    叶小天“哎哟”一声,捂着屁股道:“你还说你不凶……”

    展凝儿冷哼道:“这就叫凶?这还是轻的呢!走,赴宴去,记住,一会儿多吃菜少喝酒,话不要乱说,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展凝儿像只傲娇的孔雀般走在前面,叶小天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后面,小声跟毛问智嘀咕:“你说她这么凶,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毛问智道:“大哥,这话可不对啊。俺只听说过讨不着老婆的光棍,就没听说过嫁不出去的姑娘。这女人吧,她再丑再凶,只要不挑,就一定嫁得掉,再说人家展姑娘长得仙女儿似的,还能没人要?”

    展凝儿负手而行,好像没有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下巴翘得更高了。叶小天板起脸道:“人家请我吃酒,你跟来干什么,病才刚好,回去歇着吧。”

    毛问智道:“大哥说的是!俺现在还真是哪儿都不想去,二柱说的对,这嘎哒太危险了!”毛问智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溜掉了,叶小天本想拿捏这吃货一把,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只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远去。

    山坡上魔法般出现了一座美丽的行宫,那帐顶有些像游牧民族的帐篷,却又不完全相似,它不在乎实用性和耐损度,更注重华丽的装饰效果,上边金银的饰花在阳光下熠熠放光。

    展凝儿走到那座华美的行宫前,马上就有锦衣侍卫上前,向她弯腰一礼,做出有请的姿势。

    展凝儿见杨应龙没有亲自出迎,不由冷哼一声,不过细论起来,杨应龙虽与她是同辈,却是杨氏大土司。身份比她父亲还要高些,原本就无需出迎,她也挑不出不是,便不悦地走向那道锦缎悬挂的帐门。

    “呵呵,你们来啦,坐,请上坐!”

    杨应龙早已在帐中相候了,帐中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靠垫、坐枕、矮几,一应俱全。矮几上有金杯玉盏,还有盛着色诱人涎的水灵灵的各色水果。

    杨应龙换了一身便袍,卧于一张巨大的白熊皮上,倚着靠枕,一见他们进来,便笑吟吟地坐起,道:“展姑娘,叶兄弟,请坐!”

    杨应龙下首早已设好两张席位,一左一右。自然是给叶小天和展凝儿准备的,展凝儿随手挑了一张座位坐下,叶小天便也在另一边席后就坐。

    这时两名白衣侍女捧着细颈长瓶儿上前为他们斟酒,叶小天自昨日经历了毛问智的遭遇以后。心里也有了些阴影,虽瞧那酒浆澄澈,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但他瞧了展凝儿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便也放下心来。

    且不说以杨应龙的身份,要对付像他这样的人就没有下毒的道理。就算想下毒,也不会当着展凝儿的面。展凝儿固然忌惮杨应龙,杨应龙对安家和展家又何尝没有忌惮,如非已成死敌,不会贸然下毒手的。

    那两个侍女虽是身份卑微的奴仆,但玉颈修长、身材高挑,浓黑的云髻高挽,如同两只天鹅般美丽高雅。她们弯腰斟酒时,领口半敞,可以看见纤巧的锁骨和一痕雪玉般的肌肤,衣袍下有两颗珠状物微微摇颤出诱人的涟漪。

    叶小天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美丽的异性对他而言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如此美景岂不心动,不由深深地看了两眼。杨应龙看似随意,其实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此情景,不由微微一笑。

    两个美貌侍女斟完酒后便轻移莲步,悄然退到一边,捧瓶站定。围幔旁边,又有许多美貌乐师,这边菜肴一上,檀板清鸣,丝竹弦管便合奏起来,声音柔和,既不会影响主人与客人谈话,又能很好地烘托气氛。

    两个粉光脂艳,美丽动人的舞姬身着诱人舞服姗姗而上,将一只青铜莲花的香盒置于三席中间,点上一枝天竺占婆香,便在袅袅轻烟、淡淡幽香中玉足轻踏,飞雪回旋般舞蹈起来。

    杨应龙作为主人,先向二人敬了一杯酒,持箸挟了口菜,笑道:“杨某和展姑娘熟悉的很,在水西的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倒是这位叶兄弟面生的很,你也是水西人?”

    叶小天欠身道:“杨土司误会了,在下本是京城人氏,因为一桩事情离开京城,在葫县的时候与展姑娘相识。”

    “哦?”

    杨应龙愣了愣,看看展凝儿,再看看叶小天,露出恍然神色,道:“原来如此,呵呵,小天兄弟俊逸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展姑娘那就更不用说了,水西大族、名门之后,两位般配的很,难怪一见钟情了。”

    展凝儿先前说叶小天是她朋友,只是出于好心,想给叶小天一个保护,可不想真被人误会他们是情侣,再加上刚才上山时叶小天还在背后嘲笑她嫁不出去,展凝儿正生气呢,这时正好反唇相讥。

    展凝儿马上道:“杨土司,你这眼光儿着实差了点儿,本姑娘就算不是一只天鹅,难道就得嫁给一只癞蛤蟆。”

    杨应龙一愣,叶小天马上反击道:“杨土司的确是误会了,在下就算是一只癞蛤蟆,难道就非得娶一只母癞蛤蟆?”

    “你……”

    展凝儿瞪着叶小天,杏眼中几欲喷火,看样子若非是在他人宴席上,就要对叶小天饱以老拳了。叶小天回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儿,心道:“就兴你羞辱我,还不许我还嘴么?”

    杨应龙哈哈大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好好好,不是情侣便不是情侣,今日饮宴当一团和气,你们不要斗气啦。小天兄弟,你与展姑娘既非情侣,缘何受展姑娘之邀来到这里呢?”

    叶小天苦笑道:“杨土司,在下并非展姑娘相邀而来,而是为了追索两个掳走亲人的贼一路到了这里,谁知竟引起了格格沃长老的猜忌,不许我们离开,这才有了阴差阳错见到侍神尊者的事儿。”

    杨应龙目芒微微一闪,追问道:“掳走亲人的贼?”

    叶小天点头道:“不错!在下有一个小妹。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患难与共,情同手足。在铜仁的时候,我把她寄放在客栈中,去寻访另一位朋友,谁知她却出了事……”

    叶小天把发生在铜仁的事对杨应龙简单地说了一遍,恳求道:“杨土司,格格沃长老既是你的朋友,能否请你代为说项,让他放我们离开啊。遥遥被人掳走,迄今下落不明,每每想起我都揪心的很。”

    杨应龙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回头我跟格格沃长老谈一谈吧,不过他这人固执的很,只怕不容易说通。”

    杨应龙微微一笑,道:“却不知叶兄弟你是如何得到尊者赏识的,若是能让格格沃明白这一点。说不定他就会放你离开了。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功利心,对这尊者之位。他眼热的很呢。”

    叶小天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那位尊者为何要留我聊天,当时……似乎也没说什么。”

    叶小天就把当时同尊者见面交谈的内容对杨应龙说了一遍,杨应龙看出叶小天不似作伪,可仔细想想他和尊者见面所谈的内容。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叶小天说话诙谐有趣?岂有此理!尊者平素不苟言笑,呆板讷言,是个喜欢说笑话的人么?再者说尊者作为一个用蛊高手。确实有种很奇妙的感应,可以预知死期将近,一个明知快死的人,还这么有心情听笑话?

    杨应龙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尊者对叶小天莫名的好感归结为缘份了。世上也只有这种东西,才是不可琢磨也没有道理可讲的,或许叶小天就是合了尊者的眼缘,所以引起了尊者的兴趣。

    想到这里,杨应龙放下酒杯道:“呵呵,或许是因为尊者与你有缘吧,叶兄弟,杨某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来日你同尊者聊天的时候,可否探一探他的口风,问问他是否已经确定传承人选呢。”

    叶小天道:“我听凝儿姑娘说过,似乎尊者要在归天之前才会获得蛊神指示?”

    杨应龙作为一个上位者,同格格沃一样,对于蛊神是否存在存有疑虑,即便蛊神真的存在,一个神祇会无聊到干涉它在人间的信徒们选首领?杨应龙一直深深存疑。杨应龙真正在乎的是蛊神在苗疆各部之中的影响,是作为蛊神代言人的尊者可以发挥的巨大作用。

    杨应龙淡淡一笑,道:“展姑娘所知也是有限,有的人天年将尽时,提前很久就已卧床不起人事不省了,这时蛊神即使赐下神谕,一个昏迷不醒的尊者又如何向信徒们传达呢?所以很多时候,尊者都是提前得到神谕的,只是因为担心节外生枝,所以秘而不宣。”

    叶小天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虽然他知道了蛊毒的可怕,却还是不信有什么蛊神。作为天牢狱卒,他见多了落败的上位者,早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决定一切的是实力和智慧,即便真有神明,那也是神是神,人是人,神不会来干涉人的世界。

    杨应龙道:“还有一点,如果尊者还没有选定继承人的话,那么……”

    杨应龙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他微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和煦如春风,但只是颜色稍稍一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尽管叶小天见惯了大人物,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些。

    杨应龙道:“那么……我希望你能为格格沃长老说几句好话,呵呵,尊者听到了,蛊神也就会听到,这对格格沃成为下一任尊者将会有很大帮助。”

    叶小天没想到杨应龙如此直白,而且是当着展凝儿的面,他们两家各有支持的人,杨应龙这墙角儿挖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叶小天道:“恐怕……凝儿姑娘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吧?”

    杨应龙微笑道:“她此时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如何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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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当面密议

    叶小天一听此言,骇然向展凝儿望去,就见展凝儿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杯一动不动,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不变的神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一股寒意顿时浮上叶小天的心头:“他娘的,难道杨应龙也是一个用蛊高手?”

    帷帐后面,格格沃掐捏着指诀控制着蛊虫,从缝隙间看到叶小天震惊的神色,不由阴阴一笑。

    杨应龙笑吟吟地道:“我们说什么,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等她醒来,只要我们依旧在杯筹交错,她也不会发现时间已经偷偷溜走了那么一小段儿。叶兄弟,对于杨某的建议,你看如何?”

    “这个么……”

    叶小天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去拈酒杯,籍此低头以掩饰心中的惊骇,脑筋急急地转动着,展凝儿如此怪异的表现,十有**是中了蛊毒,这杨应龙什么时候下的蛊呢,他不会也对我下了蛊吧?如果我拒绝,便图穷匕现?

    杨应龙见他低头沉吟,微微一笑,“啪啪”地三击掌,那两个捧瓶侍立、优雅清丽如天鹅的美丽少女立即踏上几步,两个粉光脂艳,正在翩翩起舞的妖娆少女也立即敛袖收势,俏生生地站住。

    杨应龙道:“杨某的身份,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看你也蛮机灵的,就收你到我手下做事,绝不会亏待了你。这四个女孩儿你若喜欢,也全都送与你,如何?”

    四个美丽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叶小天面前,听到这句话,四双灵动妩媚的大眼睛一起投注在叶小天身上,眸波微微露有些许羞涩,有个脸儿嫩的捧瓶少女,颊上已经浮起两抹动人的嫣红。

    腻脂如玉,暗香浮动,只要点点头,帮人顺势插针地说几句好话,便是四个活色生香的小尤物到手,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叶小天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杨应龙许诺给他的真正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从此跟在杨应龙身边。跟着这个播州的土皇帝,只要能够得到他的信赖,成为他的心腹,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人物,到时候财帛子女还不是予取予求?

    杨应龙微笑地看着叶小天,他看到了叶小天的挣扎,但他笃定叶小天不会拒绝他给予的诱惑,杨应龙决定再加一把力,他又拍了两下手,帐帘儿一挑,便有两个力士抬着一只铁斗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刚一踏在那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便深深陷进一个脚坑。铁斗上,是冒了尖的沙子,金光灿烂,那是金沙,满满一斗金沙。杨应龙微笑道:“只要你答应,这些金子也是你的!”

    “为什么杨应龙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大人物,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拉拢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为什么他笃定我会在尊者面前起大作用,仅仅因为尊者说过一句想跟我聊天?这也太荒唐了吧?”

