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夜天子TXT下载夜天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章 送美上门

    叶府后宅的一间静室里,门关着,室内安静阴凉,地面一尘不染,还铺着一指厚的黄沙。4♀頂4♀点4♀小4♀说,..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方形桌案,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一些瓶瓶罐罐。

    叶小天站在桌案旁,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身黑袍的冬长老站在他旁边,细声慢语地向他讲解着练蛊的一些注意事项和细节步骤。

    蛊术在世人眼中是很玄奥的东西,炼制蛊虫的方法对不明底细的人来说更是不可思议,因之流传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传说,其实它倒没有那么诡异离奇,蛊术不是巫术,不是弄只青蛙丢进锅子、放上两片羽毛,再拧着蜥蜴向里面滴着血,嘴里念念有词的,它就有了什么灵异的能力。

    蛊更靠谱的说法,应该是一种生物化学的产物。捕捉各种毒虫,就是采撷原料,用自己的独门秘术培养蛊虫,就是炼化、提纯与合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程序上一点小小的失误,合成比例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功败垂成。

    当然,一些在蛊术上具备极高造诣的蛊术师有时也会有目的的出现偏差,那是为了试验出具备新的作用的蛊虫。可是这个过程必须由经验丰富的练蛊高手施为,一个初入行的学徒是绝不敢胡乱动手的。

    因为操作过程偏差,导致成形的蛊虫死掉那还好,可是一旦真的炼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型蛊虫,在它出现以前,谁也无法确定它将会是什么样子,具备什么样的能力,无法事先做好防护,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即便有冬长老这样蛊术造诣深厚的人物在一旁协助、指点,随时准备出手应对紧急情况。叶小天依旧谨小慎微、全神贯注。

    叶小天今天跑来随冬长老习练蛊术,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冬长老就要回山了,叶小天跑来进行“最后一课”,以尽师徒情义。

    冬长老随侍叶小天左右,唯一的任务就是教导叶小天学习蛊术,作为一个纯粹的技术型人才,虽然他的视力极差,其实这项使命也能胜任,奈何叶小天选择了入世这条路。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学习。

    一晃几年过去了,叶小天的蛊术水准几乎没有什么提高,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上一回衣波佬来探望尊者,回去后向众长老反馈尊者如今的情况,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这件事,众长老大为不满,所以决定给尊者换一位“传功长老”。

    这位新的“传功长老”就是在争夺尊者宝座之战后,与依波佬一起晋位为新长老的另一个人,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耶!”自从他升任长老后。尊称就成了“耶佬!”

    叶小天一直没有认真练习过蛊术,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事情真的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十丈红尘对他的吸引力远比做一个蛊术师要大的多,他宁愿在世俗间做一个小官。也不愿躲进深山,做一个关在“笼子”里的草头王。

    而这次冬长老回山,其实也是出自于叶小天的策划,自从他决定引导生苗部落走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就已决定利用一切机会,把这些长老们诱引出山,接受世俗社会的熏陶。

    千百年来。随着地方上的不断开发以及人类社会的不断融合,苗家原本封闭的社会结构不断被打破,越来越多的苗家部落脱离了蛊教的控制,令蛊教的领袖们感觉到了危机。

    他们应对的办法,就是在自己周围扎起樊篱,拒绝自己的人走出来,也拒绝外面的人走进去,从而保持他们的绝对统治,但在叶小天看来,这个举措或许延续了他们的崩溃,却不可能避免他们的灭亡。

    外界文明的渗透和影响是不可能隔绝的,闭关锁山早晚还是要被外部世界所侵蚀,到那时这种纯粹由信仰形成的统治将分崩离析,那就是一场不可挽回的大灾难。

    即便他们还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维持自己的统治,变故不会发生在内部,随着外部世界的不断强大,他们也只能变成世人眼中愚昧、落后的一群“原始人”,被先进文明征服。

    唯有走出来,融进去,这才是长久发展之道。这是他作为这一任的尊者,为蛊教和信奉蛊教的数十万山苗所选择的路:入世!当然,从他个人的理想和利益来说,山苗也只有走出去,从生苗变成熟苗,才能真正帮到他。

    因此,在这一想法成熟后,他有意地要促使冬长老回山,如此才能保证长老们轮替出现,和他一起见识这花花世界,为他把生苗最终从深山里领出来进行铺垫。

    所以,在衣波佬来探望他时,他有意地透露了自己学习蛊术一无所成的情况,目的就是为了换人,接触的长老们越多,让他们不得不陪着自己浸染于红尘之内,他未来的计划遭遇的阻力才越小。

    面对羞惭自责的冬长老,叶小天自然觉得有愧于心,但也更加坚定了他走出来的信念:他只不过略施小计,衣波佬就上当了,众长老就被他牵着鼻子乖乖行动了,可自始至终,他们都以为这是在他们掌控之下的选择,这就是自闭于深山的弊端。

    尽管他们年轻时都要游历天下,可是在深山里数十年如一日,没有强大的外敌威胁,没有内部太多的竞争,他们的心机智慧都在退化。一个人善良单纯是好事,可是作为数十万生苗的当家人如此单纯,那就很可怕了。

    即便在如今这个时代,他们拥有数十万生苗,就等于依旧掌握着一股极强大的武力,他们个人还拥有一身神秘莫测的蛊术,那也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智商却只相当于几岁的孩童,怎么可能不成为被人利用的牺牲品。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对蛊教和生苗来说也是如此,所以即便觉得有些对不起冬长老,叶小天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今日学蛊,纯为一尽弟子心意。

    “老爷!老爷!有客登门!”

    外边抽冷子响起一声呼喊,把正全神贯注的叶小天吓的一哆嗦,手中拿着的一个坛盖儿“当”地一声失手跌落。他早吩咐过府中上下不得打扰,没想到若晓生还是喊上了。

    叶小天没好气地回头向门外喝道:“不是说了我今天不见客吗?你让四娘接待一下好了,请客人留下拜贴就是。”

    若晓生站在院子里,嗫嚅地道:“老爷吩咐,小人安敢不从?只是这位客人是白主簿啊,白老爷说他有重要公务要与老爷您商量,小人生怕误了老爷的大事……”

    冬长老叹口气。对叶小天道:“既然如此,尊者就先去见见客人吧,一时半晌的也练不成什么,等耶佬来了,再由他继续教导尊者修练就是。”

    叶小天听说是白泓来了,此等身份的人就不好轻易打发了,再说既是为了重要公务,确实也不能耽搁,只好讪讪地答应下来。赶紧收拾东西。

    他却没有注意到,方才坛盖跌落,将坛中即将成形的三只蛊虫之一吓得从坛子里跳出来,跃进了另一口小些的罐子。一口吞了那只罐子里的毒虫,又纵身跃出,跃跃欲试地要扑到他的身上。

    但那蛊虫刚一扑近叶小天,便嗅到他身上对各种蛊虫来说极为强烈的一种气味。登时急急闪开,躲进了几口坛罐中间的缝隙。蛊教炼制蛊虫,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总结出了一些规律与经验,其中并不包括这种虫子。

    但是因为叶小天忙中出错,那只蛊虫吞噬了一些本不该与之融合的毒虫,已经产生了变异,形成了一种新的蛊虫,但叶小天正没好气地回头喝问,冬长老眼神又不好,两人居然都没有发觉。

    叶小天急急离去,冬长老把那些坛坛罐罐盖上,长叹一声,也自离去了,那只状若螇蟀的蛊虫从坛罐缝隙间探出须子,“唧唧”地鸣叫几声,纵身跳到地上,又是一连蹦了几下,便从门缝钻了出去。

    白泓得到花晴风的提点,今天登门是来向叶小天求助的,求人帮忙,不可没有表示,他又带了一份厚礼。

    叶小天一听白泓说明来意,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他是新任税课大使的举荐人,他也担心白泓去了铜仁一事无成,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只是不在其位,他也不好多加干涉。如今白泓主动请托,正中他的下怀,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白主簿此来心中惴惴,生怕叶小天不肯答应,一见叶小天答应下来,不禁感激莫名,千恩万谢一番这才道别。叶小天把他送出府门,刚要拱手道别,一抬头,恰见几个人护着一乘小轿来到府前。

    叶小天一见护在轿旁的人是赵文远,不觉有些讶异,连忙拱拱手道:“赵兄,今日怎么有暇过来。”

    赵文远挥手停了轿子,步上前来,对叶小天笑道:“叶贤弟,啊!白主簿也在,失礼,失礼。哈哈,贤弟啊,为兄那驿站屋舍年久失修,正要找人拾掇拾掇,这一来没有个三两个月的功夫是不行的,总不好让我娘子住在客栈里,你这里院舍宽大,特来求个安顿之处,不会被你拒之门外吧?”

    说话间,潜清清也从轿子里出来,向叶小天和白主簿盈盈福了一礼。白主簿之前见过赵驿丞几次,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赵驿丞的娘子,一瞧如此清丽脱俗一个美人儿,尤其身段高挑袅娜,不由眼前一亮。

    白主簿捻着鼠须暗暗想道:“叶县丞年青力壮,尚未娶妻,赵驿丞有如此佳人也敢寄托府上,就不怕叶县丞监守自盗么?咳!若换做是我,只怕是把持不住的。”

    :进入下旬了,诚求月票、推荐票!

    今天周六,本周休息日放在今明两天,望诸友周知。(未完待续。。)

第35章 上元

    元宵灯会是春节前后最后一个盛大节日了。叶小天是县丞,负责全县治安,提前三天他就让张典史做出了安排,安排人手散布于大街小巷维持治安,疏导交通。

    葫县这种偏远地方尚未设立救火铺。而上元佳节观灯赏灯,大放焰火,城中民居又多为低矮木屋,许多人家院子里还有柴垛,为了防范火情,叶小天就仿照京城救火铺子,请巡检司派员相助。

    叶小天请这些巡检司官兵每十人为一队,备齐了抓钩锹铲、水车等物,潜候于最热闹的几条主要街道左近,同时派人上山,居高临下观望全城动静,一有异变就以灯光为号,引导治安和救火人员行动。

    喧声驱逐夜阑,灯光掩盖夜色,随着夜色越来越深,百姓们渐渐走上街头,观戏赏灯,大开所禁,放胆热闹。叶小天带着全家人也下了山,悠游自在地到了最热闹的十字大街。

    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游冶恶少、清客帮闲、茎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于此,热闹非凡,此等场景,遥遥自然是很欢喜的,哚妮妹妹少见如此热闹景像,也是满眼新奇。

    潜清清如今借宿在叶家,今晚也与他们一同出游。她和哚妮一左一右牵着遥遥的手,跟在叶小天身后,行走片刻,忽见三五个持纨扇、穿花裙的少妇说说笑笑行至一户人家,纷纷伸出手去摸那门钉,眸波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她有心接近叶小天。正愁哚妮和遥遥寸步不离,不得下手,便笑吟吟地对哚妮小声道:“哚妮妹子,你看那些人家女子都在摸门钉呢,你不去摸一摸么?”

    哚妮看着那几位少妇的奇怪举动。问道:“姐姐,她们摸人家门钉做什么?”

    潜清清笑答道:“这摸门钉是汉家风俗,门钉,门丁也,讨个喜庆呗,据说摸门钉可以求子。”

    传宗接代。对女子而言可是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关乎着她在夫家的地位和未来命运,若是不孕,实比失节还要严重。哚妮与叶小天早不知欢好几回了,迄今却还没有身孕。暗地里不知有多着急,此时听潜清清一说,登时意动。

    奈何他们这支队伍实在庞大,叶小天、华云飞、毛问智再加上她们三个女子,另有十二名侍卫、四名丫环,队伍太过庞大,十字大街人头攒动,挥袖成云。似乎全城的人都挤到这儿来了,他们这么多人,一步一挪。走动十分缓慢,哪里还能去摸门钉。

    叶小天信步而行,游走片刻,感觉哚妮等女行动迟缓,回头一望,见她们伫足他顾。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叶小天便道:“上元佳节。一年唯此一度,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吧。若寻不到我,夜深时自回府去!”

    说着点了四名侍卫去陪她们,哚妮听潜清清一说,心里就像长了草,只想着“摸门钉,宜生子”,只是这理由既不好宣诸于口,一听这话,不由大喜,忙对潜清清和遥遥道:“咱们走吧,自管耍乐去。”

    潜清清莞尔一笑,道:“哚妮妹妹,你自管带遥遥去玩吧,我喜静些,便陪大人同行好了。”

    潜清清不是未婚女子,而是叶小天同僚之妻,所以哚妮也未多想,没有她在,倒还少些羞涩,连忙答应了,拉起遥遥就走。遥遥也觉跟着叶小天安步当车,实在太过乏味,便随着欢天喜地的哚妮去了。

    四名丫环分了一半随她们离去,潜清清迈长悠长的大腿,不着痕迹地便与叶小天傍肩而行,谈笑晏晏起来。

    “奴本以为大人逢此佳节,会在府上赏灯呢,不想大人竟然喜欢这世间热闹。”

    潜清清睨着叶小天,眼波盈盈欲流,街上彩灯光晕映在她的脸上,当真娇艳欲滴。这样的神情口吻,与往昔的潜清清不甚相同,不过正逢上元佳节,难说是因为心情愉悦,叶小天并未多想,顺口答道:“上元赏灯嘛,赏的不只是灯,还有这般热闹的景致,这却是在家里无法感觉得到的。”

    叶小天说着,目光便从前边两个青春少女身上溜过,身材不错、模样儿也不错,笑盈盈的更是可人,本来就很不错的姑娘,再被灯光一照,更添三分丽色,只是可惜,这时节还比较冷,她们裙下套了直筒条纹裤子,看不到那浑圆白嫩的一双大腿。

    “喔……,奴明白了,原来是这般景致喔!”潜清清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恍然大悟,便用略带揶揄的语气道。

    叶小天赶紧滑开目光,向潜清清一看,瞧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便打个哈哈道:“咳!这个么,男人本‘色’,男人本‘色’,哈哈……”

    潜清清抿嘴儿笑道:“那两位姑娘虽美,却也不及哚妮妹子,大人你支开哚妮,却窥视别人家的女子,这……是不是就叫家花不香……野花香呢?”

    潜清清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贴着叶小天的耳朵说的,她身量颀长,不仅体态凹凸有致,一双修长的美腿尤其迷人,完美的九头身黄金比例好身材,要凑到叶小天耳边说话很轻松,根本不用做势。

    耳畔有美,呵气如兰,又是上元佳节这等浪漫时刻,本该是很旖旎的场面吧?不过叶小天却有点儿不自在。不仅因为潜清清靠的近,而且是因为这种话由一个罗敷有夫的女人家来说,那可有点调笑的意味了。

    叶小天不好做出回避的姿态,只是扭头望了她一眼,却见潜清清笑靥如花,一双妩媚的眼睛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叶小天心头怦然一跳:“阿弥陀佛,真的不是错觉!这枝红杏,不是想出墙吧?”

    ※※※※※※※※※※※※※※※※※※※※※※※※※

    “上元节到了,夜幕悄悄的来临,笔直而热闹的十字大街上,红男绿女开始出没,这是一个偷情的季节!”

    税课大使李云聪用磁性而深沉的语调,仿佛一个哲人般地吟咏,苏循天把嘴角一撇,不屑一顾地道:“扯淡!”

    李云聪微微一笑,向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指,慢条斯理地道:“何以那么多大儒教育子孙时,常引‘桑间濮上’之典告诫他们在上元期间要修身养性切勿出格,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循天一双贼眼瞄着前边几个颇有姿色的妇人说笑着经过,摸着下巴沉吟道:“是么?”

    李云聪道:“那是自然,妇道人家,难得这么随意上街,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嘛。这般时候,便是男人偷之诱之的大好机会了。你看,男女杂行,履舄交错,只要彼此看对了眼儿,要想罗襦襟解,一闻香泽,又有何难哉。”

    苏循天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我走了这么久,却没遇到一个佳人投怀送抱?”苏循天乜了李云聪一眼,道:“莫非是因为我身边伴着你这个糟老头子?去去去,赶紧走远些,莫要碍着我窃玉偷香。”

    李云聪道:“我呸!不要什么事都赖在我的头上,明明是你没有那个才情相貌,引动佳人春心。你看前边那位少年,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从,众目睽睽之下,那位身姿婀娜的妇人,还不是对他投怀送抱么?”

