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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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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俗大典在县学再度召开了,人还是那些人,但每个人都知道,葫县已经变了天。自从改土归流,这里曾经是齐氏天下,接着是徐氏天下,而现在,葫县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姓叶!

    高李两位寨主很痛快地签字画押,承诺将确保全寨百姓改名易姓。而林侍郎马上投桃报李,当众宣读圣旨,鉴于两位寨主在移风易俗中所起的表率作用,任命两人为长官司长官,世袭罔替。

    这当然引起了一众部落首领们的极大羡慕,但他们也清楚,高李两寨有这个实力,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封赏,他们只有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份儿,这种好事是不可能轮到他们头上的。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异乎寻常的顺利,比起上一次的一波三折,简直是乏善可陈,以致整个易俗大典完毕的时候,林侍郎竟然觉得小有遗憾。当然,这只是心中的一种感觉,他可不希望真的再生波漾。

    “叶县丞,你做的很好!”林侍郎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道。

    花知县正在驿站上主持剿匪兼护路大计,徐县丞则在钦差行辕里吃牢饭,而王主簿……他“又病了”,如今在场的葫县官员中以叶代县丞为尊,凡事自然要他出头。

    叶小天欠身道:“钦差大人过奖。”

    李玄成冷冷地看了叶小天一眼,对林侍郎道:“林大人,忙碌了半天。身子乏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林侍郎颔首道:“好!那咱们回行辕,叶县丞。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返回京城,你安排一下。”

    叶小天欠身道:“是!今晚卑职设宴,率全县官绅为易俗大典顺利完成贺,同时也为两位钦差大人饯行,还请两位钦差大人赏光。”

    李国舅不答,冷着脸向外走,林侍郎向叶小天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他们一走,众官绅便围上了叶小天。七嘴八舌的,恭喜者有之,巴结者有之。高李两位寨主则是既激动又惭愧,虽然有些话不宜说的直白。但他们簇拥在叶小天身边,就是用行动向他表示,今后唯叶大人马首是瞻。

    叶小天离开县学时,众官绅依旧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般,他刚刚迈过门槛,就有一个捕快急急跑来,沙哑着嗓子呼喊道:“叶大人,叶大人。大事不好啦!驿路……驿路上……”

    叶小天闻声止步,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大事不好?最近这大事也太多了些吧,这又出什么大事了。莫非花知县那边又出了岔子?”

    叶小天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捕快疾步赶到叶小天身边,猛一抬头,狞笑道:“你说呢?”

    他一抬头,叶小天就发觉不对了,这人虽然一脸大胡子,可那眉眼五官。分明就是徐伯夷。叶小天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身陷囹圄的徐伯夷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大吃一惊。

    徐伯夷狠狠一刀刺向叶小天。那些官绅没有级别高于叶小天的,全都落后他半步,叶小天站住他们也都站住了,这时眼见有人行刺,众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根本来不及阻挡。

    叶小天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抽身后退,脚跟在门槛上一绊,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只听“嗤啦”一声,徐伯夷就一刀挑开了他的衣衫,登时血流如注。这时候高李两位寨主才反应过来,猛地拔出了他们的佩刀。

    徐伯夷一刀得手,不禁呆了一呆,一见叶小天浑身浴血,而高李两位寨主则拔出了佩刀,神色狰狞,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大叫一声,丢下刀子返身狂奔而去。

    其实叶小天仰面一跤跌进门内,所以受这一刀不重,他身子倒仰时徐伯夷正好一刀刺到,近乎给他开了膛,问题是只豁开了一层皮,血没少流,伤却不重,只是看起来挺吓人。

    高李两位寨主架住叶小天,一见他腹部殷红一片,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叫道:“叶大人!叶大人!快!快拆门板来,抬叶大人去就医!”

    叶小天捂住伤口,脸色苍白,吃力地道:“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

    几个差役还是头一遭遇到官员遇刺的情形,一时间手忙脚乱,又想拆了门板抬大人去治伤,又想遵命去抓刺客,急得陀螺一般乱转,恰在这时,又有一个挽着裤腿、民夫打扮的人向这里赶来。

    来人正是华云飞,距他当初杀死孟县丞和齐木已经两年多了,华云飞又正值身体长成的年龄,形貌变化不小,再加上他本是山中猎户,城里人认识他的比较少,所以在时过境迁,很少有人还关心当年那件事的情况下,他时而也会以真面目示人。当然,在官方的海捕文书上他还是逃犯,真名实姓是不能用的。

    偶尔他还需要化化妆,比如上次冒充捕快帮闲,刀斩制造路难的几个奸商时,他就扮了个大胡子。后来扮民工时,就恢复了本来容貌,纵然有人看出他与昔日那杀人凶手相象,名姓不同,大多也只会以为是形貌肖似。

    叶小天这是在让华云飞渐渐浮出水面,能够公开见人,自己要在官场上混,总不能让他一直当个黑人。如今华云飞扮的是官府雇佣的探子,他查到一些情况,刚刚禀报了花知县和景千户,正要赶来知会叶小天,

    华云飞一见叶小天捂着肚子,被高李两位寨主搀扶着,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冲过来道:“大哥,你怎么了?”

    那些差役哪敢让他近身,立即扬起水火棍,警惕地喝道:“休得近前!”高李两位寨主也举起了手中刀,戒意凛凛。叶小天吃力地道:“是自己人,让他……过来!”

    众人听叶小天这么说,这才让开道路,华云飞急急赶到叶小天身边,叶小天道:“我没事,徐伯夷……越狱了!你去……抓他回来,勿要使他……逃脱!”

    叶小天说着,用带血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华云飞的手。华云飞会意地点点头,向几名差役问清徐伯夷逃走的方向,便急步追了过去。

    ※※※※※※※※※※※※※※※※※※※※※※※※※

    桃四娘脚步匆匆地从十字大街出来,拐进一条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肩扛手提的拿着不少东西。

    叶小天的府邸论面积无疑是葫县第一,论阔绰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但是有一种东西,叶小天就是用再多的钱砸,也不是短时间内和一些富绅人家能比的,那就是底蕴。

    底蕴是需要慢慢积累的,家族的每一个人也需要在家族成长的过程中一点点成长。像叶小天家里雇佣的那些人,大多是小门小户人家出身,料理这么大的一个家,既没那个眼界,也没那个能力。

    桃四娘是秀才娘子,知书达礼,是叶府里难得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里里外外现在全靠她操持。如今叶小天升了官,尤其是经过这一番斗法,巩固了他在葫县官民心中的威望,所以府里时常有人走动。

    如果待客的礼仪和物什不到位,人家背后笑话的只能是叶小天,所以桃四娘十分用心,今天更是亲自赶到十字大街,采买了一些待客应用之物。桃四娘买的多,店家乐得送货上门。

    桃四娘刚刚拐进一条巷弄,前方突有一人狂奔而来,形容十分狼狈,桃四娘定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人颌下有一部大胡子,应该是粘的,因为满脸大汉,胡须脱落,耷拉在下巴上,看他模样,正是徐伯夷。

    徐伯夷跑得好不狼狈,他凭着一股怨气,杀到叶小天身边,一刀刺出,却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仇恨渲泄后,带给他的只有对死亡的畏惧,所以他撒腿就跑,激动之下潜力激发,还真被他逃开了。

    不料桃四娘突然从前方走来,徐伯夷已经跑不动了,一见桃四娘,后边还带着几个人,只道是来拦截他的,双膝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带着哭音儿道:“四娘!四娘!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夫妻一场,你就放过我吧!”

    徐伯夷那一刀见了血,倒下的是叶小天,吓破的却是他自己的胆。桃四娘并不知道他去刺杀叶小天,但先前他与叶小天斗法失败,被钦差拿问的事桃四娘是知道的,如今一见他形容狼狈,只道他是越狱逃出。

    桃四娘被徐伯夷离弃,心中不知何等怨恨,可是看他此刻如此狼狈,心里却又不禁一酸。依稀记得两人刚刚成亲的时候,虽然清贫,却也恩爱。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利益熏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徐伯夷叩头如捣蒜,额头都渗出血来,桃四娘心肠一软,扭过脸儿道:“你走吧,只当我没见过你。”

    “不能走!”

    华云飞大喝一声,从墙外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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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软体

    h2>  徐伯夷一惊,竟然连滚带爬地躲向桃四娘的身后。。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当他被关进囚笼的时候,他脑海中只有无穷的恨意,他只记得他一生的梦想都毁在叶小天的手里,他只想不惜一切把叶小天杀死,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活。

    他以为他已经不畏生死了,但是当他那一刀刺下去,血光迸现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迸发出来的却不是报仇雪恨的快意,而是无尽的恐惧,恐惧缘于他对生的强烈渴望。现在徐伯夷什么都不想,只想要活着,对生的渴望使他大失常态。

    华云飞沉声道:“四娘,他是大人指定要缉拿的人,他……不能走!”

    “娘子救我,娘子……”

    徐伯夷涕泪俱下,华云飞本来还担心他会挟持桃四娘,所以脚尖蓄势,随时可以跃出,可是此时的徐伯夷只是抱着桃四娘的大‘腿’在苦苦哀求,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了。

    一个极其懦弱的人可以突然变得无比勇敢,只要你的刺‘激’超越了他的底限,又或者他长期压抑下来的愤怒终于积累到了临界点。一个极其勇敢的人也可以突然变得极其懦弱,只要你能摧毁他心中最为坚持的东西。

    徐伯夷并不属于这两种人,他只是一向自视甚高,一向觉得他不同于寻常人,一向觉得他命中注定会有着不同于凡人的际遇和发展,忽然这一切幻灭了,而愤怒却又不足以支撑起他的勇气,于是就变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娘子!是我糊涂,是我卑鄙,我知道错了。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我们是多么的恩爱。你还记得吗,家族排挤我,看不起我,全部资源都拿去扶持族长的儿子,是你鼓励我走出来!

    我是做错了事,可我那是因为太渴望成功了啊,我努力过了,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我发现,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强硬的靠山,哪怕我比别人更加优秀,我也无法取得成功。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徐伯夷号啕大哭,桃四娘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了晃晃。往事已矣,她对徐伯夷已经没有了夫妻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能绝情。曾经拥有的共同记忆是曾经美好情感的沉淀,而徐伯夷的哭诉唤起了她这份曾经的记忆。

    “云飞兄弟,求你放过他一次吧,就一次!四娘求你……”桃四娘开口替他向华云飞乞求了,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看到桃四娘那副样子,华云飞的心弦也忍不住震颤了一下,但他随即就硬起心肠,冷冷地摇了摇头。

    华云飞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拔刀,向前迈了一步。

    “四娘……”

    徐伯夷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吓得魂不附体。桃四娘也不知怎么想的,被徐伯夷这么惨厉的一嚎,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扑,猛然张开双臂把华云飞紧紧地抱住了:“你走吧,快走!我……我帮你这一次,从此情断义绝,再无瓜葛!”

    徐伯夷呆了一呆,见桃四娘把华云飞紧紧抱住,突然心头一阵狂喜,他一声没吭,猛地跳起来,仿佛一只被狗撵着的兔子,飞快地冲出了小巷。

    华云飞左手抓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刀子刚刚拔出一半,桃四娘紧紧地抱住了他,饱满的‘胸’膛正挤压在他的手背上,那种柔软与丰‘挺’,骇得华云飞一动也不敢动。

    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从不曾被一个‘女’人这么抱着,那软软的、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头脑一阵‘迷’糊,他根本不敢挣脱,因为那样势必要和桃四娘有更多的身体接触,华云飞整个人都懵了,只能颤声道:“放开!四娘,你放开我!”

    桃四娘哪肯放手,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徐伯夷冲到路口,慌不择路地往前狂奔,跑不多远恰见前方涌来大队人马,吹吹打打披红挂彩,中间一顶小轿,旁边还有一位身穿大红状元袍的新郎倌儿骑在一匹白马上,却是一户人家正在迎亲。

    徐伯夷就像后边有鬼追着似的,大叫一声就冲了过去。

    “咦?你……你是……”

    那新郎倌竟是徐伯夷曾经的县学同学,一见徐伯夷不由大吃一惊,徐伯夷两眼直勾勾的,疯子一般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新郎倌的大‘腿’:“下去!下去!”

    “哎哎,你干什么,哎哟……,疯子,你这个疯子……”

    可怜的新郎倌被徐伯夷抱住大‘腿’用力一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徐伯夷急三火四地爬上马,一拨马头,用力一磕马镫,大声叫道:“驾!驾!”便向城‘门’口疯狂地奔去。

    城‘门’在望了,徐伯夷‘激’动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腔子:“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老天已待我如此苛刻,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我死的,冲出去!冲出去,就有生的希望!哪怕藏名隐姓,哪怕‘浪’迹天涯,只要活着、活着……”

    ※※※※※※※※※※※※※※※※※※※※※※※※※

    “我伤的其实不重……”

    “我其实伤的不重……”

    “我的伤其实不重……”

    类似的话叶小天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可是若晓生和叶小娘子该大惊小怪还是大惊小怪,‘毛’问智该破口大骂还是破口大骂,冬长老眯眯着眼睛,该满屋子‘乱’转还是满屋子‘乱’转,而太阳妹妹就一直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大眼睛泪汪汪的,好象在聆听遗言。

    至于张三员外,李四老爷,王五大人们,一拨一拨跟向遗体告别似的,你进来,我出去,个个神情关切,人人义愤填膺,任凭叶小天如何解说,他们都充耳不闻,叶小天终于放弃了,闭目不语,只管扮演好尸体的角‘色’。

    他算看明白了,家里人是关心则‘乱’,眼看他一道伤口从小腹到‘胸’口,血‘肉’模糊的,怎能不懂,至于伤口深不深,那不是重点。外人嘛,这时不表示关心那还什么时候,只要他还没咽气,这些人是肯定要意思意思的。

    尤其是……,看到他们送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叶小天忽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发财致富的好办法,虽说他不差钱,可谁嫌钱多咬手啊。

    ……

    “叶县丞遇刺?他伤的重不重?”

    ‘花’晴风一听叶小天遇刺,顿时也是一呆。县衙派来的人气喘吁吁地道:“小人也不晓得,叶县丞全身是血,被人抬去救治了,小人被派来给大人您送信儿,接下来的情况小人也不晓得。”

    ‘花’晴风茫然地站在那儿,据说人有三衰六旺,倒霉透底之后,运气就会旺起来。莫非我倒了五年多的霉,如今终于开始旺旺了?徐县丞完蛋了,就算他的欺君之罪皇帝不计较,这一次刺杀同僚的大罪一出,也注定再无复起的可能。而叶小天,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嘿!那真是便宜了他!葫县,终于要彻底落入我的掌握了。

    “老天保佑,让叶小天就这么死了吧!”‘花’晴风强捺兴奋,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比的关切和凝重:“快,马上备轿!不不不,备马,本官要马上去探望叶大人。”

    ……

    “徐伯夷逃脱?叶县丞遇刺?”