    叶小天是个出身低微的年轻人,这世间有许多诱惑是他极度渴望的,比如金钱、地位、美女、权力,尊荣,可是他特殊的生长环境,又使他比大多数同龄人具备更多的理智和自制力。

    杨应龙太慷慨了,慷慨得叶小天心中警铃大作,叶小天举起酒杯,又慢吞吞地放下,这一举一放之前,被扰乱的方寸之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眼前这个人的家族,自唐朝末年便已成为播州之王,迄今已传承二十七代,眼前这个人,是杨天王。他的饵,是那么好吃的?

    叶小天问道:“土司大人,您只需要在下说几句话,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如果在下根本无法达成您的希望,土司大人岂非损失惨重?要知道,当时尊者只是随口一说,我在尊者面前恐怕根本起不到土司大人所希望的作用。”

    杨应龙摇了摇头,道:“叶兄弟,你还太年轻,你不会明白,一个寂寞到无人可以信任的老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如果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就会对这个人产生依赖,这个人能够对他产生的作用是你无法估量的。况且,近几十年来,尊者专心钻研蛊术,对外界的一切人和物都很少动心,他从不曾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叶小天当然不会蠢到去问他为何这么看重一个隐居深山的神秘教派的精神领袖,他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才缓缓点头道:“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我的话真能对尊者有什么影响!”

    杨应龙微笑起来:“有你这句承诺,那就足够了。”

    叶小天道:“之前我和尊者说过些什么,土司大人并不知道。可见尊者身边那些人里并没有土司大人的耳目,那么回头我和尊者说些什么,土司大人又如何知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敷衍你么?”

    杨应龙呷了一口酒,道:“你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奔波千里,甚至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的承诺就足以赢得我的信任。呵呵,这几个女人,还有这斗金沙……”

    叶小天道:“这个么……现在不太方便,土司大人想必也明白的,所以就有劳土司大人代为保管了,事成之后,小天自会来取。”

    杨应龙瞄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叶小天道:“以土司大人您的身份地位,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一斗金沙、四名美女,怎么及得上您的信誉值钱!”

    杨应龙哈哈大笑起来,举杯道:“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到我麾下做事,我一定会重用你的!请酒!”

    “土司大人请!”叶小天也举起了杯。

    杨应龙呷了口酒,从容地道:“你能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不计艰险进入蛮荒之地,侠肝义胆,令人钦佩。不过你此时离开怕也无从寻找了。这样吧,杨某吩咐我的人帮你打探一下。”

    叶小天刚要道谢,展凝儿突然冷笑着插口道:“我已让本地部落帮着找人了,这是他们的地头,如果他们都找不到,就说明那贼人早就远遁了。杨大土司此时才出手,是不是慷口头之慨啊?”

    对于展凝儿突然说话,杨应龙毫不惊讶,好象早知道她会此时醒来,杨应龙微笑道:“尽人力,听天命而已,杨某也是一番好意啊!”

    叶小天呆了一呆,展凝儿竟然在此时醒过来了。再一想杨应龙说的话,叶小天便明白过来:展凝儿中招,很可能就是在自己向杨应龙讲述与遥遥相识经过的时候,所以杨应龙才从这里拾回话头儿。

    叶小天看了看展凝儿,展凝儿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发觉方才一段时间她如泥胎木偶,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识,叶小天对这神奇莫测的蛊术更是心中凛凛、暗生畏惧了。

    不过想起方才杨应龙酒色财气数管齐下的拉拢,叶小天又感觉杨应龙不可能给他也下了蛊,否则这财帛女子再贵重,难道还能比命更值钱?一个人如果肯为这些东西动心,又岂能不为保命而答应替人做事?

    这样一想可就奇怪了,杨应龙为何舍易就难不用蛊毒呢?叶小天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要说用蛊,恐怕无人能出侍神尊者其右,如果杨应龙给他下蛊,一旦见了尊者,很可能就会被尊者发现,尊者若是发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中了蛊毒,怎么也能猜到有人弄鬼了,那他还能起什么作用?想到杨应龙因为这层忌讳不敢对他用蛊,叶小天稍稍心安了一些。

    ※※※※※※※※※※※※※※※※※※※※※※※※※

    杨应龙方才明明已经与叶小天谈好一切,这时却又煞有介事地向叶小天询问与尊者接触的经过,并请他代格格沃长老说项,叶小天自然委婉拒绝,展凝儿见叶小天没有答应杨应龙的请求,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酒席宴后,杨应龙飘然离去,那些袒胸力士、锦衣豪奴用比方才更快的速度把锦帐行宫拆除,原地连一点瓜果皮核都没留,如果不是那被砍得平齐的野草,你根本不会想到方才这里竟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像。

    村中,安南天在毛问智的引领下向这边走来,无所事事的福娃儿扭着大屁股跟在后面。

    安南天是不愿意见到杨应龙的,作为同辈人,长辈总喜欢对各个家族的杰出子弟品头论足一番,杨应龙是长辈们一致认可的人中龙凤,安南天的老爹乃至祖父虽然对杨应龙的迅速崛起深为忌惮,但又不无遗憾,如果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家族的后辈那该多好。

    所以心高气傲的安南天从小就对杨应龙极为反感,除非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杨应龙打交道的。可是表妹上山这么久了,他还真有点担心,虽说这杨应龙是出了名的好人.妻、好少妇,未必会对表妹感兴趣,可万一……

    一开始安南天还不想来,后来越想越不安,于是就让毛问智领他来了,福娃儿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闲极无聊,一见毛问智又要外出,于是也撒着欢儿地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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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神奇尊者

    那个神妃果然是奉尊者之命来邀请叶小天的,叶小天跟着她登上小舟,再度来到神殿脚下,登岸后沿着石阶一阶阶走上去,神妃没有把他引入大殿,而是领着他绕着大殿向后面走去。,ybdu,

    大殿外是一排排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满是岁月沧桑的痕迹,走在这宏伟的建筑脚下,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这大概也是设计这座神殿的人的本意,仅仅通过一座建筑,就在不断地给人以暗示,增加自己的威严。

    神殿的侧后方有一座楼梯,楼梯也是石质的,并不宽,甚至有些狭窄,这么宠大的一座神殿,如果有需要,这个地方自然不可能造的这么节省,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通过这里进出神殿的人并不多。

    石阶一层层曲折向上,每一层都有通向神殿内部的拱形通道,叶小天沿石阶而上的时候,随意地往那拱形通道里看了一眼,发现里边无论是拱顶还是两侧,都有大量的石雕,仅这就是一项极庞大的工程。

    神妃在最高一层的通道口停住了,回身向叶小天微微一笑。叶小天跟在她的身后,嗅着如麝如兰的幽香,看着她那娇嫩圆润的小蛮腰款款地扭动,圆滚滚的臀部上薄如蝉翼的绯色小裙轻轻摇摆,无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当这个神妃转过身时,叶小天的目光早已移开,脸上是坦然、从容、真诚、亲切的微笑,一派君子之风。神妃向他嫣然一笑,朝拱形通道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进去,叶小天点点头,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通道很长,最外缘有光线透入,显得很明亮。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两侧石制的雕像仿佛也要活过来似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使得叶小天的呼吸越来越压抑。

    走着走着,叶小天突然站住脚步,豁然一笑:“真是糊涂了,这也应该是设计者的初衷之一吧,如果有人来此觐见尊者,先是看到这么恢宏的神殿。再走过如此庄严甚至有些阴森的通道,等他见到早就心存敬畏的尊者时,怕是惶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怎么也会受此影响呢?

    叶小天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摆脱了环境对他的影响,再往前走,有一座座足有三个身高的沉重拱形木门,门都是关着的,叶小天也不多看。他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眼前便又明亮起来。

    叶小天已经来到神殿的后方,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花园建造在下方殿堂的屋顶,各种奇花异草,古树老藤,还有挂着累累果实的果树。甚至有一道喷泉把澄澈的泉水喷吐到空中,再浇落到一具巨大的石雕上。

    叶小天先是有种惊艳的感觉,他游目四顾。欣赏着这仙境一般的所在,然后他就看到了侍神尊者。

    一畦地上,种满了低矮的植物,翠绿的叶子,枝茎上缀着一颗颗红玛瑙似的果实,侍神尊者正弯着腰一颗颗摘着,后边有一个侍者模样的人捧着一只竹篮接着。

    叶小天走过去,捧篮人听到脚步声回头望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侍弄这座园子的园丁,尊者扭头看到叶小天,便笑呵呵地走过来。

    他对那那园丁吩咐道:“拿去清洗一下。”然后对叶小天道:“来,过来坐。”

    尊者蹒跚地走到空中花园的边缘,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叶小天也坐。叶小天并不是他手下那些诚惶诚恐的信徒,因此毫不推辞地坐下,尊者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

    如果叶小天对他诚惶诚恐的,那他又如何同叶小天谈心呢?他需要一个平等的人来交谈,可悲的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太久了,以致他现在想要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平等交往的人,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你叫叶小天是吧,你是哪儿人呐?”

    尊者笑微微地开了口,听到叶小天的回答后,尊者用缅怀的语气道:“京城?我去过那个地方,年轻的时候我曾游历天下呢,我去京城的时候,正是正德天子在朝,正德皇帝是个很有趣的天子。”

    叶小天惊奇地道:“尊者见过正德皇帝?”

    尊者捋须微笑,轻轻颔首道:“嗯!正德天子不喜欢繁文缛节,不讲究上下尊卑,儒家礼法成训祖制,于他而言统统都是狗屁。他建了一座行宫,名叫‘豹房’,豹房里不仅蓄养珍奇野兽,而且喇嘛道士、和尚术士,武林高手、倡优艺人,但凡有一技之长者,无所不容。

    那时候,我正游历京城,小小露了一手功夫,被正德天子请进了豹房,呵呵,豹房豹房,正德天子自己,其实就是那头桀骜不驯的豹子,满朝文武约束不了他,鞑靼人也对他头痛的很……”

    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尊者满面笑容,他唏嘘感叹了一阵,又对叶小天道:“对了,你上次对我说的那个西方教派,他们飘洋过海到京城传教了?可否对我说说他们的事情?”

    叶小天对此自然知无不言,不过他所知其实也有限,当初纯粹是闲极无聊,加上对黄头发蓝眼珠的洋鬼子感到好奇,才跑去看看热闹,真要让他说得详细些,其实他对洋鬼子的宗教还真没什么了解。

    不过他所说的只言片语,或者很表面化的描述,尊者听的都很认真,叶小天讲了一阵,便赧然道:“我知道的,其实也就这么多了。”

    尊者点了点头,轻轻叹息道:“天下真的很大呀,年轻时候游历天下,我以为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想不到天外有天,还有这么多的所在,如果早知道,也许我会去看看……”

    尊者转向叶小天,微笑道:“你的疑问是对的,我们蛊神教和那个西方教派的确大有渊源。”

    叶小天怵然一惊,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思掩饰的很好,试探的手段更是巧妙,却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然早就看出来了,这时他才想到,眼前这个孱弱的老人其实是一教之主。

    太阳妹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儿,只懂些粗浅的蛊术,一出手就是那么恐怖的手段,这个玩蛊的老祖宗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只怕有神鬼莫测之能吧?

    叶小天见识过许多达官贵人,可眼前这位老人比他见过的达官贵人更多,甚至就连皇帝都见过。他的阅历、知识来自于别人的讲述,而这个老人却曾游历天下,在这个老人面前动心机玩心眼,他怎么能是对手?

    一念及此,叶小天冷汗涔涔,尊者似乎看出了他的忐忑,微笑道:“害怕了了?你不用担心,老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尊者扭头看向远方,远处是一座奇怪的山峰,那座山峰是红色的,在那座山峰周围的一片山峦,植被也异常稀少。

    尊者道:“有人有野心呐,觊觎尊者之位,私下串连,勾结外人,试图谋夺宝座。呵呵,其实以他的本领,他既然有这份心,这尊者之位让他坐坐原也无妨。不过……”

    尊者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不过,他的野心不仅仅是做这个尊者,他还有更大的目的。蛊神教传承已近一千五百年,在我手里也有近四十年光景了,我希望它能好好地存在下去,而不是被人利用,就此断送千年传承!”