    “在哪里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苏循天仿佛打了鸡血,登时两眼放光,李云聪向前一指,笑吟吟地道:“你看那里……”

    李云聪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只右手,仿佛老树枯枝一般孤零零地横在空中,颌下的胡须在夜风中微微抖瑟。怔愕片刻,苏循天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一扯他的衣袖,两个人便转过身,贼一般逃之夭夭了。

    李云聪方才信手点去,赫然发现,抱住了那位美人儿的所谓少年,居然就是本县二老爷叶县丞,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随即又发现那位霞染双颊从叶大县丞怀里挣扎出来,仿佛雨洗桃花般娇羞的美人儿,竟是赵驿丞的夫人。这是什么情况!?

    古语有云,万恶淫为首。官员通奸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法律问题。而且官员通奸,罪加一等,以“强奸”论处,可以“没收作案工具”,处以宫刑的,朱元璋就这么干过。两人竟然撞见如此一幕,哪能不诚惶诚恐,赶紧溜之大吉,仿佛从未看见。

    潜清清从叶小天怀里挣扎出来,脸红红的甚是好看,羞眉低眼地对叶小天道:“奴家脚下一滑,险些没有站稳,幸亏大人援手。”

    叶小天笑了笑,“呵呵,我能看着嫂夫人跌倒吗?理应相助的事,嫂夫人何必客套!”叶小天说着,手指在袖内轻轻捻动了几下,那一抹柔软滑腻的感觉令人回味啊,这女人不只容颜俏美,体态妖娆,还生得一身好皮肉。

    只是……他并没有搀抹潜夫人呐,而是潜夫人香香软软一个身子,主动跌进了他的怀抱,地上并没有积雪,怎么会滑?走在他身旁的人,要怎么跌倒,才能跌进他的怀里?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这可有趣了……

    这位潜夫人是夫妇不谐,欲觅情郎呢,还是别有目的。若是她别有目的,那又是为的什么?一刹那间,叶小天心头便掠过许多疑惑,便在此时,前方忽然响起一片喧哗的声浪,叶小天愕然抬起头来……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请教一事

今天有人在我书评区发了一个贴子,不久后这人居然还能再次编辑主贴,修改发贴内容,我不记得书评区有这种功能,在pc端和起点读书手机客户端上也未发现这种功能,不知诸位谁知道在哪里可以编辑修改自己在起点书评区发过的贴子,请告知。(未完待续)

第36章 下饵

    因为什么缘故发生了骚动,叶小天并不清楚,也许是有泼皮无赖“挤神仙”,趁着人多手杂,大姑娘小媳妇扎堆的好机会揩了人家的油;又或者是张三踩了李四的脚,赵大顺走了王二麻子的荷包,总之是打起来了。

    而两个人一动手,便有各自相熟的朋友亲戚插手助拳,一群人动起手来,便有被误伤的人愤愤然地加入战团,所谓葫县民风剽悍可真不是盖的,两个人的互殴很快就演变成了一条街的混战。

    眼看着,这人抄起了拐杖,那人舞起了灯笼,又有那偎在楼栏上观灯的人将手中的盘碟瓜子一股脑儿地撇下来,整条街上的人打的打、骂的骂,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真是好不热闹。

    咦?这一幕好熟悉呀,依稀记得当年初到葫县时候……

    叶小天正大发感慨,忽然有只一只鞋子刮面而过,显些扇到他的脸上,叶小天下意识地一缩头,这才想起自己正置身战场之中,不由大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叶小天一把扯起潜清清,掉头就跑。刚刚跑出几步,忽又站住脚步。不对啊,他现在可不是初到葫县的外乡人了,而是葫县的父母官,是地位权势仅次于县令的二老爷,全县治安就是由他负责的,他岂能一走了之。

    叶小天又放开潜清清的手,喝令随从道:“你们护住潜夫人!”说罢一把抄起袍襟掖在腰带上,冲出去叫道:“本县丞在此,尔等还不速速住手!”

    现场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哭骂叫嚷声响成一片。谁还听得清他在嚷什么,叶小天这句话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倒是有两个打疯了心的汉子听见他在叫嚷,不分由地说就向他扑过来。

    “贼子大胆!刀下留人!”

    叶小天摆足了官威,刚刚喝骂了半句。就见他那二愣子扈从武士二话不说,拔出刀来就向冲过来的汉子当头劈去,惊得他忙又大声喝止自己的侍卫。好在那两个侍卫也知道些轻重,这一刀固然劈了出去,用的却是刀背。

    刀背势大力沉,劈在那两人的肩上。一时痛的二人肩骨欲裂,倒地惨嚎不已,大叫“有人动刀子啦!行凶杀人啦!”这么一喊却比叶小天那句话管用,混战的人听见“刀子”,立刻有人扛起了路边摆放货物的木板。抄起了板凳,群殴进入了升级版本。

    “不许动手!统统不许动手!”

    周班头带着几个捕快呼喝着,被人推来搡去,站立不稳。他身边只带了三个捕快,正常情况下有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处置,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靠着他这么点人手显然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任由他们喊的声嘶力竭。也无法阻止众人群殴。

    这时候,胡同里边轰隆隆地又杀出一队巡检司官兵来,他们拖着水车。听见外边的骚动,还以为走了水,急急忙忙跑出来一看,见长街上这般乱象,不由呆在那里。

    叶小天见那带队的小校有点眼熟,应该是以前见过的。忙气喘吁吁地挤过去,对他大声喊道:“本官乃本县县丞叶小天。你等听我命令,速速制止他们殴斗。”

    那小校还真认得他。一见此人果然是与自家巡检长官相熟的叶县丞,不敢不听他吩咐,可一见现场混乱的程度,不禁为难地道:“这……这般情况,却不知卑职要如何制止?”

    叶小天道:“放水,把他们哄散了事!”

    那些官兵听了他的吩咐,便把水车一字横开,用木桶舀了水,不由分说便泼向众人,其他几路防火官兵也相继赶到,一见这边泼水泼的正欢实,也纷纷有样学样,十字大街上群殴乱象顿时变成了过泼水节。

    “叶大人,这些人像疯了似的,太可怕了,哚妮和遥遥也不知去了哪儿,她们不会受到伤害吧?”

    潜清清楚楚可怜地说着,顺势牵住了叶小天的手,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叶小天安慰道:“她们应该不妨事的,方才我见她们所行的方向,该是离开十字大街了……”

    叶小天说着一扭头,恰好看清潜清清的容颜,她的脸上溅了几滴水珠,晶莹的水滴衬着吹弹得破的肤质,在灯光下一照,水润清丽,仿佛一朵亭亭出水的白莲花。

    潜清清见他向自己望来,眸中顿时掠过一丝柔媚之意。如此场面,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只这一个眼神儿,便已向他诉说了自家的心意。

    叶小天呆了一呆,道:“本官职责所在,须得在此料理。我派两个人先送你回山去吧。”说着,便从潜清清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手指抽出时,在她掌心里轻轻地勾了一下。

    潜清清被他这一勾,娇躯顿时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非常不习惯与男人亲热,被叶小天使了这么一个小动作,心中便十分的厌恶,可她本就起了心思要勾引叶小天,哪能叫叶小天看出反感。

    潜清清脸上适时露出一抹娇羞神色,柔驯地颔首道:“是!那奴家就先回山了。”潜清清提前瞻裙袂转过身去,唇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

    她摆明车马,明明白白地向叶小天示意自己有意于他,他果然就上钩了,男人就是这样,哪怕他身边自有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依旧贪婪无度。

    接近叶小天,以色相引诱,这是潜清清获悉白筱晓之死后想到的报仇的法子。她知道叶小天与果基格龙在花溪的一战,那果基格龙是个有名的力士,一身横练功夫十分了得,可他却被叶小天一拳击倒,重伤不起,在潜清清心中,这叶小天便成了一个身怀绝技且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他身为蛊教尊者,身边时时有一位蛊教长老随从,两三年光景下来,想必他业已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所以不管是动武也好、下毒也罢,都不妥当,机会只有一次,潜清清是不敢轻易施为的。

    况且,既便她有一定的机会。她也不敢擅下毒手,因为杨应龙可没让她杀叶小天,杨土司让她接近叶小天,并且同遥遥保持亲密关系,显然是对叶小天有所图谋,如果她擅自杀了叶小天。触怒了杨天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即便她有机会偷袭叶小天,她也不能轻易出手,叶小天必须死。但是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小天是死在她的手上,这样一来,她能使用的方法就非常有限了。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放松警惕?一个随时都有人护卫着的男人,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把护卫支开,毫无警惕地接近她,而且会主动向别人隐瞒他的去向?自然是偷香窃玉的时候,而且是与她这样身份敏感的人偷欢。

    所以,潜清清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如今叶小天用小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就等于给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叶小天已经上钩。她也不必缠的太紧了。

    叶小天看着潜清清被两名侍卫护卫着匆匆离去,心中冷冷一笑。他可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且不说播州杨家背景的人根本沾不得,就算是寻常背景的女子他也不能沾染。

    他倒不相信什么淫人妻女,妻女必被人淫的因果报应,只是他本有佳人垂青。何必自轻自贱,染指他人妻子。闹世人唾弃。只是他左思右想,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潜夫人投怀送抱的合理理由。

    潜清清早已是罗敷有夫。与他又一向没有深交,怎么会突然就一见倾心了?他纵然生得俊俏,可也没到潘安宋玉那般颜值惊天的地步,至于让女人为他发花痴么。

    想到她和赵文远的播州背景,再想到她是被赵文远以修缮宅邸为由主动送到自己府上的,叶小天就已做出判断:九成九她是别有企图,甚至赵文远也知道内情,他们夫妇究竟想图谋什么?

    要有多么重大的阴谋,才会让赵文远主动给他自己戴绿帽子的地步?越是想及于此,叶小天心中越是凛凛,若不探听出根底,那真要寝食难安了,但要探察对方底细,他就得将计就计。

    县衙后宅里,花晴风在苏雅的陪同下,站在花园内一座小亭上扶栏观灯,长街上灯影错动,喧哗连连,传到这里时,已经难以令人察觉那里正有无数的观灯百姓陷入混战。

    那错乱的灯影,那喧哗的人声,站在这里看去,只会令人想象出一副长街上人来人往、熙攘热闹的景像。

    今夜花晴风陪她观灯,让苏雅很开心,这段时日里,花晴风对她颇为冷落,但苏雅并未多想,新纳的妾室受宠一些也是人之常情,等到紫羽有了身孕,她就更加自卑,也不觉得丈夫对她的冷落是别有原因了。

    如今丈夫只陪她一人观灯,苏雅自然心中喜悦,听见长街上的喧哗声以及不断闪动的无数灯影,不禁漫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花晴风随即接口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着,他的一双手已经把苏雅的一双柔荑轻轻拢住。

    听着这浪漫的诗句,苏雅含羞地向他一笑,轻轻闭上美丽的眸子,偎依在他的胸前,只要丈夫的心中还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这时候,她并未注意到,花晴风的目光正眺向长街,眸色阴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花知县口中的他,究竟是眼前伊人,还是长街上的某人呢?

    长街上,在巡检司官兵的冷水攻势下,骚乱渐渐平息下来,许多游街观灯的人已狼狈逃走,长街上一片狼籍,这里遗下绣鞋一只,那里丢下手帕一张,又有那被撞歪了的灯笼,已经烧成了个一个破烂不堪的竹骨架子,望眼望去,一片凄凉。

    街角巷口阴影里,一个青袍书生负手站在那里,身边垂手侍立一个小厮,望着在长街上指挥众军士和捕快们平息殴斗、灭火救伤,忙得焦头烂额的叶小天,他微微一笑,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啊,弄明白怎么编辑了,原来如此,甚喜,加更一章为谢,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37章 一狼一狈

    叶小天一直忙到凌晨四更天,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自己的家,原本红红火火的一个节日,闹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始料未及,不过以葫县民风,如此之多的百姓聚集到一起,出事也在情理之中。

    哚妮和遥遥还在花厅里等他,因为等的太久,遥遥已经蜷着身子在花厅的罗汉床上睡着了,身上被哚妮盖了一条薄衾,哚妮伏在桌上打着瞌睡,听到叶小天的动静,这才张开眼睛。

    “小天哥,你才回来!快去躺着歇会儿吧。”

    叶小天打个哈欠,对她苦笑道:“我还真是乏了,难怪朝廷一向禁止百姓集会,这么多人聚集到一块儿,真是没事也能搞出事来,所幸未伤人命,情况不甚严重。哚妮,你不用等我的,看看,还有遥遥,你们啊……”

    哚妮想去抱遥遥起身,叶小天阻拦道:“算了,她睡的正香,就睡这里好了,一折腾又要醒过来。”

    哚妮道:“成,那我也宿在这里陪她。”

    叶小天点点头,在哚妮的侍候下洗漱一番,回到房间睡下。平日里开衙的时间其实并不太早,不过这是新年后第一次排衙,众官员胥吏都要衙参,就不能不早起了。

    眼看时辰将至,虽然叶小天睡的正香,家人还是不得不把他叫醒,叶小天赶紧起床洗漱,穿戴停当,带了侍卫下山,匆匆赶往县衙,等他赶到时,众官员胥吏早已在大堂内外排的满满当当。

    叶小天一到,胥吏衙役们便分开一条道路。叶小天上了大堂,就见左右几张座椅,罗巡检、白主簿、张典史等人正坐在那儿喝着茶,一见叶小天到了,便纷纷放下茶杯起身。

    叶小天忙向堂上拱手谢罪道:“县尊大人。各位同僚,抱歉抱歉,叶某来迟了。”

    花晴风自案后站起来,微笑道:“无妨,昨夜的事,本官已经听说了。叶县丞辛苦了,迟到一些也情有所愿,昨夜街头之乱,没出什么大事吧?”

    叶小天道:“昨夜不知何故,百姓们突然起了冲突。好好一场元宵灯会就这么给搅了。幸好巡检司官兵和捕快们赶到及时,没出什么大乱子,有些百姓受了轻伤,便就近送去医馆救治了。”

    花晴风欣然道:“如此就好,本是喜庆节日,千万莫要惹出乱子才好。”

    随后全署属吏便依次排列参拜,花晴风也免不了说一番慰勉之辞,仪式完毕。众人纷纷退下,花晴风单独留下白主簿和叶小天,请二人到二堂坐了。开门见山地道:“如今休沐结束,该为我县今年的政务安排做些打算了。过了年,这第一件紧要大事就是朝廷拨付的赈款。往年里,我县在这方面得到的拨付都是最少的,但勉强也能应付,不过去年因易俗一事。许多百姓家的钱粮得到了豁免,这欠账都要在今年抵现。如此一来,拨款若是太少恐怕要出问题。”

    花晴风抿了一口茶水。呵呵一笑,又道:“本县在此已连任两届,这一届期满,十有八九就得调离了,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一年光景,这要是出了纰漏,本县可就晚节不保了啊!”

    花晴风说了句玩笑话,便转向叶小天,道:“此事本该由白主簿负责的,但白主簿初来我县履职,诸般事务尚不熟悉,很是担心会出差错,因此向本县提议,由叶大人往铜仁一行,替我县争取赈款,不知叶大人你意下如何啊?”

    白泓马上把热切的目光投向叶小天,叶小天此前早就和白泓通过气儿,此事又与李云聪有莫大干系,他是一定要维护的,便欠身道:“下官也不敢担保马到成功,不负县尊所托,尽力而为便是。”

    花晴风欣然笑道:“如此就好!叶大人你与铜仁张知府有师生之谊,总比我等要方便在知府大人面前说话,此事关系到我葫县民利,还望叶大人你全力以赴呀!”