    林‘侍’郎一听,眸中倏地闪过两道‘精’芒。

    “林大人,林大人,大事不好。”

    林‘侍’郎刚要向那报信的差役询问两句,李国舅就匆匆地赶了进来。林‘侍’郎摆摆手,让那差役站到一边,向李国舅不动声‘色’地道:“国舅爷,何事惊慌啊。”

    李玄成道:“林大人,那徐伯夷脱困逃走了!”

    林‘侍’郎道:“哦?难不成没有派人看守么?”

    李玄成懊恼地道:“嗨!本以为他关在笼子里,安全的很,所以囚笼周围并未安排人手,谁知道……”

    林‘侍’郎捻着胡须道:“那囚笼……不曾上锁?”

    李玄成恨恨地道:“锁自然是锁了的,可谁知……锁头竟然被打开了,旁边还遗有钥匙,定是本国舅不小心遗落了钥匙,被那徐伯夷捡走,这可怎么办?”

    “呵呵,国舅不必懊恼,徐伯夷一介书生,还能逃到哪儿去,立即安排人抓捕也就是了!”

    林‘侍’郎心中已经了然,可是他能说什么?纵然说破,李国舅矢口否认是他从中作祟,又如何证明就是他故意做手脚,有时候该糊涂还是要糊涂一下,但是对于这个李国舅的为人,不免要重新评估一番了。

    ……

    “大哥!小弟无能,没有抓到徐伯夷……”

    华云飞回来的时候,客人们已经走了,卧房里安静了许多。一见叶小天,华云飞就垂下了头,一脸羞愧。

    “被他逃走了?呵呵,还真是祸害活千年,算了,走就走了吧,不必如此。”

    叶小天越是宽宏,华云飞心里越是难受,如果真是没有追上也就罢了,可是……,华云飞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懵了,桃四娘手无缚‘鸡’之力,他怎么就没有挣开。

    “老爷,不是云飞的错,是我……”桃四娘走进来,“卟嗵”一声跪到了叶小天的榻前:“老爷,是奴家的错,奴家不知道他竟然敢伤害老爷,所以……,奴家任由老爷惩罚。”

    华云飞心中一急,急忙道:“大哥,真不关四娘的事,是小弟不好……”

    叶小天皱了皱眉,纳闷儿地道:“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哚妮,你快把四娘扶起来,哚妮,人呢?”

    叶小天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太阳妹妹竟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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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老徐的惨剧

    哚妮在冬长老的房间里鼓捣着那堆瓶瓶罐罐。

    冬长老的储备很充足,本意是为了教尊者练习蛊术,奈何尊者醉心于官场,现在又有两年升八级的约定,“一切为了娶老婆!”这么强大的理由使出来,冬长老也没办法强迫他把主要精力拿来练蛊术,虽然他也常常会做一些修练。

    练蛊成迷的冬长老当然不会只把自己摆在老师的位置上,既然尊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练蛊,他也不会就此放下自己的技艺修练,所以他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大多数是一些半成品的蛊虫。至于成品,当然被他收走了,放在这里太危险,虽说尊者万蛊不侵,可这府里却不只一个尊者,还有许多普通人。

    太阳妹妹翻看着那些蛊虫,这么多的半成品,如果要她专心来练,十年也练不出这么多,自从跟了叶小天,她已经打算做一个贤妻良母,养孩子显然比养虫子有趣的多也幸福的多,她已经不大醉心于蛊术了,但是凭着她的基础,有这么多还未认主的蛊虫,拿来用还是很容易的。

    “这个,还有这个……”

    哚妮一边翻拣一边念叼着,这些蛊虫有些是相生相克的,有些是无法融合的,要制造出一只成品蛊虫,而且是具有杀伤作用的,哚妮需要在这么多的瓶瓶罐罐中做一些挑选。

    徐伯夷是被李国舅抓走的,而他现在居然逃脱了。徐伯夷又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高手,他凭什么能够逃走?李国舅和叶小天素有恩怨,这件事的真正凶手还用想么?

    不过对于幕后凶手。叶小天已经不想追究了,随着成长,人的想法总是不断成熟的,每经历一件事,对于事情的看法也会更深刻一些。如果当初在金陵,他不是用那么强烈的手段,李国舅纵然憎恨他。想必也不会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报复他。

    所以,当客人们纷纷离开。毛问智大声说出“必是李国舅捣鬼”的时候,叶小天苦笑着说了几句话:“算了!看来啊,人做事,还是得有点底限。不能无所不用其极。

    我在金陵的时候,坑了他一次,自刺一刀,愣说是他害的,弄得他有口莫辩,现在真就被他支使人刺了一刀,老天爷睁着眼呢!算了,这人本性没那么坏,经此一事。他的恨应该也消了些,只要他就此滚蛋,不再打莹莹的主意。不再打我的主意就好!”

    叶小天决心“宽宏大量”一次,哚妮可不答应。叶小天的伤确实不重,但那不是因为李国舅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叶小天运气好,叶小天想放过李国舅,可她哚妮姑娘不甘心。害她的男人,这个仇。一定报!

    对于一个不懂武功、体态娇小的女孩子来说,想对付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除了她的身体本钱还有什么?当然有!想让一个人死,那就用毒。想让一个痛苦一辈子,那就用蛊。

    哚妮把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只小罐子用一块包袱布包了起来,这三只小罐子里的半成品蛊虫,恰好可以合成一种蛊毒,这种蛊毒不能致人于死地,但……结果将生不如死!

    “哼!欺负我小天哥,就算你是皇帝,也得付出代价!”

    哚妮眸中泛着冷冷的光,提起包裹,嘴角噙着冷笑走了出去。

    冬长老正在院落一角生着一口炉子,善练蛊的人医术大多也不差,他想为尊者熬炼一种养身体补气血的补药,他得趴在那儿仔细挑选、嗅闻各种药物,以防抓错了药,因为专注,再加上眼神实在太差,所以静悄悄来去的哚妮姑娘,他根本没看见。

    ※※※※※※※※※※※※※※※※※※※※※※※※※※

    徐伯夷气喘吁吁地逃上了山。他本打算逃回中原,以他的才学,就算隐姓埋名总也不致于饿死吧,谁料冤家路窄,半路上恰巧碰到回城探望叶小天的花知县和周班头这些人。

    徐伯夷老远看见他们,二话不说,立即落荒而逃,拨马冲下了官道,花晴风和周班头等人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会遇到他,周班头等人立即追了下来,但已迟了一步。

    徐伯夷弃马上山,一番亡命奔逃,总算逃脱了他们的毒手----绝对是毒手,徐伯夷知道,和他斗的最多的人是叶小天,可最恨他的人绝对是花晴风,毕竟叶小天和他斗,一直在占上风,而花晴风却着实被他压制住了。

    该往哪里逃?往哪里逃?徐伯夷的衣服已经刮破了,发髻也乱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周班头等人锲而不舍地追了半天,结果……他虽逃脱了,却迷路了。此时徐伯夷站在一片老林里,一脸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啊!”徐伯夷忽然一声大叫,脚下草丛中突然弹出一条蛇一般韧性十足的藤索,扣住了他的脚脖子,把他整个人倒吊在了空中。

    “有东西上勾了,有……,呃……他奶奶的,他是干什么的?”

    徐伯夷的下巴被人扣住了,身子往后一拧,就看到了一丛极茂密的头发,根根直立。不对,不是头发,是胡子!因为他是被倒吊着的,一时子还没反应过来,以致于看错了。

    “你,干什么的……”

    那大胡子恶狠狠地问道。徐伯夷本来穿的是一袭捕快的袍子,但是在逃亡中早被刮得破破烂烂,身上都露出了一片片的肌肤,完全看不出原形了,否则那些人一定可以看得出他是官府鹰爪。

    徐伯夷还以为碰上了山中猎户,忙道:“各位乡亲,我是迷路的,迷了路,请各位乡亲放我下来,还请指定一条道路出山。兄弟必有酬谢。”

    “大哥,宰了吧!咱们藏身于此,可不能叫官府知道。”

    一个大汉拔出了刀。眼看这厮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的,怕也不趁几个钱,就算有钱,宰了不一样是他们的么?他们刚刚劫了朝廷一大笔军需,官兵正到处追查他们的下落,可不能叫人知道他们正躲在此处。

    “不要啊!各位大王!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我……我是逃犯,其实我是逃犯!”徐伯夷这才知道遇到了山贼。马上改口。同时心中一阵狂喜,本来他是官,和贼是死对方。可现在他也成了被官府通缉的罪犯,最亲近的人反而应该是贼了。

    “嘿嘿!满口没有一句真话!瞧你细皮嫩肉的。会是个逃犯?把他放下来!”

    旁边那个山贼挥刀一砍,削断青藤,徐伯夷“哎哟”一声摔了下来。

    “说说吧,你犯了什么罪啊?”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拨弄着他的脸,嘲讽地问道,显然他们并不大相信徐伯夷的话。徐伯夷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潜入一户人家,本想求财。谁料那家娘子恰好回来,颇有姿色。我一时意动就……,结果被官府追捕……”

    徐伯夷倒是想把他刺杀代理县丞的丰功伟绩说一说,可这事儿虽是真的。反而在听的人看来不大可信。杀官的事儿并不常见,如果这些人再问的细了,得知他也曾经是官,能否饶过他殊未可知。

    “长风,我瞧这小子不言不实啊,宰了算了。”

    “慢着!”

    那位被称为长风的人制止了手下。上下瞧了瞧徐伯夷,眼中渐渐透出一种**的味道。徐伯夷的袍子被刮的破破烂烂。身上露出大片肌肤,他自幼读书,不事劳作,皮肤光滑白皙,而眉眼五官也很俊秀。

    虽然男儿二十八岁开始蓄须,可他留的是文人常留的三绺须,在刺杀叶小天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叶小天看见起疑,他把胡子也刮了,一时间好象年轻了十足,看在那长风眼中,较之身旁那一班歪瓜裂枣可就耐看的多了。

    长风**地笑道:“嘿嘿嘿……,如果真是犯了事的,那就是同道中人嘛。咱们上次劫军需,死伤不少,正要补充人马,不如把他带回去。”

    “好啊!好啊!”

    徐伯夷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听要被带回贼巢,丝毫不觉为难,反而暗暗欢喜,马上积极地道:“多谢各位大王,多谢各位大王,需不需要投名状啊?如果现在有良民百姓在,小人马上杀了,以证入伙的决心。”

    长风把嘴里咬着的草梗一吐,笑吟吟地道:“投名状就不必了,兄弟伙们做买卖的时候,你多卖卖力气就好,不然到时一刀把你砍倒,就算你是官府的人也没用。从今后,你就跟着我混,我罩你。”

    徐伯夷讨好地道:“谢谢大王,从今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人了!”

    “哈哈哈哈……”

    长风发出一阵恣意狂放的大笑,粗大的胳膊往徐伯夷脖子上一揽,一边勾肩搭背地走着,一边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徐伯夷受宠若惊地道:“小弟……小弟姓余,余白!”

    “哦,小白啊,瞧你这衣袍,都烂成什么样了,比我们当贼的混的都惨。来,把大哥这件袍子换上。”

    长风说着,忽然伸手一扯,“嗤啦”一声就把徐伯夷那件烂袍子扯下来了。

    “哗~~~~”

    松涛阵阵,风吹屁屁凉。虽然大家都是男人,徐伯夷难免有些羞窘,接过长风脱下的外袍,他正想罩在身上,忽然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抱住了。

    “我不是奸细,大王饶命啊……嗯?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我是男的啊……救……啊……”

    密密山林中一声尖锐的惨叫,惊得林中栖鸟纷纷展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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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8章 报复

    因为叶小天受伤的事,两位钦差被迫延缓了回京的行程。当天晚上的饯行宴自然取消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又赶往叶府看望叶小天。

    其实但凡知道一点叶小天和李国舅之间有过节的,而又知道徐伯夷是由李国舅看管的人,大多会猜出这次行刺事件恐怕这位国舅爷脱不了干系。但是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而国舅爷的身分,又使得旁人不敢说三道四,更不要说去查他了。

    这一点与金陵大不相同,中原世界是士大夫们的天下,他们蔑视除了文官以外的一切其他势力集团,一旦逮到机会就穷追猛打,捕风捉影也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的特权。

    可贵州却是另外一种势力结构,而且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十分稳定,这就是土司当家,实际上是一种世袭的家族政治。受到这种环境熏染的人眼中,国舅是皇帝家族的,挑衅国舅就是挑衅皇帝,这当然会让他们忌讳颇深。可也正因如此,葫县官绅对叶小天也更加的钦佩,因为他们不敢做的,叶小天做了。

    李玄成也明白此地风气与金陵不同,所以有恃无恐,面对猜疑的目光浑若无事,作为真正真凶,他竟还坦然到叶府探望,毫无忐忑之感,谁敢把他怎么样呢?

    敢把他怎么样的确实不多,但不代表没有,叶小天这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就是个敢挑衅他的特例,而叶小天的女人更是特例中的特例,而且所用的方法绝对匪夷所思

    “几位差官老爷,请到厅里吃茶。小的还备了些干果蜜饯,请各位差官老爷们尝尝。”若晓生客客气气地向两位钦差的随员扈从以及车夫打着招呼。车马已经停进叶府。当然不用看着。

    只是这些随员仆众地位低贱,平时到别的地方去,人家主人可不会连他们也招待,在这种小地方则不然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嘛。国舅爷和侍郎大人的随员仆从在这偏远山区的小民眼中。那也是了不得的贵人,当然要礼敬有加。

    两位钦差的随员们心中很是惬意,他们懒洋洋地答应一声。拿捏着身架儿,大摇大摆地跟着若晓生进了前院偏厅吃茶,一举一动,都显出一种来自大地方的人的优越。

    他们刚一离开,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就钻进了李玄成的坐轿。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那女孩儿便从轿中出来了,在轿旁站定,望着客厅方向冷冷一笑,转身扬长而去。就只这么片刻功夫,哚妮就已经把蛊毒布置好了。

    林侍郎对于不能帮助叶小天认真追查真凶,心中难免有些歉疚。所以当着李国舅的面,他就直言不讳地对叶小天大加褒奖,承诺一定要让他坐稳县丞的位子,由代转正。

    虽说万历皇帝极为重视让它次易俗改姓之举,为了确保事情能顺利进行。还慷慨地决定赐封高李两位寨主为长官,世袭罔替,但并不代表万历皇帝对流官们也会滥施恩赏。

    贵州本来就是这些少数民族首领们的天下,你不封给他世袭罔替之权,也许将来会有一个新的家族取而代之,但这种更替是在同一部落内部中进行,对山寨百姓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始终是山寨中人。

    朝廷封与不封,只是对受封的这个家族有作用,通过朝廷的外力,固定一个内部的统治者,并不代表你不确认谁是统治者,你就能直接插手,既然对朝廷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何不充分利用一下这种影响力呢。

    但是对于朝廷可以控制的流官,连升四级那就是很不寻常的事了,除非是打天下的年代、战乱年代,又或者是遇到武宗正德那种视规矩如狗屁的皇帝,才可能随便打破这种规矩,否则还真未必能保证叶小天一步到位。

    叶小天的底子太簿了,又不是名闻天下的文士,而且他本来是品官以外的阶级,把他从杂职官转为品官那就是很大的赏赐,毕竟这是内与外的一道坎,跃过去就相当于鱼跃龙门。

    可……特事特办呗,林侍郎敢做此保证,也是因为贵州有着特殊性,如果是在中原,断无可能,叶小天选择回贵州做官,确实是快速升迁的一种捷径。

    叶小天流了点血,便换来这一承诺,心中也是欢喜。听着林侍郎的话,叶小天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挨一刀就能连升四级,那再挨一刀会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就能迎娶莹儿过门了?