    叶小天更是心惊,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连杨应龙与格格沃长老私相勾结的事都一清二楚,甚至……杨应龙想收买自己的事,想必他都心中了然了吧,否则他何必跟自己说这些话。

    杨应龙之所以公开在那山上设宴,不就是因为这老头儿早就不问世事了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里领域内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这个老家伙不动声色的掌握之中?

    尊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突然从那红色的山峰处收回目光,微笑着对叶小天道:“杨应龙那个人,心术不正!别看他天赐丰盈,早年发达,功成名就,若不知收敛,早晚必遭灭族之灾,你离他远一些。”

    叶小天吃惊道:“尊者竟然知道……”

    尊者微笑道:“如果发生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的事,老夫都不知道,那就不叫不问世事了,那叫老糊涂……”

    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跃上叶小天心头:“什么天年将尽,别也是这老头儿搞的鬼吧,他故意装着要死,趁机把那些魑魅魍魉野心家都引出来,好一网打尽?”

    尊者莞尔道:“不,老夫是真的天年将尽,快要死啦。”

    叶小天被他一口道破自己心事,只惊得目瞪口呆,汗毛都竖了起来。

    尊者向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孩子气的调皮:“你别忘了,我可是蛊神侍者,不是神也是半神了。神,固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可总要比凡人本事大一点,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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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佛也不快乐

    叶小天骇然道:“您……您会他心通?”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无论动了什么念头,他都能马上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尊者怔了怔,道:“他心通?”

    尊者随即恍然,微笑道:“啊!佛家六通?”

    尊者昔年曾走遍天下,对三教九流都有了解,微微沉默片刻,便缓缓道:“嗯,他心通。!ybdu!如来知他众生心中所念。如实知之。有欲心知有欲心。无欲心知无欲心。有瞋恚心知有瞋恚心。无瞋恚心知无瞋恚心^,知天、知地、知人、知物、知灵……”

    诵完这段佛经,尊者轻笑着摇头:“我没有他心通的本事,不过,我有心蛊。”

    叶小天道:“心蛊?那是什么?”

    尊者道:“人力有时穷,因为自身有种种缺陷和不足,所以人类才发明了各种工具作为辅助,从而做到了原本做梦也不敢设想的事。心蛊,就是人借来帮助自己了解他人心思的一种工具。”

    叶小天讶然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工具?”

    尊者微笑道:“世间万物,各有奇妙,有些事情,我们人类做不来,但是其他生物却可以。我们不能飞天,鸟儿可以;我们不能在水中呼吸,鱼儿可以;我们嗅不到的味道,猎犬可以;我们听不到的声音,蝙蝠可以。

    有些奇异的虫子,是可以感应到你的想法的,但是做为异类,它感应到了也不明白,可是如果我们能把这种能力借用过来,我们自然可以明白同类在想什么,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尊者已经说的很浅白了,叶小天当然听得懂。叶小天惊羡地道:“那……那岂不是说,天下间无论什么人动了什么心思,都不能瞒过你?”

    尊者摇了摇头,涩然道:“当初修习心蛊的时候,我也以为掌握了这门读心术,我便能洞烛一切,从此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可是等我真正把它学到手,我才明白这是灾难与痛苦的根源,莫不如不学。”

    叶小天讶然道:“怎会如此?”

    尊者道:“天下间没有无所不能的本领。读心术也是如此。我掌握了读心术,也只有当别人站在我面前,当他心有所思时,我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人心最是难测,这一刻这般想法,下一刻又是另一种想法,有谁能拿捏得准呢?

    你一旦以为他想要这么做,全力以赴地去应对他的这种想法,可下一刻他很可能已经改变了主意。那时。你反而会犯下先入为主的错。更令人悲哀的是,你真正能够常常看到的,永远都是你身边的人,你的亲人、挚友、追随你一生的部下……

    每个人都有私心杂念。可是这种私欲他们会用理智、感情和对你的忠诚来压制,他们心中或者会动一动念头,却绝不会付诸行动,但你只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会明白他究竟会不会那么做,即便知道他不会做,你还是会不开心。

    你不知道原本很好。可是他只心中动了动念头,你便知道了,你对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好么?你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对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好么?有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不幸,因此便成真了。”

    叶小天想了想,不由暗自心惊,他明白了:掌握这种能力,的确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恶梦,如果他有这种能力,他和父母、兄弟,还能如此相亲相爱么?如果他有这种能力,他还能交下任何一个朋友么?

    难怪杨应龙说尊者几十年来少见欢颜,从来没有什么朋友,是个孤独寂寞到了极点的老人,或许每一代修习这门蛊术的人,最终都会落得这般下场,那的确是挣扎一生也无法摆脱的痛苦。

    尊者微笑着看着叶小天,那张仿佛因为挥发了水份而满是褶皱的苹果似的圆脸上有种安详而欣慰的神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别人想什么你都知道,很有趣么?不!无趣之极,相信我,那绝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能力,你的人生将会因此变得毫无生趣。

    人常说,佛能洞察人心,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佛一定不快乐。神若有这种能力,神也不会快乐。所以,我从三十年前就闭关苦修,别人都认为我在精研蛊术,确实没错,我是在研究蛊术,但我研究的是如何封闭自己的这项能力,否则,我活一天,便痛苦一天。”

    叶小天:“……”

    尊者叹了口气,道:“六年前,我终于成功了,我封闭了读心术,从那时起,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叶小天道:“可……尊者刚才……”

    尊者莞尔道:“你把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我还看不明白?”

    这时,那个园丁已经洗好了水果,用一个银盘盛着端到他们面前,尊者微笑着对叶小天说:“来,尝一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西方国度特有的水果。”

    红色的果子盛在银盘中,刚用泉水洗过,水灵灵的,呈心形,拇指大小,上边有金色的细小颗粒,叶小天拈起一粒填入口中,汁多而甜美,而且没有核,确实非常美味。

    园丁把盘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尊者也拈起一粒,咀嚼着甘美多汁的水果,微笑着看向远方,那里是一座植被稀少、呈土红色的高山。尊者见叶小天也把目光投向那里,露出好奇之色,便道:“那儿是我们的一个禁地,叫做‘雷神禁地’。因为那片山区经常打雷。不知你听过没有,有句老话儿,叫‘汉怕官,苗怕雷’。

    你们汉人呢,是最怕见官的,‘饿死不出门,屈死不告状’,而我们苗人,却是最敬畏雷神的,那个地方经常打雷,不下雨的时候也会打旱天雷,所以周围部族都把那里列为禁地。

    以前也曾有过胆大的人闯进去过,可是那里边地形非常复杂。方向难以识别,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一旦闯进去也很难再走出来,从那以后,这个地方就更没人敢去了。”

    说到这里,尊者很突兀地问道:“你觉得德瓦这个人怎么样?”

    叶小天一呆,道:“德瓦?”

    尊者道:“对!哦,你应该称呼他为格德瓦,他是神殿的八大长老之一。”

    叶小天忽然想起来了,毛问智中了蛊毒。部落首领格哚佬闻讯赶来时,说的就是要找格德瓦长老为他诊治。叶小天摇了摇头,道:“这位长老,我不曾见过,只听格哚佬说起过他。”

    尊者笑了笑道:“嗯!他一向本份,不大在外走动,自然不像格格沃一样招摇。呵呵,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啊。”

    叶小天正纳罕的功夫。尊者突又换了话题,笑问道:“你说的西洋人,老夫是没见过,不过这种西方的果子。相信你也是头一回尝到,味道怎么样?”

    尊者有时候给人一种很睿智、很精明的感觉,有时候又像一个常见的老人,思维跳跃很快。突然想起一个话题便跟你扯上几句,等你注意力刚刚集中在这个话题上,他又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叶小天只能顺着这位老人的意思。陪着他东拉西扯,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尊者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道:“别人在我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只有你不一样,和你聊天,老夫真的很开心。希望你能经常来陪陪我这个寂寞的老人。”

    叶小天忙起身道:“是!那晚辈这就告辞了。”

    尊者点点头,对一直侍立一旁的园丁道:“阿宝,替我送送客人。”

    苗人的名字,不论男女都是单音名字,长辈称呼晚辈时,只呼他的单名就行,比如“宝”、“翁”、“里”,同辈之间才需要在前边加上敬称“喋”,这个园丁的名字看来就叫宝,尊者年轻时曾游历天下,对单名大概有些不习惯,才加了一个“阿”字。

    阿宝点点头,向叶小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他向外走,这个阿宝似乎不大喜欢说话,叶小天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也没有吱声,阿宝一直把他送到拱顶长廊的尽头,那个美丽妖娆的神妃竟然还侍立在那儿等候。

    阿宝面无表情地向那个神妃点点头,转身回去了,那个神妃向叶小天嫣然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

    也许这座神殿里,只有尊者才会说汉语,所以其他人都只用肢体部言同叶小天交流,这一来叶小天就像进了聋哑院,想说话都找不到个人,也只能闷不作声地跟在那个美人儿身后走出神殿。

    走在体态妖娆的美人儿身后,偷窥她香艳似雪的身姿,嗅着她幽幽浮动的暗香,叶小天在可以洞烛一切的侍神尊者面前那种如履薄冰的紧张心态才渐渐松驰下来。

    那个神妃把他送到湖边,没有送他过湖,只是向撑船的人用苗语嘱咐了几句,便微笑着请叶小天登上了小舟。

    高高的神殿上,有无数个拱形的窗户,窗户上都装饰着石雕的猛兽,石兽踞伏其上,翅膀收敛,利爪紧紧扣着窗户上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其中一扇窗里,一身黑袍的格格沃长老看着乘舟离去的叶小天,脸色阴沉,那眼神儿,恰似窗上踞伏的石兽。

    叶小天离开神殿,紧张的心神登时松懈下来,但是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登岸,他登上湖岸向村中走出不远,刚到小桥边,就有一条人影倏地一下从灌木丛后闪了出来。

    叶小天吓了一跳:“不会是又有人来认干爹吧?”

    待他看清了这个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登时又紧张起来,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少女,粉光脂艳,眉黛含烟,叶小天不知道她的名字,却知道她是杨应龙的人,这个少女正是杨应龙宴上翩跹对舞的两个少女中的一个。

    这个少女同那神妃一样,向他做了一个妩媚的邀请的姿势,但她是会说汉话的,她檀口轻启,娇声沥沥地道:“白筱晓见过叶大哥,我家主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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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85章 风箱里的老鼠

    叶小天看到唐攸晓出现,就知道杨应龙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的行动,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白筱晓来到杨应龙的住处。、ybdu、

    杨应龙的住处设在村外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这里有十几顶帐篷,杨应龙的起居寝帐最大,帐中豪奢异常,自然不用细表,他就在这里接见了叶小天。

    杨应龙看着叶小天,微笑道:“尊者果然接见了你,直到傍晚才让你回来,对你还真是青睐有加呢。怎么样,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叶小天道:“在下初次与尊者见面,当然不能冒昧地问他将要传位给谁,所以,基本上是他在说,我在听。”

    杨应龙颔首道:“理应如此,不过……闲聊总也有闲聊的内容吧,说来听听。”

    叶小天刚想有所选择地对他交待,心念突然一动,便把他和尊者相见交谈的内容对杨应龙合盘托出了,就连尊者懂得读心术,并且知道杨应龙别有用心的事都讲了出来。

    当叶小天说到尊者对杨应龙的评价时,看到杨应龙毫无惊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杨应龙是什么人?凭什么如此相信他?叶小天相信戏台上的一句话:“大奸者必多疑!”