    ※※※※※※※※※※※※※※※※※※※※※※※※※

    叶小天此前就已和白主簿通过气儿,更清楚以花知县一向推诿怕事的性格,只要有人愿意承担,他断无不准的道理,是以早就做好了准备,花知县这边点了头,叶小天马上就把一应事务交接给了张典史。

    他也清楚,早到一日,争取赈款的机会便大一分,因此不敢耽搁,交接完毕便回到府中,带着早已做好准备的六名侍卫快马加鞭直奔铜仁府。

    花知县送走叶小天和白主簿,在二堂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盏茶吃完,便起身返回三堂。三堂其实已经算是半个后宅,只接见极私密的客人,平时上衙他都在二堂署理公务,这个时辰便回转三堂十分少见。

    但他到了三堂,拐进自己的小书房里,里边赫然有人早已等在那里。那人一身青袍,三旬上下,容颜气度倒也不俗,他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见花晴风进来,便起身道:“大人。”

    “你坐吧。”

    花晴风走过去,在案后坐了,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叶小天从未在他面前耀武扬武地跋扈过,可不知为何,他面对叶小天时,总有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此时坐下才觉得松了口气,双腿微微发软,仿佛登临悬崖,下视渊谷时的感觉。

    那青袍人微笑道:“叶小天答应去铜仁了?”

    花晴风点点头,道:“他答应了!”

    青袍人欣然击掌,道:“甚好,只要他离开,咱们就可以放手施为了。”

    花晴风忐忑地道:“成败在此一举,而叶小天在葫县耳目众多,须得小心从事。”

    那青袍人不屑地道:“他的所谓耳目,不过是一群不上台面的土鸡瓦狗罢了,何足惧哉。况且,大人你行的乃是堂堂正正的手段,并非见不得阳光的阴谋,等他察觉,也是无从化解了。”

    青袍人说到这里,又是微微一笑,道:“再者,你道他叶小天坏了驿道财路,就没有人心生不满么?现在有些人不方便说什么,可是叶小天一旦落难,却一定会有人落井下石的,到时候……”

    花晴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青袍人又正色道:“到那时,葫县功德,可全属于大人您了,大人您有功劳、有苦劳,再稍做运作,就是不能抬升一级,也该换个一等县继续做百里至尊了。大人乃是进士出身,只是这偏远小县,地处蛮荒,教化不兴,不易发挥大人您胸中所学,若是换到中原文华荟萃之地,大人必然能一展胸中抱负,大人正当壮年,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宦途要走,来日便是做一方节镇大臣亦不无可能。”

    花晴风也笑了,欣欣然道:“此事若成,花某必不负秋池先生,愿你我成就一世宾主!”

    那青袍人肃然起身,拱手道:“愿奉东翁,为左右手!”

    这青袍人竟是当初被孟庆唯请到葫县,未及出手便铩羽而归的知名讼师李秋池。听这口气,他们两个人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李秋池是打算以协助花晴风搞垮叶小天为见面礼,成为花晴风的幕僚。

    这对仕途无望的李秋池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做了这么多年的讼师,钱他已经赚的够多了,可地位却不高。讼师在这个时代实在谈不上什么地位,“世上若无此等人,官府衙门不用设”,这就是主流社会对讼师的看法。

    在士大夫眼中,讼师都是些搬弄是非,从中渔利之徒,若是在中原的话,李秋池的日子更不好过,而在贵州地区,其实土司老爷们谁有理谁没理,更多的是看谁的拳头大,更加不是靠律法来控制。

    李秋池周旋期间,替人讼诉,更多的是利用原被告的各种社会关系以及他所掌握的人脉,而不是靠律法胜诉,其中耗费的脑筋着实不少。如今钱已经赚足了,他想要的就是身份地位了。

    这幕僚就是后世所称的师爷,只是现在还不叫这个称呼,而是被称为幕友或幕府,他们替官员处理刑名、钱谷、文牍等事务,不是官员胜似官员,等于是聘其为幕友的官员的影子。

    幕友说是佐官以治,很大程度上是代官出治,尤其是以花晴风的性格,李秋池一旦被花晴风聘为幕友,最终必然是一个代官出治的局面,他能辅佐花晴风爬上多么高的位置,他就能掌握多大的权力。他自然是愿为花晴风所用了。

    李秋池第一次同叶小天争斗,是看在钱的份上,第二次同叶小天争斗,便纯属意气之争了,为的是不服气。而这一次,却是为了他自己的大好前程,自然是全力以赴了。

    潜清清一早起床,便梳洗打扮起来。她平素清汤挂面,不喜涂抹,但她料定昨夜叶小天既然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今天必然找个由头与她亲近,是以巧梳妆、妙打扮,只等诱他上钩。她不梳妆尚且清丽,此时描眉画眼、薄染双唇,竟是娇艳欲滴。

    谁料这叶小天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潜清清便纳了闷儿。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年纪轻轻,心性未稳,怎么就按捺的住?以他今时今日地位,一日半日不去衙门,想必也没人寻他的不是吧?

    潜清清按捺不住,便离开自己住处,去寻哚妮说话,闲聊间旁敲侧击一番,叶小天竟已去了铜仁,潜清清不由愕然:这是什么状况,莫非他叶大人要玩“偷不如偷不着”的把戏?

    :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38章 挨风缉缝

    从梵净山上高高的密林当中,流淌出两条清澈的溪水,溪水渐渐汇成两条江,一条叫大江,一条叫小江,两条江水蜿蜒着穿过重山峻岭,穿过丛林田畴,盘旋跌宕,千逥百转,汇合在一起,于是,便有了锦江,有了铜仁。

    铜仁古称“五溪”,乃蛮夷聚居之地,故又称“五溪蛮”或“五陵蛮”。今时今日的铜仁,早已不复当年烟瘴蛮荒的景象,舟楫往返,商贾云集,与中原大城大阜的繁华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在黔东南却是一处繁华胜地。

    叶小天风尘仆仆地赶到铜仁府,没有直接去知府衙门见张知府,而是先去探望他的恩师黎中隐黎教谕,想从他那里了解些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府学要过了正月才开课,所以叶小天直接去了黎教谕的家。

    黎教谕住在清浪街,清浪街是极繁华的一处所在,此时还没出正月,铜仁城里仍是一片节日气氛,还没到清浪街,人流就渐渐稠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商贾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叶小天一行人放慢了速度缓辔而行,到了清平街的时候,就不得不翻身下马,牵马步行了。

    街角,一个身着红裙,二十上下的丽人领着一个翠袄小丫环,缓缓地走在街上,旁边有个三旬左右的白袍男子,牵着一匹马,身量颀长,容颜儒雅,与这俏丽女子并肩而行,瞧起来倒是郎才女貌。

    那红裙美妇不安地左右看看,小声道:“光天化日的,你跟着我作甚,这里快到我家了。小心被人瞧见。”

    那白袍男子微笑道:“怕什么,你我越是小心,越是不免叫人看出破绽,便大大方方同行又怎么样?偶然路遇嘛。”

    那红裙妇人轻轻啐了他一口,趁人不备。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可那白袍男子懒洋洋地一副痞惫样儿,根本不以为意。那红裙美妇无可奈何,只能跺了跺脚,由他去了。

    “松月,自入新春。你我一直不得相见,我对你着实想念的紧,过两日咱们去梵净山散散心可好。”

    那男子柔声说着,向红裙妇人悄悄递了个**的眼神儿,那妇人自然明白他所谓的“散心”是什么意思。不由俏脸一红,羞窘地道:“你又胡言乱语什么,人家怎么好跟你出游散心。”

    那男子一听有门儿,顿时一喜,嘿嘿笑道:“你放心,我会让我娘子邀你同行,绝不叫你丈夫察觉异样便是。”

    那妇人一听,顿时粉面一白。紧张地道:“你娘子?难道她……她已经知道我们……”

    白袍男子忙道:“怎么可能,你不用担心。我只说是通过她来邀你出游,为的是与你父你夫拉近关系便是。嘿嘿。到时候,让我娘子多邀几位别人家的夫人同去,你丈夫便不会起疑了。”

    红裙妇人黛眉一鼙,道:“与你夫人一同上山,你我又怎么……怎么……”

    白裙男子道:“我那娘子不大理会我的事,只要咱们有机会同登梵净山。还怕没机会恩爱一番么?”说着便伸出手去捉那妇人柔荑。

    那妇人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赶紧缩回手。瞪他一眼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怎生了一颗泼天的胆子。”

    白袍男子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道:“也不知你怕些什么,这街头百姓有几个识得你我。”

    红裙妇人与他分辩不清,又怕他不知谨慎,再有什么不妥举动,便道:“快到清浪街了,你先走吧。”

    “嗳,等等!”

    白袍男子忽然看见路旁有个柿饼摊子,急忙唤住红裙妇人,快步走上前去。

    “来------,去岁新做的柿饼儿,南瓜大的咧,不涩的咧,涩了管换的咧……,哟!这位客官,您买柿饼儿?”

    白袍男子买了几只柿饼儿,用油纸包了,兴冲冲地回到红裙妇人身边,道:“松月,这是你从小就爱吃的柿饼儿,快尝尝。”

    红裙妇人哪肯与他当街恩爱,紧张地道:“快收回去,疯起来就没个样儿。”

    白袍男子依旧举着柿饼儿,笑嘻嘻地道:“昔日我在府学读书时,有个小女娃儿不知羞,跑来偷我的柿饼吃,今日我买给她吃,怎还不肯张口了。”

    红裙妇人想起自己与他初识时情景,那时年方六岁,一时嘴馋,去偷他的柿饼儿吃,被他捉个正着。那时怎会想到,若干年后,这个男人却成了她今时今日的情郎冤家。

    红裙妇人心中一甜,却又马上警醒,觉得如此模样太过露骨,生恐被识得她的人看见,便道:“好啦好啦,我收下就是。”说着伸手就要去接。白袍人手一缩,道:“不成,你一定要就着我的手吃!”

    红裙妇人又气又羞,可这般僵持下去,只怕更加引人注目,赶紧左右看看,见没有眼熟的人在,便探身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柿饼。

    这时候,叶小天牵着马,领着几个侍卫刚刚转过来,瞧见这般情景,不禁暗想:“这对夫妻还真是恩爱,不过如此模样也就是在这里吧,若是中原地方,便是新婚男女,怕也不敢当街缠绵。”

    那红裙妇人急急咬了一口柿饼,抬起头来,杏眼弯弯,似羞还嗔,好不迷人。白袍男子将上面留着月牙状豁口的柿饼举起来,调笑地道:“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连美人儿咬过的柿饼都是这么美。”

    说完不待红裙妇人发作,便把那咬了一半的柿饼塞进了自己嘴巴里。红裙妇人乜了他一眼,眸波流转,眉宇间一抹羞喜,恰似早春三月里枝头初绽的那朵粉杏花。这时候,叶小天已经牵着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

    黎中隐见到叶小天登门,心中也自欣喜。虽然说叶小天只是他当初为了应付门面,胡乱点为秀才充数的,可叶小天气运加身,居然又得了一个便宜举人,随即被点为葫县典史,之后又凭着一身本事,斗垮了两任县丞、一位主簿,终于做了八品县丞,这可是黎教谕弟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位了,在府学里教书的时候时常被他挂在嘴边来着。

    黎中隐欢欢喜喜地让叶小天坐了,向他询问起葫县情形,一边听一边抚掌叹息。叶小天道:“先生且不忙欢喜,学生原本只是一个典史,只要保证县内治安不出大乱子就可以了,如今做了这县丞,却是马上就有了大难处,此来还要请先生指点迷津啊。”

    黎教谕呆了一呆,恍然道:“啊!莫非你是为了朝廷的赈款而来?”

    叶小天道:“先生睿智,学生正为此事而来。往年里,朝廷拨付的赈款,向来以我葫县最少,如今我葫县有许多百姓响应易俗之举,因而减免了税赋,这一来县上财政更加拮据,今年若不能多拿些银子回去,这日子只怕不好过。”

    黎教谕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迭声地道:“难!难难难难难……”

    叶小天蹙眉道:“先生,难在何处?丝毫没得商量吗?”

    黎教谕解释道:“小天呐,你与老夫有师生之谊,有什么话老夫就和你说在当面,也不藏着掩着。葫县和其他地方与铜仁府远近亲疏的关系那是大有不同的,这一点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

    就算你和知府大人有些渊源也比不得这份亲疏,那可是多少辈的交情,再加上多少年来的联姻,人家那是嫡系。换做是你,你更偏袒谁多些?别人家的孩子揭不开锅了,你就会从自己孩子碗里分一半给他?我看你也不是这样的大善人吧?”

    叶小天道:“可是,葫县情形今年与往年不同,因为易俗一事,改易汉姓的百姓人家钱粮税赋都有所减免,葫县今年自征的税赋至少要减少一半,如果铜仁府不予扶持的话,一旦出了乱子……”

    黎教谕打断他的话道:“那与知府大人何干?当初这件事儿,得了实惠的是你葫县一众官僚,铜仁府上下又没沾着什么好处。再者说,各郡县如何分配赈款,早就有了成例。这个比例,是当初各方不断博奕、知府衙门居间调停,费尽许多周折,才达成的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如今哪怕你只多要一成,从谁身上分给你呢?整个分配比例都要全盘推翻,重新博奕,你想想,知府大人肯么?不可行、不可行呀。”

    叶小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怔怔半晌,才试探地道:“如果先生帮学生美言几句……”

    黎教谕的脑袋又变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不成,小天呐,你有所不知,我这府学里头拮据的很,当初议定每三年就要从赈款里面拨一笔钱贴补我们府学,老夫今年正要向知府大人讨银子呢,哪里还能替你出头。”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来禀报道:“先生,小姐回来了。”

    黎教谕轻轻“啊”了一声,对叶小天道:“我那女儿女婿来了,你正好见见,以后彼此也有个照应。今儿你就不要急着走,一会儿老夫置下酒席,你和我那贤婿喝几杯。”

    那小厮道:“先生,姑爷没来,是小姐一个人回来的。”

    黎教谕眉头一皱,不悦地道:“这孩子,又独自回娘家,也不怕公婆不喜……”

    “爹,人家常回家看你还不好么!”

    厅外传来一声娇嗔,随即一团火红倩丽的身影便飘进了客厅,叶小天抬头一看,不由微微一怔,眼前这红衫女子,正是他在清平街路口所见的那个吃柿饼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39章 机缘巧合

    那身材修长的红裳女子一进门,乍见一个青衫少年微笑着站在厅中,不由微微一愣,原来父亲有客人在,她马上收敛了跳脱飞扬的神情,变得温文尔雅起来。方才她在路口时匆匆一瞥,只顾提防熟人,对叶小天却是没什么印象了。

    黎教谕虽然嘴里嗔怪着女儿,显然也只是担心她不守规矩,会受到公婆的诘难,乖女儿回娘家,他自然是欢喜的,便笑呵呵地对那红裳女子道:“松月啊,你快来见一见,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过的叶小天,现任葫县县丞之职。小天啊,这是老夫的女儿,你二人可以姐弟相称。”

    叶小天忙上前揖礼道:“小天见过姐姐。”

    红裳女子向他福了一福,终究是陌生人,只是因为父亲那边的关系才认做姐弟,实在谈不上亲近,所以她只是客气地向叶小天问候几句,便对黎教谕道:“父亲,女儿去见过母亲。”

    黎教谕道:“去吧去吧,对了,我那贤婿怎么未与你同来?”