    这种好事儿当然也只能想想罢了,既便是在更容易打破规矩的贵州,这种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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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苍茫,徐伯夷趴在茅草帐篷里,久久难以入睡。

    他已被带回山贼们的栖息之地,这些山贼就是劫掳了大批军需物资的那伙强盗,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潜伏在距离葫县这么近的地方。而这一带林深草密,又少有樵夫猎户,所以迄今还没有被人发现。

    徐伯夷已经彻底崩溃了,他不只一次在叶小天手下吃过亏,可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悲惨。当初他被叶小天痛殴一顿,由一个人人敬仰、身份尊贵的县学儒生变成了一个道德无行、嫌贫爱富的“陈世美”,折损的只是他的荣誉。

    当他成为县丞,位居叶小天之上,却被叶小天设计,跑到高台上绝食,捏着鼻子被人当猴耍时,伤害的只是他的脸面。

    而这一次他本想设计叶小天,结果却被叶小天反将一军,丢官弃职,成了钦犯,对他来说才是最彻底的打击。如今,他不但官身没了,连清白的身子也没了。如果……男人也有清白一说。

    齐木死后,他的旧部各奔东西,其中有些曾经犯下多起命案的人担心官府算旧帐,干脆就做了山贼,如今他们也跟这些其他地区的山贼合并到一起。靠着驿道发财。

    齐木虽然是个嚣张狂妄的豪强恶霸,但是对笼络手下还是很有一手的,所以这些人与齐府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伯夷正是利用这一点,通过戚七夫人向他们透露了大批军需过境的消息,从而促使他们出手。

    若非是他通风报信。那伙山贼了解这批军需过境的底细。他们又岂敢轻易打军队护送物资的主意。然而谁能想到,正是他引来了这些山贼,才把他带进了对一个男人来说绝对的耻辱境地。这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当初出于谨慎起见,徐伯夷一直都是通过戚七夫人与这些山贼联系,这些山贼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知道这些山贼是谁,否则……此刻的境遇或许会好一些吧。

    帐篷里突然闪进一个人。徐伯夷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回过头,借着帐中的篝火,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人是比那个小头目长风地位更高些的一个山贼头目,长风叫他木恩。

    看到木恩淫邪的笑容,徐伯夷马上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山贼打家劫舍。到处流窜,最缺的就是女人,所以,常有一些新入伙的或者是俘虏,只要年轻清秀一些。就成了他们的泄火工具,而此刻,他要扮演的无疑就是这种角色。

    徐伯夷咬紧了牙关,耻辱地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雌伏于地,承欢于一个男人的时候,可他现在只能默默承受。当所有的坚持都被叶小天夺走,他就成了一块行尸走肉,剩下的唯一就是对生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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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差行辕里,李玄成坐在浴盆里,整个人红通通的,就像一只刚出锅的虾子。

    他已经洗了第三遍澡,水很热,烫得他的肌肤通红,可是还是让他有一种没有洗干净的感觉,可他仔细检查过了,身上又没有任何肮脏的地方,这令他百思不解。

    李玄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叶府回来时,刚一坐进轿子,他就觉得臀下有种粘乎乎很湿滑的感觉,叫人从心眼里觉得腻歪,他强忍到行辕,赶紧吩咐人烧了热水,宽衣解带检查一番,却又没有任何异状。

    但是那种异样的感觉却还没有消失,李玄成只能一遍遍地用热水洗澡,直至此刻,那种令人恶心的、极不舒服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李玄成松了口气,换了一身轻柔的袍子,回到卧室往榻上一躺,回想起今日见到叶小天的情形,既觉兴奋,又有些遗憾。

    他本以为徐伯夷可以送叶小天一命归天,谁料这小子实在命大,居然逃过一劫。不过,所有人都说叶小天的伤势很重,他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叶小天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看来也确实是受了极重的伤,这让他心头的恨意稍稍缓解了一些。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京了,他不可能再有下手的机会,而且一个朝廷命官也真不是可以轻易下手的,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可能再有,实在令人遗憾啊。尤其是……

    李玄成眼前又浮现出了夏莹莹那张娇美迷人的面孔,可惜,今天去叶府,终究还是没有看到她。一想到这样一个清灵明秀、仙子下凡般的美人儿就配了叶小天那样一个污浊不堪的俗男子,李玄成就极度的不甘心。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去,此生此世,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李玄成感伤地想着,本来见到叶小天重伤的那种兴奋感荡然无存,留在他心中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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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第49章 暗流

    两位钦差终于离开了葫县。

    林侍郎走时很愉快,他圆满完成了皇帝交付给他的使命,虽然过程有些曲折。现在回京,他还来得及争夺主考官的位置,同时,这件事办的圆满,也会得到皇帝青睐,在争夺主考官位置时自然就有加成作用。

    叶小天属意在贵州发展,不愿接受他的招揽,这令林侍郎颇为惋惜。他并不觉得以叶小天的资历,在贵州就能有多大的前途,尽管这里不太重视进士身份,不大以进士出身作为晋升的主要标准,但这里的人却最重视家世出身,而这是一条更加令人绝望的路。除非你生在土司世家,否则还不如挤在科举这条独木桥上更有希望。

    但是,他既然向叶小天承诺了,他就会办到,到了他这个层面的官位,没有轻易失信于人的道理,何况一个小小县丞的位置,作为礼部侍郎这等京城高官,他还是搞得定的,并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李国舅走的时候却很怅然,他本以为此来葫县能够见到他魂牵梦萦的夏姑娘,他甚至还幻想过许多见到她之后的美好场景,通过他的真诚感化这位灵秀天生的美人儿,当他回京时,能够携美同行。

    可是,他在葫县根本没有见到莹莹,莹莹已经嫁作人妇,那个纯净如水的仙子,已经变成一个污浊不堪的妇人。他在葫县只是见到了那个令他无比厌憎痛恨的人----叶小天。

    唯一令他安慰的是。尽管没有杀死叶小天,还是给叶小天带来了很大的伤害。那一刀令他心头的怨气稍稍得到了舒解。倚坐在车中,想到叶小天浑身包裹、脸色苍白的模样。李国舅的嘴角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体内正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

    叶小天不能容忍像李国舅这样强大的威胁打他女人的主意,却能忍受自己受他这一刀,只要两人从此再不交集,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只要不是触及他的逆鳞。可哚妮不能忍受。打她男人的主意,就得付出必须的代价!她的男人就是她的逆鳞。

    哚妮走出深山。在世俗社会生活了这么久,当然也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里女娃儿了,所以她挑选了一种很特别的蛊虫,它的发作期至少要延迟到两个月以后。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在葫县中的招儿了。

    当然,作为毒术中最神秘莫测的蛊毒,在它发作的时候,除非是极高明的蛊术师,否则大多是看不出来的,大多数时候蛊毒发作只会被郎中们当成一种奇难杂症,但小心无大错,她是想替自己的男人出气,可不是给他找麻烦。

    李国舅走了。带着正吞噬着他的精血,在他体内潜伏、壮大着的蛊虫,而葫县则彻底换了一副局面。一直以来。葫县都是枝强干弱,正印无权,现在似乎还是这样,因为所有人最在意的人是叶小天。

    但是叶小天现在必须偃旗息鼓,一则他受了伤,虽然伤势不重。但那伤势显然不易在养好之前出来活动。再者,他现在是代理县丞。需要等候正式的任命,这种时候不宜多生风波。每个做官的人都明白,这种时候能多低调就该多低调,权位还没到手就开始张牙舞爪的人难成大器。

    而这时候,王主簿也异常的低调。徐伯夷败的太惨了,从一个堂堂皇皇的八品县丞,直接变成了一名逃犯,葫县政坛必然面临一场新的大洗牌,他作为失败者的盟友,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失去一部分权力是必然的,能蜇伏下来就是胜利。

    当然,王主簿这时候也并非什么都不做,徐伯夷沦为钦犯,继而变成逃犯后,徐伯夷一脉的势力马上瓦解了,以前从未投靠过叶小天的人,这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叶小天示忠了。每天往叶府拜访的人络络不绝,据说叶家的门子若晓生昨天刚找了一个木匠和一个铜铁匠回去,说是要打造一个结实点儿的门槛,原来的已经快被踩平了。

    至于先前投靠过叶小天,在叶小天去金陵后又投靠了徐伯夷的那些人就尴尬了,他们没有脸面再投靠叶小天,叶小天也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朝秦暮楚,否则如何保证其他人的忠诚?

    所以,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花晴风,要么是王主簿。而花晴风……,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有许多人不看好他,所以这些人就分化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投到了花晴风门下,一部分投靠了王主簿。

    花晴风肯接收这些人并不稀奇,王主簿这时候还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却不免令许多人啧啧称奇了:徐伯夷都不是叶大人的对手,王主簿还敢接收徐伯夷的旧部,他就不怕触怒叶小天吗?

    但是真正明白些门道的人,却不得不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王主簿暂时蜇伏,甚至让出一部分权力,这只是斗争失败的必然结果,在官场上其实是一种常态。

    徐伯夷作为葫县的二把手,奈何不了叶小天这个四把手,同样的,如今成为代理二把手的叶小天,又何尝能奈何得了王主簿这个三把手?除非他能抓住王宁的小辫子,否则王宁虽然败了,他又能把王宁怎么样。

    有了这个底气,王主簿怎么能不接收徐伯夷的旧部?他连徐伯夷的旧部都不敢接收的话,谁还相信他有能力跟叶小天斗?那时还有谁来依附他,恐怕就连本就忠于他的人都要生出异心。

    所以,这不仅是王主簿尽量扩大自己力量的一个机会,同时也是提升他这一脉的士气。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官场上更是。今日的失败,并不代表来日就不能胜利。

    而投奔他的人,在纷纭变幻的葫县官场上至少也是站过两次队的人了。他们既然投靠过来,就没有机会再做出另一次选择,只能死心踏地的跟着王主簿走,这样一群忠诚可靠的人,王主簿哪有道理不收?

    投靠王主簿的这些人中,以李云聪为首。李云聪是文人,王主簿也是文人。王主簿奉行的是中庸之道,而李云聪也不是太激进的性子。只是他的旧主:叶小天和徐伯夷都是激进的人,他在这些人手下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特长,只能做一个喊打喊杀的喽罗,如今投靠了王主簿。还是挺受王主簿器重的。

    叶小天低调,王主簿更低调,花知县却高调的不得了。这两个人都歇菜了,他这位大当家理所当然地要挑起大梁来。于是,坐堂审案、征收钱粮、劝课农桑,督促教学、修缮驿道、维持治安,还要配合景千户抓贼,花知县成了大忙人,忙的八脚蜘蛛一般团团成转。

    “呼……”

    拖着两脚泥的花知县走进花厅。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袍角已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都来不及脱。他真的是太疲惫了,这天无三日晴的地方。还真是不刮风就下雨,如此一来给驿道修缮增加了太多的困难。

    花知县干实事的能力确实太……,也就只好以勤补拙了,可他又不是铁打的人,这一来真是累个半死。走在路上时还能撑着,一倒在椅上。简直连手指都不想挪动一下了。

    “老爷,你先喝口热茶。”

    花知县刚刚疲惫地叹了口气。雅夫人就出现了。

    女人就是这等矛盾的生物,无所作为的花晴风,她看不起。可眼见丈夫累成这般模样,她又无比心疼。苏雅把热茶放在几上,飘身转到花知县背后,轻轻为他按捏起肩膀来。

    苏雅柔声道:“妾身已经叫厨下准备饭菜了,老爷先歇歇乏儿。老爷,公事固然重要,可老爷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呀,怎么这么拼呢……”

    “没办法呀。王宁那只老狐狸蜇伏不出,不肯承担任何责任。叶县丞嘛,倒是一个难得的干才,可惜又受了伤,为夫现在怎好劳动他,总不能别人管事时井然有序,到了为夫手上就乱成一团吧,只好辛苦些了。”

    花知县拍着苏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副很无奈的语气。但是,他的眼神却非常冷漠,似乎并没有情绪的波动,他的嘴角还有一丝讥诮的笑意,只可惜苏雅站在他身后,根本看不到。

    “老爷……”

    苏雅听了心中一阵柔情涌起,忽然俯下身来,轻轻环住了花知县的脖子,饱满柔软的酥胸轻轻抵在花晴风的后脑上,花晴风意会到那里的柔软丰挺,疲乏之极的身子忽然有些燥热,像是有一股无名火,憋在身体里渲泄不出去。

    这些日子他累归累,心理上的压力更重,强要他出面承担、解决他能力之外的事情,而且是很多事情,那种心理压力着实不小。而且他还要压抑对叶小天的仇恨,如此种种,形成了强大的心理负担,如此情况下,反而对鱼水之欢有了特别强烈的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缠绵很显然可以放松他的身心。

    但是,一想到苏雅原本无暇的身子已经被另一个男人玷污,一想到她蹲在桌上,曲意承欢地取悦那个男人的恶心场面,花晴风就觉得她很脏,根本不想再碰她。叶小天,他可以慢慢计划,等叶小天的利用价值用光再处理,可这个贱妇怎么办?

    花晴风靠进苏雅怀里,半眯着眼睛,轻轻抚摸着苏雅柔软的手掌,轻声道:“雅儿,为夫想……纳个妾。”

    苏雅身子微微一僵。花晴风叹了口气,道:“雅儿,你我成亲这么久了,还一如所出,我……,我不能对不起花家的列祖列宗呀,而且,我也想有个孩子承欢膝下。”

    他轻轻转过身,望着苏雅,真诚地道:“你放心,我最疼的肯定是你,永远是你。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等孩子生下来,肯定是要由你来抚养的,他是咱们两个人的孩子。”

    苏雅默默地垂下了头,多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爱,她当然不情愿。可是一则她从小所受的教育都在告诉她,遵从丈夫的意见才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再者她也考虑到,这么久了,确实一无所出,万一……真是自己的原因呢?

    以前丈夫不纳妾,自己父亲送他的那个妾也在证实不能怀孕后被转卖了,没有留在花家,并不是因为她的坚持,而是她父亲的态度和丈夫的决定,可那是因为苏家对丈夫有栽培之恩,正是靠着花家的钱,他才能读书做官。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才造成他懦弱的个性和不自信,才一次次被下属后来居上,把他架空成一个傀儡吧,有钱不等于有权,丈夫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官了,花家对他的影响力正在渐渐削弱。

    自己确实没有子嗣,如果强要阻止,会不会反而因此失去丈夫的宠爱。只要他能走出阴影,树立信心,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比什么都好,只是纳个妾又有什么呢?

    犹豫良久,苏雅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娘子!”