    杨应龙擅用心机,就不会轻率地相信别人。叶小天不知道他凭什么能断定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许这世上还有什么“测谎蛊”呢,这地方乱七八糟无奇不有,谁知道呢,反正杨应龙一定有辨别他所言真伪的手段,因此叶小天没作丝毫隐瞒。

    杨应龙对叶小天的坦诚很满意,他听叶小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微微点头道:“我幼年时听人讲述蛊道异术,曾经提到过心蛊。练制心蛊的蛊虫极难寻找。而且极难练成,要从幼年时起,就精心饲养心蛊的蛊虫,练成之后才能人蛊合一,借助蛊力探察他人心思。

    这心蛊一旦练成,除了洞察人心的作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威力,所以很少有人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却不想尊者居然修练了心蛊,而且练成了……。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杨应龙突然惊呼了一声,仿佛想通了什么,接着更失笑出声,叶小天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他,杨应龙笑了一阵,才对叶小天道:“你不晓得。曾经有一任蛊神侍者,把蛊神传承传给了一个劈柴人。”

    叶小天轻轻“啊”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是听展姑娘提起过。”

    杨应龙笑吟吟地道:“那么她有没有说,那个劈柴人就是这一任蛊神侍者。”

    叶小天这才真的大吃一惊。那个幸运的劈柴人就是这一任的蛊神侍者?想起他今日见到那位蛊神侍者时的情形,尊者气度雍容,谈吐优雅,还真的无法和一个神殿里的劈柴仆人联系起来。

    杨应龙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尊者登位不久,就有风声传出来,说他是上一任蛊神侍者的私生子。只是此事捕风捉影,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如今看来,他真的是上任蛊神侍者的儿子才对。”

    叶小天不解地道:“何以见得?”

    杨应龙道:“你要知道,那心蛊修练极为不易,光是寻找、搜罗修练心蛊的异虫,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再一个,心蛊要从幼年时就开始修练。如果这一任蛊神侍者不是上一任蛊神侍者的儿子,他一个成年后只是神殿劈柴人的小小孩童,家境可想而知,谁来帮他穷尽心力搜罗修练心蛊的蛊虫?又是谁指点他修练心蛊?

    心蛊练成后,除了洞察人心,别无他用。一般人既便有机会修习蛊术,也只会选择治病救人亦或杀人无形的蛊术,修练心蛊做什么?如果你练了心蛊,我现在对你突起杀心,难道你能靠心蛊自救?”

    叶小天恍然道:“所以,这一任尊者只有是上一任尊者的私生子,上一任尊者很早就决心把位子传给他的儿子,才会穷尽所能帮他搜罗修练心蛊的蛊虫,又从他幼年时起就教他修练,因为上一任尊者很清楚,他儿子长大了是要统驭群雄的,只有身居上位者,这洞察人心的本领对他才有大用。”

    杨应龙微笑颔首道:“孺子可教也!”说到这里,杨应龙微微一撇嘴唇,轻蔑地道:“蛊神指定?哼!装神弄鬼!大位传承,果然是由尊者做主!”

    杨应龙想了想,又摇头叹道:“虽然我很想拥有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本事,不过确如尊者所说,如果别人只要站在你面前,随意有个什么想法你都知道,那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走遍天下,又为什么离群索居了。

    呵呵,原来他用了三十年时间苦修,不是为了研习更高明的蛊术,而是要‘自废武功’,可怜!可叹!如果上一任尊者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反而害得儿子一生痛苦,一定后悔不迭吧?”

    叶小天道:“他已经知道你派我去的目的,我不可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更不可能向他进言了。土司大人,你看是不是……”

    杨应龙淡淡地道:“其实他早就清楚我的目的,我对格格沃长老的支持他也很清楚。我让你去,只是想知道他究竟属意何人,也好有的放矢。他识破了也没什么。他想通过你对我提出警告?笑话!我杨应龙是知难而退的人么?这尊者之位,我是志在必得!他肯老老实实交出大位最好,如果想跟我斗法,那就试试!”

    叶小天疑惑地道:“我曾见识过太阳妹妹的蛊术,实在令人怵目惊心,尊者身为蛊神教的第一人,一定掌握着更高明的蛊术,你就不怕他用蛊术来对付你么?”

    杨应龙目视叶小天良久,这才淡淡一笑,道:“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蛊术的确很厉害,但它并不是无敌的,有些方面它甚至不如砒霜,砒霜至少是无法预防的。而蛊则不然。

    蛊是一种毒虫,既然是虫子,就总有一些相克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珍稀,却也并非绝无仅有,如果自幼服用,蛊是无法上身的。四大土司世家传承千年,都有各自的法门以保护家族的实权人物。”

    叶小天这才明白过来,杨应龙负着双手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踱来踱去,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对叶小天道:“你做的很好,看样子尊者还会见你,你只管顺着他的意思陪他聊天就好,至于进言一事,就不用提了。”

    叶小天暗自苦笑,杨应龙不遗余力地收买他,本来是为了让他当内间,谁知他这个内间也太失败了。第一次出手就被人揭穿了身份,而杨应龙还不罢休,眼下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传话筒或者一个示威的工具。

    叶小天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来,等叶小天一走。杨应龙便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格德瓦?他为何提起格德瓦,他最信任的人不是格峁佬么,难道这格德瓦才是他属意的传承人选?

    不对。他既然知道我和叶小天有所接触,又怎么可能向他透露消息?可是,众长老中。众望所归者不过三人,如果他属意的人是格峁佬,又怎么会把他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坐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个老家伙一定是在故布疑阵,可是……他真正选中的人究竟是谁呢?想不通、想不通啊……”

    ※※※※※※※※※※※※※※※※※※※※※※※※※

    叶小天回到村中时,展凝儿正抱着格哚佬的儿子,和格哚佬的妻子并肩而行,边走边说话,看到叶小天,展凝儿并没把他的干儿子抱过来,而是交给了格哚佬的妻子,径直向叶小天走过来。

    展凝儿向叶小天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一挑,道:“去见杨应龙了?”

    叶小天苦笑道:“我刚一上岸,就被杨应龙的人‘请’走了。”

    展凝儿冷笑道:“杨应龙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如果侍神尊者再被他掌握,恐怕他就更要得寸进尺了,难怪外公让我来。”

    叶小天揶揄道:“让你来干什么?我看你整天晃来晃去的,也没做什么。”

    展凝儿道:“我需要做什么吗?我来,就表明了安家的态度,不管是尊者还是八大长老,只要想蛊神教好好发展下去,就得好生考虑考虑我们安家的态度。”

    叶小天摇摇头,他不相信安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寄托在展凝儿这么个小丫头的身上,难道是因为安家太过自信,或者并不很在乎蛊神教的势力?接连见识了尊者和杨应龙的手段之后,叶小天可不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猜透这些大人物的想法。

    叶小天想了想道:“你们安家支持的是谁?格格沃肯定不是了,难道是格德瓦?”

    展凝儿摇了摇头,道:“八大长老中,论资历、论地位、论势力,以格格沃、格峁佬、格德瓦三人为最,未来的尊者人选,十有**出自这三人之中,这三个人里和我们安家、展家友好的是格峁佬、格德瓦。格德瓦胸无大志,他的眼光只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我们看重的是格峁佬。”

    展凝儿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道:“杨应龙找你,应该是问你和尊者说了些什么吧?你告诉他了?”

    叶小天摊摊手道:“不说行吗?杨应龙磨刀霍霍,我这条小鱼若不听话,还不是他砧板上的肉?”

    展凝儿鄙视地道:“没骨气!”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可没有一位土司王做靠山,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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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千年

    “当当当当当……”

    神殿上空响起了急促的钟声,叶小天被人带出神殿,站在高柱石阶下,看着一队队的武士迅速跑来,把整座神殿团团围起,这么多的人,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待在什么地方。

    叶小天回头望去,湖水对面正有一艘艘竹筏穿破迷雾,像离弦的箭一般疾驶而来,那是格哚佬、安南天、展凝儿等人和村中勇士。远处山峦上也有一排人影飞奔跳跃着,那是杨应龙及其手下。

    叶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摸了摸袖中秘藏的玉牌,指尖触处有些涩意,那是因为他的手掌不知不觉间便沁出了汗水。

    格跺佬、展凝儿、安南天等人健步如飞地跑上石阶,一见叶小天呆呆地站在那儿,格哚佬马上问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叶小天回头见是他们赶来,便道:“尊者突发疾病,怕是不行了。”

    格哚佬脸色一变,道:“什么?快去看看尊者!”当先便向神殿跑去,安南天和展凝儿对视了一眼,也马上跟了上去。叶小天本来向展凝儿悄悄使了个眼色,可惜展凝儿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神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小天无奈,只好也跟了上去。

    “站住!不许靠前!”

    神殿武士一见众人靠近,立即兵戈相向,格哚佬怒道:“你们看清楚,是我!宝翁,你个臭小子,你还是我部落里的人呢。居然也敢拿刀对着我,我可是你的部落首领,我要见尊者!”

    一个武士统领模样的人沉着脸道:“尊者有令,任何人都不见。你们候在外面,如果尊者想见谁,我们会为尊者传禀的。”

    “你……”

    格哚佬跺了跺脚,气得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可他也知道,这些武士只忠心于神殿、忠心于尊者。别看这其中不少武士选拔自他的部落,可是自从他们成为神殿武士,便不是自己所能调度的了。

    格哚佬无奈只能站在神殿外候着,这时展凝儿忽然觉得有人挠她手背。展凝儿一扭头,就见叶小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目不斜视地看着神殿。手却轻轻悠荡着,好象不经意地碰触她的手背。

    展凝儿大怒:“这个混帐,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油也敢揩,而且……在这个时候……”

    展凝儿的眉头刚刚挑起,叶小天忽然咳嗽了一声。用手掩住口,低声道:“接着!”

    展凝儿一呆:“接?接什么?”

    随即她就发觉手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展凝儿心中一动,立即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笼在袖中用指肚轻轻一摸,似乎是一块牌子。

    展凝儿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叶小天,这时格哚佬已经安静下来,整个现场一片肃静,叶小天为了怕引起别人注意。已经不能说话了。

    又过一阵儿,杨应龙领着人从远处疾奔而来。走到近处时,杨应龙才恢复了从容的步伐,但是看到他红润的脸色,叶小天就知道这位杨天王一路也是飞奔不止。

    杨应龙急急赶到现场,一见格哚佬等人都肃立在神殿前,焦急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些,他走上前来,问道:“神殿鸣钟急促,可是尊者出了事情?”

    那个侍卫统领欠身道:“杨土司,尊者突发重疾,现在已经苏醒。”

    杨应龙变色道:“尊者早早传下神谕,说是大限将至。如今突然重疾,想必是大日子到了,我等应该去探望尊者,听候尊者降下神谕才是。”

    那侍卫统领道:“尊者苏醒后已经降谕,所有人候在神殿外面,不得谕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什么?”

    杨应龙抬头看了眼高高耸立的神殿,脸色急急变幻一阵,大声道:“传承是关乎兴亡的大事,尊者怎么会对我们拒而不见,莫非你想软禁尊者,图谋不轨?”

    那侍卫统领脸色一变,道:“杨土司,我等是奉尊者之命行事!”

    杨应龙冷笑道:“等我见到尊者,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如果尊者现在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只要尊者亲自下令,杨某自会退出神殿恭候。”

    杨应龙说着便大步走向前去,那侍卫统领立即上前拦住,杨应龙大怒,一掌掴在他的脸上,厉喝道:“你敢拦我?来人,给我往里冲,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那侍卫统领拔刀喝道:“杨土司,你不要逼我!”

    两下里正要兵戎相见,神殿里突然一声高喝:“住手!”就见格格沃领着几个黑袍人急急走了出来,对那侍卫统领道:“宝翁,在你面前的是杨土司,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土司大人动刀动枪!”

    名叫宝翁的侍卫统领退到一边,欠身道:“格格沃长老,尊者有命……”

    格格沃把手一挥,道:“尊者有命,那也要分对谁。杨土司身份尊贵,就算让他进去,尊者也不会怪罪你的。如果尊者现在真的不想见任何人,我再陪杨土司出来便是。”

    宝翁迟疑道:“这……”

    格格沃把眼一瞪,阴恻恻地道:“怎么?难道你对本长老也敢动刀?”

    宝翁无奈,只得又退两步,欠身道:“属下不敢!”

    格格沃冷哼一声,转身对杨应龙道:“杨土司,请!”

    杨应龙大步向前,带着七八个侍卫,叶小天趁着杨应龙和神殿侍卫发生冲突的机会,已经对展凝儿悄悄交待了一句:“这是尊者的令牌,要你赶去旯窠寨,把令牌交给格峁佬,召他回来!”

    展凝儿一听,立即意识到尊者选定了格峁佬作为继承人,不由大喜。这正是她外公和父亲最属意的人选。展凝儿握紧了令牌,对叶小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杨应龙走出几步,突然一回头,对留在外面的部下们吩咐道:“四下布防,不许任何人离开!”