    红裳女子道:“刚刚开衙,他正忙于公务呢,说是傍晚时分过来。”说着向叶小天微笑着一颔首,便转身行向后宅。

    叶小天心道:“原来方才路口所遇那个男子便是她的丈夫,看他二人当时模样,却不像是忙于公务,别是这女婿与丈人之间不甚和睦,所以借故不来吧。”

    既然黎教谕的“贤婿”没来,黎教谕又帮不上他什么忙,叶小天也就不必在此饮酒了,便向黎教谕推辞道:“方才听先生一席话。学生恐怕这趟差使不易完成了,如今须得离去,多方打探一下消息,能多争取一分便是一分,待公事了了。再来拜谒先生吧。”

    黎教谕略一思忖,颔首道:“也好,如今情形,叫你留下陪老夫吃酒,恐怕你也是心不在焉,那你便去驿馆里住下吧。各地赶来的官员应该都住在那里,你也可以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下情况,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呵呵……。”

    叶小天心道:“抢钱、抢女人、抢地盘。可谓战争三大起源。我此来铜仁,就是抢钱来了,这的确是一场另类的战争。”

    叶小天向黎教谕告辞离开,带了侍卫赶去驿馆,到了驿馆取出他的官身行文叫驿卒递进去,片刻功夫,便有一位驿丞急匆匆地迎出来,一见叶小天。未语先苦起一张脸,拱拱手道:“可是葫县叶县丞当面?”

    叶小天拱手道:“正是本官,足下就是此地了驿丞?”

    那驿丞道:“正是下官。”

    叶小天道:“未敢请足下尊姓大名?”

    那驿丞道:“免贵姓庞。庞士泉就是在下。”

    叶小天笑道:“庞驿丞,不必太客气了,本官来铜仁府公干,需在这里住上几日,有劳足下安排。”

    庞驿丞欲言又止,转而道:“叶县丞里边请。咱们坐下说话,来人啊。上茶!”

    叶小天心道,你只管安排我住处就是了。还喝什么茶?如此礼遇,只怕要有变故了。

    果不期然,庞驿丞请叶小天在公厅里坐了,便苦笑道:“叶县丞,你来的迟了,下官这驿站里,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往来,可如今却不然,从初七那天开始,就有各地官员陆续赶来,如今驿站里早已住满了人,再无空余房舍了。”

    叶小天听的一怔,从初七那天开始就有郡县官员跑到铜仁府来活动了?县尊糊涂,不晓得兵贵神速吗?葫县争赈款本就没什么有利条件,这一下更失了先机。

    叶小天想住在驿馆,是为了打探一下其他郡县官员的情况,不想就此离去,是以迟疑了一下,又道:“都住满了?庞驿丞能否想想办法。”

    庞驿丞诚恳地道:“当真都住满了,下官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营生,何必对大人你口出诳言呢?实不相瞒,我这驿馆里,如今就只剩下三两间小屋,那是往来驿卒等贱役人物居住的,岂敢拿来招待大人。”

    叶小天听了大皱眉头,他带了六个侍卫,驿卒住的小屋可想而知有多小,恐怕也就是一屋一榻而矣,他们这么多人未必住得下。再者说,官员自有官员的体面,出门在外尤其要注意形象,就算住得下,他又怎能住到那贱役居所里去。

    庞驿丞见叶小天犹豫,便指点道:“大人,这驿馆里实在是无法安置了,不过由这后门出去,前行不远便有一座大悲寺,寺内清幽雅致,倒是一个好去处。那里有客舍对外租赁,我看大人带的随从不少,不妨去那里,只消敬献些香油钱,便可租住一个单独的院落,比之客栈要便宜许多,而且省得有闲杂人等往来,打扰大人清静。”

    叶小天也清楚这位庞驿丞没理由难为自己,驿站里应该是真住不下了,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去寺院里寄宿几日。”

    庞驿丞见叶小天这么好说话,对他大生好感,忙起身道:“下官送大人!”

    庞驿丞引着叶小天出来,叫人把叶小天的侍从们也唤来,便领着他们往驿站后面走,一路行去,果见驿馆里已是人满为患。其实入住驿馆的真正官员并不多,只是这些官员大多是土官,在地方上都是土皇帝一般的大老爷,出门在外都带了大批随从,难怪这驿馆住不下了。

    庞驿丞引着叶小天行去,行至一处院落时,就听里边有人高喊一声:“土司老爷出行啦!”

    院子内外许多仆从下人听到声音便纷纷抚胸低头,状极恭敬。这些土司老爷当然比不得安宋田杨这等大土司,但他们也是土司,有的土司地盘只有两个镇子,有的土司地盘不及一县。但是在地方上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论起权威来,朝廷派遣的流官,便是节镇一方的封疆大吏那也是比不上的。

    土司老爷们出门派头都很大,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大出门。除了土司老爷们之间聚会或是到官府议事,平日里他们都住在自己寨子里,深居简出,偶尔要是出趟门,也要先请巫师卜算一卦,非常麻烦。

    他们这些随从下人都是奴隶。被称为娃子,在寨子里时,只要土司老爷一出来,就有三声号角响起,娃子们不管正在干什么。都得停下手中一切活计,弯腰施礼,等待主人离开后,再度响起三声号角,这才可以自行其事。

    土司老爷回家的时候也是这般规矩,要等土司老爷上了二楼,三声号角响过,这才能够起身。所以那些在土司老爷就位后才出生的娃子,哪怕就是在土司老爷的内院当差,几十年都不认识自家老爷长相。那也毫不出奇。

    庞驿丞见有土司出来,便站住了脚下,叶小天也随之站下,向院内看去,只见有两个人从正房里出来,其中一人身着襕衫。个头儿不高,腮有横肉。阔口如蛤,双目细长。走路时双膀微微晃动着。另外一人身着一领胡袍,盘领左衽,头上戴了一顶锦雉羽毛盘扎的羽冠。

    庞驿丞向那二人拱了拱手,笑道:“李经历、扎西土司,要出门啊?”

    彼此间客套几句,这才错身而过。叶小天站在一旁,向那阔口细目的襕衫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心道:“这位土司老爷应该也是来争赈款的,那襕衫人就是他攀交的本地关系了。”

    待那李经历与扎西土司离开,叶小天便故作不经心地对对庞驿丞道:“这位扎西土司到铜仁来,想必也是为了赈款了。呵呵,这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只不知他交往的这位李经历是何许人也,在知府大人面前能说得上话么?”

    庞驿丞与他交浅言深,平常时候绝不会向他透露什么,但叶小天本该入住驿馆,却丝毫没有难为他,庞驿丞自觉欠了他一个人情,便坦率答道:“那李经历是我铜仁府的府经历,名叫李向荣,主管收发校注,分掌章奏文书,还是能说得上说的。”

    叶小天听了心中不由一动,扎西土司与此等人物攀上了交情,争取赈款的希望自然就大些。可惜自己没有门路,贸然求上门去,人家也不会搭理。

    庞驿丞瞟了他一眼,提点他道:“各郡县官员,有许多早就赶到了这里,有些晚来的也大多是因为早有门路,叶县丞你此来铜仁,应该也是为了赈款吧,若是没有得力的人物在知府大人面前为你美言,恐怕是不易成事的。”

    叶小天见庞驿丞主动攀谈,便顺着他的话碴儿道:“庞驿丞说的是,不瞒你说,本官在铜仁府只识得府学里一位黎教谕,在知府大人面前是说不上话的,本官很是发愁啊。”

    庞驿丞呆了一呆,讶然道:“府学黎教谕?府学里只有一位姓黎的教谕,你说的莫非就是黎中隐黎教谕么。”

    叶小天道:“正是此人,怎么,庞驿丞与他相熟?”

    庞驿丞道:“方才那位李经历,就是黎教谕的女婿啊。叶大人既然认得黎教谕,何不通过黎教谕走走这位李经历的门路,或可对你有所帮助。”

    叶小天怔了怔,反问道:“方才那位李经历是黎教谕的女婿?却不知黎教谕有几个女儿。”

    庞驿丞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道:“只有一个,怎么?”

    叶小天脸上便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儿,庞驿丞见了心想:“这位叶县丞不认识黎教谕的女婿,连黎教谕有几个女儿都不知道,显见与黎教谕也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恐后是攀不上交情了。”

    为了避免叶小天尴尬,庞驿丞便不再多言,他把叶小天送出后门,指点了大悲寺的方向便回去了,门扉已经关闭,叶小天站在门外,左思右想,仰天长叹一声:“可惜,实在可惜啊!”

    众侍卫中一人忍不住道:“不知大人因何事觉得可惜?”

    叶小天叹息道:“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惜,实在可惜。”

    众侍卫面面相觑,只恨不清楚尊者心中所思,不能为主分忧,可惜,实在可惜。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40章 大官人

    府经历又称“府经厅”,一般是正七品的官,偶尔也有以不入流杂职官授职的,在府衙里确实有一定的发言权。不过,叶小天此前向黎教谕请求帮忙时,黎教谕却压根没有提起他这个女婿,显然这位李经历的能量其实很有限。

    他有自己的社会关系需要照应,又有老丈人的府学需要帮忙,已经不可能再兼顾他人,否则黎教谕不会吝于引荐。因此叶小天偶然发现李经历娘子与他人偷情时,才会扼腕惋惜。

    如果这李经历与那白袍男子调换一下身份多好,那时岂非就是一桩大大的把柄被叶小天掌握了,到时候叶小天以这个秘密相要挟,还怕他李经历不抛下他人,哪怕是他的老丈人,全力为叶小天说话么。

    可惜李经历不是偷情人,而是戴了绿帽的那个,叶小天怎么跟他说呢,难道跑去告诉他:“李兄,尊夫人与他人通奸了,节哀顺变罢!”以此换取怒发冲冠的李经历帮他争取赈款么?

    这种人情恐怕没人愿意领的,再说黎教谕算是对他有恩,他若揭破这样的丑事,岂不令黎教谕难堪。

    叶小天满腹遗憾地赶到大悲寺,找到知客僧人,提出要在此租住一个院落,大约只需十日,同时奉上一锭银做香油钱,那知客僧单掌竖于胸前,白须飘飘,宝相庄严地拒绝道:“阿弥陀佛,施主要住进寺内,恐怕有些不妥。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本寺虽建于城阜之内,却也是深入经藏。破红尘、脱世俗、清净无挂碍……”

    叶小天又摸出两锭银子放进他另一只手,大和尚马上改口道:“但我佛慈悲为怀,乘愿再来,倒驾慈航,广开方便之门。老衲又岂能不予施主这个方便,请随我来!”

    叶小天一行人被安置进了一处清静雅致的僧舍,有独立的院落,红墙黛瓦,庭院宽阔。叶小天入住之后,先叫人烧了热水来沐浴一番。又换了一身轻便软袍便去院中散步。

    一边散步,叶小天一边暗自思忖:黎教谕那里是借不上力了,明日觐见知府时只能见招拆招,不过从黎教谕那里了解的情况看,这次赈款的数目只怕要大大低于预期了。一旦赈款太少,分配不当,引起民怨,该当如何是好呢?

    叶小天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法,在庭院里踱了几圈儿反而愈发觉的郁闷,便迈步出了大门,往前殿逛去。叶小天一走,马上就有两个侍卫跟出来,紧紧随侍左右。

    这大悲寺在铜仁城中很有名气。香火也旺,尤其是此刻正在年节期间,到庙里上香的信众极多。叶小天对佛道没什么信仰,更何况他现在是侍奉蛊神的尊者,更没有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去给佛祖上香的道理,便只是信步游赏观光。

    大雄宝殿前面的阶石上放着一只巨大的铜鼎。鼎中一柱柱高香烧得烟气缭绕,那香大多是劣质烟草。味道有些呛人,叶小天还未走到近处。就禁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挥袖卷开飘至面前的一片烟雾,正要回身离开,眼角余光忽地瞟见一人。

    叶小天本已转过身去,忙又止步回身,定晴望去,顿时眼前一亮,转身之际他在香客之中瞟见一人,本来以为眼花,此刻定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今日在清平街路口见到过的那个白袍人。

    那白袍人正拾阶而上,笑吟吟的,在他旁边还有一位二十许人的俏丽女子,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下系一条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头戴玲珑点翠镶珠银簪,白里透红一张鹅蛋脸,颇显妩媚。

    在那小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环,穿一身青缎子袄裙,显得很是利索。这妇人与那白袍人隔着有两尺远,似乎是同行人,又似乎只是一同走进寺院,叫人难以分辨。

    这时铜鼎香炉中的烟气顺风飘了过去,那白袍人立即扬起手,向那香烟挥袖一拂,不过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这一拂,自己面前的烟气并未拂去几分,却把那俏妇人面前的烟气拂了个干干净净。

    叶小天见状,心中不由一动,眼见他们走进大雄宝殿,忙也跟了过去。大雄宝殿里端坐着如来佛祖,许多香客顶礼膜拜。那俏妇人去案上取了一封信香,叶小天站到侧厢角落里盯着,就见那白袍人也上前取香,趁机在那妇人白嫩的小手上摸了一把,换来她娇嗔妩媚的一个眼神儿。

    叶小天登时心中笃定,这两人必然是同路而来,而且绝非夫妻,若是夫妻,朝夕相处惯了的,何必在此时沾些许便宜。只见两人在烛火上引燃了信香,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又后退几步,就在蒲团上跪倒了。

    那俏妇人顶礼膜拜,神态十分虔诚,白袍人就不然了,他的蒲团比那妇人落后一个身位,小妇人膜拜时白袍人跪在后面,借着叩拜的机会,悄悄伸出手去,在她的红缎子鞋上偷偷地捏了一把,小妇人娇躯一颤,赶紧一缩腿,把绣鞋藏到了裙下。

    叶小天冷眼旁观,简直要拍案叫绝了。好一对狗男女!兰陵笑笑生所著《金瓶梅》中,西门大官人情挑潘金莲的一幕,一定是他的经验之谈,眼前这一幕是多么熟悉啊。

    在叶小天眼中,那白袍男子此时俨然就化作了西门大官人,面上正经礼佛却连耳根子都羞红了的俊俏小妇人显然就是潘氏小娘子了,那谁才是武大呢?叶小天眼前慢慢浮现出了李经历的那张老脸:腮有横肉,阔口如蛤……

    那小妇人拜了几拜,双手合什念念有词地祈祷一番,便起身去一边往功德箱里塞香油钱,白袍人忙也站起身跟了过去。小妇人似是恼他方才的调戏,趁着知客僧合什称谢的当口儿,小手轻轻一提裙裾,鞋尖儿便踩到了那白袍人靴子上。慢慢地辗动着,神情十分的俏皮,而那白袍人笑眯眯地往功德箱里放着钱,仿佛丝毫未觉。

    “这位仁兄真是太牛了!”

    叶小天一旁看的清楚,对这白袍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儿上午他还和黎教谕的女儿卿卿我我,下午便又换了一个女人。看这女子的发髻款式,分明也是人妇,便是西门大官人也没这么厉害吧。

    眼见二人礼佛敬香后退出了大殿,叶小天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唤过一个侍卫。悄声吩咐道:“你去,小心盯着这对男女,如果他们分开,你只管盯着那男子,伺机查明他的身份!”

    那侍卫听令而去。叶小天又往四处闲逛了一阵,便回了自己租住的院舍。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侍卫怏怏地回来了,耷拉着脑袋对叶小天道:“尊者,属下把人追丢了。”

    叶小天原本是想,此人说不定也是铜仁府的一个什么官员,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但是刚刚过完大年。衙门里积压了一些公务,正是繁忙时候,这人如此悠闲。却也未必是官,说不定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子弟,无所事事,才行此勾当。

    因此听了那侍卫的回禀,便无可无不可地道:“丢了就丢了吧,咱们在这铜仁府人生地不熟的。原也不易寻他。”

    ※※※※※※※※※※※※※※※※※※※※※※※※※※※

    翌日一早,叶小天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头发盘了个道髻,插了一根羊脂玉的簪子。足下蹬一双青缎黑皮靴,便离开了寺庙。

    他这身打扮虽然贵重,却又不显得张扬。经过几年的历练,叶小天现在比起初离京城时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英俊的相貌、沉稳的气势,再加上得体的衣着,倒也涵养出几分官威气度来。

    今日是觐见知府大人的日子,又是在年节期间,一身鲜亮得体的装束是应该的。叶小天持了名刺赶到知府衙门,投贴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引了他进了知府衙门。

    这知府衙门就是原本的提溪长官司的土司府,呈回字状,与普通的官邸大不相同。叶小天被引到二进院落,跨过一个天井,进入一个面阔三间、进深五间的阔敞厅堂。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叶小天一进客厅,就发现早就坐了许多客人,有那相熟的正在交头接耳,厅堂中嗡嗡声一片,一见叶小天进来,众人都停了声音,纷纷向他望来。

    叶小天见这些人有穿常服的,有穿官袍的,还有土著打扮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地方官,来铜仁府争赈款的,这都是竞争对手啊!