    花晴风开心地握紧她的手:“你放心,为夫是不会负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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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互惠

    景千户得了叶小天一计,兴冲冲地赶去排兵布阵了。花知县自然也是不遗余力地配合,虽说让叶小天分润了一些功劳,可总也好过自己没有功劳,想多捞些功绩,在这件事上就得全力以赴。

    花知县和景千户按照叶小天的计策秘密部署起来,此时叶小天家里又迎来了另一位贵客。这位贵客带着二十多名山苗武士,从深山中来,正是蛊神教派来探望尊者的那位长老----衣波佬。

    衣波是蛊神教内部争权,两大长老相继过世后新进位的,虽说他的年纪比较年轻,那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长老而言,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马上就满一甲子了。

    叶小天对这些蛊神教派来的人照顾的非常周到,单独辟了一所宅院,准备给他们居住。衣波长老由冬长老陪同着,率领众武士进入叶府,但见门楣广大,气派非凡,尤其是庭前一眼间歇泉,更增瑰丽。

    一路走去,凤阁鸾楼,雕栏画槛,丝幛绮窗,极尽华尽,再衬着一处处修丛鲜花,仿佛人间仙境一般。衣波长老年轻时曾游历过天下,好歹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他带来的那些武士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持着简陋的弓矛,赤着双脚,一个个仿佛深山野人一般,见此情景却不免满是惊奇与新鲜。

    他们只道尊者在世间游历,远不及在山中逍遥,尤其是听说尊者还险险被人陷害。遭致牢狱之灾,在这些神殿武士心中,尊者如今不知正受着何等苦楚。需要他们去解救,谁料尊者正置身天堂。

    神殿当然是一幢极其宏伟壮观的建筑,可整个生苗聚居区也就只有这么一座拿得出手的建筑,而且那是尊者和神妃、长老们的居处。神殿之外,就算是各部落的首领,住的房舍与普通山民也没有什么质的区别,顶多是广大一些、结实一些。这样精心雕饰的园林屋舍,在头一回出山的武士们眼中可是闻所未闻的。

    沿着曲径幽深的长廊。一路尽是朱阁绮户,路上所遇的仆佣侍婢都停下来向他们友善地微笑致意,在这些山中武士眼中,就算是这些下人们的衣裳。都是那么的华美,要知道,就算是衣波长老身上那袭黑袍,也不过是山中女子织就的粗布衣裳,质料和手工是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

    甍脊高起,飞檐翘角,碧瓦红灯,气象华丽。一进院落,便是一座极华丽的楼阁。大门的正上方一块金字楷书匾额,上书:“绮芳楼”三字。叶小天就在楼中相候,衣波长老连忙站定。整束袍服,率领众武士恭谨地踏进门去。

    迈过高高的金光闪闪的包铜门槛,就见好生华丽的一座大厅,八根庭柱,漆成朱红,闪闪发亮。两侧有画屏隔断,正前方左右各有官帽椅两张。几案一副,正前方墙上有字有画,墙下一张几案两副座椅,都是黄花梨的原木打造,形式古朴典雅,叶小天穿着一袭青色直裰,坦然就坐。

    衣波长老赶紧趋前两步,欠身施礼:“属下衣波,见过尊者!”

    众武士们一见叶小天神情激动之极,他们一进厅堂,就被如此富丽堂皇的大厅晃迷了眼睛,但是对于尊者的敬畏,使得他们迅速收敛了心神,一见长老施礼,连忙上前单膝跪倒,行觐见大礼。

    “哈哈哈,都起来吧,不必客气。衣波长老请起,请坐!”

    冬长老早就习惯了与叶小天相处,对于叶府的奢华也是见惯不怪了,所以并没有衣波长老的紧张局促,他微笑着向衣波长老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二人便一左一右在椅上坐了。

    众武士赶紧分列左右,在他们身后站定,武士们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的尊者。在这些虔诚的神教武士心中,他们的尊者可是最接近神的人。

    两个清纯可爱的小丫环轻盈地走进厅来,仿佛一对翩跹入堂的小燕子,为冬长老和衣波长老各自奉上一杯香茗,又翩然退下。

    衣波长老暗自赞叹,尊者府上可比神殿还要奢华许多,瞧这些小丫环,也是训练有素,斯文有礼,山中可是见不到这般景致。这时那香茗散发出淡淡清香,嗅入鼻端,更是令人飘飘欲仙,衣波长老不由精神一振,这样的好茶,他在山里是吃不到的。

    衣波长老已经知道叶小天先前被押赴金陵的事,这次来又听冬长老说过前几日刚刚遇刺,所以向叶小天问候致意一番后,马上神情严肃地向叶小天提出,必须要派一批武士负责尊者的安全,他这次带来的武士就是从神殿特意挑选出来的最出色的战士。

    衣波长老早听众长老们提过,他们这位年轻的尊者不喜约束,恐怕不会答应留人拱卫,所以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得让叶小天答应,如果尊者一意孤行,他就以死相谏,总之绝不能让尊者独自置身世间冒险。

    叶小天听了他的话,含笑点点头,道:“这是众长老的美意啊,本尊也不想让你们整天提心吊胆的,再说,身边有些合用的人也是好的,呵呵,这些武士们就留下好了。”

    衣波长老打量着对面的一根厅柱,正在核计一头碰上去会不会死得干脆一些,不料叶小天竟答应的这么干脆,衣波不由呆了一呆。那些武士们听说可以留在尊者身边,更是大喜若狂,立即跪倒叩谢尊者大恩。

    叶小天笑道:“好啦好啦,既然到了这世俗之间,就得遵守世俗间的规矩,不要时时刻刻这么拘束,你们今后也不要称我为尊者,本尊的身份在世俗间可是保密的,都起来吧。”

    叶小天唤起那些武士。又对衣波长老道:“欣闻长老要来,本尊也甚欢喜,已经备下酒宴。走吧,咱们边吃边谈。”跟尊者同席饮宴?衣波长老惶恐地道:“尊者,这……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叶小天摆摆手道:“哎!入乡随俗嘛,衣波长老,你就不要客气啦。请!”叶小天说着已经当先走去,衣波长老无奈,只好随后跟上。冬长老对那些武士们道:“侧厢业已备下酒宴,你们自去享用吧。”

    叶小娘子从门外转了进来。向众武士微笑道:“诸位,请随我来!”这些武士不仅忠诚可靠,武艺高强,而且为了能够在世俗间为尊者所用。所以个个都会说汉话,自然听得懂叶小娘子的话。

    衣波长老绕过画屏,就见这里又自成一方天地,四下雕栏尽开,窗外鸟语花香。厅堂上单独摆着一张花梨木的圆桌,叶小天已在上首坦然坐下,衣波长老连忙施礼,在侧首小心翼翼地坐定。

    冬长老的师傅如今还活着,是八大长老之一。他这个长老是叶小天这么随口叫着的,他的地位身份此时比衣波还差了一大截,所以直待衣波坐定。冬长老才在下首坐下。

    叶小天吩咐一声,一排俊俏小丫环便似穿花蝴蝶一般翩跹而入,流水般送上各色佳肴,或咸或甜、各色海味山珍,水陆珍馐,大多是衣波长老闻所未闻。就连那各色食具都是精美异常。

    在武士们用餐的地方,菜肴虽不及衣波长老享用的精华。却也是极其丰富,至少对这些纯朴的山里汉子们来说,他们从来没有吃过如此丰盛、如此美味的东西。

    看着大快朵颐的衣波长老,叶小天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原本他对于想把他困在深山老林里安份当尊者的蛊神教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是这样显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总有一天他还是要乖乖回去。

    而且,他想在世俗间有一番发展,离不开蛊神教这份助力,可蛊神教一向又是极为保守的,他们退缩在深山里,不愿意与世俗社会有太多接触。这样显然不能成为他的臂助。

    一股保守的、与世隔绝的力量,即便他们的长老都要到世间历练,了解世间的变化,就不会被世人抛弃么?那些信奉蛊神教的人始终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愚昧而原始的,这样固然容易统治,可总有一天害人害己,被人类社会远远地抛在后面,要么毁灭,要么成为贫穷的、毫无价值的人类附庸,让人们像看猴子一样用猎奇的目光拿他们当笑话。

    总有一天,那些虔诚信奉他的人和他的后人,要不可避免地面对这个世界,崇山峻岭以及蛊术小道,阻挡不了世俗渐渐向深山渗透的脚步,成为不了保护他们的屏障,那时候再想起要融入这个世界,就只能永远落后于这个世界。

    与世隔绝的结果,只能是让统治者们自私而愚蠢地享用一段时间的荣耀,不管是从他个人发展的需要来看,还是从他身为尊者的责任来看,叶小天都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引导他们走出来。

    而这一切,就从衣波长老和这些武士们开始吧,先让他们接触文明,享用文明,当他们习惯了世俗间的文明,他们还能忍受深山老林的落后、愚昧与贫穷吗?

    想到自己为他们准备的剪裁合体、质料柔软的新衣,想到自己为他们准备的宽敞明亮、寝居舒适的房舍,叶小天愉快地笑起来,他轻轻三击掌,侧廊便有丝竹乐起,几位舞娘翩翩而入,他雇来的舞乐班子开始载歌载舞了。

    这时候,山贼们决定出山了,他们打算再做一票就流窜到别的地方继续逍遥。他们已经打听到,那位景千户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劳而无功,朝廷已经震怒,勒令他去南京候参,而驿道上依旧有络绎不绝的财富在流动。

    绮芳楼中,看到衣波长老满面新奇而欣赏的表情,叶小天笑的更愉快了,就像一只刚刚偷到两只鸡的小狐狸般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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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2章 智取

    “都他娘的给我安份着些,老老实实蹲在家里,老子们是来求财的,做完这笔买卖就走,只要你们老实着点就不会有事!”

    一个貌相粗犷的大汉提着刀子恶狠狠说罢,“哐”地一声踢上了柴门,院中传出“汪汪”的几声狗叫。

    这个小村不大,以村中大姓为村名,就叫丁家村,丁家村一共只有十一户人家,就在这驿道边上生活,靠着几亩山田以及在驿道上摆卖茶水和野果为生。山贼们此刻已经占领了这个小村庄,栖息于此,等着军需物资过境。

    小村接近驿道,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都趁这大批军资过境需要各种人手的难得机会,跑到驿路上赚钱去了,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因此才没有妇人被山贼淫辱的事情发生。

    不过,留守村民为数不多的钱财还是被山贼们劫掳一空了。长风提着一只老母鸡从一户人家里出来,那是这户人家养的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老两口儿站在门口,心疼地看着那只母鸡,敢怒而不敢言。

    “哈哈,快些,快些,生火,咱们今儿开开荤!”木恩一见眉开眼笑,旁边就是柴禾垛,扯过几把来生着了火,把那鸡剁了一刀,拔毛开膛,也不清洗,带着血就穿在叉子上,不一会儿就烤得香气扑鼻。

    |长|风|文学 [c][f][w][x].net    旁边几个山贼看着那烤鸡馋诞欲滴,但是只有长风能坐在木恩身边一起享用,因为这伙山贼里面他们两个是头目,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口福。

    “小白,过来过来……”

    木恩忽然招呼了一声,一个蓬头垢面,怀里抱了把长矛的男人听见呼唤,向他们走过来。长风一把将他拉过来,摁在自己身边。扯下一大块香喷喷的鸡肉,递给他道:“喏,拿着。”

    “谢谢长风哥,谢谢木恩哥。”

    小白露出诌媚的笑容,嗅着那扑鼻的香气,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口咬下去,他的泪都差点儿下来,好香啊!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肉了!曾几何时,我可是堂堂一县县丞……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死不如赖活着!小白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旁边那些山贼瞧在眼里心中好不羡慕,可这事儿还真羡慕不来,谁让人家是木头领和二头领宠爱的“女人”呢。

    “快点快点,前方传来消息,官府辎重马上就到。大当家的吩咐,各路人马准备动手!”正吃着,突然一个山贼远远跑来。大声嚷嚷着,徐伯夷直了直脖子,努力吞下口中的鸡肉,噎得直打嗝。

    长风刚刚站起来。忽听一阵号角声响起:“呜~~~~呜~~~呜呜呜~~~~”

    长风大吃一惊,失声道:“哪来的号角?”

    木恩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变色道:“不好!有官兵!”随着声音,就见无数的官兵从山坡上、山坳里滚滚而来。当中有人打着一杆大旗,上面赫然是一个大大的“景”字!

    “嗝儿!”

    徐伯夷又打了个嗝,茫茫然地站在那儿。整个人都傻了。

    ※※※※※※※※※※※※※※※※※※※※※※※※※

    “尊者,人世间的富贵荣华,哪及得上侍奉蛊神的荣耀。属下以为,尊者在尘世间的历练不应过久,神教不可无主啊!再有个三年两载,尊者就该返回神教才是。”

    一得着机会,衣波佬便劝说叶小天一番,每回叶小天都是随口搪塞过去。此时二人吃着茶,躺在后宅大树下的逍遥椅上,吱吱嘎嘎的甚是悠闲。

    叶小天瞄了一眼衣波佬,还是一袭黑袍,不过那质料可是上等的丝绸,内衬着雪白的中单,那是质料极佳的松江布。挽发的簪子也早不是那根陈旧的枣木簪子了,而是一根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

    叶小天微微一笑,不知不觉间,衣波佬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享受,虽然他依旧不忘使命,时不时地就劝说一番,可是只怕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他正在发生的转变吧。

    叶小天在有意的培养他的习惯。他是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也应该是最容易接受外间事物的一个。躲在深山老林里,纵然守着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思呢?权柄财势,如果不能有世俗做对比,又有什么意义?