    杨应龙的部下都是军人,立即轰喏一时,持矛散开,于神殿武士守卫的圣殿外围又布了一层防范。格哚佬冷笑道:“谁要走啦?你能见尊者,我也能!跟我走!”格哚佬挥了挥手。立即率领七八名贴身侍卫向神殿中闯去。

    宝翁很无奈,虽然他是侍卫统领,虽然他对尊者敬如神明,可是眼前这几个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平时他们都不敢有什么冒犯的举动,如今一听尊者病危。他们马上跋扈起来,他这个侍卫统领却无技可施,总不能真的对格格沃长老、格哚佬首领以及杨土司等人动手吧。

    格哚佬一走,安南天马上也跟了上去,展凝儿见杨应龙的人于外围布防,一时走不掉。便也快步跟了上去,叶小天良想知道尊者情况如何。又岂会一个人留在外面。

    他们闯进神殿,便往里边走去,叶小天已经来过多次,但是除了第一次是在大殿见到尊者,其他几次都是在殿顶花园,这还是头一回深入神殿内部,这座石制的巨大殿堂恢宏壮观。里边也不知有多少条通道、多少间间房子。

    叶小天随着他们一层层登上去,直到第九层。才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拱形大厅,厅中金碧辉煌,灯烛如昼,大厅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门,而其上又有一道围拦,那是二楼的平台,平台两侧都有楼梯,平台正中还有一扇门,比楼下的大门要小了许多,却更加精美奢华。

    他们一路上来,很少看到有人,直到这一层,才发现那些神妃全都在这里,她们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向那一上一下一小一大两扇金门的方向顶礼膜拜。

    杨应龙傲然走过去,立即就有一名神妃站起,伸出玉臂拦住了他的去路:“杨土司,尊者现在谁也不见!”

    杨应龙蛮横地伸出手中连鞘的刀,将那名神妃的手臂格开,冷冷地道:“除非尊者亲自下令,否则谁能拦我!”

    杨应龙把手一挥,喝道:“去,禀报尊者,就说杨应龙求见!”

    那些神妃都站起来怒视着杨应龙,她们当然不会替杨应龙传报,却有一名杨应龙的手下恭声答应一声,大步向前走去。那些神妃冷冷地看着,却也无人上前阻拦。

    大厅中一片寂静,匆匆赶到的格哚佬见杨应龙如此大胆,不由大为忿怒,但他还来不及诘难,就听大厅中传出一阵惊呼声,那些惊呼声正是来自杨应龙的部下。

    他们都在盯着那扇大门,看着前去通禀的同伴,就见那个同伴越走步伐越慢,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奇迹般地变长、变白,站在侧面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脸迅速苍老、褶皱。

    那个人一步步往前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发生奇异的变化,听到众人的惊呼声时,他才回过身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大家一眼,一看到他此时的样子,众人不由大骇,马上退了几步。

    叶小天陡然看见他此时那副鬼样子,也不由头皮发麻,身上一阵阵发寒,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那人眼窝深陷,满脸皱纹,飞速生长又飞速变白的头发正在脱落,浑身的血肉好象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吸光了似的,满是皱纹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就像一个活生生的骷髅。

    那人看到大家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嘴巴刚张开,口中的牙齿就开始一颗颗脱落,这时他才发觉不对,但他整个身子也开始向地上萎顿……

    大厅中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眼看着他渐渐塌作一顿,皮肉全无,变成森森白骨,随即那白骨也化成了飞灰,地上只剩下一套衣服。

    杨应龙声音打颤,骇然问道:“这是什么?”

    方才说话的那个神妃冷冷地答道:“‘千年!’”

    杨应龙的目芒倏地一缩:“蛊神阵?”

    神妃冷冷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有千年寿,那便走进去!”

    千年寿,谁能活上一千年?

    杨应龙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扇门,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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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暗战

    杨应龙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心头也不禁浮起一丝寒意。无声无色,毫无迹象,你不知道他的蛊毒是布在空中还是地上,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去,片刻功夫就连骨灰都不见了。

    “千年”,“千年”,好一个“千年!”

    杨应龙有祖传的避蛊秘法,但是面对这么恐怖的蛊毒,他也不确定自己的避蛊之法究竟能不能奏效,他不敢冒这个险。况且,就算他能应付,那么能走进这扇门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谁知道门后是不是只有尊者一个人?

    杨应龙脸色极其难看,他原地僵立很久,才缓缓后退道:“走!我们到外面等!”杨应龙一直退到大厅门口,这才转身向外走去,在此之前的这段距离中,他甚至不敢以后背迎着那扇门。

    叶小天眼见如此一幕,不由暗暗慨叹:“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用。以前在京城时,我自以为身在天子脚下,已然是见多识广了,今日才知我是井底之蛙,就只这一次在山中所见所闻,就比幼年时听过的许多神怪故事还要诡奇莫测。”

    杨应龙铩羽而归,格哚佬自然也没有勇气闯进去,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又灰溜溜地走出去,来到了神殿外面。

    格格沃和杨应龙鬼鬼祟祟地嘀咕了一阵,便一头钻进了神殿,杨应龙咬牙切齿地冲着神殿运了半天气,大声吩咐道:“来人,把我的大帐就设在这神殿外,时刻等候尊者消息!”

    杨应龙一声令下,他的人马上回去传讯,吩咐留守的人拆了帐篷,把东西搬来神殿。

    展凝儿把安南天拉到一边,和他说了一阵悄悄话,看样子是把玉牌的事告诉了他,安南天神色登时紧张起来,但他马上就掩饰住了,小声同展凝儿说了几句话,展凝儿便点点头,走回来对叶小天大声道:“走,咱们回村,由着他们折腾去!”

    杨应龙听到声音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望着巍峨的神殿忧心忡忡:“消息很快就会传开,附近九峒八十一寨的生苗都将派人赶来恭迎新尊者的诞生,到那时众目睽睽之下,可是什么手脚都做不了啦。莫非这个老家伙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等各寨人都到齐了,再公开宣布继承人选?这个继承人……到底是谁呢?”

    ……

    叶小天陪着展凝儿登上一条竹筏,另有几个安、展两家的侍卫也跟着过来,登上了另一条竹筏,叶小天对展凝儿道:“你交给他了?”

    展凝儿向他使了个眼色,叶小天会意,马上不再说话。那操筏的苗人把竹筏子摆到对面湖岸,展凝儿登岸走出一阵,才对叶小天道:“我对表哥说了,表哥派人陪我去找格峁佬。”

    叶小天咋舌道:“他自己怎么不去?旯窠寨在哪,你一个女人,能行么?”

    展凝儿道:“最熟悉山中情形的人就是我,也只有我认识格峁佬,我不去谁去?况且我会武功,表哥比我差远了,你以为我就放心让他去?再说,他是男人,杨应龙一直认为是他代表着安、展两家,不会认为担此重任的是我一个女儿家。旯窠寨距此仅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快去快回,等杨应龙发现时已经晚了。”

    叶小天点点头,道:“凝儿姑娘,尊者病危,没人顾得上我们了,我也想马上离开。遥遥被人掳走,不找到她,我放心不下。”

    展凝儿停住脚步,略一迟疑,便爽快地道:“成!我留个人领你们离开。”

    叶小天摇头道:“不必!我不会铜仁,我想继续找下去。”

    展凝儿道:“那你就更需要我帮忙了,再往前走有许多苗人的山寨,你一个汉人,语言又不通,如果没人领着,不要说找人,只怕你们自己都寸步难行。”

    叶小天一想大有道理,便长揖道:“既如此,多谢凝儿姑娘了。”

    展凝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轻颔首道:“保重!”

    ※※※※※※※※※※※※※※※※※※※※※※※※※※

    杨应龙在神殿外徘徊,心中焦急万分。格格沃回神殿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出来,显然他什么都没有打探到,难道那个老家伙真的封闭了神殿内部,什么人都不见?他的目的何在?

    杨应龙并不怀疑尊者即将归天的真假,尊者不会拿这种消息开玩笑,而且“千年”这种蛊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一旦使用这种蛊术,施术者本人也会遭到反噬,必死无疑,所以除非面临十万危急的局面,又或者施术者本就生命垂危,否则他是不会施展这门蛊术的。

    然则尊者归天的事情既然不假,他封闭神殿不许任何人进出是意欲何为呢?

    杨应龙突然站住了:“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等人!”

    杨应龙越想越有道理,尊者这么做,只能是在等人。他马上就要死了,却迟迟不宣布继任人选,而是封闭神殿,禁止人进出,那么一定是因为他等的人不在神殿,这个人是谁?

    不在神殿的人千千万万,杨应龙自然不可能随便想起一只阿猫阿狗,他怀疑的主要对象还是集中在八大长老身上,他在心中快速把八大长老的行踪过滤了一遍,不由懼然一惊:“格峁佬!”

    这个老东西,上次有意提起格德瓦,果然是故布疑阵!“天子”垂危,哪有不把“太子”留在身边的,他既然属意于格峁佬,却偏把格峁佬派离身边,原来是故意误导我们。

    杨应龙马上想到,尊者要通知格峁佬,一定会派人去,否则等格峁佬自行得到消息再赶回来,也许会拖延很久,尊者的命能不能撑到那时还很难说,何况尊者不会不考虑他在这段时间内另谋对策。

    杨应龙突然站住脚步,回身问道:“尊者病发时,谁在他的身边?”

    几名心腹手下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听到告急的钟声才随杨应龙赶过来的,哪里知道这些事,白筱晓快步上前禀道:“主人,今日叶小天被尊者邀来聊天,后来尊者就出了事,属下也不知……”

    杨应龙大怒,一记耳光狠狠扇了过去,斥骂道:“混蛋!怎么不早告诉我?”

    杨应龙下手奇重,这一记耳光,白筱晓吹弹得破的脸蛋立即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白筱晓不敢争辩,甚至不敢去抚摸一下脸颊,只是惶恐地垂下头,道:“是!”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她,告急钟声敲响以后,杨应龙急急赶来,马上就和神殿武士发生了冲突,随即闯进神殿,又被“千年”给逼出来,这整个过程中哪有她插嘴的余地。

    杨应龙突然想起展凝儿刚与叶小天联袂离开,目光顿时一闪,急忙向白筱晓招了招手,白筱晓连忙凑到他身前,杨应龙低声嘱咐几句,沉声道:“快去!这次再出了纰漏,我扒了你的皮!”

    白筱晓脸色一白,急忙应道:“是!”

    她很清楚,杨应龙这句话可不同于一般人的威胁,杨应龙此人丰神如玉,手段却酷厉如修罗,他卧室的灯罩乃至马鞍都是用皮肤娇嫩的少女人皮制成,包括他榻上铺的那张人皮床单,如果自己……

    白筱晓暗暗打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

    格哚佬的部落就在神殿对面,没有人比这个村落里的人更清楚神殿那急促的钟声代表什么了,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格哚佬立即带着人乘着竹筏奔向神殿,而村中许多老人妇女则纷纷走出来,忧心忡忡地看着神殿的方向,更有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向神殿的方向膜拜祈祷。

    华云飞和毛问智站在村口,眺望着神殿的方向,福娃儿自幼跟人类混在一边,学了很多拟人化的动作,见二人扬首眺望,福娃儿也直立起来,努力抻着它那圆圆的根本看不见的脖子,睁大一双黑眼圈做出眺望的样子,虽然它根本不知道应该看什么。

    华云飞疑惑地道:“村里人如此慌张,格哚佬还亲自带人赶了去,莫非神殿出了大事?”

    毛问智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事?还能再冒出个魔殿,派兵攻打神殿了?哎呀,别是那土皇上驾崩了吧?不是早说他快死了么?”

    华云飞点头道:“很有可能!”

    毛问智大喜:“那可好啦!那个整天穿得跟黑无常似的老鳖犊子不是说他们大当家的一死,咱们就可以走吗?这下咱们总算可以离开了。”

    华云飞却蹙起眉头道:“大哥还在神殿呢,他不会有事吧?”