    叶小天心里想着,脸上却是笑呵呵的,向众人行了一个罗圈揖,窥见一个空座,便走过去坐下。厅里静了片刻,嗡嗡声再起,众人再度交头接耳起来,叶小天左手边坐了一人,穿一身藏青色的土著袍服,布帕缠头,腰间挂了一口短刀,仿佛哪个寨子里出来的土司老爷。

    见叶小天在身边坐下,那人向叶小天抱了抱拳,问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未敢请教尊姓大名。”

    叶小天拱手道:“小弟葫县县丞叶小天,这位仁兄是?”

    “哦!”那位土司老爷笑容一敛,淡淡地扭过头去,不理他了。叶小天双手还拱在胸前,莫名其妙地想:“这人什么毛病,我都不认识他,不可能得罪过他吧?”

    这时就听对面一人对他身边的这位土司老爷说道:“洪东兄,我听说你们大万山司这次打算在去年的份例之上,再向知府大人多要一成的赈款?”

    大万山司?

    叶小天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土司老爷对自己怀有敌意,原来他是大万山司的。

    一身藏青袍子的洪东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朝廷每年拨下的款项本极有限,我大万山司也想为知府大人分忧,不欲与诸同僚相争,奈何年前老虎关上出了点岔子,致使我县税赋大减,只好向知府老爷伸手了。”

    对面那灰色棉袍的老者“喔”了一声,道:“你们大万山司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你们只是去年税赋略减,我们乌罗司可不同了,地处偏远,既靠不了天,也靠不了地,只好年年觍颜请求救济了。”

    在他身左坐着的那人一听这话马上接口道:“你们乌罗司好歹与思州府接壤,有些商税收入,我们平头著可司才是靠天天不应,靠地地不灵呢,我这位土司老爷,如今也只能两天才吃一顿香猪肉了。”

    “算了吧,扎西土司,你两天吃一顿肉就觉得窘迫了么,我们邑梅洞司去年遭了旱,颗粒无收啊,那才真叫窘迫,你看我,今日觐见知府大人,本该衣装得体才显敬重,可你看我的袍子,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袍子,足足打了六个补丁。”

    “阿加赤尔,你别蒜了成吗?在我石耶洞司面前,你也好意思哭穷?我们司可是位居深山,连庄稼都不种的,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偶得山珍,卖些钱财,穷啊!我的山寨现在都改成一日两餐了。”

    一时间,众土知县、土长官、土司老爷,纷纷加入了比穷的行列,越说越是凄惨,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若不是明知他们的身份,只听他们说话,还以为是一群叫花子在破庙里摆龙门阵。

    叶小天听着他们说话,再看看自己锦袍玉带,朱履轻裘,不觉深感惭愧。他来铜仁,本来是绞尽脑汁讨赈款的,可是听这些土皇上们说的凄惨模样,他都恨不得掏光自己的银子去救济他们了。

    这时候,厅外一声长笑,有人高声道:“诸位大人,年年今日,你们都来知府衙门哭穷啊,长此下去,我看这一天可以定为我铜仁府的‘哭穷节’了,哈哈哈……”

    随着爽朗的大笑声,一个身材修长的三旬男子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头戴乌纱帽,身穿靛青色的团领衫、腰系素银带,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对紫鸳鸯。叶小天愕然于座:“哎呀!这不就是那位‘西门大官’人么?”

    :月末啦,记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41章 各出奇招

    扎西土司和大万山司的洪东县令等纷纷站起,向来人拱手道:“戴同知,好久不见!”

    同知?那可是知府的佐官啊,分掌督粮、捕盗、海防、江防、水利等,是从六品的官,是叶小天一直以来奋斗的方向啊!叶小天望着这位从六品的“西门大官人”,登时满眼热切。f,ww↘w..co↗m

    他的热切,可不是想效仿这位戴同知泡良家、追少妇的辉煌业绩,而是因为戴同的六品官位勾引起了叶小天的无限遐想。

    另外就是,同知也叫州同,和州判一起是知府的左右手,那身份比经历更近了一步,看来自家这笔赈款就要着落在这位戴州同的身上了。一时间,叶小天看着戴州同,仿佛看见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在这一堆奇形怪状的官员当中,长身玉立年轻英俊翩翩佳公子的叶小天便成了一个异类,如鹤立鸡群一般醒目,那戴州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笑吟吟地望过来,却见叶小天盯着他,两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戴州同登时菊花一紧,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中暗想:这是何人,为何……为何这么看着我?戴州同清了清嗓子,向众人拱手道:“有劳诸位大人久候,知府大人已经醒了,诸位大人随我来吧。”

    “知州大人才醒?”叶小天看看厅外明媚的阳光,很是无语。

    众官员一窝蜂地跟着戴州同出了大厅,戴州同忽然发现叶小天还在悄悄打量他,神色很是诡异,忍不住转向叶小天问道:“这位大人面生的很,却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叶小天来过两次知府衙门,只是每次都是张知府私下接见,不曾遇到过府衙里的属官,因此与这位戴大人并不相识。如今一听他主动搭讪,马上凑上前去,未语先笑:“下官葫县县丞叶小天,戴州同,久仰,久仰啦!”

    戴州同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些安全距离,心中暗想:“戴某与你素不相识,你这么热忱干什么?”口中却是不冷不热地敷衍道:“啊,原来是叶县丞,失敬。失敬。”

    张大胖子肉山一般堆在一张大太师椅里,身上穿一件梅红色喜鹊登枝燕居的锦袍,那喜鹊被他肚皮上的肥肉撑得圆鼓鼓的。他本来应该到前厅里听众官员议事,只是身材痴肥,实在懒得走动,就把他们唤到后宅来了。

    “坐吧,都坐吧。”

    张大胖子中气十足,一说话腹动如鼓。众人纷纷向张知府见礼,然后在两侧座椅上坐下。因为他们着装纷乱,无法辨别谁的品级高,是以也无法按照地位高低排座,只能就近找座。

    叶小天不明白这样的习惯。只是微微一愣的功夫,左右第一排座位已经被人抢先占领了,叶小天恍然大悟,赶紧冲向第二排。等他赶过去时,第二排座位也被人坐满了,叶小天只得再冲向第三排。好歹在柱子旁边抢到一个座位,却是最靠厅门口的。

    叶小天坐下身子,松了口气,探头向柱子另一边看了看,想瞧瞧还有谁跟他一样倒霉,一探头就看见大万山司的那位不知何姓,名叫洪东的土知县拉长着的一张脸,像鞋拔子一般难看,叶小天赶紧又缩回了头。

    张知府咳嗽两声,道:“我贵州土地贫瘠,一省税赋尚不及江南一县,朝廷有仁民之意,皇上有慈悲之心,年年拨款赈济,今年也不例外。咳!这笔款子呢,已经到了,关于如何分配,这就议一议罢。”

    张知府话音刚落,便有一位一身儒衫,头戴方巾,颌下三绺长髯的老者站起,拱手道:“太守,我府学书院乃是官学,一向倚仗官府拨款的。依照旧例,每三年朝廷赈款中当有一笔拨付书院。是以下官促请太守循旧例,足额拨付我府学款项。”

    叶小天一看,这人正是黎教谕,方才他去厅中候着的时候似乎并没看见他,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居然还在张知府身边抢了一个座位。黎教谕口中的“太守”就是指张知府,士人好古,所以雅称知府为太守。

    张知府还没说话,那位扎西土司就站了起来,粗声大气地道:“府学建不建的有什么打紧,抚民才是第一等的要务。知府大人,我平头著可司群山环绕,地形闭塞,经济困顿!就是我这土司,如今也只能两天才吃一顿香猪肉了,可见百姓之苦,大人无论怎么议,都不该先拨款于府学啊,还请怜悯我平头著可司的百姓……”

    黎教谕乜视着扎西土司,不屑地道:“府学乃朝廷所设,聚徒讲授、研究学问的所在,讲经论道、传播教化,承载文运、选贤与能,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要务,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变成不值一提了?”

    扎西土司道:“圣人云:仓廪足而后知礼仪,现在百姓连肚皮都填不饱,还奢谈什么礼仪教化?”

    黎教谕道:“兴旺地方,教化为先。不兴教化,只能贫者愈贫。人民愚昧,何事能为?”

    马上又有一个穿官袍的人跳起来道:“黎教谕说的好不冠冕堂皇,你府学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五年才出了一个秀才,大把银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黎教谕老脸一红,强辩道:“我府学虽然五年才出了一个秀才,他却考中了举人,被点选为官员,现如今更是政绩卓著,由典史升为县丞了,我铜仁府学成才数量固然有限,可质量却是很高的。如今正因我铜仁府学贤士才俊太少,才更应该加大投入才是。”

    这是“教育无用论”与“教育万能论”之争啊,眼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叶小天作为黎教谕的学生,做为铜仁府学教育的最大受益者,可不好不出面声援恩师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站起身,语重心长地道:“诸位大人,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学生啊!我觉得。黎教谕所言甚有道理。”

    叶小天慷慨激昂地道:“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个国家要强盛,一个地方要富强,只有人才济济才有可能。黎教谕高瞻远瞩,用心良苦,真是可敬可佩,本官赞同黎教谕的意见!”

    叶小天说着,心中暗想,此来铜仁,本想请黎教谕帮忙进言的。怎么反而成了帮他说话了?这府学照旧例每三年拨一次款,今年恰好又轮到了,我想多争取些赈款岂不更难了?但愿黎教谕投桃报李,一会儿记得声援我。”

    “狗屁!全是歪理!”

    他的老冤家大万山司的洪东知县站起来了,反驳道:“我贵州各方土司,传承千百年,靠的是什么?是拳头、是刀子,可不是书本,你们这些读书人百无一用。当然极力吹捧你们的什么狗屁学问了!百姓吃不饱肚子是要造反的,真要出了乱子怎么办?把你们的圣人教化搬出来,能叫他们乖乖回去饿肚子吗?”

    此言一出,众官员纷纷响应。也有人挟带私货,匆匆声援了两句,马上话风一转,开始向张知府诉苦水。大谈他的治下是如何的困苦。

    张知府跟佛爷似的坐在那儿,脸上笑眯眯的,丝毫不以为意。显然类似的经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又何尝不是他钳控下属的一个手段呢?

    戴州同眼见众官员又开始了晒穷大赛,便道:“各位大人,你们的难处,也不能全指着朝廷赈济,朝廷的赈款有限,救急难救穷,这究竟怎么个分法,还是要议出一个合理的章程来才行。”

    张知府抚摸着手下的翠玉扳指,耷拉着眼皮道:“你们呐,一味地在本府面前哭穷,不过是惦记着本府手里这点银子罢了。银子呢,是要分给你们的,可总要有一个各方都能认可的章程才是啊,我看你们是拿不出主意来了,那就不妨议一议本府的安排,崇华啊,你说给他们听听。”

    戴同知恭敬地道:“是!”

    戴同知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对众人念了一番,今年府学是要拨款的,依照三年前旧例拨付。大万山司被老虎关一众潜逃税吏顺走了大笔税银,照旧例再加一成。邑梅洞司去年遭旱,照旧例再加一成,石耶洞司俱是山民,衣食无助,照旧例再加一成……“

    叶小天侧耳倾听,葫县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比旧例还低了三成,叶小天一听就急了,他还帮黎教谕争取呢,敢情张知府心中早就有了定计,想必黎教谕方才那副模样,乃至跳出来反对他的几个官员,都是在互相帮衬着做戏吧。

    要不然那扎西土司与黎教谕的女婿往来如此密切,怎么也没有道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黎教谕。况且扎西土司是个粗人,字都未必认识,若没人提前教他说话,怎么也不会说出那么文诌诌的话来。只有他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叶小天此前在黎教谕那里了解到张知府的立场后,就没有提前登张知府的门,葫县和其他土官治下的郡县在张知府眼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张知府绝不会为了他们之间那点香火情损害自己的利益。如果他提前去见张知府,只怕反而要被张知府私下说服,到时张知府挟提拔之恩,他也不好反驳。

    戴州同话音刚落,叶小天就跳起来道:“这样分配,下官觉得不甚妥当。戴州同方才说过,朝廷赈款有限,救急不救穷!各位土官,亲友族人多少做官的,光是这些冗员,那耗用就不可计数了吧?罢冗员之俸,损不急之赏,止无名之征,节用省费,开源拓财,才是道理。

    我葫县就没有这个问题。去岁为了方便户籍管理,朝廷提倡易俗,但凡响应者皆免一年钱粮赋税,这一来我葫县经济可就捉襟见肘了,正是需要救急的时候,因此下官有请知府大人体恤,今年拨款多多少少增加些罢!”

    洪东知县马上跳了出来,冷冷地道:“不管是救急还是救困,轮得到你们葫县说话么?叶大人,从头看到脚,我都看不出你有一丝拮据之意呀?”

    叶小天乜视之:“什么意思?要跟我比“谁敢比我惨”吗?真以为我不能比你更无耻吗?”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65210+d4z5w+15751834-->

第42章 一个交易

    那位洪东知县指点着叶小天,冷嘲热讽道:“足下这袭袍子是蜀锦的罢,头上那顶幞头是湖丝的,这根簪子是羊脂玉,腰间那条带子上的宝石都快把我的眼晃瞎了!哎哟,阁下脚上这双青缎黑皮靴好不精致,光做工就得二两银子吧?”

    这位打扮绝对不像一个知县的知县如此一说,众官员立即纷纷响应,连称“无耻”。

    叶小天正色道:“诸位有所不知,本官这套行头其实是借来的。”

    “噗!”

    正在喝茶的张知府一口茶水呛了出来,指着叶小天放声大笑,众官员也都大笑不止。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诸位何必发笑,本官句句属实啊,这身行头,的确是向一位士绅借来的。有钱的装穷,没钱的装阔啊……”

    这句话一说,众人笑声戛然而止。

    叶小天道:“富人有钱,生怕别人惦记着,当然要装穷了,而我这等真正的穷人呢,免不要就要打肿脸充胖子,生怕人家瞧不起。其实本官真的穷的很,俸禄被挪用,有一年半不曾发下来了,如今只能靠典当过活。家里一贫如洗,穷的只剩下一条裤子,谁出门时谁便穿着,想起来就……”

    叶小天抬起身,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众官员只听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无耻了吧。他们顶多说自己袍子上打了一个补丁,家里两天才吃一顿香猪肉,实在无法厚颜无耻到说出全家只剩一条裤子的话来。

    况且叶小天这么拿话一堵,他们要是再晒穷就成了因为太有钱怕被人惦记了,真是岂有此理。戴崇华忍俊不禁地笑咳了两声。对叶小天道:“叶县丞,在知府大人面前就不要说笑了。”

    叶小天道:“戴同知,下官真的没有撒谎啊。这次来铜仁府公干,下官因囊中羞涩,昨日只在清平街路口买了点柿饼子充饥。为了省钱。只能借住在大悲寺里,真的是穷啊!”

    戴崇华脸色顿时一变,如果叶小天只提寄宿在大悲寺,他未必会有什么想法,但清平街路口和柿饼子联系起来,这暗示就太明显了。戴崇华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对张知府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知府想了想,把肥胖的下巴点了点,道:“诸位既然尚有异议,那本府就参详你们的意见再好生考虑一下。本府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叶小天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告退!”那些本来多得了分成的官员大失所望,但张知府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坚持己见,只好先行告退,即便先前有什么商议,也得容后再说。

    叶小天出了知府衙门。施施然地走向自己的侍卫,刚刚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绳,身后突有人扬声道:“叶县丞。请留步。”

    叶小天毫不惊讶,慢慢地转过身子,就见从府衙里急急赶出来的那人果然是戴同知,戴同知一边走向叶小天,一边含笑道:“驿丞里人满为患的的事,本官刚刚知道。大人寄宿寺院不甚妥当,可需本官为你安排个住处啊?”