    不远处,肃手站立着几名生苗侍卫,叶小天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武功了,因为每天早上他们都在后宅演武习练,他们的功夫绝无花哨,都是真正的杀人技艺,简单、迅捷、有效,身边有这样的人拱卫着,能暗算他的人便微乎其微了。

    现在,他们那长满老茧的双脚都穿上了皂面皮靴,身上都穿着剪裁得体、松软透气的棉布武服,腰间扎着牛皮质料、做工精美的腰带,看起来英姿飒爽,哪里还有一点刚出山时那种野人般的味道。

    “嗯!差不多的时候,我就轮换一批,只要在这里待上两个月,我就不信他们还会喜欢山里的那种生活。久而久之,这些武士就会成为我走出大山的最坚定支持者。”

    叶小天暗暗想着,衣波佬见尊者不以为然,只能苦笑一声,道:“尊者身体已经好得多了,属下也就放心了,属下打算明日就回神殿,众长老们都牵挂着尊者呢,早点捎信回去,也好叫他们放心。”

    “不急……”

    叶小天笑眯眯地道:“本尊给长老们准备了些礼物,还需几天才能置办齐全,到时候衣波长老再回去,正好给他们捎去。另外,你记得再请一位长老过来,本尊正在红尘历练,不能返回神殿,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和各位长老多熟悉一下,也可以通过你们对神教多些了解。”

    对于这一点,衣波长老倒是乐见其成的,于是欣然答应一声。

    “老爷,衣波长老,你们请吃些水果。”哚妮笑眯眯地说着走来,旁边陪着桃四娘,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捧着两盘洗的水灵灵的水果。

    哚妮腆着肚子,一手扶腰,脚步蹒跚。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看着已经显怀了。莫非哚妮怀了小小天?非也,非也,就算真怀上了,哪有这么快就隆起来的,只不过衣波长老刚到叶府,哚妮就往怀里塞了个小枕头。

    叶小天初见她这副模样时,不禁吓了一跳。可当着衣波长老的面又不便露出惊讶之色。事后向她问起。哚妮吞吞吐吐的解释说,是怕没有完成长老交待的使命,会受到长老责备。

    叶小天是何等样人,脑筋微微一转,也就猜出她的心思了,叶小天只觉好笑,便也由得她去了。如今看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叶小天倒真有些热切起来,如果哚妮是真的有了身孕该多好。

    当然。叶大官人如今还是黄金王老五确实是黄金王老五,只要他还没有娶妻,那他就是单身,妾是不作数的。作为一个黄金王老五。尚未娶妻,妾先生子,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他将来的择偶。因为有些人家是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已经有了庶长子的人家的。

    但叶小天并不大在意这一点,他相信莹莹也不会。更何况。一个人最难走出的就是第一步,他现在既然已经连凝儿都接受了,而无论是展家还是夏家。都不可能让自己家的闺女做小,这可是一个很难克服的困难。有这样一座高山横在那儿,还顾忌前边再多上一道土坡么?管他嫡子庶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叶小天一直就是一个很在乎家、很在乎亲情的男人。

    叶小天刚拈起一颗荔枝,华云飞就兴冲冲地闯进了后院,大声道:“大哥,大哥,大喜呀,官兵大捷,景千户斩首数百,全歼山贼,不但夺回了被掳走的辎重,还……”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都向他那边望去,一眼看见桃四娘,华云飞忽然有些不自在,声音顿时小了。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被桃四娘抱着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令他一见到桃四娘便有些手足无措。

    桃四娘见到华云飞,脸儿顿时也是一红,悄悄垂下头去,整齐细密的眼睫毛轻轻掩住了那双温柔贤淑的眸子。但是那双垂下去望着脚尖的眼睛,分明还是有一抹余光正悄悄地瞟着华云飞。

    正因为华云飞意识到了,所以他更加的手足无措。经过那一日后,他已经很难把桃四娘当成一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而是……一个女人。那个拥抱,在他的记忆里是那么温暖,常常令他难以自己。

    叶小天欣然站起,问道:“景千户大获全胜?”

    华云飞趁机从桃四娘身上抽离了注意力,对叶小天道:“是!巡检司官兵配合景千户的人马,把那伙山贼引入埋伏圈,一通厮杀,那些乌合之众哪能与官兵正面对抗,只杀得落花流水,逃走的十不存一!

    大哥,你还真说对了,他们先前抢走的那批辎重真的尚未来得及变卖,这一下不但夺回了辎重,而且还全歼了山贼,改过为功,景千户都笑得合不拢嘴了,他说回头一定到府上亲自向大哥道谢呢。”

    “哈哈哈……”

    叶小天大笑起来,叉着腰,洋洋得意对哚妮吹嘘道:“怎么样,你家相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厉害吧?”

    丁家村外,打扫战场已经进入了尾声,活捉的山贼都被反绑了串成串儿,押在一处山劫里。一个军官匆匆赶到山坡上,对景千户道:“千户大人,咱们一共斩获人头两百四十七颗,俘虏山贼五十零九人,这些俘卧虏该如何处治?”

    景千户往山劫里看了看,冷冷地道:“全都阉了,送入宫中为奴。有捱不过宫刑死掉的,就砍了人头充到斩获的人头里去!”

    那军官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大朝朝的时候,宦官的主要来源就是被打败的敌军将士或者造反者的家属,其次是向朝鲜等属国索要,因为家境贫穷活不下去而自阉入宫的内侍最少。

    像有名的大太监郑和以及汪直,都是作为造反者家眷受到牵连,被阉入宫的,但是这些山贼都已是成年人,而且军人又不是专业的宫刑师傅,在他们粗暴的手法下,这些山贼里面能侥幸活下来的能有多少呢?可……谁在乎!

    “小白”徐伯夷被反绑着双手,失魂落魄地挤在山贼堆里,眼见大群的官兵围过来,纷纷拔出佩刀,徐伯夷只当是要被杀头了,只吓得簌簌发抖,裤裆一热,一股水流就染湿了衣袍。可是随即他就发现,原来他即将遭遇到的,将是比死还难受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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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播种

    播州,杨天王的府邸。

    自唐僖宗乾符三年至今,历经无数王朝,这里的主人始终只有一个,杨氏。

    杨家的府邸已经不能用府邸来形容了,大明的宫殿也不过是在元朝的大都基础上建成的,而杨家的府邸却是自唐朝末年便不断扩建翻修,绵延至今,偌大的府邸沉淀的是无尽的岁月。

    那墙根一块不起眼的青砖,可能是唐朝时候所垒,那院角一株银柏,可能是宋朝年间手植,庭前池畔的几株奇花,可能是元朝时候移栽,一点一滴,压缩的是一个时空。

    广厦万间或可用来评碱家府邸的博大,尽管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房间,但是从空中俯瞰下去,那一片片青黛色的屋檐,恰似绵延不断的龙鳞,能够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在这条盘龙身上,那片最大最灿烂的“龙鳞”之下,便是一幢古老的大屋,障子门、深黄色的地板、矮几矮榻,高齿木屐,一应物事都是唐朝时候的风格。宽大的卧榻上,杨应龙盘膝而坐,手中展着一封信。

    “呵呵……”

    杨应龙英俊迷人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让女人为之着迷的微笑,他轻轻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弹了弹手上的信,自语道:“这个清清啊,她真以为我会把全部的赌注压在女儿@长@风@文学 身上?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今日他最珍视的,来日可能弃如鄙履,如果有一天他能成长到我今天这样的地位,不要说一个女人,就算是亲生骨肉又算什么?很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又岂能为一个女子而左右。”

    杨应龙轻轻叹了口气,慵懒地侧躺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有蛊神教做后盾的他,究竟能走多远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

    如果罗大亨听到杨应龙这句话,或许会大叫一声:“杨应龙,你抄袭我!”尽管他真正的口头禅是“我的玛雅!”

    “我的玛雅,你可别吓我……”

    罗大亨脸色苍白,额头颊上爬满了汗珠。妞妞捂着隆起的肚子,吃力地呻吟着对罗大亨道:“我没事儿,只是刚刚险险跌上一跤,有点岔气儿。”

    “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呢。你看你的脸色都这么难看了……”

    罗大亨满屋乱转,急急询问丫环:“岳母大人呢?”

    小丫环怯怯地答道:“老夫人去庙里进香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来人呐,来人呐,快备车,我要送娘子去看郎中。”

    妞妞忍着痛安慰道:“大亨,你别急,我真没事。”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一辆车子从大亨的家里驶出来。拉车的正是一身肥肉的罗大亨。家里的驴车载老夫人去庙里上香了,家里车子倒还有一辆,可惜没有骡马。如果现去店里调用,又或者去请郎中上门。总要有个去返的过程,大亨可不敢耽搁,情急之下干脆拉着车子出了门。

    罗大亨着实胖了些,再加上焦急。颤动着一身肥肉走不多远就是一头一脸的汗,街头行人看见他这副形象,不由得窃窃私语。如今大亨在葫县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很多人都认识这位招财猪似的大亨老爷,可他这么狼狈的模样还是头一回见。

    洪百川捻着佛珠,一步三摇地走在街上,看见了熟人,常是念声佛号,微笑致意。洪百川多年前便潜伏在贵州,自有其重要使命,这次帮官兵的忙查找山贼下落只是顺手而为,帮到了他也无法居功,还得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把消息送与军方,如今没有用到他们,自然也不必说与谁知道。

    忽然,洪百川站住脚步,愕然看向前方。他看到罗大亨抓着两条车辕,正奋力地向前奔跑着,可惜他实在是太肥胖了,自重太大,看他的表情好似地狂奔,可车子的速度实在是……

    洪百川目光一闪,又看到了斜卧在车上的妞妞,她捂着肚子,鼙着眉儿,还在气喘吁吁地解劝罗大亨:“大亨,人家真的没有事,你别担心,别跑这么快,会累坏的。”

    大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妞妞的呼喊声也是时远时近,他那庞大的身躯,真是拖累了他的速度,虽然他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我……一定得节食减肥!”罗大亨一边咬牙切齿地跑着,一边暗暗发誓。

    忽然,他觉得身上一轻,紧跟着肋下被人架了一下,庞大的身子“呼”地一声飞了起来,跃起一人多高,却稳稳地落在路边,架他离开的人不但力气奇大,这使力的技巧也是神乎其神。

    罗大亨怔了怔,定晴一看,只见洪老爷子站在车旁,一手扣着车辕,横了他一眼,冷冷斥道:“别站下,往前走,气息匀了再歇着!”说完迈开双腿,飞也似地向前跑去,他一手抓着车辕,那车却走得又快又稳,毫不颠簸。

    罗大亨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半晌才突地反应过来,扯开嗓门喊叫起来:“爹!你别走啊,你知道我要拉妞妞去哪儿啊?爹!爹!”这一下他想歇也不成了,罗大亨迈开大步便追了上去。

    洪百川一看那场面,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立即拉着车直奔县里妇科医术最好的常先生的药铺,妞妞一见公公在前边拉车,不禁又窘又怕,可又不敢出声,只好忐忑地坐着,腹中那股难受劲儿也不觉明显了。

    罗大亨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常家药铺。慈眉善目的常老先生正捻着胡须跟洪百川说话:“呵呵,不妨事的,这位小娘子只是行动不慎,动了胎气。静养就好,如果洪员外不放心,那就按老夫开的方子,再给她服些安胎宁神的药就行了。”

    罗大亨呼呼地喘着粗气走进去,叫道:“爹!妞妞呢?”

    洪百川没理他,谢过了常先生,板着脸从屋里出来。罗大亨又追上去,道:“爹,妞妞呢?”

    洪百川冷哼一声。乜着他道:“怎么有了老婆,就不要你爹了是不是?给我回家去!”

    “我不!”罗大亨把脖子一梗,倔强地道:“你不认妞妞,我就不认你!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洪百川冷冷地道:“你爱回不回,就你这样的笨蛋,能让我孙子平安降生吗?老夫回家守着我孙子去。”

    “啊?”罗大亨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喜不自禁地追上去,道:“爹,你认妞妞啦?哎呀。我……我跟爹回去,那我岳母大人怎么办,她孤身一人的……”

    洪百川没好气地回过头,冲他吼道:“老子养得起你这头猪,还养不起一个老妇人吗?”

    洪百川扬长而去,罗大亨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一声欢呼,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

    衣波长老终于踏上了归程,与他一同返回神殿的有六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那是叶小天送给诸位长老的礼物。

    走的时候,衣波长老竟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衣波长老认为。这是因为他想侍奉在尊者身边,以便离伟大的蛊神更近一步。

    叶小天微笑地看着衣波长老踏上归程,他看到衣波长老走出很远还在回首张望,他也看到了那六名随衣波长老返回神殿的武士。目中满是对其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同伴的羡慕。

    种子已经播下,总有一天它会发芽。

    当衣波长老的身影终于消失的时候,哚妮松了口气。悄悄从怀里拽出一个枕头,肚皮立即瘪了下去。叶小天看在眼里,不禁会心一笑,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别担心,咱们勤快点播种,总能结出果子的。”

    哚妮轻轻啐了他一口,红晕满颊,迎着阳光和山色,那晕红的俏脸恰似一朵天雨洗过的桃花。

    ……

    葫县驿站里清静了许多。云南战事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虽然缅王骁勇善战,麾下更有象兵无数,可是以缅甸国力,怎么可能同明帝国这等庞然大物相比?无论是比军力还是比经济,两国可谓云泥之别。

    如果是大明进攻缅甸,或者他还可以依托地利、人和,以持久战和游击战术把这个庞然大物拖进泥潭,可如今是他狂妄地进攻大明,客场作战,优势发挥不出来,实力又不及大明,那就注定要失败了。

    刘綎、邓子龙两位仁兄一个比一个猛,他们一到云南就在姚关大败缅军主力,接着邓子龙在三尖山给设伏的缅军来了个反包围,把他们一下子包了饺子,湾甸、耿马等地区被邓子龙一一收复。

    邓子龙这边打了大胜仗,刘綎那边更是凶猛,刘綎挥舞着大刀片子一路杀到陇川,陇川守将立马投降,刘綎兵分三路又进攻蛮莫(今天缅甸八莫),蛮莫土司也果断投降。

    刘綎势如破竹,继续猛打猛冲,孟养司和木邦司的两位土司老爷当机立断,果断投降。大明失土至此已全部收回,可刘綎还不罢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能打过来,我就不能打过去么?

    所以刘綎撵着缅军的屁股一头杀进了缅甸,直扑阿瓦城。阿瓦守将莽灼本来就跟缅王不和,一瞧刘大刀如此凶猛,还率领万马千军,单挑自己不是对手,群殴也不是对手,就算是比读书识字……他是文盲。

    于是,不等刘綎打到跟前,莽灼就开始准备了,等刘綎赶到时,莽灼站在城门口,路边搭着彩棚、百姓敲着锣鼓,地上还捆着十几口大肥猪,莽大人把投降兼犒赏三军的事一口气全办了。

    这种情况下,在云南全境已经完全平息了战事,对于军需物资的消耗也就降低下来,承担护路职责的葫县上下自然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已经累得脱了层皮的花知县终于搬回了县衙,赵驿丞也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此时,任命叶小天为葫县县丞的吏部公函,终于传到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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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合纵

    杨应龙的回信只有寥寥的两行字,潜清清翻来覆去,直到将那信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下来,才把信毁掉。

    杨应龙信上对她提出的问题只字未作回答,只是交待赵文远一定要牢牢掌控驿道,不求闻达,不求显赫,只要实际的掌控,必要的时候,哪怕暗中培养一支黑道势力也可以。

    清清作为杨应龙的心腹,知道自己这位主人心胸有多大,志向有多高,更清楚他为什么要掌握驿道,但是数十万生苗,只要掌握在手,就是一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强大武装,对于杨应龙来说,其重要性远在驿道之上,为何主人却没有一字指示呢。

    没有指示,也是一种指示,潜清清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也许她心中已经揣摩出了一些想法,可是并非杨应龙清楚明白地指出来,潜清清又岂敢武断。这时候,赵文远持着一份加了火漆的公函走进来,向她扬了扬,道:“吏部行文,从题目上看,叶小天这个县丞的位置是坐定了。”

    杨应龙让潜清清配合他的时候,赵文远还以为自己艳福不浅,谁料这潜清清彪悍的很,差点儿把他给废了,赵文远对她并没有支配的权力,实际上潜清清反倒像是他的监军,赵文远自然奈何不了清清,从此再也不敢打她主意。

    `长`风`文学`www`cfwx`net 不过潜清清买来的两个小丫环却相继被他给偷吃了,赵文远是官,生得又貌相英俊,两个小丫环上赶着迎合,巴不得讨得他的喜欢,被他纳为妾室。潜清清对此并不理会。

    这对“夫妻”从此一直是各行各事,从那以后赵文远轻易也绝不进潜清清的房间,只要他来。必定是有事。潜清清正揣摩土司大人用意,听赵文远这么一说,心中不由一动。

    潜清清暗想:“多做多错,不做同样会被主人责罚。现在又不清楚主人的真正用意,这个度实难把握,但我只要把持大的方向不变,凡事都往与叶小天保持良好关系上做,那总不会错的。”

    想到这里,潜清清对赵文远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脸,道:“果不期然。这个位子他还真是坐定了。这等喜事,自当恭贺一番,你叫人把行文送到县衙去吧,咱们两个登门向他道喜去。”

    “好!”