    华云飞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了叶小天的身影,华云飞心中一喜,可还不等他举步迎上前去,人立着呆看半晌的福娃儿终于明白要眺望什么了,它欢喜地叫了一声,胖胖的身子就窜了出去。

    叶小天与展凝儿在村口分了手,展凝儿带着人往她的住处走了一段,回头看看无人监视,马上闪进了丛林之中。

    叶小天差点儿被热烈欢迎的福娃儿再度撞倒,他安抚地拍了拍福娃儿的脑袋,对迎上来的华云飞和毛问智简单说明了发生在神殿里的事情,几人一边往村里走,叶小天一边道:“现在他们顾不上咱们了,咱们准备一下,马上离开!”

    毛问智兴奋地道:“太好了!这鬼地方,俺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几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想多带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当几人回到住处时,叶小天突然发觉好象少了什么人,他四下一扫,讶然问道:“邢二柱呢?他去哪了?”

    华云飞和毛问智这才发现,一向不用看管,总是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的邢二柱不见了,刑二柱一直以来就像他们的影子,以致他们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个人,而此刻,他们的影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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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雷神禁地

    杨应龙在神殿外守了很久,里边始终没有传出尊者的消息,格格沃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没有消息送出来,杨应龙暗暗着急起来。掌握蛊神教,继而通过蛊神教控制九峒八十一寨生苗,关系到他长远的打算,岂容有失。

    这时,距蛊神殿最近的另外两个生苗部落的勇士已经在其酋长的率领下急匆匆赶来,听了尊者的吩咐之后,也在神殿外驻扎下来。杨应龙见状更加焦急,这要是等九峒八十一寨的人全都赶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能阻止尊者假蛊神之名指定继承人?

    一旦格峁佬成为尊者,他本身就拥有很大的实力与威望,八十一寨中有二十多个部落和他关系密切。格德瓦对尊者一向忠诚,虽然不开心,想必也会接受尊者的决定,全力辅佐格峁佬,到那时格格沃名份已失,纵然是八大长老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不可能控制蛊神教了。

    白筱晓那边盯展凝儿的梢,也不知有没有结果,杨应龙自然不敢把这一注全押在对展凝儿的怀疑上,思来想去,便又派人去村子找叶小天,想向他详细询问一下尊者发病前后的情形。

    不料去村里寻找叶小天的人很快回报:叶小天已不知去向,展凝儿也下落不明,白姑娘带的那批人也不知所踪,杨应龙更加紧张起来。安南天正与几个心腹商量要不要也把营帐迁到神殿,以便能第一时间获悉尊者的消息,杨应龙突然领着几个人闯到了他的面前。

    安南天摆手制止了手下的蠢动,皮笑肉不笑地向杨应龙拱了拱手,道:“杨兄有何见教?”

    杨应龙沉着脸道:“把叶小天交出来!”

    安南天心中微微一惊:“叶小天?莫非他发现什么了?”脸上却是一副讶异的神色,道:“杨兄说什么?”

    杨应龙道:“据我所知,尊者生病的时候,只有叶小天在他身边,现在尊者重病,神殿封锁,内外消息不通,具体情况不明。我想了解一下,尊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的人去找叶小天,却发现他已不知去向。”

    杨应龙盯着安南天,一字一句地道:“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你的表妹展凝儿,他们去哪了?”

    安南天撇了撇嘴角,道:“看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找他们啊,他们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杨应龙厉声道:“事关神教大事,安南天,莫非你串通叶小天,想要图谋尊者之位?”

    杨应龙身后的武士“铿铿”地拔出刀来,安南天的人见状立即也拔刀相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安南天依旧满脸不在乎,“嗤嗤”笑道:“杨应龙,你好大的威风啊,看这架势,四大家你都已经排名第一了!”

    杨应龙双手一按,制止了手下,沉声道:“不敢当,我只是不想传承大事受到影响。展凝儿究竟去了哪?”

    安南天轻佻地一挑眉头,道:“我那表妹一向野惯了,我可管不了她。说不定她跟叶小天两情相悦,跑到哪儿去卿卿我我了,你想知道,自己去找啊。”安南天嘴里说着,心里也在急急思索:“叶小天怎么会不见了呢,他去哪儿了?”

    ※※※※※※※※※※※※※※※※※※※※※※※

    展凝儿拉着叶小天在丛林中一阵狂奔,一开始还是奔着旯窠寨的方向,但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展凝儿虽然来过多次蛊神教总坛,可每一次都前呼后拥一大堆人,不需要她刻意去记道路,而且她走过的路都是山民们已经踩出来的山路,现在却是在丛林中奔波。

    当展凝儿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到了雷神禁地的边缘。展凝儿听说过雷神禁地,但远看与近观景致又有不同,此时就在雷神禁地山脚下,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即将闯入。

    “筱晓姑娘,他们快要逃进雷神禁地了。”

    白筱晓和那个黑衣蒙面的手下越追越近,眼见展凝儿和叶小天就要逃进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白筱晓也熟知雷神禁地的故事,她不想冒险闯入,一见叶小天和展凝儿毫不犹豫地跑向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立即咬牙喝道:“拦住他们!”

    当下白筱晓也顾不得那名手下了,深深一提气,施展轻功提纵术,足尖一点便是近三丈的距离,疾如飞鸟般向展凝儿和叶小天追过去。

    提纵术极耗体力,白筱晓轻易是不会施展的,否则你追上了人家,却已耗尽体力,那又有什么用?此时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一用提纵术,她的速度足足快了三倍,在展凝儿和叶小天即将闯入雷神禁地的时候,白筱晓终于追了上来。

    “杀!”

    白筱晓娇叱一声,奋起余力一剑刺去,展凝儿急急止步旋身,手中剑化作一团光影,与她的剑重重地碰在一起。

    “铿”地一声,两口质地上乘的宝剑同时折断,受此巨力影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错开,展凝儿向外闪出三步,有些趔趄地站住,白筱晓却因刚刚施展提纵术有些脱力,抢出两步便一跤栽倒在地。

    叶小天一见机不可失,马上和身扑了上去,他不懂搏击术,小时候跟人打架斗殴倒是会些死缠烂打的本事,当下双手双脚齐动,把白筱晓整个身子绞住,白筱晓突然被男人抱住,不禁又羞又气,尖声叫道:“你给我滚开!”

    可她双腿被叶小天的双腿绞住,上身也被叶小天抱得紧紧的,凭借腰力像条上了岸的鱼似的拼命弹跳了几下,非但没有甩开叶小天,反而被叶小天缠得更紧了,两人此时的情形就像一对正在交gou的蛇,缠得严丝合缝。

    叶小天急叫道:“凝儿姑娘,快杀了她!”

    白筱晓比他力气大,叶小天感觉快要搂不住她了,情急之下,突然来了一个头锤,重重地磕在白筱晓的鼻子上,白筱晓鼻子一酸,登时热泪长流,明明是个高手,却被叶小天这地痞斗殴的手段折腾的狼狈不堪。

    展凝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跃过来,可这时叶小天和白筱晓已经满地打起滚来,翻来翻去的不停变换着位置。展凝儿手中提前半截断剑,情急之下竟不敢下手,生怕错手刺在叶小天身上。

    在白筱晓的奋力挣扎下,叶小天快要抱不住了,在白筱晓背后紧扣的十指渐渐有松脱的感觉,不由大叫:“快动手啊!”

    白筱晓恨极,突然一口咬住了叶小天的耳朵,这等关口,师父教授的功夫被白筱晓忘得精光,用上这泼妇打架的手段反而奏了奇效,叶小天疼得哇哇大叫,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白筱晓一挺小腹,竟把叶小天从身上弹起两尺来高,不等他再落下,便猛地一蜷腿,狠狠一脚把叶小天踹飞了出去。

    “哇……”

    叶小天一声惨叫,仰面摔进一片灌木丛,被柔软而有弹性的枝条接住,只是脖颈上擦破许多血痕。

    这时那黑衣蒙面人已经追过来,一见眼前情形,立即大喝一声向展凝儿冲去,展凝儿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经验,趁手的兵刃已断,长剑变成了短刀,一时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好歹仗着她的武功远胜对方,这才没有吃亏。

    双方兔起鹘落,交手十余回合,展凝儿渐渐适应了这种打法,手中断剑猛地缠住那黑衣人的长刀,贴着刀刃倏然滑落,只听那黑衣人一声惨叫,四根血淋淋的手指跌落,掌中刀也随之落地。

    展凝儿一脚将那黑衣人踢翻在地,白筱晓趁机滚地一翻,抢到长刀,奋力向上一撩,展凝儿只见白光一闪,想也不想便趋身疾退,只听“ 嗤”地一声,被白筱晓一刀划断了腰带,再稍慢片刻,就得被她开膛破肚,如此毒辣的手段,把展凝儿惊出一身冷汗。

    展凝儿此时已经没有趁手的兵刃,可没有把握同这个武功相差不多的对头较量,叶小天此地被灌木丛架住,脚下无根,颤颤巍巍的还没挪到地上,展凝儿飞掠过去,一把将他从灌木丛上扯下来,架住他的膀子,也施展轻功提纵术,速度陡然加快,向前疾窜而去。

    其实白筱晓此时已经力竭,展凝儿只要再补上一剑,她必死无疑,可惜展凝儿却被她的悍勇吓住,只当她还有余力一战,是以选择了逃跑,错失了将她杀死的机会。

    白筱晓拄着刀半跪在地上,恨恨地看着展凝儿和叶小天逃去的方向,再看看四指已断,捂着手痛呼不已的手下,想到主人残忍的手段,不禁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雷神禁地追了进去。

    她的那个手下已经断了四指成了废人,白筱晓也没指望他还能再起什么作用,是以也没理会他的死法。

    十指连心,那人被展凝儿一剑削断四根手指,只觉痛楚难当,他拉起衣襟,用牙撕扯下一段,将自己的手掌草草裹起,已是疼得满头大汗。

    这人也清楚自己已无力再战,正想回去向杨应龙报讯,目光一转,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方莹润的玉牌,他急忙上前拾起,仔细看看那玉牌上雕刻的花纹,再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的字迹,登时大喜过望。

    杨应龙图谋蛊神教久矣,他手下这些死士自然明白这块玉牌意味着什么,这人赶紧揣好玉牌,向来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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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黄雀在后

    “轰……”

    一道惊雷挟着霸道无匹的天地之威狠狠地劈在土红色的山顶岩石上,天雷击下的那一刹那,天地为之变色,距山顶还有二十余丈距离的叶小天和展凝儿只觉头发刷地一下,全都朝天竖了起来。。。

    “轰……隆隆……”

    就像山头藏着一头即将得道的万年大妖,此刻正在渡天劫似的,又是一道惊雷不依不饶地劈下来,劈得展凝儿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很多平时胆子很大、外向活泼的女孩子会怕一些稀奇古怪而且完全对她无害的东西,比如打雷,就有些女孩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雷声,把被子蒙在头上簌簌发抖,好象她是狐狸精转世似的。

    展凝儿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雷,此刻听着那可以摧毁一切的可怕雷声,想起本族许多关于雷神的传说,一向胆大的展凝儿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老天!这是……这是雷神禁地……”

    展凝儿惊呼起来,第三道惊雷持续劈下,又是一记旱天雷!

    展凝儿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惶恐地道:“我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了。”

    “激怒你个头啊!”

    眼见风云变幻,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叶小天的第六感在这时奇迹般地发生了作用,他一边没好气地吼着,一边猛扑过去,抱住展凝儿就向山坡下滚去。

    “轰隆隆……”

    两个人的身子刚刚滚离原地,一道惊雷就准确地劈在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激起的无形气浪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像皮球一样抛向空中,一路翻滚着掉落山坡。

    “哎哟,痛死我了……”

    叶小天的身子在山石之间连磕带硌,痛楚难当,他艰难地爬起来。就见展凝儿已经爬起来,跪坐在地,望着山顶,脸色苍白,口中喃喃自语:“希送大索搏略,希送大索搏略。”

    展凝儿惊恐之下,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母语,希送就是苗人所敬的雷神的名字,大索是雷,大索搏略就是打雷。展凝儿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雷神开始打雷了。

    叶小天揉着胳膊肘儿凑过来,奇怪地问道:“你念什么咒呢?”