    戴同知说着已经走到叶小天身边。神色忽然一冷,压低声音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盯本官的梢!”

    叶小天朗声道:“有劳大人,下官看那寺中倒还清静,便住上几日也无妨。”旋即压低声音,笑眯眯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岂敢跟踪大人,挟人隐私以达目的。昨日下官本来是去清浪街拜访黎教谕的,路经清平街。至于大悲寺中的一幕嘛,也是因为下官前往借宿,纯属巧合啊。”

    戴崇华脸色犹疑不定,无法确定叶小天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自己的私隐事已经被他知道,却是确定无疑的了,戴崇华沉声道:“那么你想怎样?”

    叶小天君子坦荡荡地道:“且不说您是上司我为下属,下官不想得罪。就算你我份属同僚,挟人隐私也非君子行为,叶某又岂敢以此自重,挟迫大人为我所用。”

    戴崇华冷笑道:“是么,那你提起此事做甚?”

    叶小天诚恳地道:“下官乃是一番好意,下官看得见,难免不会被别人看见,大人以后该当小心些才是。”

    戴崇华乜视着他道:“就这样?”

    叶小天清咳一声,羞涩地道:“实不相瞒,葫县情形窘迫,急需赈款,若是削减三成万万不能,再加五成才勉强应付。大人若感念下官的一番美意,能够在知府大人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也是感激不尽的。”

    戴崇华冷笑一声道:“免谈!”

    戴崇华拂袖便走,叶小天换了一副小人长戚戚的嘴脸道:“若是坊间果真有些什么传闻,大人千万记得绝对不会是下官泄露啊。”

    戴崇华霍地一下又转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要怎么样?”

    叶小天愁眉苦脸地道:“大人,下官真的缺钱呐!”

    戴崇华道:“我也不瞒你,往年里为了这笔赈款,各路人马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今年你葫县来的又晚,旁人早就走好了门路,想多争取一份,都是难如登天。”

    叶小天涎着脸道:“因此才请大人您援手啊!”

    戴崇华沉着脸道:“也罢,比照往年,我再给你加回一成,许你葫县往年的八成赈款,如何?”

    叶小天道:“八成实在太少,比照往年,多加四成,恰恰好。”

    戴崇华道:“绝无可能!我这已是让出了本官能够支配的一成,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小天长揖道:“还请大人成全!”

    戴崇华跺了跺脚,道:“罢了罢了,许你九成!绝对不能再多了。要不然一拍两散,你只管宣扬,本官若是身败名裂,也绝对饶不了你!”

    叶小天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纠结半晌,才咬咬牙道:“罢了!大人如此仗义,下官岂能不知进退……”

    戴崇华脸色一霁,就听叶小天道:“那就……比照往年旧例再加三成吧。实在是不能再少了,要不然,下官宁可分文不取,那样的话既便激起民乱,下官也有话说,若是拿了赈款还出事,下官就罪责难逃了。”

    戴崇华直眉瞪眼地看着叶小天,一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的德性,正僵持着,忽听有人唤道:“戴兄,近午了,同去吃酒如何?”

    叶小天和戴崇华齐齐扭头一看,就见侧厢缓缓走来一人,肩膀微微晃动,仿佛要跟人摔跤似的,圆脸蛤口,双目细长,叶小天和戴崇华同时眉头一跳:李经历?

    李经历走到面前,好奇地打量了叶小天一眼,道:“戴兄,这位是?”

    戴崇华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道:“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我们府经厅的经历,姓李名向荣,与戴某情同兄弟。”

    戴崇华又拍拍李经历的肩膀,亲热地道:“李老弟,这位是葫县县丞叶小天,与戴某也是好兄弟。”

    “不是!绝对不是!”

    叶小天赶紧声明,李经历诧然看向叶小天:“这厮反应怎么这般强烈?”

    叶小天干笑两声,撇清道:“戴同知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下官职微位卑,安敢与大人称兄道弟。”

    李经历瞧他二人不似很熟的模样,以为戴同知是跟这位叶县丞客气,也未多想,便道:“既如此,李某作东,咱们三人同去吃酒吧。”

    叶小天忙道:“下官还有事情,实在不能耽搁,有负李经厅美意了。不如改天由下官设宴,邀请戴同知与李经厅光临。”说着向戴同知拱拱手道:“戴同知,下官托付之事,有劳您多费心了啊。”

    当着李经历的面,戴同知不能说什么,只好勉为其难地道:“那件事,戴某尽力就是了,只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实在难为人了。”

    叶小天道:“是是是,有劳有劳,下官静候佳音!”

    有点牙疼地看着戴同知与李经历这对“连桥”好兄弟勾肩搭背地吃酒去,叶小天便回到了大悲寺,在禅房内细细思量一番:他与张知府那点香火情,肯定没有那些世袭罔替的铜仁土司们在张知府心中份量重,想让张知府有所照顾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他在铜仁唯一的人脉就是黎教谕了,而以黎教谕的能量,勉强能给府学争取到一笔款子,再让他兼顾自己也是万万不能,如今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位戴同知身上。

    但是这位戴同知虽有把柄在他手上,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尚未可知。其实就算戴同知真的办不成事,他也不可能向外宣扬,这倒不是因为那个女子是黎教谕的女儿,而是因为对他有害无益。

    毁了人家女子名节,万一那女子寻死觅活的,那就是损阴德啊。而戴同知这边也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他有什么好处?何处损人不利己呢,只不过这个打算不能让戴同知看出来,如此戴同知才会全力以赴。

    可是如果戴同知真的能力有限怎么办呢?他已经匡算过了,真的需要比往年再多拿五成,才能顺利解决葫县如今面临的问题,如果达不到这个数目甚至少于往年……

    思来想去,叶小天便提起笔来,把这些情形详细写下,火漆封口,唤人立即送回葫县,这种大事,他可不敢独力承担,总要叫花知县先有些心理准备才好。信交出去,叶小天又嘱咐道:“你送了信,便去市井间散播一条消息……”

    :月末了,向诸友求月票!

    .(未完待续)

第43章 出门遇贵人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大悲寺上空,使得寺中暮色显得有些空灵寂寞。大钟乃丛林号令,晨昏敲钟,各一百零八下,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叶小天盘膝坐在禅床上,听着那一记记的钟声,似乎也有些出尘了,看他垂眉敛目,宝相庄严的模样,若被大悲寺的僧人们见了,免不了要赞叹一声:“此子大有慧根。”

    大有慧根的叶大居士端坐在那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并非佛祖法象,而是一枚枚的孔方兄。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戴同知身上,但戴同知究竟能不能帮他完成使命,叶小天毫无把握。

    这是关系到每个人最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绝非玩弄些阴谋诡计又或者哄得张知府眉开眼笑就能争取到手的,仅靠戴同知不情不愿的帮助,如果能够拿到如去年一般的赈款数目,他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叶小天在大悲寺里为钱发愁的时候,葫县叶府里却是客似云来,好不热闹。来叶府拜望的都是各村各寨的保长、里正、寨主、堡主甚至深山老林里的某位部落酋长。

    住在山里的就送山珍,住在河边的就送河鲜,既不挨山也不靠水的就送些杂七杂八的礼物。叶小天不在家,桃四娘不敢做主,本欲不收,可是这些人送的礼物五花八门,送礼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实在不容拒绝。

    桃四娘这里刚刚很客气地说一句“我家老爷不在府里,足下还请留下拜贴,拿回礼物,等我家老爷回来……”马上就有那山中首领放下礼物。很粗犷很“没心机”地答道:“既然如此,就请小娘子先收下礼物,等二老爷回府时咱家再来拜访,告辞了!”说罢一转身,雄纠纠气昂昂地便拔足离去。追都追不上。

    还有那村寨里派来送礼的是白发飘飘的一位耆老,拄着个拐棍儿,颤巍巍的仿佛迎风就倒。桃四娘委婉地向他解释几句,那老头儿便拢着耳朵,声若洪钟地道:“什么?是啊是啊,老夫过了年就满八十了……”

    桃四娘很是无奈。这不年不节的,这些人登门送礼,明显别有所图啊。坊间传言,今年由叶县丞去铜仁府申请赈款,花知县决定今年的赈款分配完全由叶县丞负责。这些人显然是为此而来。

    桃四娘做为管家哪敢擅自做主,便请示哚妮。哚妮听她说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地反问道:“那四娘觉得,这个礼,咱们是该收呢,还是不该收呢?”

    毛问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一张黑熊皮,听到她们这番对话。便直着嗓子道:“收啊,干嘛不收!俺跟你说,有时候人家送礼你不收。一样要得罪人的,这件熊皮不错,俺拿去铺炕了啊……”

    华云飞见四娘发愁,便体贴地道:“四娘不必为难,且先收下吧。县里的官也要靠这各堡各寨的头面人物的支持才能做事,若不然号令难出县衙的。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我来担待便是!”

    桃四娘听见这话不由心头一暖。向他柔柔地瞟了一眼,微微低下头去。神情温婉柔媚。四娘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华云飞对她的情意,只是一想到自己年长于华云飞,又是嫁过人的妇人,便会生出自卑。

    毛问智乜视华云飞,暗暗竖了竖大拇指,转念又一想,便又抓起一张狐狸皮,熊皮他自己用,这狐狸皮就送给叶小娘子好了。他不像华云飞一般会说话,但是讷于口而敏于行,老毛可是行动派的。

    ※※※※※※※※※※※※※※※※※※※※※※※※※

    山脚下处一座茶馆里,有位书生模样的人坐在那儿,似乎百无聊赖地在喝茶,但是每一个登山前往叶府拜访的人,都被他悄悄记下了身份,这可都是用来攻讦叶小天的有利证据,只要有七分是真的,谁还会去考究其中那三分假呢。

    叶府后宅里,潜清清腻不过遥遥的纠缠,正陪她在书房里读书。坐在书房里,潜清清心中好不郁闷,她到叶家本是为了叶小天而来,谁料她到了叶府,叶小天却去了铜仁,看来要在这里虚耗上许多时日了。

    课堂上突然多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美貌小妇人,西席老先生顿时大悦,今日讲这《女儿经》,格外的精神抖擞,引经据典,言语风趣,既显出他的博学多才,授课又不觉得乏味,遥遥听的津津有味。

    只是那俏美的小妇人对他如此卖力的表演似乎并不感兴趣,她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睇着窗外庭院中的一树梨花,直让那老先生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那雪白的梨花,被这美人儿一双妙目凝睇为幸。

    院子里忽然闪过一条矫健的身影,肩上背着一张猎弓和一壶箭,那是华云飞。华云飞可不像毛问智一般不知轻重,对于各寨各村送来的礼物,华云飞没有从中取用一件。

    毛问智把那张狐狸皮送给了叶小娘子,华云飞曾亲眼看到四娘与叶小娘子坐在一起品评那张狐皮,叶小娘子满面的幸福与四娘眼中的欣羡,华云飞都看了眼里,他决定亲自入山,为他心爱的女人猎一只紫貂。

    潜清清眼看着华云飞荷弓而去,心中忽然一动。她想接近叶小天的办法,是以色相勾引,再伺机杀他,可她从心眼里厌恶被男人亲近,如果能以弓弩袭杀叶小天,是不是就不用虚与委蛇了?

    想到这里,潜清清的眸波微微荡漾了一下,唇角轻轻牵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只这一笑,便如午夜雲花悄然绽放,散发出无穷魅力,那西席先生看得失神,手中书卷险些掉落。

    遥遥正认真听先生讲课,忽见先生失语,不禁心想:“莫非先生忘了词儿?”

    遥遥登时精神大振,接口背诵道:“坐立行走须庄重。时时常在家门中。但有错处即认错,纵有能时莫夸能,出嫁倘若遭不幸,不配二夫烈女名。此是女儿第一件,听了才是大聪明。我今仔细说与你。你要用心仔细听。”

    先生忽地清醒过来,有些尴尬地道:“啊!对对对,用心听,用心听……”一张老脸便有些红了,偷偷看了一眼,那美丽少妇依旧眼望窗外。若有所思,全未注意他的失措,不由惘然若失。

    ※※※※※※※※※※※※※※※※※※※※※※※※※

    戴同知一下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他签押房里的胥吏们很是纳闷,这位同知老爷整日笑呵呵。很少露出这副模样,因此做事时都都提了几分小心,生怕扫到他的风尾。

    没等放衙,戴同知便匆匆离开了府衙,赶回自己的府邸。府中家丁下人们见自家老爷回来了,忙向他垂首施礼。铜仁知府是土知府,手下的官吏十之七八也是原本大大小小的部落土司们世袭而来,这位戴同知也是。

    不过。他毕竟住在铜仁城里,家里的规矩不像那些据寨而居固守传统的土司,家人向他施了礼后便各行其事。不用像那些传统的土司人家,主人一刻不曾离开,便不可抬头看上一眼。

    戴同知匆匆赶到第三进院落,折向右手边客舍院落,那院落门口的垂花门外居然有人持刀把守,见是戴同知赶来。他们自然不会拦阻,任由戴同知走了进去。院子里左右厢房都有抄手游廊。正房前廊后厦,后有罩房。

    戴同知进了正房。向左一拐,绕到落地木屏后面,便拐进了书房,书房里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正握着一卷书,一边品茶一边看书,状极悠闲。抬头看见戴同知进来,那老者微现讶色,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戴同知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懒洋洋地道:“今天遇上了一点麻烦。”

    瘦小老者神色一紧,问道:“莫非张铎已有警觉?”

    戴同知摇头道:“赵阿牧不必担心,此事无关你我的秘密,是我个人遇上了一点麻烦。”

    那瘦小老者松了口气,微微蹙起眉道:“你遇上什么麻烦了?不会影响你我的大计吧?”

    这瘦小老者在铜仁其名不彰,便是走上大街报出名姓,怕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是在播州他却赫赫有名,认识他的人远比认识播州之主杨应龙的人还多,因为他是播州大阿牧赵歆,比起深居简出的杨天王,赵韵大阿牧的曝光率更高些。

    戴同知摇了摇头,把叶小天窥破他的隐私,并以此相要挟,让他为葫县争取赈款的事说了一遍,苦笑道:“我在府衙苦苦思索半日,也未想出好办法来,想为他争取赈款谈何容易啊。”

    赵歆没好气地冷斥道:“我早就说过,不要沾惹那些良家妇人,你偏不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戴同知笑道:“赵阿牧,你们杨土司不是也有这般癖好么?”

    赵韵晒然道:“我们杨土司虽有这般癖好,却不会因此误了大事;我们杨土司虽有这般癖好,又有哪个活腻歪了的,敢以如此私隐挟迫他。你戴同知做得到吗?”

    戴同知翻了翻白眼儿,悻悻地不说话了。赵歆抚着胡须想了想,突然双眼一亮,道:“葫县想多争取几成赈银么?呵呵,老夫觉得,你不妨玉成此事,如此正可激起各郡县官对张铎的不满。”

    戴同知怔了怔,道:“如何玉成?张铎不会同意。”

    赵韵微笑道:“正常情况下他当然不会答应,但是如果叶小天能为他解决水银山之争呢?”

    戴同知又是一怔,赵歆道:“张铎正为水银山争端头痛不已,如果叶小天能为他解决此事,你说张铎舍不舍得多分他几成赈银?”

    戴同知奇道:“叶小天哪有能力解决水银山争端?”

    赵歆道:“他若不能,我们暗中帮帮忙不就好了?”