    赵文远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首看了潜清清一眼,神气透着些古怪。潜清清站起身,正要去梳妆打扮一番。更换出行的衣服,瞧见赵文远的脸色,不禁问道:“还有什么事?”

    赵文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潜清清望着赵文远的背影,纳罕地道:“古古怪怪的,这是做什么?”

    赵文远一路走一路想:“莫非土司大人让潜清清来,是为了让她色.诱叶小天吗?不对啊。如果是那样,叫她扮成我的妹子岂不更好,总不会是土司大人好人.妻。便以为那叶小天也有同样的癖好吧?”

    赵文远蓦然站住了脚步,他忽然想起市井间似乎有些关于叶小天和知县夫人之间的传闻,当时只觉荒唐无稽,可是如果是真的……,说不定这叶小天还真是和土司老爷有同样的癖好。

    赵文远转念又想到了自己身上打着极明显的播州烙印,如果潜清清扮成自己的妹子,那叶小天除非是愿意投到播州杨氏门下,否则反而绝不会沾染,但是与他的妻子偷.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哇!实在是高!”赵文远暗暗翘了翘大指,他自以为领会了杨天王的本意,心道:“既然如此,我得给他们多多制造些机会才是。如果叶小天与我娘子私通,对我不就会大开方便之门吗?哈、哈哈……”

    赵文远这个妻子实在是名不符实,所以赵文远也完全没有戴绿帽的觉悟,想到得意处,赵文远眉飞色舞,已经核计想着该如何为他们两人的苟.合制造机会了……

    ※※※※※※※※※※※※※※※※※※※※※※※※※

    吏部行文还没送到县衙,叶小天被正式任命为葫县县丞的消息就像风一般在葫县传开了。于是,马上就有大批反应灵敏的官绅向叶府赶去,上山的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叶小天开始忙碌起来,刚刚送走赵文远夫妇,一拨拨的客人便相继到访,幸好在桃四娘的调教下,叶府下人已经能够应付这样的场面,倒也忙而不乱。

    来访的客人都知道今日来只是表示一个态度,联络一下感情,不宜盘桓太久,所以常常是坐上片刻,送上礼物,便即告辞离去。继上次见红流血之后,叶小天又收了一次大礼,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丰厚的多。

    叶小天从不觉得自己是个雅人,他也会见色心喜,他也会见钱眼开。眼见那礼物越摞越高,叶小天打心眼里开心,他是穷苦人家出身,有过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苦日子,他做官虽不贪不占,但是这种送上门的好处,他还是肯笑纳的。

    没多久,叶小天的同僚下属乃至大亨这般好友,也都带了厚礼上门庆祝了,这些人里边,只有大亨不抱回报的念头,纯属是兄弟情谊,叶小天对大亨的态度自然也是不同,两兄弟坐下很是聊了一阵。

    叶小天已经听说了妞妞动了胎气,被大亨送去医治的事情,还曾备下厚礼登门探望过,自然也知道大亨两父子已经重归于好。大亨较之叶小天初见他时确实大不相同了,人都在成长,叶小天是这样,罗大亨也是这样,唯一没变,而且越来越纯净、越来越淳厚的,是他们的兄弟感情。

    叶小天忙活了大半天,贺客总算渐渐少了,像高李两寨以及巡检司这样的所在,最快也得明天才会得到消息,今天是不可能赶来庆贺了、叶小天想了想,事情既已闹得这么大,倒不好装着若无其事,应该去县衙觐见花知县才是。

    虽说他本就是花知县的下属,可原来他是典史兼着县丞职责,现在是正式的葫县二老爷,理应重新见过上官。想到这里,叶小天便换了一身衣袍,下山往县衙而去。

    县衙后宅已经单独避出了一个院落,这是花知县即将迎娶的如夫人的居处。纳妾不同于娶妻,不需要大张旗鼓,但是为了喜庆,这个院落里还是披红挂彩,精心布置了一番。

    此时,院子里正有几个仆佣搬了梯子,往门楣上挂着红绸,厅堂里花知县和王主簿则安然就坐,一团和气地说话。花晴风道:“哎呀,不过是买个妾而已,怎么敢劳动王主簿送上这样的厚礼,不敢当,不敢当啊。”

    王主簿笑道:“应该的,下官已经有九房妾了,县尊大老爷你可是头一回,理当隆重一些才是。”王主簿捋着胡子,漫不经心地道:“对了,下官来时路上听人说,叶典史已经被朝廷正式任命为县丞了?”

    “是啊!”花晴风从桌上拈起一份吏部行文,轻轻拍了拍,对王主簿道:“本县刚刚收到吏部行文,明日叶县丞就该正式走马上任了。”

    王主簿呵呵一笑,道:“这叶县丞是有福之人呐!似县尊大人这般两榜进士出身,满腹经纶,才做得七品正印。叶县丞不过举人出身,只熬了两年光景,便先典史再县丞,一跃成为本县二老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花知县淡淡一笑,道:“年轻人嘛,冲劲儿总是大一些。剿匪、治旱,这一次又一力促成易俗,提为县丞也是应该的。不过,年轻人有冲劲也就意味着思虑不周详,冲得太猛难免就会出纰漏,你我还该补过拾遗,替他把握才行。”

    王主簿心领神会,连忙欠身道:“理该如此,理该如此!”

    他就知道,叶小天斗垮了徐伯夷,一跃成为葫县名义上的二老爷,实际上的老太爷,他和花知县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现在花知县最该提防的就是叶小天,反而要拉拢他共同弹压,避免叶小天进一步坐大。时移势易,合纵连横的对象也该及时调整,这就是政坛、官场。

    ※※※※※※※※※※※※※※※※※※※※※※※※※

    叶小天赶到三堂,意外地发现王主簿也在这里。王主簿的官职要低于县丞,照理说他也该往叶府道贺才是,但是他和叶小天已经注定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这面子功夫不做也罢,还真没必要向叶小天示好。

    见到叶小天,王主簿也只淡淡一笑,倒是花晴风沉不住气,见叶小天往案上瞟了一眼,看见了王主簿送来的礼物,便笑着解释了一句:“本县纳了个小妾,谁料王主簿听说,居然送了贺礼来,太客气啦。”

    王主簿微笑道:“礼多人不怪嘛,怎么,叶县丞也是来贺县尊纳妾之喜的么?”

    叶小天道:“不错,正是为了恭喜大人再做新人,呵呵……”

    叶小天摆了摆手,两个仆人挑着一口用红绸系着的箱子走进来,花晴风推辞不过,便叫人收了,顺手拿起案上公文,对叶小天道:“叶大人,本县小登科,你叶大人却是大登科啊,本县这里有一份大大的回礼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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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十余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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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活路(求保底月票)

    叶小天明知花晴风说的是他正式就任县丞的事,可总不好在看到告身之前表现得早知其事,他佯作惊诧地道:“大人何出此言?”

    花晴风将那份公文递向叶小天,微笑道:“叶大人,你还是自己看吧。”

    叶小天早已知道那份公文的内容,可这毕竟是亲眼看到,展开公文,看着上面朱红色的印章,叶小天禁不住心情一阵激动。这几年的遭遇,此时回想起来恍若一场梦,一场离奇的梦。他的心底已经开始悄悄感激起杨霖来,如果不是杨霖把他诳出京城,他岂能有如此多姿多彩的人生?

    王主簿笑吟吟地向叶小天拱了拱手,道:“叶大人,恭喜,恭喜呀……”

    叶小天微笑着还了礼,花晴风笑眯眯地道:“明日本县便召集众同僚,当众宣布此事。叶大人,你现在已是本县佐贰官的首领了,今后还要你多多辅佐本县,咱们共同把葫县打理好,不负朝廷所托啊。”

    叶小天欠身道:“县尊大人客气了,小天虽能力低微,自当竭尽所能,辅佐大人。呃……,另外,下官想在正式就职县丞之前休沐几日,尚请县尊大人您给个假呀。”

    花晴风听了不由一怔,由代转正,这种时候,换个人定然是迫不及待地定下名份,起码得也做<长-风>文学出一副勤于公事的样子,他怎么反要休沐几日?转念一想,定是叶小天正式成为本县县丞,有许多人想要交好笼络他,他也有心大肆庆祝一番,如果已经就任,反倒不好如此随意了。

    花晴风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颔首道:“这些时日呢,你叶大人也着实辛苦了。休息几日也是应该的,嗯……那么你想休沐几天呢?”

    叶小天想了想,迟疑道:“这个……二十日,如何?”

    花晴风又是一怔,他倒不在乎叶小天休沐多久,最好休沐一辈子,永远也别来上衙,可这又是不可能的,如果任由他休沐二十天,这也太久了些。反倒显得自己这个县令无法掌控下属。

    花晴风想了想,为难地道:“叶大人呐,你也知道,我朝官员,每年休沐之期都是有限的,你若离职太久,本官不好向他人交待啊。若是县上的官员都效仿你,本官又不能一视同仁。虽说你这些时日太过辛苦,可二十天实在是太久了。嗯……十天,本县准你休沐十日,如何?叶大人,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长假啦。”

    叶小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地苦笑道:“县尊的难处,下官自然也是省得的。十日……那就十日吧!”

    ……

    赵文远和潜清清离开叶府后,没有径回驿站。既然到了县上。少不得要去十字大街走走。潜清清是女人,而女人没有不爱逛街的,赵文远一路陪同。这对表面夫妻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琴瑟合鸣”的味道了。

    潜清清在十字大街逛了约摸一个多时辰,买了些东西,这才兴尽而归。“夫妇”二人回转驿站,刚进大门,就有一个驿卒跑过来禀报:“驿丞大人,谢氏车马行的谢传风求见,已经等您半天了。”

    赵文远和潜清清对望了一眼,潜清清眉梢向他一挑,瞧来妖妖娆娆,娇媚可人。赵文远心头怦然一跳,不觉避开了她的目光,这女人平时要么清冷如霜,要么英姿飒爽,偶现女儿家的妩媚时,当真迷人之极,可惜了,这等尤物,自己却无福享受。

    赵文远挥了挥手,示意那驿卒退下,似笑非笑地对潜清清道:“眼看着徐伯夷倒了,这谢传来又想来抱我的大腿啦。”

    潜清清撇撇嘴道:“我们有常自在,何必再招揽他?他和叶小天素有仇隙,如今叶小天正如日中天,除非你想与叶小天生出芥蒂,否则,此人不能容留!”

    赵文远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我去回绝他。”

    潜清清颔首道:“那就好!”

    潜清清欲往后宅行去,赵文远忽又唤住了她:“夫人!”

    潜清清回眸望向他,赵文远道:“遥遥不过是个小孩子,你纵与她交情深厚,对叶小天的影响也是甚微。况且,你一个成年女子,若说与遥遥相交莫逆,难以叫人信服,叶小天若因此对你生出戒备……”

    潜清清柳叶儿似的黛眉轻轻一弯,不耐烦地道:“你拐弯抹脚的究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

    赵文远微笑道:“你想完成土司大人的交待,不如直接对叶小天下手。”

    “哦?”

    潜清清点漆似的双眸带着一丝疑惑,诧异地看向赵文远:“什么意思?”

    赵文远一脸暖昧地道:“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叶小天和县尊夫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估摸着,这位叶县丞大概和咱们土司大人有些相同的癖好,嘿嘿嘿,你懂的……”

    潜清清心里一阵反胃,她冷冷地横了赵文远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赵文远呆住了,望着她的背影,纳罕地想:“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猜错了,土司大人并没有要她色.诱叶小天的意思?她别是被土司大人临幸过,还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吧。嘁,土司老爷玩过的女人多了,有几个够资格进杨家的门!”

    谢传风扼着手腕,在客厅里忐忑地踱着步子。他本以为抱住了徐伯夷的大腿,不但从此飞黄腾达,还有机会利用徐伯夷向叶小天报仇,谁晓得叶小天从金陵回来,干净利落地便斗垮了徐伯夷。

    此时,谢传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与叶小天之间的仇恨,说到底,那只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的仇恨,而非切身利害,现在他有可能要失去的是他未来的希望、是他的产业,是他的车马行啊。

    云南战事一起,驿路上生机无数,谢传风为了抓住这个发财的机会。把他全部的财产都投入了进去,购买了大量骡马、车辆,还高价雇佣了不少车把式和护院武士,如果从此开不了张,他可要赔光了。

    谢传风首先想到的是抱王主簿的大腿,虽说这条大腿不够粗,可王主簿是投靠了田家的人,而他虽然被田家逐出门下,其实却是田家埋到葫县的一个暗桩,于情于理都只有投靠王主簿。

    谁料他惶惶然地找到王府。王主簿却授意他去投奔赵文远,王主簿也有他的打算,如果赵文远肯接受这份诱惑,他就等于在赵文远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与此同时也就等于把赵文远拉到了自己一边。然而,赵文远会让他如意么?

    谢传风摸了下自己携来的那份厚礼,这次送的礼着实丰厚,以致他都有些肉痛了,可是……为了保住他的产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徐伯夷和叶小天交恶的消息,驿道上已是无人不知,如今就算叶小天不发话,那些商人们也不敢找谢氏车马行做生意。他再不傍上一棵大树,那就真要垮了。

    赵文远走进了客厅,谢传风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谄媚地道:“赵大人。小的……”

    赵文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脸一板,沉下脸色道:“你这是干什么。想要贿赂本官吗?”

    谢传风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大人,小小心意,何谈贿赂,小的只是……”

    赵文远把袖子一拂,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谢传风手足无措,眼看着两个驿卒冲进来,抓起他的礼箱,拖起他就往外走,谢传风不禁哀嚎起来,道:“驿丞大人,驿丞大人,小人只求一条活路,只求一条活路啊……”

    ……

    徐伯夷赤身裸体地躺在草木灰中,气息奄奄地张开眼睛。

    那些士兵像阉牲口似的一般粗暴,手法不熟练,善后措施做的也不好。净身死亡率本来就高,有时甚至高达百分之四十,在他们这样粗暴的对待下,被净身的人当场就死了三成。

    活下来的人被他们扔进了草木灰堆,每人下体插了一根中空的芦苇管,一连几天不进饮食,只在渴到极处时灌一点水,徐伯夷昏昏沉沉的,有时清醒有时迷糊,清醒的时候,他看到周围有许多浑身草灰、不成人形的人,一个个扭曲地躺在那儿,仿佛置身人间地狱。

    地上满是草灰的味道、还有腥臊恶臭和血腥的味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谁是死的,谁是活的,其中某个人也许已经不知不觉停止了呼吸,但是很可能躺了一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像拖牲口一样从草木灰中拖走。在这里,人命比草芥还贱。

    徐伯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此将不再是一个男人,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有时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死去,有时又极度的怕死,不惜一切也想活着,就这样半昏半醒犹豫挣扎着,他终于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接下来,他的路在哪里呢?