    展凝儿回首看向他,绝望地道:“我们激怒雷神了。”

    叶小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雷神老爷子眼神儿不好,劈得不准,你不用理他。不过这地方倒是真有点邪门儿,怎么转都转不出去,明明看得见太阳,辨得清方向。这也太古怪了。”

    展凝儿身份地位高,又有一身好武功,在叶小天面前一向强势,此时却被时而响起的雷声吓得六神无主。一见叶小天如此淡定,顿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急忙靠近了些。似乎这样就多了些安全感。

    展凝儿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爬上山坡,居高临下方便认路,谁知雷神老爷子正在上面玩的不亦乐乎,这个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咱们跑过来时,太阳在这边,按照时辰来算,咱们应该是从西边跑过来的,那咱们就往西边走,最多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出去,一路记得看看地形地貌。”

    展凝儿连连点头,两个人便朝着叶小天选定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地貌环境非常恶劣,地上都是崎岖不平的褐红色、深褐色的石头,而且石头是连在一起的流动的形状,也许千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一座火山,这些石头就是岩浆构成。

    在起伏不平的石头山里,又有面积大小不一的温泉,氤氲的雾气笼罩其上,不知道水有多深,在这样的地方,仅有少量低矮的、稀疏的植物生长着,其中很多叶子都是红色的,连展凝儿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

    两个人向他们认定的西方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停住脚步,面面相觑起来。从这里抬头仰望,他们看到的那座土红色的高山的角度和他们刚刚从山上滚下来时的角度一模一样,叶小天甚至记得脚旁那块岩石,他的胳膊就是磕在这块岩石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们迷路了。”

    展凝儿摇了摇头,沮丧地道:“我记不住地形,这儿的地形几乎都差不多。”

    叶小天蹙眉思索片刻,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两块石头,把其中一块摆在身旁突起的岩石上,对展凝儿道:“跟我来!”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叶小天又把第二块石头摆在突起的岩石上,展凝儿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小天得意地道:“把这两块石头‘连起来’,那就肯定是一条直线,我们就按照这两块石头‘连’成的直线往前走,走一段距离,快要看不见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就再摆一块石头,这样,我们就一直是沿着直线走,不会再绕圈子了,还能走不出去么?”

    “对啊!”

    展凝儿欣然道:“想不到你的小聪明还有大作用。”

    叶小天难得谦虚一回,微笑道:“也没什么,我看工匠师傅盖房子砌墙的时候就用这法子,只不过他们那两块石头之间真有一根线,咱们这根线看不见罢了。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后边一块山石后面,探出了白筱晓苍白而美丽的面孔。

    白筱晓跟着他们闯进雷神禁地后就迷了路,直到方才叶小天和展凝儿绕着这座山头打转转的时候,她才发现二人,悄悄地跟了上来。

    白筱晓是苗人,自幼形成的对雷神的敬畏,令她也胆战心惊。但是主人残酷的手段实是比死还可怕,两相比较,她宁愿激怒雷神也要闯进禁地,杀死叶小天和展凝儿完成任务。

    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看得见远山,可就是走不出去,她想先悄悄跟着叶小天和展凝儿,最好是让他们找到出路,那时再出手干掉他们。

    白筱晓提着取自黑衣手下的那口刀,仿佛一缕阴魂,悄悄地蹑在了他们的身后,叶小天二人专注于寻找出路,竟毫无察觉。

    ※※※※※※※※※※※※※※※※※※※※※※※

    断了四指的黑衣人一路奔向神殿,隔着浩渺的神湖,已经远远可以看见那座神圣庄严的建筑,黑衣人摸摸怀中的玉牌,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么多兄弟出来,死的死、伤的伤,不想这桩天大的功劳却落在他的头上。土司老爷虽然酷厉,却是赏罚分明,有了这桩大功,必定能够得到重赏,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岂不比如今这般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好上十倍?便断了四指又如何。

    黑衣人兴奋异常,本来已是极疲惫的身子,想到将要迎来的好日子,却是热血沸腾,浑身好象有使不尽的气力,脚下也陡然加快了步伐。

    “嗯?”

    黑衣人突然觉得颈上有些痒,他没在意,只是伸手挠了挠,这一挠,便触及一根细如牛毛的东西,黑衣人挟在指间一看,竟是一根吹箭,目芒顿时一缩,但他已经来不及看清是谁下手了,脚下又迈出一步,整个身子便一下子软了下去。迷蒙间,他看到几双草鞋出现在眼前,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十几个形容剽悍、身手灵活的山苗出现在黑衣人身体四周,有人用苗语嘀咕道:“这是杨应龙的狗腿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另有人蹲下,在黑衣人身上搜查起来,片刻之后,那枚玉牌便被他翻出来,几个苗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似乎有人认得这块玉牌,立即大声叫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有几个山苗护着一位黑袍人从林中脚步匆匆地出来。

    这人同格格沃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长袍,胸前也有一枚银色的蛊神坠,颌下一部络腮胡子,方正脸膛,浓眉阔目,一看就极具威仪。

    有人把那枚玉牌交到他的手上,一见这枚玉牌,那人的眼角便急剧地跳了几下,他当然认得这枚玉牌,因为这是从第一任蛊神尊者就开始传承下来的一件信物。

    这块玉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平时除了充作尊者的信物,只有一项最特别的能力,这块非金非铁,不知以何种玉料制作的玉牌,也不知是天生具有某特特殊的力量,还是被历代尊者加持了什么东西,它能抵抗一种特殊的蛊:千年!

    千年是尊者才会炼制的一种极特殊的蛊毒,一旦施展开来,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入布了蛊毒的范围,除非持有这块玉牌才能出入无禁,这块玉牌怎么会在这个黑衣人手里?

    黑袍人看向神殿的方向,浓重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来:“玉牌来自尊者,这是确定无疑的了,杨应龙的人显然是杀死了尊者的信使,要把这块玉牌交给杨应龙,可是尊者……要把玉牌交给谁呢?”

    如果展凝儿此时正在这里,看到这个黑袍人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黑袍长老正是与安、展两家关系最为密切,平素也最受尊者赏识信任的那位格峁佬。按照尊者的命令,他此时本应在旯窠寨的,可是他竟出现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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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奇诡之地

    黄昏,残阳如血。!ybdu!腥红的夕阳铺洒在褐红色的岩石地面上以及氤氲的温泉水面上,将整个大地都染成了血色,看着仿佛地狱一般。叶小天和展凝儿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汪泉水旁。

    叶小天的主意很好,可这里并非一马平川的平地,有一处处泉眼、一座座起伏的石丘,他们不时需要绕行,而且绕行的距离还不短,如何能做到走直线?尽管他们最后没有又绕回那山脚下,却还是迷了路。

    这眼泉水的温度不高,可是水的颜色却有些怪,即便在近处看,也透着一种怪异的明蓝色,其实这是因为含有某有矿物质较多的缘故,叶小天和展凝儿当然不明白其中原由,所以虽见水中有鱼儿游动,应该没有毒,展凝儿还是不肯喝上一口。

    叶小天口渴难忍,觉得鱼能在这样的水里存活,人喝了一定没问题,所以大胆地灌了个水饱,他甚至用木棍刺中了一条肥肥的大鱼,那条鱼足有十多斤重,和鲤鱼有些像,大概是从未见过人类的缘故,那条鱼对蹲在水边的叶小天毫无防范,所以被他轻易地刺中,弄到了岸上。

    叶小天搜罗来一堆干柴和干草树叶,一边用两块坚硬的石头“嚓嚓”地打着火花,一边扭头看看展凝儿,见她嘴唇都有些皲裂了,便道:“喝两口吧,这水只是颜色看着怪了些,没有毒的。”

    展凝儿舔了舔嘴唇,终于忍耐不住口渴的折磨,来到泉眼旁,掬起一捧水,小心地喝起来。

    叶小天两只手都快酸麻了,才终于打着了火,火堆燃烧起来,叶小天把那肥鱼也不清理。便整个儿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很快鱼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展凝儿抱膝坐在篝火旁,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一轮月亮正慢慢爬上来,展凝儿叹了口气道:“雷神禁地应该不会很大,为什么就是走不出去呢?我们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了吧?”

    叶小天正小心地转着鱼肉,以免肥鱼烤糊了,听到展凝儿的话。叶小天乜了她一眼,忽然吃吃地笑起来。

    展凝儿蹙眉道:”你笑什么?”

    叶小天道:“我觉得困在这儿也不错啊。这儿有水喝,有肉吃,还有一位漂亮的姑娘陪着我,要是出不去,我们就做了夫妻,在这里生一堆孩子,啊!想想还真不错!”

    “放屁!”

    展凝儿恼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叶小天立即道:“喂喂喂,你要干嘛,这儿可只有我们俩,要相亲相爱才是。你要是把我打跑了,只剩你一个人,要是再打雷的话……”

    叶小天刚说到这儿,远处便传来一声滚滚的闷雷声。吓得展凝儿一哆嗦,再也不敢大发雌威了,叶小天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叶小天对雷神禁地估计不足。他虽然也觉得这儿地形有些诡异,可他觉得只要饿不死,想出去总有办法的,就这么大的地方,等把这儿都摸熟了,还走不掉?因此毫不担心,这才有心情和展凝儿开玩笑。

    鱼熟了,叶小天顾不得烫,抓下一块鱼肉来,手忙脚乱地塞进嘴里,含糊地道:“嗯!好香!来,快来吃肉!”

    远处一块岩石后面,白筱晓探头观察了一下这边的动静,嗅着随风隐隐飘来的肉香,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

    密林中一处隐秘的山洞,篝火生在山洞深处,因为山洞曲折,有效地挡住了火光,只要稍离洞口,就很难发现里边的光亮。山洞里,一群山苗静静地坐着,他们刚刚吃过晚餐,此时正在休息。

    山洞最深处极其宽大,洞窟有十余丈高,数十丈宽窄,石壁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不断地来回移动着……

    火堆旁,格峁佬负着双手,紧蹙双眉来回踱步,心中委决不下。他是尊者最信任的长老,也是实力仅次于格格沃的长老,人人都知道他对尊者忠心耿耿,可又谁知道他同样觊觎尊者之位?

    当初被赶离神殿,赶赴旯窠寨一带传教,他就已经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地侍奉那个老家伙,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位子?现在却把他赶走,尊者之位分明是与他无缘了。

    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异心,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攫取尊者之位,在尊者传出大限将至的消息之后,他就只是偶尔才在旯窠寨一带公开露上一面了,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守在神殿左近,秘密联络亲信以应突变。

    如今看来,尊者应该即将归天,神殿周围已是各方势力云集,尊者封锁神殿,显然是要等玉牌所传的人赶到。可惜的是当时手下动手太快,没有留活口,否则倒可以弄清楚这方玉牌究竟是要交给谁的,以便釜底抽薪。

    格峁佬此时绝不会想到,这块玉牌就是给他的,知道真实底细的只有叶小天和展凝儿,还有一个安南天,猜出尊者用意的却是杨应龙,这几个人又怎会胡乱宣扬这个消息?

    结果格峁佬明明拿到了玉牌,却不敢轻易现身,还在这里拼命猜测尊者究竟属意何人,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不能再等了!”

    格峁佬站住了脚步,仔细算盘着:“一旦玉牌传唤不至,难保尊者没有后招,如果他在断气之前把继承人找到了,公开向九峒八十一寨宣布,事实已成,除非冒着成为九峒八十一寨之敌的危险,否则谁也不敢再向继任者发难,那时就大势去矣。

    眼下只有利用这方玉牌潜入神殿,万不得已就干掉尊者,直接假尊者之意登位,到时安家与我交好,安南天那一派的势力一定站在我这一边。格哚佬和格德瓦那一派虽也属意于尊者之位,但是他们实力不及我,更不及格格沃,不敢生出异心,也只能拥戴我登位。唯一的对头格格沃虽有杨应龙撑腰。那时必也无计可施,等我成为尊者,再找机会干掉他,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格峁佬眼中闪过一丝果决的光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有玉牌在手,这神殿,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闯一闯了!”