    戴崇华惊道:“我们不是正要利用水银山一事大做文章么?怎么可以……”

    戴崇华说到一半,看见赵歆的眼神儿,忽地福至心灵,改口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事成之后风云再起?”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44章 难兄难弟

    戴同知说到就办,次日一早就去找张铎,开口便道:“大人,下官仔细思考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可以让这赈款分配的公道,无人可以说三道四了。”

    张大胖子刚起床,正由两个小丫环侍候着洗漱,衣服没换,头发也没梳呢,披头散发的就像一个圆滚滚的不倒翁头上扣了一顶假发,听见戴同知这番话,张铎奇怪地道:“你还真想法子去了?本府打算捱上两日,再照原样发付出去呢。”

    戴同知从一个小丫环手里接过牙刷子,抹上从京城“五芳斋”买来的中草药特制的牙膏粉,殷勤地塞到张大胖子嘴里,一边替他“洗刷刷”,一边道:“在咱们铜仁府,大人您就是皇上,乾纲独断当然没问题的,可是这赈银毕竟是朝廷拨付,真要是葫县出了纰漏,朝廷追究下来,发现根由出在咱们这儿,来年的赈款恐怕就要受刁难了。再者说,虽然葫县是流官治下,跟大人您关系差着那么一层,可叶小天毕竟是您的门生,又是出名的干吏,去年易俗一事,天子欣赏的很,也不易在此事上太过难为他。”

    两道白色的沫子顺着张大胖子的嘴角流下来,仿佛两撇白色的胡子,张大胖子唔唔嗯嗯半晌,好不容易等他刷完了,从另一个丫环手中接过温盐水漱了漱口,又抓过毛巾擦擦嘴巴,这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戴同知对张铎道:“大人不妨依照旧例足额发放葫县赈银,在此基础上,再加三成……”

    张铎刚刚瞪起眼睛。戴同知已经抢先说道:“各地官员当然会不满,但是大人也不是马上就依此决定拨款,还要有个附加的条件的。”

    张铎疑惑地道:“什么附加条件?”

    戴同知道:“那叶小天不是有名的干吏么?他在葫县干的风生水起,大人你就据此多予拨款。但是与此同时,叶小天先要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平息水银山之争。”

    张铎皱眉道:“水银山那笔糊涂账就连老夫都没办法,叶小天能成?”

    戴同知笑吟吟地道:“他若办不成,自然还是按今日比例发放,皆大欢喜。他若办得成,替大人您解决了这件麻烦事,便多分他几成。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当然,为了公允,大人要当众宣布此事,如果其他郡县官员谁肯毛遂自荐,也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张大胖子想了想。拍拍圆滚滚的肚皮道:“好!只是叶小天会答应么?”

    戴同知自告奋勇地道:“无妨,下官可以去给他一点暗示,告诉他此事并不难办,这只是知府大人您有意照顾,但还需要一个理由,以平息众人之口。”

    张大胖子愉快起来,道:“好!你去办罢,明日召集各郡县官议事。”

    ※※※※※※※※※※※※※※※※※※※※※※※※※※※

    戴同知忽悠了张大胖子。风风火火又直奔大悲寺,去忽悠叶小天。

    叶小天从小就是在被忽悠与忽悠人之中长大的。天牢玄字监关押的都是栽在孔方兄手里的贪官,一个个狡狯奸猾无比。眼见小天年幼,为了忽悠他无偿帮自己做些事,他们各出奇招,每每忽悠的叶小天同情心泛滥,乖乖帮他们跑腿办事。

    如此一再上当,一再识破。叶小天终于从眼都不眨地被忽悠,修练到了眼都不眨地忽悠人。戴同知这番话叶小天如何肯信。

    “水银山?恐怕那里有大麻烦,连知府老爷都没办法。所以才把这个难题推到我身上,可水银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我连这地方都没听说过。不过……毕竟都是大明朝廷治下,纵然有什么矛盾,应该也不至于动刀动枪罢?”

    叶小天暗暗思索着,戴崇华见他起了戒心,便道:“此事知府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也无力更改。你若不愿意,那本官就算穷尽余力,也不过能帮你争取按去岁旧例的九成拨款,再多一文钱也没有!”

    叶小天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反正不会有性命之忧,便答应下来又何妨。

    送走了戴同知,叶小天便想打听打听水银山的事儿,可是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地上街拉个人来打听,再说以他这几年的做官经历看,事实真相只有身在官场的那些人才清楚,坊间小民大多是捕风捉影,夸张其事,从他们口中打听来的秘辛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的参考价值不大,说不定还会引人误入岐途。

    黎教谕那里倒是可以请教请教,可是黎教谕也在为府学谋求拨款,而且他的女婿正在为他的关系人脉谋求好处,这其中任哪一个关系都比自己近的多,一旦泄露风声,反而对他不利。

    思来想去,叶小天只得捺下性子,等到“揭了皇榜”,再向张知府本人请教了,相信那时候张铎绝不会有所遮掩,他可以打听到最真实的情况。

    翌日,张知府聚齐了各郡县赶来争取赈款的官员,老佛爷一般坐在上首,还是由戴同知替他说话。

    戴同知道:“各郡县的难处,知府老爷心中有数,也想俱都满足了你们,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如今赈款一共就那么多,让谁满意而归,其他人恐怕都会心生不平,所以知府老爷决定……”

    坐在两侧的众官员登时胸膛一挺,全神贯注。就听戴同知道:“邑梅洞司、石耶洞司最是贫瘠,比照旧例足额发放!其他各司,均按旧例之九成发放!其他各司扣出来的那一成嘛……”

    戴同知环顾众官员,道:“谁能替知府大人解决一桩心腹大患,这笔赈银就做为奖赏,分配给该地。”

    众官员纷纷道:“戴同知,什么心腹大患?”有些心眼活泛的却没有发问,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戴同知像炒豆儿似的吐出三个字:“水银山!”

    这三个字一出口,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众官员面面相觑,无人发声。叶小天冷眼旁观,窥视众人反应,本来他还有些担心会有人跳出来跟他抢生意,可眼见冷场若斯,心头不由一沉,看来水银山这个麻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戴同知环顾左右,扬声问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出面,替知府大人分忧呢?”

    堂上一片窃窃私语声,众官员交头接耳,纷纷摇头,显然是不想出头。戴同知见众人都不肯出面,便向叶小天向他悄悄递个眼色,叶小天便咳嗽一声,缓缓站起身道:“某愿往之!”

    “哈!”

    坐在旁边的大万山司洪东县令马上一声冷笑,眉毛一挑,嘴角一撇,眼珠子不屑地翻转了半圈儿,来自各郡县部落的土官老爷们纷纷向他看来,满面钦佩,仿佛太子丹、高渐离目送荆轲乘舟南下。

    这笔赈银,对这些土官们来说意义重大,他们治下的土民相当于他们的奴隶,这笔钱他们想截留就截留,就算不好明着截,也可以分发下去之后,再巧立名目收上来,可叶小天是流官啊,这笔钱又落不到他个人腰包里,现在连性命都豁出去了,也是蛮拼的。

    张大胖子奋力从椅子里拔出一身肥肉,欣慰地看着叶小天,就差脱口说上一句:“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了。

    叶小天看了他们这般神情,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不会吧,莫非真有性命之忧?”

    ※※※※※※※※※※※※※※※※※※※※※※※※※

    叶县丞连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众土官纵然心中不满,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是绝不会主动请缨的,不过水银山那笔烂帐根本没人算得清,他们笃定叶小天不会成功,也不必急在一时,只等他失败、伤残甚至送了性命,大家再来瓜分赈银便是了。

    叶小天见此状况,赶紧亡羊补牢,对张大胖子道:“知府大人,这水银山究竟有什么争端,下官尚不清楚。而且,下官对水银山一带也不了解,是不是请一位明白人陪同下官一同前往水银山,并对下官解说仔细?”

    叶小天望着戴同知,很亲切地道:“下官觉得,戴同知就是很合适的人选。”

    戴崇华吓了一跳,赶紧推脱道:“不不不,能为知府大人分忧,本官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本官俗务缠身,实在走不开。陪同叶县丞前往水银山的人选已经有了,有关水银山争端的一些详情,叶县丞可以向他打听。”

    张大胖子笑眯眯地道:“是啊,陪你前往水银山的人选,本府已经选妥。”

    他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啪啪啪”地三击掌,堂下便有一个人,拉长着一张脸走上来,一脸的不高兴。叶小天一看,此人身材不高,肩膀微晃,细目蛤口,正是李向荣。

    叶小天暗想:“李经历陪我去水银山?那戴同知岂不是更方便与李经历的娘子偷情了?这种机会他都不肯放过,实在令人佩服!”

    叶小天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李经历,心想:“此君绿云罩顶,忒也招人同情。”

    李经历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叶小天,心想:“此君印堂发暗,怕是少不了血光之灾了。”(未完待续)

    ps:各位英雄,月末啦,求月票、推荐票!

章 推

庚新庚员外新作:狂霸巫师

    多年以后,庚员外终于离开历史,再写其他门类小说了这是一本都市异能,书号3380721。

    各位书友可以一观庚员外的异能风彩!

    .

    .

    .

    .

    .

    另,求月票、推荐票啊!

    .(未完待续)

第45章 从前有座山

    叶小天和李经历几乎是被张知府赶出了府邸,他们一出府门,就见随同他们前往水银山的随从人马就已等在府外了,这等效率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铜仁张知府是世袭土官,按照朝廷“以夷制夷”的羁縻政策,只要酋领臣服朝廷,官职及领地便可世袭,可以在自己的领地内建立衙署,独立行政,管甲逐级管理村寨的耕种和税收;招募豢养战将甲兵;设立文职人员。

    因此,张知府派来的兵丁虽是身着大明军服,实则是张知府的私兵,张知府派了近百人随叶小天和李经历赴水银山,这两人就相当于张知府派出的两个使者了。

    从官职上看李经历的品级更高一些,但此事既由叶小天主导,那他就是当然的领导者了。李经历并无心在这件事上与他一争高下,此去水银山凶多吉少,谁负责谁风险最大,他巴不得由叶小天一力承担下来。

    叶小天总觉得张知府这么着急打发他们离开,并不是因为水银山那边已经紧急到了何等地步,而是因为张知府担心他了解了水银山的情形之后,会哭爹喊娘的不肯前去。

    叶小天带了自己六名的侍卫,又带了百余人马出城,他与李经历同乘一车,很是诚恳地请教道:“李经历,这水银山在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端,还望足下不吝赐教。”

    也不怪叶小天不清楚,这年代讯息不便利,叶小天连贵州全省的地图都没看过,即便是有些地方他听说过。也未必搞得清方位,更不要说这以前毫无印象的什么水银山了。

    地理上是如此,人文上也是如此,比如他在葫县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铜仁。除了一些有心人,大部分人都未听说过他叶小天的名字,并不是每个人都在意官场变动的。

    李经历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心中好不烦恼,可他毕竟也要往水银山一行,有些事让叶小天做到心中有数。也省得他不知深浅,惹出什么事端来牵累自己,所以李经历还是对叶小天如实相告了。

    这水银山位于石阡司和提溪司之间,提溪司属于铜仁府,石阡司属于石阡府。所以这水银山实际上就是处于两个府的交界位置了。水银山盛产丹砂。丹砂可以做颜料,可以做药材,还可以提炼水银,是极重要的矿产。

    在战国时期,巴蜀一带曾有一位寡妇清,就因为家族占有了一处丹砂矿,所以富可敌国,甚至连秦始皇都对她礼遇非常。还特意为她筑了一座“怀清台”。

    明初时候,思南、思州两位田氏宣慰使的战争导火索,就是为了争夺一处丹砂矿。永乐大帝趁机派兵干涉,从而将思南、思州两地分裂为八府,削弱了田氏土司的力量,由此可见丹砂矿获利之厚。

    水银山丹砂矿的出产量其实不算很大,但是对地方上的小土司来说,这已经不亚于一座金山了。但水银山的归属现在却是一笔糊涂账。之所以造成归属不清,是因为土司家族的女人也有继承权。所以有些领土经常随着女子出嫁而转移。

    普通人家或者汉人官员于妻子之外再蓄其他女子,那是妾。妾与妻的身份相当于主与仆的区别,妾是家庭买来的私有财产,而土司则不然,他可以娶多位夫人,就像皇帝可以娶多位妃子一样。

    这些夫人的地位虽然逊于正妻,却也远不是妾可以比拟的,她们拥有很大的权利和自由,比起掌印夫人也不差许多,要说区别,就是掌印夫人的子嗣拥有优先继承权。

    不管是掌印夫人还是其他夫人,都是出身显贵的人家,要体现她的显贵,就会陪嫁很多东西,包括她继承的土地,因此常有一些领土在不同的土司之间倒来倒去,倒着倒着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水银山的情况正是如此。

    叶小天听到这里,不觉暗暗皱起了眉头,说了半天,原来是“家庭财产纠纷”,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最难断个清楚,难怪张知府也觉得头痛,要把解决此事作为分配赈银的奖励。

    李经历拧着眉头,好生不情愿地道:“水银山那边有两家土司,一个是展家,一个是杨家。”

    叶小天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了展凝儿,但是贵州这地方许多家族传承千年,分出许多分枝来,比如安家,现在贵州至少有二十个以上姓安的土司,祖上虽然都是一家,但现在各自各的立场,却未必都听水西安氏差遣。

    展家的历史虽不及安家悠久绵长,五六个姓展的土司总也是应该有的罢,却不知李经历所说的这个展家是不是展凝儿的家族。叶小天便打断李经历的话,问道:“李兄所说的这个展家,可是号称八大金刚之一的那个展家?”

    李经历叹道:“正是,若非如此棘手的人物,知府大人又何必烦恼呢。”

    叶小天心中一喜,没想到展家竟然就在自己要去的地方,此去说不定就有机会见到凝儿了,她在身边时还不觉的什么,可这许久未见,叶小天还真有些想她了,使喜孜孜地道:“李经历请继续讲。”

    李经历道:“水银山这边,也有两位土司,一家是果基家,一位是于家。”

    叶小天听说果基家,心中又是一动,果基家?不会是果基格龙那厮的家族吧,如果真是他,那可冤家路窄了。只是见李经历已经有些不耐烦,叶小天这次没有打断他的话。

    李经历道:“要说起这场纠纷的缘由,那可就早了,话说两百多年前,那时水银山还属于于家,于家嫡系在那一代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展家,于是这水银山就做为嫁妆。归了展家。

    又过了几十年,果基家的嫡系在那一代只有一个女儿,便成了女土司。这位女土司没有下嫁,而是招赘上门,于是呢。展家的小公子就入赘到了果基家,展家把水银山做为嫁妆,从此又归了果基家。

    二十八年前,果基家嫁女儿,这水银山做为嫁妆,就转给了杨家。杨家家主之前已经娶过一位掌印夫人,乃是是展家的,与他育有一子。这位掌印夫人病逝后,才续弦娶了果基家这位女子,这位女子也为他生下一子。前不久这位杨土司病故了。那么问题就来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已是头大如斗,根本分不清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茫然问道:“什么问题?”

    李经历道:“杨土司暴病而卒,没有留下遗嘱,做为嫡子,他的两个儿子都有继承权,当然,嫡长子在。自然该立嫡长子继承他的土司之位,可他的次子也有权分封土地,更何况现在的掌印夫人是次子的生母。当然要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好处。”

    叶小天还是听的一头雾水,他虽记不清这么多复杂的关系,但还勉强记住了隶属铜仁府提溪司这边的是果基家和于家,水银山那边归属石阡府的是展家和杨家,如今杨家两个儿子争家产,关铜仁府屁事!

    李经历听了叶小天的疑问。呵呵两声道:“问题多的很。首先呢,嫡长子是土司继承人。而这位杨土司的领土中,以水银山产出的财富最多。他当然不舍得分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但掌印夫人是次子的生身母亲,极力帮亲生儿子争取,长子是由现任掌印夫人抚养长大的,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他不能忤逆不孝,又不情愿交割水银山,便求助于母舅家。

    杨家长子的母舅家是展家,展家当然要帮着自己的亲外甥,再说这水银山还是他们展家当初做为嫁妆陪嫁到果基家的呢,如今又辗转落入杨家,他们当然有资格过问。

    可那次子是果基家的,果基家当然也要帮着自己外甥。再说这水银山就是直接果基家陪送给杨家的,有什么理由不让果基家的亲外甥继承?如此一来,杨家、展家、果基家就起了纷争,这时候播州杨家又插了一杠子……”

    叶小天奇道:“这关播州杨家什么事?”