    皇宫,皇帝,那曾是他无比向往的地方和人,他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谒见天颜,能够成为天子近臣。小时候他对此深信不疑,渐渐长大,梦想也离他也越来越远了,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他……要进宫了,他要见到皇帝了,却是以他素来不耻的阉人身份……

    两滴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还没爬到脸颊上,就变成了两颗浑浊的泥球,他的脸上也满是草灰,头发一绺绺的肮脏之极,就像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孤魂野鬼。

    但,无论如何,他活过来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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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千里

    花知县纳妾本来是件小事,花晴风本人也想低调一些,并不宣扬。但是眼下的葫县,花知县已不是毫无存在感的人物了。以前孟庆唯或者徐伯夷在的时候,他是毫无存在感的傀儡,现在看起来起码要比王主簿风光一些。

    另外,叶小天是个和孟庆唯、徐伯夷都不大相同的人,他很强势,但他从未表现出对花知县的不敬,更没有什么想夺权的举动,这一点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观察出来,旁人对花知县自然就要重新估量一下。

    这样一来,花晴风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相反,他是现今葫县官场上一副黏合剂,是叶小天和王主簿之间的润滑剂,他自有他的作用和价值。因此他这纳妾之礼,居然有大把的人上门捧场。

    “知县老爷纳妾?那关咱们什么事?”哚妮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桃四娘。她的肚子依旧瘪瘪的,把个小妮子愁的……,她刚刚才去拜访了一位老中医回来,虚心讨教了几个方子,准备继续她的煲汤大业,只不过这一回不是为了给叶小天喝,而是打算自己喝,以便早日有孕,最好一炮双响。

    桃四娘很喜欢这位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女主人,她笑着向哚妮解释:“这叫礼尚往来嘛,咱们老爷不在,不能人不到,礼也不到啊。”

    “哦,这样啊!”哚妮恍然大悟。道:“那成,该送礼就送礼呗。”

    桃四娘为难地道:“可是,送什么。送多重的礼,这得你来做主啊……”

    哚妮很有自知之明,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可不懂,你做主就好了,等小天哥回来,他那里自有我来分说。”

    “这……好吧。”桃四娘也知道这事儿有些难为太阳妹妹了,可她必须得请示。这是本份,如今有了哚妮这句话,她也就放心去准备了。

    ……

    “县尊大人,恭喜、恭喜呀!”

    “哎呀呀。顾教谕,太客气了。”

    “嗳!知县大人洞房花烛,喜纳娇娘,理应相贺,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大笑,正说着,罗巡检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后边跟着一个兵士,挑着一个挑子。两匣喜礼都系着红绸,一见花知县,罗巡检便拱起手。大笑道:“县尊大人,恭喜啊……”

    花知县忙又迎上罗巡检,笑谈几句,正要把臂入内,若晓生穿得一套簇新的青袍,带着两个家仆。挑着两匣贺礼赶了来。被县衙的管事引到花知县面前。

    若晓生按照桃四娘教给他的礼节和话语,向花晴风彬彬有礼地长揖到。恭敬地道:“大老爷,小人是叶县丞府上的管事,适逢大老爷您聘纳侧室之喜,奉我家主人差遣,送上贺仪,还请大老爷笑纳。”

    “哦?是叶府来的人?”早就赶到的王主簿从方厅里踱了出来,淡淡笑道:“叶大人很忙吗?怎么遣了个管事来道贺,自己却不露面呢?”

    花知县也有些不悦,你要么别来,既然送了礼,说明你知道此事,却端着架子不肯露面,这不是藐视我么?

    若晓生不认得王宁,但是这县衙里怎么可能有白丁,若晓生恭恭敬敬地道:“回这位老爷的话,我们家老爷已经离开葫县四天了,无法亲自赶来向知县大老爷道喜,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小的一定要把他的心意送上。”

    花知县听他这么说,颜色稍霁,却又不免有些好奇:“叶县丞不在葫县?他去了哪里?”

    若晓生欠身陪笑道:“大老爷,这个小人实在不知。”

    花知县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替本县谢过你家老爷!”

    那管事见了,忙叫人过来卸下礼物。

    王主簿听说叶小天不在葫县,不由心中一动:“叶小天不在葫县?他去了哪里?莫非是去了红枫湖夏家?不可能,他只有十天休沐,一往一返,哪里来得及,难道是去了铜仁府?”

    在王主簿看来,叶小天能拉得上的关系只有红枫湖夏家和铜仁府张铎,如果说他去见什么人了,也只能是这两家,而从时间上看,只能是铜仁。王主簿不禁暗忖:“看来,叶小天与张知府的关系非同一般呐。铜仁张知府是田氏旧部,却不知田家为何不通过张铎把他争取过来。”

    此时的王主簿一想到叶小天,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拉拢过来。他对叶小天的手段也是深怀忌惮,如果能够不同叶小天对立,他是绝对不愿意轻启战端的。可是如果叶小天不愿站到田氏一边,那他们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

    驿站两侧鳞次栉比,尽是大大小小的院落和仓库,这是各家车马行的所在。依托驿站而建,其中大的车马行有三家,分别是罗李高车马行,谢氏车马行和常氏车马行。

    前些日子,这三家车马行里最风光的就是谢氏车马行,车水马龙,商队能排出二里地去,谢氏车马行的伙计走路时一个个都要腆着肚子挺着胸,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那时仅次于谢氏车马行的就是常氏车马行,而罗李高车马行门前却是门可罗雀,一片凄凉。现在的情形恰恰相反,罗李高车马行门口进进出出,商旅不断,谢氏车马行门口却是冷冷清清。

    倒是常氏车马行,不愠不火,一如既往。常氏车马行的东家是常自在,常自在本是齐木旧部,齐木死后他自立门户,赵光远任驿丞后他依旧我行我素,并不把赵驿丞放在眼里。

    赵驿丞用了些手段。导致刚刚上任的叶典史动用生苗铲除了“一条龙”,但常自在也终于意识到没有一个靠山难以发展,服服贴贴地归顺了赵光远。所以在徐伯夷和叶小天争斗期间,常氏车马行的生意虽未大红大紫,倒也旱涝保收。

    谢氏车马行却是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赵光远把他连人带礼物扔出驿站的场面很多人都看在眼中。而老奸巨滑的王主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直不肯对他伸出援手,如此一来,谢氏车马行算是彻底陷入了困局。

    本来车马行生意忙碌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该发头一班车了,可是如今都日上三竿了。谢氏车马行的伙计们才没精打采地赶来上工。他们也知道,上了工也无工可做,但是拿着人家的工钱,却又不能不来。

    大门还紧闭着。先到的人叹了口气,便坐在石阶上等。等伙计们越来越多,大门还是紧闭着,便有急躁的人忍不住上前敲起门来。门上兽环咚咚地叩响了,叩了半天,里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一个长工纳罕地道:“怎么回事,别是东家今天也懒得上工了吧?”

    另一个伙计道:“别扯淡了,东家就住在里边,就算不上工。也不能不开门呐。”

    他一边说,一边在那厚重的大门上用力推了一下,不想这一推。大门就开了一道缝隙。众伙计大奇,几只手伸出去同时一推,那大门“吱嘎嘎”地打开了,原来这门根本就没闩。

    众人心中顿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冲进院去,片刻之后。一片如丧考妣的嚎叫声在谢氏车马行中响起:“东家跑啦!东家跑啦……”

    “叮铃铃,叮铃铃……”

    马脖子下的铜铃响的悦耳。谢传风赶着马车,戴着满满一车梨子大枣等山货,谢传风抽了几下响鞭,催那马儿跑得更快,扭头回望一眼,看着那黄澄澄的梨子和红彤彤的大枣,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失去了徐伯夷的支持,王主簿又袖手旁观,赵文远则把他拒之门外,谢传风算是被推上了绝路。再这么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倾家荡产,于是谢传风横下一条心,逃走了。

    容易变卖的财产都已被他偷偷变卖,一些尚未结算的款项以及应该支付给雇工的工钱,也全都被他卷跑了。田家他是回不去了,他也不想回了。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道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被他藏在梨筐和枣筐底下的钱,已足够他逍遥一世,何必为人做牛做马。

    “金陵,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想到那花花世界,谢传风眉开眼笑,“啪”地又炸起一个鞭花,马车跑得更急了。

    路边,官兵押着一群撇着双腿,走路蹒蹦的犯人,那些犯人都像从煤堆里扒出来似的,一个个肮脏不堪,走路时都撇着外八字,好象大腿根受了伤,从那长长的犯人队伍旁经过时,有一股难闻的腥臊恶臭逸出来。

    谢传风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厌恶地屏住了呼吸,催赶马儿急急向前赶。他没有注意到,那些没精打采、行尸走肉般的人犯队伍中,有一个黑炭球儿似的犯人,正是他曾经紧抱的大腿----徐伯夷。

    曾经的葫县县丞,今日的山贼小白,来日的阉人徐公公,同样没有发现策马驱车飞驰而过的那个人就是卷款潜逃的谢传风,他艰难地迈着步子,不晓得有没有命挣扎到京城。

    晚霞映着红枫湖水,一片波光粼粼。晚风拂起莹莹美丽的长发,她的容颜比那倒映着晚霞的湖水更加绚丽。莹莹轻轻伏在栏上,神情恬静而美丽。

    初回红枫湖时,她满心都是幸福的憧景与等待,接下来就是近乎孩子气的游戏,在那游戏中,一次次“实现”她等候的未来。而现在,她只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静静地想念那个人。

    记忆就像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的流淌,但是当你拥有憧憬与幻想,那就成了永不干涸的一眼泉,彼年豆蔻,直至地老天荒。

    酒一般的思念,一饮就叫人醉了,醉了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可这种忧伤酸酸的又透着甜。曾经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不再纯粹了,因为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小天哥现在干什么呢?他有没有想我呢?他有了凝儿姐姐,不会忘了我吧?”莹莹痴痴地想着,好象叶小天真的忘记了她,很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啊!”

    后边突然传来小路的一声尖叫,往往听见一点动静就会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热闹的莹莹,此时只是慵懒地转了个身,然后她就蓦地瞪大了那双让最美丽的星光也自惭形秽的眼睛。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就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

    梦中的他突然走出了梦境,夏莹莹只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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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1章 二老爷

    “二老爷,这份是大老爷刚批过来的公文。”

    县丞签押房的司吏把一份公文双手递到叶小天案前,叶小天顺手接过,看了看封皮便打开,火漆封印已经揭开了,抽出公文后,上边有贵阳府、铜仁府和本县花知县的批示。层层落实之下,到了花晴风这里,一笔漂亮的小楷,写的是“着叶县丞严厉查办!”

    叶小天扫了一眼花晴风的批示,这才看起正文。这封公文是要求查禁走私品的。起因是刑部关防司发现在金陵、京城等繁华大阜出现了大量的象牙、犀角、翡翠、光珠、海贝、玉石、珊瑚和玳瑁等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东南亚诸国出产的奢侈品,以前朝廷查的就很严,以此控制南亚各国的朝贡商品数量,同时也是借由这种控制,维护大明的朝贡体系。大量此类商品的出现,远远超出了官府登记在册的南亚诸国朝贡数量,自然是走私而来。

    如今中缅之战刚刚结束,朝廷为了惩治缅王,不许与缅甸通商,以此作为经济制裁,而这次发现的大量奢侈品中,有很多从风格上来看,就是出自缅甸,因此朝廷下了严令,责斥地方务必加强查禁打击。

    贵州方面得到了朝廷的行文后,贵州布政司批给了铜仁府一府,铜仁府自然要批给下辖的葫县长风文学 .net,葫县就卡在南北驿道的口子上,自然负有重要责任。

    花晴风可以批给叶小天,叶小天可不能大笔一挥,再批给下边处理了,作为县一级的治安官,这是他的职责,他必须亲自处理。

    叶小天看罢行文,背起双手在屋子里慢慢地踱起了步子。一袭墨绿色的官袍,显得他身材修长。因为七品以上的官员袍服上才有花纹。所以他的袍子很素净。除了补子上有一只鹌鹑,便别无他物了。

    不过叶小天年纪轻,眉眼生得也算清秀,由那雪白的中单领口衬着,倒是一表人才。叶小天踱了两盏茶的功夫,见那司吏还候在一边,便摆摆手道:“你去,请张典史来。”

    司吏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张典史叫张鑫,是朝廷新委派来的。已经五十出头,原本在湖广一个三等小县做典史,如今平调到葫县,还是三等小县,显见是没有什么后台的,现在只是熬年头等致仕呢。

    因此一来,这位张典史倒是没有什么野心,尤其是他一来葫县就听说了叶小天的几桩光辉事迹,一连搞垮两任县丞这才上位的猛人。据说当朝国舅爷也在他手底下吃过大亏,张典史心中更加敬畏,如此一来,两人倒是合作愉快。不曾闹过什么矛盾。

    不一会儿,张典史就匆匆赶到了,向叶小天抱拳道:“大人!传唤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这张典史生得很是健壮。虽然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瞧那精气神儿,顶多也就四十上下。赤红的一张脸庞。连一点皱纹都没有,头发更是乌黑一片。据他自己讲,这是因为他胸无大志,从无苟营之举,心思单纯了,人便年轻了。

    或者真是如此吧,张典史还真不大争什么,虽然他在官场上混的不如意,却从无唉声叹气的时候,活得挺乐呵,这和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艾典史、一味钻营投机的徐伯夷大不相同。

    叶小天冲他点点头,和气地道:“张典史,你坐吧。”说着把花晴风批转过来的那份公文递了过去。叶小天从红枫湖回来,便正式走马上任了,迄今已经过了四个多月。秋风吹红了枫叶,已经进入深秋季节,而他在县丞的位置上业已干得游刃有余。

    张典史看罢公文,眉头微微一蹙,探询地问道:“二老爷以为,这批宝物是从我葫县流入中原的?”

    叶小天摆手笑道:“那倒未必。这种事儿,咱们可别往自己身上揽,不过朝廷既然要求严查,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张典史一听叶小天这么说,心里就有数了,他笑着答应一声,起身告辞出去,马上召集三班衙役,开始部署起来。上头既然有了批示,怎么也得做做面子功夫,这才能有所交待嘛。

    叶小天送走了张典史,微微思索片刻,便脱去官袍,换了一件襕衫,径直出了衙门。蛊神教派给他的那些侍卫,被他留在府里十个,另外六人全都招进了官府,顶着捕快的名头,其实只是他的随从。

    当然,这些所谓的“捕快”都不是正役,他招来的人,由他负责发薪水,只要你养得起,招的人越多越好,衙门是不管的。

    叶小天快马加鞭,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驿站。叶小天过驿站而不入,又往前走了三百多步,便是罗李高车马行的所在。谢传风卷款潜逃不知去向后,谢氏车马行由花知县委托王主簿主持,把一应财物分别处理给了另外两家最大的车马行,常氏车马行和罗李高车马行。至于谢氏车马行的院落和房屋,则由罗李高车马行给买下来了,光从门面上看,现在的罗李高车马行在整个驿站周围是最大最阔气的。

    “二老爷,您怎么来了?”