    ※※※※※※※※※※※※※※※※※※※※※※※

    明月当空,皎洁如纱。水面上始终弥漫着水雾,被月光映照着。如梦似幻。傍晚时看来地狱一般的景致,此时却有一种天堂般的优雅。

    叶小天靠着一块光滑的石头睡的正香。石头有些温暖,大概也是因为地热的原因,白天奔波了一天,叶小天是真的累了,所以此时睡的很沉。

    展凝儿睡在不远处另一块巨石上,石头光滑,中间有个不大的凹陷,正好存身。虽说石头硬了些,可是对身心俱疲的她来说,却已是一张最好的床,所以她睡的也很香。

    不远处月色下。一群红色的虫子缓慢地爬过来,无数的虫子在夜色下有些发黑,褐红色的岩石完美地掩饰了它们的行踪,只有当它们爬过地面时。才能隐约发现它们的存在。无数的虫子汇集在一起,就像一张淡黑色的地毯,沿着地面缓慢地铺展过来。

    那条十多斤重的肥鱼被叶小天和展凝儿只吃了三分之一。地上扔着鱼骨头,树枝上还穿着大半条鱼,鱼腥味儿吸引了虫子的注意,那片漫无目的向前铺展的“虫子地毯”渐渐向叶小天和展凝儿睡觉的地方席卷过来。

    白筱晓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嗅到鱼的香气,不禁吞了一口唾沫,这一天她也是又累又饿,饥肠辘辘了。看一眼熟睡中的展凝儿和叶小天,白筱晓便伸手把那穿着大鱼的树枝拿到了手中。

    大鱼一烤,鱼鳞已经脱落,因为鱼肉够肥厚,内脏不清理也不会咬到,白筱晓很放心地一口下去,那烤鱼虽已有些凉了,但仍香气扑鼻,鱼肉入口,勾得人馋涎欲滴。

    白筱晓狼吞虎咽地啃了一阵,将大鱼又消灭了一部分,腹中饥火这才消去了些,白筱晓把鱼又小心地放回支架上,轻轻举起了手中的刀。

    略一思索,白筱晓决定把展凝儿干掉,留着叶小天。展凝儿武功比她高明,太危险了,如果错失这个好机会,下次未必还有机会下手,而叶小天不通武功,可以任由她摆布。

    白筱晓对这诡异的禁地也充满忌惮,不愿一个人面对,所以才想把威胁更小的那个人留着作伴,要杀也得等闯出这片禁地之后再说。主意已定,白筱晓便向熟睡中的展凝儿悄悄摸了过去。

    “噗……”

    白筱晓眼看就要接近展凝儿了,脚下却发出一声踩破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她急忙止步,小心地一看展凝儿,见她没有惊醒,这才往脚下看去,脚下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又迈出一脚。

    “噗……”

    又是一声响,白筱晓懊恼地止步,看看展凝儿还没有醒,忙悄悄蹲下,试图看看她究竟踩破了什么,她把头往地面低了低,隐隐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便又伸手一摸。

    地上正是蠕动而来的那些虫子,方才被白筱晓踩死了很多,但是更多的虫子蜂涌过来,已经沿着她的脚面,迅速爬向她的身体。白筱晓伸手去摸时,地上的虫子突然张开翅膀,向她的脸面猛扑过来。

    这种虫子自我保护能力极差,轻易就能被人辗死,它虽然长着翅膀,可是能飞跃的距离也不远,顶多也就一尺,但是对于此刻的它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细小的飞虫立即扑了白筱晓一头一脸。

    “啊……”

    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惊醒了熟睡中的展凝儿和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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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峰回路转

    随着那一声长笑,密林中一下子涌出许多人来。格峁佬一见朗声长笑的那人,目芒顿时一缩,来人竟是杨应龙!

    杨应龙穿着一身与他手下一样的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口刀,冷冷地看着格峁佬,慢慢伸出手,攥住刀柄,一字一句地道:“交出通行玉牌!”

    格峁佬乍见杨应龙,心中顿时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本该守在神殿外寸步不离的杨应龙居然换了与手下人一样的装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神殿。

    杨应龙是跟着格峁佬前去探听消息的那个手下悄悄蹑来的,那人行动虽然机警,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但他有意放过了那个人,任由他与神殿中的内线取得联系,然后跟着他一路潜来,终于发现了格峁佬这条大鱼。

    虽然格峁佬方才的话他没有听完全,但是一看格峁佬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杨应龙就料定格峁佬根本不知道这块玉牌本就是送给他的,杨应龙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格峁佬迅速镇定下来,冷笑道:“交出玉牌,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了?杨应龙,这是我们蛊神教内部的事,你是一方土司,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不要轻易牵涉到本教中事来,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杨应龙嘿然道:“杀了你,神教就是我的,又哪还有内外之分?动手!”

    杨应龙一声叱喝,身后的武士立即蜂拥而上,已然戒备的格峁佬的手下也悍不畏死地迎上去,双方立即展开了一场混战……

    此时,又当残阳如血。

    ……

    雷神禁地里,叶小天和展凝儿又是一天徒劳无功的探索,依旧没有找到出路。展凝儿已经发现玉牌消失,可现在生命都没保障,也顾不上长吁短叹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需要考虑的就是今晚的睡眠安全问题了。

    昨夜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叫人汗毛直竖,那虫子无声无息的,顷刻间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啃噬成森森白骨,若不是白筱晓恰于那时摸到他们身边想下毒手,结果做了他们的替死鬼,现在他们早就变成一具骷髅了,这个问题不解决,谁还睡得着。

    叶小天突发奇想,道:“不如我们找一个浅一些的温泉,泡在水里面睡觉。如果那些虫子能下水,水里的鱼早被它们啃光了,所以水里一定安全。”

    展凝儿怯怯地道:“万一水里也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呢?”

    叶小天想了想,心里也有点发毛,展凝儿思索了一下,喜道:“要不,咱们两个轮流睡,一人半宿,醒着的人注意观察四周情形,有火堆照着,那虫子爬得又不是特别快,应该没问题。”

    叶小天道:“转悠一天,你我都又累又乏,万一半夜睡着了怎么办?再者说,这么轮流休息,明天更没精神了,白天还怎么找出路?”

    展凝儿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小天四下看看,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树林,较之谷外的森林虽然稀疏了许多,但是依旧有许多高矮不一的树木,尤其是树下的野草野花长得茂盛,有些枝叶很大的怪草怪花长得比人都高。

    叶小天道:“我们去那边,多弄些柴草树木,在宿处四周点上火,那虫子不就进不来了?”

    展凝儿的眼睛亮起来,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两个人立即行动起来,那片树林有些树木很矮,有些花草粗大的枝干和阔大的叶子也很禁烧,二人挑了一处临泉水的所在,这样至少有一面不用点火,否则光是木材都不知要准备多少。

    三面大火的确能有效地防止各种野兽蛇虫的侵入,其实那些虫子也未必就正好从这里过境,昨晚那些虫子倒有大半原因是被鱼腥味儿吸引过来的,但是外围有个火圈,总是觉得更安全些。

    两人这一晚睡的很安稳,半夜的时候又起来加了一把柴,这样即便火灭了,凭着灰烬的余温也能在天亮间隔绝蛇虫的侵入。

    天亮了,叶小天爬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咔吧吧直响,虽说四周设了火墙,可一开始他还是无法入睡,那种怪异的虫子只要一想起来就令人毛骨怵然。

    直到近三更天他才沉沉睡去,可这一觉毕竟睡的舒坦,清晨起来只觉精神体力都恢复了许多。叶小天转眼四顾,不见展凝儿的身影,只有三面火墙还散发出袅袅的清烟。

    叶小天心头一紧,刚要纵声高呼,忽然发现展凝儿正蹲在泉水边洗漱,这才安下心来。叶小天举步走了过去,展凝儿听到脚步声,回眸望了他一眼,叶小天笑道:“昨夜睡的可好?”

    展凝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还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肚肠。昨夜睡的好又如何,咱们走不出去,又有这种怪异的虫子时刻威胁着生命,你还笑得出来。”

    叶小天蹲在泉水边,“哗哗”地撩起清澈的泉水洗脸,含糊不清地道:“我哭就有用了?如果我号啕大哭一番,咱们就能走出去,再也不用碰见那鬼虫子,那我就哭给你看。”

    展凝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将一截剥好的树枝递给叶小天,叶小天虽然平素也用牙刷子刷牙,但是不少穷苦人家还是用这种就地取材的传统工具,自然懂得用法。

    他接过树枝,用牙齿轻轻噬咬,把那树枝纤维咬得松散开,便成了一枝简易的牙刷子,至于青盐或者更高级的牙粉自然是无处寻摸的,只好将就着刷刷牙了。

    展凝儿在旁边一块青石上坐下,双手抱膝,道:“咱们不能这么胡乱闯了,怎么得想得个法子,才好试探出去的路,要不然恐怕再转悠十年都未必走得出去。”

    叶小天盯着泉水中的游鱼,道:“找路的事儿一会再说,你不饿么?”

    展凝儿道:“怎么不饿,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这针尖儿大的鱼,能吃得饱?”

    叶小天扭头看了展凝儿一眼,她的腰带被白筱晓一剑削断了,到了这雷神禁地后,随便扯了一条青藤缠在了腰间,裹束的紧了,纤腰隆胸倒是曲线更加明显。叶小天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样雄伟的胸部能有前胸贴后背的效果。

    展凝儿看到他贼兮兮的眼神,羞恼地道:“你看什么?”

    要不是这鬼地方只有叶小天跟她作伴,展凝儿早就跳起来一脚把他踢进泉水了。叶小天干笑两声道:“没笑什么。这里有小鱼,应该就有大鱼,咱们往上游走走,到水深的地方,说不定就有大鱼可抓了。”

    说着,叶小天抛掉“牙刷”,站起身向泉水小溪的上游方向看了看,又道:“你看那边树丛茂密,说不定还有什么野果子可以食用,走,咱们过去看看。”

    展凝儿有些害怕地道:“咱们在空旷的地方,如果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摸过来,咱们还能看得清楚,摸到林子里去……”

    叶小天道:“看得到就一定逃得掉?说不定有什么怪兽能飞能跑,碰到了那就上天无路了。走吧,这片地方咱们还没来过,说不定是条出路。”

    叶小天说完,不由分说便拉起了展凝儿的小手,展凝儿在这禁地里面变得比在外面时候温驯了许多,那傲娇脾气也很少发了,乖乖地跟着叶小天向前走去,手也没有抽出来。

    叶小天很少有机会同女孩子如此亲近,何况又是一个身份高贵、容颜俊美的少女,握着她那柔软的小手,叶小天不禁心中一荡,身体便悄悄地起了些反应,叶小天心想:“这丫头,不发脾气的时候,其实蛮可爱的呢。”

    叶小天带着展凝儿一路向前探去,渐渐的藤蔓拦路,步履艰难了,叶小天用那口刀劈砍着藤蔓,一路向前摸去,前方水声渐渐响亮,砍开一丛蒿草,前方突然出现一条银亮亮的瀑布。

    瀑布不高,大约只有三丈上下,湍急的水流注入崖石下的一个水湾,这里的水很清澈,但明显深了许多,从水面上就可以看到水底有许多游鱼,每条至少都有一尺多长。

    叶小天喜道:“就是这里了。”

    他放开展凝儿的手,挥刀便去砍伐通向水湾的野草野花,展凝儿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抬眼望去,见前方草丛中生长着一株一人多高的野花,那花正盛开着,碗口大小,香味儿就是从那花瓣中散发出来的。

    展凝儿道:“这花好漂亮。”伸手便去摘那花瓣,叶小天挥刀劈开一片野草丛,又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树棍向前敲打了一阵,以免有蛇虫藏匿其下,听到展凝儿的话,他也扭头看来。

    展凝儿的手刚刚触及那朵花的花瓣,那朵花的花瓣突然猛地收缩起来,好象要把她的手裹进去似的,吓得展凝儿惊呼一声,急忙缩回了手,这时那碗口大的花朵已完全收紧,从花芯里喷出一股粉色的花粉。展凝儿嗅到那花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一头扑倒在地。

    叶小天急道:“你怎么了?”

    他抢过来刚刚抱起展凝儿,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刚刚立起的身子向下一扑,压在了展凝儿的身上,两个人都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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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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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