    李经历道:“石阡府的杨家是播州杨家的分支偏房,虽说久无往来,毕竟是同一个祖宗。如今杨家两兄弟闹纠纷,播州杨家觉得这是插手的好机会,便摆出正房身份主动跑来调停。”

    叶小天念念有词,掐算半天,说道:“我明白了,水银山的这边有个于家和果基家,水银山的那边有个杨家和展家。杨家两兄弟起了纷争,分别找了他们的舅舅来助拳,老大找的人姓展,老二找的人姓果基,播州杨家不请自来凑热闹,是不是这样?”

    李经历欣欣然道:“叶县丞果然聪慧过人,情况就是如此。”

    叶小天气愤地道:“那关咱铜仁府屁事呀!这纠纷是石阡府那边杨家的,我们铜仁府这边也就是果基家插了一脚嘛,知府大人让果基家退出来不就得了?果基家若是不答应,那就让果基家一人做事一人当,张知府何必硬要插手?”

    李经历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因为,这里边还有一个提溪于家。”

    叶小天疑惑地道:“于家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把水银山做为嫁妆陪嫁出去了么,现在还关他于家什么事儿?”

    李经历道:“这个嘛,说起来就复杂了,上位土司对下位土司是有管辖权的。就像张知府是咱们铜仁之主,铜仁各郡县的土司们都要服从他的管辖,不过有些小土司未必直属于张知府,而是依附于别的大土司,那些大土司再依附张知府,你明白么?”

    叶小天在贵州久了,对此倒是有些明白。这种关系,有点类似西方的封君封臣制,层层分封,依次互为主从,从属关系只存在于上下相邻的两个贵族等级之间,不能越级从属。

    也就是说,你是我的封君,我是他的封君,他只对我负责,不用理会你,但我要对你负责,也不需要理会比你所隶属的更强大的那位土司。欧洲中世纪的一句谚语就很清楚地说明了这种关系:“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李经历见叶小天点头,展颜笑道:“你明白就好,提溪于家是铜仁于家的下位土司,名义上,提溪于家的土地都是属于铜仁于家的,虽说铜仁于家对水银山没有直接的拥有权,但是谁拥有水银山,谁就应当是他的下位土司,你明白?”

    叶小天道:“明白!”

    李经历道:“可是现在掌握着水银山的杨土司家不属于铜仁府,而是归属石阡府,怎么尽下属的义务呢?这个问题原本在思州思南两州八府的时代是没有问题的,反正大家都是一个主子----田氏。

    那时候水银山归了你,由你向田氏主子献纳供奉就是了,可现在各府土司渐渐脱离了田氏控制,铜仁府和石阡府又各有归属,这笔账就得算算清楚啦。所以呢,于家也想趁着这个乱劲儿把水银山拿回来,这回你明白了么?”

    叶小天直勾勾地看着李经历,耳畔仿佛有个老和尚念经似的嗡嗡嗡:“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月末了,吼吼,求月票、推荐票!(未完待续)

    ps::月末了,吼吼,裘月票、推荐票!

第46章 赤橙黄绿青蓝紫

    毗邻水银山的另一座山逢,向阳一面的山坡上,身穿蓝布袍、头裹白手帕的男女农夫们正辛勤地烧荒垦作。

    贵州是大明疆域内唯一一个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由于地形特殊,大气环流,气候上又形成了“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殊天气。

    土地贫瘠,气候恶劣,勤奋的劳动人民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想出了各种适应当地环境的耕作方式。如同牧人驱赶牛羊游牧四方一样,他们大多采取游耕的方式。

    只是农耕民族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定居,他们游耕不可能几十里上百里的迁徙,所以他们的祖先早在挑选定居地的时候就已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像展家寨定居的地点距离两座适宜种植的山坡距离就都很近。

    他们在一片山坡上垦荒、种植,两三年后土壤肥力下降,他们就“丢荒”,转移到另一片山坡上继续烧荒垦地,让肥力下降的山坡恢复草木植被,修养肥力。等待数年后再回来耕作。

    今年他们在另一片山坡已经劳作了三年,土地变得贫瘠了,就换到了这里。刚刚萌芽的草和刚刚抽出嫩黄的灌木都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只要再翻翻土,把灰烬埋进去,就能加强土壤肥力,使这里成为他们今后数年地里刨食的保障。

    这时候,远处有几十匹骏马沿着山道向这边疾驰而来,正望着烧荒的火苗蔓延开去,留下一片乌黑的土地笑逐颜开的百姓们惊诧地手搭凉篷向远处眺望。只见一面青色旗帜迎风飘扬,有人惊叫道:“是凉月谷的人,是果基家的人!”

    “快!快禀报头人!”

    “当当当……”

    铜锣声响了起来。

    虽说山这边和山那边分属两个府,但是百姓并不在乎这种行政上的区划,山两侧的百姓交往是很密切的。展家寨与凉月谷平素的关系也不错。但是如今杨家兄弟反目,展家和果基家各有偏帮,两家关系便恶化起来,时有冲突。

    凉月谷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几十匹健马气势汹汹的,难道会是走亲戚串门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马上就有机警的人敲响了铜锣,向远处传递消息。

    快马驰骋,片刻功夫就到了近前,一个凉月谷的骑士挥舞着皮鞭,狞笑着扑上来。手中皮鞭毒龙似的凌空一卷,“啪”地一声炸响,一个老汉便哀嚎着仰面倒下,皮鞭把他的脸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展家寨的农人愤怒了,挥舞着农具冲了上去,但是他们只是耕作种地的农民,用的又是一些农具。哪里是这些剽悍骑士的对手,有些骑士甚至拔出了腰间的马刀,虽然不至于骤下死手。但是受伤却是难免的。

    水银山下的展家寨,是展氏家族下辖的一个村寨,近来因为与果基家冲突愈演愈烈,展家常派人来巡视,今日展凝儿毛遂自荐,率领数十名壮丁来到展家寨。此刻正在头人家里做客。

    山上警讯传来,大管家跌跌撞撞地闯进府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头……头人,果基家的人来闹事了。打伤了许多烧荒的族人!”

    那头人正跟展凝儿谈笑风生,一听这话虎吼一声跳了起来,咆哮道:“召集精壮,跟他们拼了!”

    展凝儿目光一厉,沉声道:“头人且召集人马,我先上山看看。”说罢不待头人回答便疾步出了厅堂,片刻之后,数十骑快马在展凝儿的率领下,裹着一路烟尘扑上山腰。

    果基格龙牵着马,懒洋洋地看着,他身量奇高,那匹马本来雄骏的很,可是被他牵着却似一头驴子似的,实在不成比例。

    他们是看见这边烧山的烟火之后从凉月谷赶过来的。展家寨的人开荒的这片山坡已经靠近水银山,谁知道他们是要在此耕种,还是要偷偷打洞盗挖矿产,再者,就算他们是真的要在此耕种,也要把他们赶走,给展家一点颜色看看。

    烧荒的农民被打得遍体鳞伤,农具也被破坏了,这时山下一溜轻尘,数十骑快马飞驰而来,果基格龙正要率人离开,循声往山下一看,就见一面红旗猎猎,脸上便泛起杀气:“儿郎们,再教训教训展家这批援兵,咱们就回山吃酒去!”

    果基家的壮丁齐声响应,纷纷扳鞍上马,向山下冲来的那批骑士们迎去。果基格龙长腿一伸就跨上了马背,看他的模样,双腿只要稍稍一探,脚尖就能触到地上,果基格龙吆喝一声,也驱使胯下马向来敌迎去。

    “喝!”

    展凝儿冲在最前面,与两个果基家的骑士尚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便右手一扬,一团黑影像一条夭矫的神龙般脱手而出,神龙蜿蜒伸展,胯下骏马快速接近,一道光影呼啸,“啪啪”两声炸响,两个骑士便惨呼着摔下马去。

    展凝儿振臂一扬,手中长马鞭又飞快地一探,凌空把一个骑士卷住,往怀里一带,那个骑士便飞离了马背,这时又有一名骑士连人带马冲过来,展凝儿左手往肩后一探,反手拔出马刀,“铿”地一声与来人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此时,展凝儿带来的展家勇士与凉月谷果基家的壮丁已经混战在一起。甫一交手,措手不及的凉月谷人马便落了下风,果基格龙顿觉不妙:来人不可能是展家寨的人,他们没这么强。

    这时果基格龙看到一个白衣少女,人如虎、马如龙,颜如花,冲锋在前,势不可挡,一手马刀,一手长鞭,远攻近战,软硬皆宜,正是展家的展凝儿,果基格龙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展家堡来人了。

    果基格龙冷笑一声,懒得再催那马。一偏腿就从马上下来,迈开大步冲了过去。展凝儿刚刚击退两名果基家的勇士,就见一条大汉如下山虎一般呼啸而来,下意识地便是一刀劈去。

    果基格龙身形一矮,避过这一刀。展凝儿身下的马骤然一声长嘶,猛地跳了起来,展凝儿情知不妙,双腿急忙离镫,纵身向后一跃,双脚堪堪落地。就听“轰”地一声,她的坐骑重重摔倒在地。

    果基格龙双腿生根,稳稳扎在地上,钵大的右拳还举在空中,竟是他一拳擂在那马的耳根子上。把那匹红马活活打死。这匹马陪伴展凝儿很久,眼见爱马被杀,展凝儿悲呼道:“小红!”

    展凝儿身形还未跃起,手中鞭就呼啸一声,抽向果基格龙的双腿,随即一个鱼跃,双脚足尖刚一沾地,便马刀高举。向格基格龙猛冲过去。

    “崩!”

    果基格龙的双腿被马鞭紧紧缠住,但他不慌不忙,原地扎了个马步。双腿向外一绷,那么结实的一条牛皮鞭子竟然硬生生被他绷断,果基格龙不慌不忙地扬起厚背宽刃的大砍刀,“铿”地一声荡开展凝儿的马刀,笑道:“女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去死罢!”展凝儿娇叱一声。手中刀乱披风一般,配合着她貌乎错乱。却自有节奏和规律的步伐,向果基格龙展开了游斗。

    “当当当当……”

    炒豆般的兵刃撞击声响起。比力气少有人能及果基格龙。果基格龙的刀势气雄浑,但比起灵活敏捷却远不及展凝儿了,展凝儿这一展开游斗,果基格龙立即失去了优势,一时间两人战了个半斤八两。

    九高和九当做为展大小姐的贴身护卫,生怕小姐有失,马上扑过来帮忙,三人同战一人,走马灯一般盘旋厮杀,但果基格龙只管站在原地小幅度移动,一力降十惠,却也不落下风。

    在他气浊力虚反应变的迟钝之前,三个人游战与方才展凝儿用乱披风刀法一人游战的效果差不多,一时半晌却也无法撼动果基格龙。

    这时候,展家寨的大头人已经纠集了百余名壮丁,急匆匆扑上山来,大头人没敢等本寨壮丁全部召集完毕,展大小姐已经上山了,他担心在他的地盘上展大小姐有什么闪失不好向土司交待。

    果基格龙一看展家又有援兵上山,反正目的已达,也不想过于纠缠,手中巨刀猛地挥卷出一道道匹练,把展凝儿和九高、九当硬生生迫开,大喝道:“走!回山!”

    果基格龙迈开长腿返身就走,他那马儿通灵,立即紧随其后,其他果基家的人马立即紧随果基格龙撤退,展凝儿哪肯甘休,立即夺了一匹马,率领展家兵紧随其后。

    果基格龙且战且退,堪堪绕过水银山,旁边呼啸一声,忽又杀出一哨人马,看那黄旗迎风招展,一队人马足有两百多人,领头一名穿青的汉子,年近三旬,魁梧健壮,手提鬼头刀,正是杨家次子杨羡敏。

    果基格龙大喜道:“表哥,你怎来了?”

    那杨羡敏一边喝令手下扑上去,一边叫道:“表弟为我助拳,哥哥岂能袖手。”

    果基格龙哈哈大笑,道:“好!咱们兄弟俩把展家这小娘皮生擒活捉了去!”

    “呸!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展凝儿冷叱一声,也不示弱收兵,恶狠狠扑了上去。

    说起来,他们这几个家族因为一代代的联姻,都有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而且这关系很混乱。就拿杨羡敏来说,从当初展家入赘果基家,之后又嫁女到杨家的亲戚亲系来论,他是展凝儿的表侄。如果从他父亲娶的展家姑娘辈份来论,他是展凝儿的表舅。

    而果基格龙,如果把展家和果基家双方直接联姻或通过第三方亲戚的联姻来论,分别是展凝儿的表哥、表叔和外甥。难怪叶小天初识罗大亨时,那些学子们正为被人嘲讽亲族关系混乱而大打出手,这种亲族关系真的乱到理不清。

    展凝儿率领她的人马与果基家和杨家的人马战在一起,渐渐落了下风。展凝儿眼见情势不妙,正要喝令收兵,就听一阵竹梆子响,呼啦啦又杀出一哨人马,打出的旗帜也是黄色,但中间赫然是斗大一个杨字。

    当先一名浓眉豹眼猛张飞似的人物手使一根三股托天叉,大喊道:“小姑姑,侄儿来助你!”

    此人比展凝儿大了十五六岁,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是杨家老大,这一任的土司杨羡达。他可以称展凝儿为外甥女,也可以称展凝儿为小表姑,如今正要借助展家势力,自然甘心自认小辈。

    展凝儿本来要鸣金收兵了,一看又来了一支生力军,还是自己这边的人,登时大喜,不服输的性子起来,大喝道:“来,你我联手,拿下这以下犯上的杨羡敏。”

    杨羡达和杨羡敏兄弟相见份外眼红,各自率领喽罗便乱烘烘地战在一起。红旗、蓝旗、带杨字的黄族、不带杨字的黄族,四支队伍战了个难解难分,亏得那些人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分辨敌友。

    这时候,叶小天的人马已经赶到水银山下,他在山的这一面,完全不清楚山那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展家大姑娘正在大发雌威。

    叶小天见这里山也青,水也清,青山绿水,环境幽雅,路边还有牧童牵着老牛悠闲而过,口中竹笛咿咿呀呀的虽然不成调子,却是别有一种野趣,便对李经历道:“李兄,此处就是水银山?”

    李向荣道:“正是!”

    叶小天心中一宽,欣然笑道:“我看此处山清水秀,优雅宁静,想来诸部争端尚未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你我此番奉命调停,说不定大有可为啊!”

    叶小天太过乐观,以致忘了他初到葫县所见的那一幕,十字大街上当时已经人脑子狗脑子了,打过之后也是迅速恢复了正常,缺少律法约束的地方虽然容易生出是非,但自我修复能力也特别强。

    李向荣暗暗撇撇嘴,心道:“这里的人不打架的时候,都是很安静的。”

    李向荣向远处一个寨子看了看,对叶小天道:“叶县丞,那里就是于家寨了,咱们就住在那里,我先去打声招呼,免得你我这许多人马生出什么误会。”

    叶小天对此不以为然,可也不好拒绝,李向荣便领着七八个侍卫沿林间小道驰去。叶小天很体贴地吩咐部下们道:“好了,你们都下马歇息歇息吧。”

    众随从兵士纷纷下马,忽然其中一人指着山上疾呼道:“大人,你看那里!”

    叶小天抬头一看,就见山腰处突然打起一面紫色旗帜,丛林中跃出无数战士,随着那面旗帜向山顶扑去,山顶上打起了一面黄色旗帜,有大批人马突然冒出来,向来人反扑回去,一时间呐喊厮杀声四起,惊得林鸟乱飞,方才的宁静顿时不复再见,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关系看得人头痛就对了,如果不头痛,怎么轮得到小天来解决捏。月末啦,向诸友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92/ 第一时间欣赏夜天子最新章节! 作者:月关所写的《夜天子》为转载作品,夜天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夜天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夜天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夜天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