    一般关系远些的人称呼叶小天为叶县丞、叶大人,只有关系亲近、地位又比他低的人才称他二老爷,意思是葫县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县太爷。

    县衙里这么称呼叶小天的除了周班头、苏班头、马辉、许浩然等人,就只有叶小天签押房里的身边人。不过罗李高车马行是叶小天的好兄弟罗大亨的产业,所以孙伟暄见了他也叫二老爷。

    孙伟暄向叶小天亲热地打着招呼,小麦色的皮肤,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非常阳光。

    高涯和李伯皓两位少寨主对经营一道本就不擅长,现在又从县学升去了府学,更不可能在这当少东家了。

    本来,高涯和李伯皓两人只能上县学,捞个秀才功名就成了。不过他们的老爹如今变成了世袭的长官司长官,他们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可以继续“求学深造”了。

    他们只要去铜仁府学再熬三年资历,不用参加科举。就能拿到一个举人身份,这是土司家族直系子弟们的特权。而大亨更醉于他的“杂货铺”生意,对车马行兴趣不大,再加上妞妞就快生了,更没精力他顾,所以罗李高车马行现在已经完全交给了孙伟暄打理。

    孙伟暄倒也不负大亨所托,全心全意地扑在车马行上,把车马行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如今驿道上少有人不知道这位为人四海、豪爽仗义的“孙大哥”。

    这样一来,孙伟暄主要的事情就是代理三位东主与各路行商客旅打交道,自然不宜总是亲自出车。叶小天脚下不停。一路登堂入室,一边对孙伟暄道:“你来,我有话问你!”

    罗李高车马行的客厅十分广大,虽不精致,却有种草莽的豪爽味道。孙伟暄随着叶小天进了客厅,亲手为他斟上一杯茶,叶小天坐在上首,对孙伟暄道:“伟暄,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问你。”

    孙伟暄和他是极熟的人了,也不用他让座,自在下首坐了,认真地望着叶小天。叶小天转动着茶杯,沉吟道:“你在驿道上有些年头了,从一个车把式混到今日的仁义大哥……”

    孙伟暄欠了欠身,意示不敢当。叶小天道:“这驿路上的弯弯绕绕。只怕没有你不清楚的了。所以,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孙伟暄腼腆地笑了笑。道:“二老爷请讲。”

    叶小天道:“咱们这条驿道,是贯通云南与湖广的交通要道,据你所知,有没有人从南方诸国偷运各种违禁器物,由这条驿道贩往中原的。”

    孙伟暄目光一凝,忙道:“二老爷,咱们罗李高车马行只做正经生意,这种东西是绝不会沾的。”

    叶小天笑道:“你不用急,我不是怀疑罗李高车马行有什么不轨举动,不然就不会直接来问你,而是向大亨问罪去了。呵呵,是这样,朝廷行文,说在大城大阜里发现大量象牙、犀角、珠贝、翡翠等宝物出售,这些东西必然是从南方贩运而来,当然,它也未必走的就是咱们贵州这条线。你只管就你所知回答我就是了。”

    孙伟暄想了想,道:“以前齐木在的时候,他的车马行是这么干过,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积攒下偌大的家当了。”

    叶小天道:“齐木?这事我倒知道,他连火药都敢走私。我问的是,在那之后,是否还有人这么干过。”

    孙伟暄摇了摇头,道:“这个……实是不曾再听说过。”

    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道:“如果,当初是你替齐木做这些事,那么齐木死了,你会不会收手。”

    齐木在的时候,孙伟暄还只是齐木手下的一个车把手,仗着驭车的手艺好,在苦哈哈们之中威望高些而已,那时自然不是由他来替齐木负责车马行。孙伟暄认真地思索了一阵,缓缓地道:“不会!”

    叶小天眉锋微微一挑,道:“哦?理由呢?”

    孙伟暄道:“理由很多,要从南洋诸国采购这些东西,需要和那边手眼通天的人物搭上关系,要做到这一点,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一路下来,还有许多关卡需要买通,金钱铺路,同样所费不赀,花出去的钱,怎么可能不想着十倍百倍的捞回来。

    况且,要做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些最忠诚、最可靠的手下鞍前马后,你想收手,那这些人怎么办?你给他们财路时,他们就是你最温顺的忠犬,你断他们的财路时,他们就会变成把你啃的碴都不剩的豺狼。最最重要的是,风险虽大,获利实在丰厚,一旦尝过那种好处,谁又舍得放弃,而去挣那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呢?”

    叶小天的眼睛依旧轻轻地眯着,轻声道:“当时替齐木做这种事的人,是不是常自在?”

    孙伟暄道:“当时,我只是个车把式,这种事实在不清楚。不过,当时替齐木打理车马行的几个大管事里,常自在是极得信任的一个。”

    叶小天微微一笑,道:“很好!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去。”

    孙伟暄站起来,恭谨地道:“小的明白!”

    叶小天微笑着走了出去。对于走私,尤其是很可能是从被禁运的缅甸走私来的珍宝器物一事,他怎么可能不上心,他的目标可不只是一任县丞,而是要往上爬。

    想继续上位,就算有后台,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政绩才能堵别人的嘴,何况他并没有什么靠山。不过,他即便认真吩咐张典史也没用,张典史是来葫县混日子熬年头的,不给他扯后腿就阿弥陀佛了,怎能指望张典史头拱地的替他做事。不过,利用张典史向外界施放点烟雾总还是可以的。有时候,用心栽花不如无意插柳……。月初,请投出您的保底月票!.

第02章 质疑

    “徐伯夷败了,败的一塌糊涂,如今不知逃亡于何处。至于那谢传风么,呵呵……”

    田彬霏轻笑摇头,俊美的脸庞上轻笑的模样异常迷人。田家布在葫县棋盘的两颗棋子,一明一暗,如今全被叶小天给吃掉了,田彬霏居然没有一点恼怒之色,反而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儿看着田妙雯。

    似乎损失两个小卒子,便能看到田妙雯出糗的样子,那是很值得的事。事实上在他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妙雯若能为他妩然一笑,便是为她点起一道烽火,戏弄天下诸候,他也肯。

    田妙雯垂着眼帘,神色淡漠地调拭着琴弦,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田彬霏自觉无趣,轻轻咳嗽两声,亲昵地唤着田妙雯的‘小字’问道:“韧针,要不要为兄帮你给他些教训?”

    田妙雯这才扬眸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想怎么教训这位朝廷命官呢?下蛊?”

    田彬霏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这叫什么话,为兄又不会蛊术。”

    “是么……”

    田妙雯眼神里露出一丝讥诮,冷冷地道:“我的事,我会处理,不用你管。你还是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

    田妙雯纤细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挑,琴弦蓦地发出“铮”地一声暴鸣,田妙雯淡淡地道:“杨应龙近来动作频频,我看他的目标未必是放在葫县,或许是明修栈道。你可不要吃了他的亏。”

    田彬霏一向自视甚高,可他从小到大,无论与杨应龙较量什么。却总是落了下风,这对心高气傲的田彬霏来说,是不能提起的一个禁忌。但,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田妙雯,田彬霏也只能变一变脸色,沉声道:“我省得,我盯着他呢!”

    田彬霏站起身。悻悻然地向外走去,田妙雯凝眸向他一乜。漫不经心地拨动了几下琴弦,又使双手轻轻压住,那张妩媚天然、楚楚可怜的巴掌脸儿微微地侧着,望着轩厅之外一树火红。微微有些出神。

    “是叶小天太聪明?还是徐伯夷、谢传风太笨呢?呵呵,葫县呀,就丢给你去折腾吧,谅你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田妙雯有些狡黠地眯起了眼睛,这时看她的样,像极了一只小狐狸,正在思考的小狐狸,那股子妖娆劲儿从骨子里透出来,撩得人心痒痒的。可惜厅中并无他人看见,厅外只有红叶飘零。

    很奇怪,对于徐伯夷和谢传风的相继失败与失踪。田妙雯居然也是毫不在意。似乎在她心里,葫县根本没有什么重要价值。然则如此的话,她当初又何必亲自跑去葫县,还险些丢了性命呢。

    这对兄妹的心思,着实叫人猜度不透。

    ※※※※※※※※※※※※※※※※※※※※※※

    趁着午休的功夫,花知县便跑到了小妾紫羽的住处。这几个月里。花知县过的很惬意,叶小天荣升县丞后。并没有重复孟庆唯和徐伯夷的路数,丝毫没有篡夺其权再度把他架空的意思。

    花知县渐渐放下了心事,他对叶小天的戒心倒是小了,但是他心中的仇恨并未因此减轻半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就此释怀。

    当初花知县到葫县赴任时,也曾满腔报负,也曾挑衅过齐木的权威,直至齐木派人掳走他的夫人,这才彻底击溃了他,从此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直至成为一个畏畏缩缩、懦弱无能的傀儡。

    当他发现这么多的让步,都不能换来他最后堡垒的安全,当他发现叶小天和苏雅的“丑事”后,心中最后一丝血性便被激发出来,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懦弱怕事的样子,但是骨子里已经开始蜕变了。

    身心的变化,似乎让他的命运也产生了变化,娶妻多年却一无所出的他,新纳小妾仅仅四个月,居然有了身孕,这令花晴风欣喜若狂,他带着如夫人赶去庙里隆重上香,又写了家书把这件喜事遍告亲友,对紫羽呵护备至,简直是当成了花家的大恩人。

    对于花晴风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苏雅来说这就是一个噩耗了。她倒不是心胸狭隘到了不愿意丈夫有后的地步,只是紫羽姑娘嫁过来不过四个月便有了身孕,她与花晴风同床共枕七八年却一无所出,莫非不能生育的人居然是她?

    作为妻子,不能为花家留后,这是苏雅心中最大的遗憾。作为一个女人,不能孕育自己的骨肉,这更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每每想起,苏雅都不免暗暗垂泪,伤心欲绝。

    苏循天获悉这一消息,登时也蔫了,如果是自己的姐姐不能生育,他还真没底气唾骂姐夫忘恩负义,可是姐姐曾经看过很多郎中,那些名医都说姐姐身体健康,并没有问题啊。

    其实不孕的原因很复杂,也未必就一定是其中一方的身体有问题,比如有些夫妻血型不合,也会导致不孕。但是以当时的医学水平,自然没有人明白这个道理。

    苏雅整日里以泪洗面,苏循天也失去了向姐夫叫板的底气,只能多抽时间去陪姐姐,帮她舒解心情。眼看姐夫喜孜孜地又奔向小妾紫羽的庭院,苏循天暗暗叹了口气,便想去后宅找姐姐说说话儿。

    他举步刚要走,一个驿卒急急赶进县衙,一见苏循天便喜道:“哎呀!苏班头,正好儿,这里有一份铜仁府转给咱们知县大老爷的公函,有劳苏班头给签收了吧。”

    这驿卒认得苏循天,知道他是花知县的小舅子,由他签收,也就等于送到了花知县手上。苏循天懒洋洋地把那驿卒带到签押房里签了字,收好公函正要去后院儿,忽地心中一动,又把那份公函拿了起来。

    这份公函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重要指示,大可等到下午上衙后再交给花晴风,但苏循天一见花晴风钻进妾室房里就觉的不开心,既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打扰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循天,你来做什么?”

    花晴风正揽着如夫人紫羽的腰,站在小亭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笑微微的在她耳边低语,忽然看见苏循天走进来,花晴风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虽然苏循天是他的内弟,可这里毕竟不是他姐姐的住处,该避些嫌疑才是,怎能随意出入。

    苏循天绷着脸儿,有些嫉恨地看了眼刚刚敛去幸福笑脸的紫羽姑娘,对苏循天道:“喏!这是铜仁府的行文,说是有重要公务。卑职可不敢耽搁,这不就给大老爷你送来了么。”

    花晴风冷着脸接过公文,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出去吧。”他也不认真验看一下火漆封印是否完好,便一把撕开来,展开公文看了两眼,忙又扬声唤道:“循天,你站住!”

    苏循天站住脚步,扭头看向他,花晴风的神色有些恼怒,吩咐道:“你去,马上把叶县丞和王主簿请到二堂,本县有事与他二人相商!”

    苏循天暗自一喜,能把姐夫从这小妖精身边调开,他最喜欢了,苏循天马上爽快地答应一声,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花晴风望着苏循天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苏循天那点小心思,他如何不明白。苏雅美丽温柔、女中才子,与他多年夫妻,又何尝没有深厚感情。紫羽为他花家诞下后代,他当然要宠爱,可要说到在他心中的份量,又怎及得上曾与他相濡与沫的妻子。可是……

    一想到叶小天书房内那不堪的一幕,花晴风就觉得心像刀扎一样的痛。

    王主簿每天午休时间都要午睡,这时他已经躺下了,却被苏循天给唤了起来,当他穿上鞋子,洗了把脸,慢吞吞地赶到二堂时,花晴风和叶小天已经坐在那儿喝茶了。

    叶小天方才正与老卢头下棋,虽说两人身份悬殊,却是一对好棋友,因为他们都是臭棋篓子,棋艺半斤八两,杀起来难解难分,自也最觉痛快。一听苏循天传话,叶小天就把这盘棋让给了一旁观战的周班头,匆匆赶到了二堂。

    花晴风见了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上茶,叶小天知道王主簿也要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关乎全县的重要问题与他二人商议,是以也不冒昧探问,只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其实花晴风是有些心虚,他虽然暗恨叶小天,一直也想算计叶小天,却没有勇气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摆官架子,有王主簿在场的话,不但有人帮腔,而且叶小天说话也不会直来直去。

    王主簿慢吞吞地进了大厅,向花晴风拱了拱手,又向叶小天颔首一笑,道:“两位大人都到了啊,不知县尊大人急急召见,有何要事吩咐?”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椅上坐了下来。

    花知县把那份刚刚接到的公文递过去,道:“王主簿,你先看看。”

    王主簿接过公文看了一遍,面无表情地又递给叶小天,叶小天只扫了两眼就放下了。花晴风冷冷地道:“你看到了?充斥于各大城阜的象牙、犀角、翡翠等物,已经证实确是由缅甸进来。

    缅王野心勃勃,东讨西杀,近年来因为穷兵黩武,国力甚是空虚,这次被我朝大败,国内各方势力更是蠢蠢欲动。他向我朝输运大量宝物,是为了换取粮食和布匹乃至武器,以稳定国内局势。若任由他们这么做,那就是资敌!这些财物是由缅甸运来,则通过我县驿道运输的可能最大,本县早就命你严查走私,你可取得什么成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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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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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