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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章 水银山

    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仿佛棉花糖一般柔美。溪水潺潺,潺潺的溪水把棉花糖一口一口撕碎,鸟儿在林中欢唱,原本一派安恬,但是突然间便伏兵四起,把这宁静彻底打碎了。

    打着紫色旗帜的人马冲上山去,与山头打着黄色旗帜的守军杀作一团。混乱很快蔓延到了山的另一面,山上就是一个个的矿坑,是用来采挖丹砂的,杨家守矿的人猝不及防遭到攻击,只能节节败退。

    看守矿坑的杨家寨壮丁平日里只有二三十人,近来气氛紧张,才又增加了一倍,这也只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并不是用来守卫矿山的,因为杨羡达并未想到会有人直接攻击矿山。

    这座矿山已经牵涉到了太多方面,谁敢贸然对矿山下手,就等于把这水银山引爆成了一座活火山,把目前小打小闹的冲突演变成一场真正的战乱,想必没有谁敢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是,于家寨居然真的悍然对矿山发动了攻击,守矿的杨家寨壮丁抵挡不住,便向山后逃去,他们原打算逃回寨子禀报土司,不料刚刚跑到后山,就发现后山旗幡招展,呐喊声声,正有四方势力杀作一团。

    逃向后山的守矿壮丁愣了愣,也顾不得分析眼前这奇怪的一幕因何而起,便放声大呼起来:“于家寨攻山啦,于家寨占了咱们的矿山!”

    杨羡达一听就急了,哪还有功夫和杨羡敏一较高下,他们兄弟反目,争的就是水银山。如果这矿山被外姓人占去,他们两兄弟还争个什么劲儿。杨羡达立即振臂高呼道:“夺回矿山,给我杀!”

    杨羡敏同样把水银山视作自己的囊中物,一听于家寨趁火打劫占了矿山,马上也是一声呐喊。率领本部人马冲向山锋。两兄弟方才还打得你死我活,此刻外敌入侵,马上合兵一处,正是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蜗角纷争,惟利是务。

    两兄弟这一上山。果基格龙和展凝儿便也各率本部人马跟了上去,对于家寨趁火打劫的行径,他们也甚是恼火。

    于家寨寨主于福顺率领本寨人马顺利驱逐了杨家守山的壮丁,刚刚占领矿山,把紫色大旗插在高处。“四大派便反攻光明顶”了,于福顺依托有利地形进行反击,当展凝儿和果基格龙各自率部也加入战团后,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

    但是果基家、展家、杨家两位兄弟的部下并非同路人,尤其是刚才在战斗中还有人受了伤,心怀怨愤,在攻打于家寨人马的时候,彼此间抽冷子下黑手的事便常有发生。结果本来是四大派合力攻打于家寨。最后变成了五大派混战。

    果基家的青旗、展家的红旗、杨家的两种黄旗、再加上于家寨的紫旗,五种旗帜争相插到旗楼上,谁若占领了这个制高点。立即就是一阵欢呼,士气大振,当真是山头变幻大王旗。

    鏖战正酣,那旗楼上突然出现了一面白旗,一名大汉扶旗而立,拔刀四顾。正在矿坑里、矿洞里、矿道里混战的五大派顿时惊愕地停止了战斗,附近数得着的势力只有他们几家。怎么又冒出了一面白旗?

    这个时代,白旗已经被人当作了求和或投降的标志。只不过这些部落山寨从来没有干过打白旗的事,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上面去,而是疑神疑鬼地以为又有人要来分一杯羹。

    片刻之后,旗楼上又出现一人,一见此人,展凝儿和果基格龙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此人穿一件月白色锦袍,头发盘成道髻,插一根羊脂玉的簪子,足下一双青缎黑皮靴,傲然一站,当真是风神如玉,仪表堂堂。

    叶小天负手立在旗楼上,端起官威,沉声喝道:“尔等刁民,好大的胆子!身为大明子民,如此目无王法,为了矿山归属,聚众殴斗,死伤枕籍,岂不闻国法昭彰乎?”

    叶小天思来想去,觉得要要想制止殴斗,平息纠纷,只能利用他的官员身份,引导矛盾从官方角度来解决。立足于此,尚有可为。如果把此事的基调定为各部族之间或者亲族之间的利益纠纷,那包青天来了,也休想理清这团乱麻了。

    叶小天说着,目光徐徐向矿坑里持械而立的众人扫视着,以增加他的威压。那果基格龙身量奇高,站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一般,叶小天一眼就看到了他,与他目光一碰,顿时一怔:“这里的果基部落果然就是果基格龙的部落。”

    果基格龙一见叶小天,嗔目大喝道:“叶小天?哈哈哈,真的是你!果然是你!姓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如今你到了某家的地盘,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叶小天暗暗叫苦,有这莽夫在,只怕会对他调停冲突产生一定的阻力,眼见随着果基格龙的一声大喝,矿坑里的人有些骚动起来,叶小天马上厉声喝道:“果基格龙,你想干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奉知府大人所命来此处断纷争,你一草民,见了本官不跪不拜,还敢口狂言,你道本官就不能把你名正典刑么!”

    果基格龙听了顿时语气一窒,他爹倒是有朝廷封赐的官员身份:指挥佥事,将来也是要由他来继承的,但现在他还是个白身,凉月谷少谷主的身份放在官场上,就是个平头百姓,叶小天打官腔,他还真的无言以对。

    叶小天见震住了果基格龙,心中暗暗得意,冷哼一声,又往他人面上一扫,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展凝儿,叶小天心中一喜,刚想出声呼喊,忽然想起了他今日的立场。

    他是朝廷命官,此刻是受命于铜仁张知府,来此解决诸部落争端的,一直保持这个超然身份。才方便他插手调停,如果他和利害各方之一牵扯上了其他关系,谁还相信他会公平处断,只怕要惹出许多非议了。

    叶小天赶紧收敛喜色,向展凝儿急急递了一个眼色。展凝儿眼见郎君威风八面。一番训斥便叫各方人马哑口无言,心中好不欢喜,叶小天向她递了个眼色,展凝儿心中羞喜,马上向他还了一个媚眼儿。

    展凝儿的媚眼儿抛过来,叶小天顿时心中一荡:“哟。我家凝儿会飞媚眼儿了呢,这风情好不迷人。不对……,凝儿这是……别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吧?”叶小天刚刚想到这里,展凝儿已经欢欢喜喜、娇娇嗲嗲地唤道:“小天哥~~~”

    这一声唤好甜好甜,就像倒了一罐子蜂蜜出来。随后展凝儿在矿坑矿道里一连几个起落,跑到了叶小天身边,欢喜地道:“小天哥,你怎来了此地,你……是特意来看我的么?”

    她一路跑过来时,叶小天就在向她不断地挤眉弄眼,奈何展凝儿只顾注意落脚点了,根本没注意他的眼色。叶小天心中苦笑不已,却也毫无办法,若是展凝儿心细如发。那她也不叫展凝儿了。

    展凝儿这亲亲热热地一叫,下边顿时乱了套,手持三股托天叉的杨羡达心中欢喜,看来又要多出一个帮手了。果基格龙却是立即高声叫道:“哈!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叶小天与展凝儿不清不楚,他来调停纷争?分明是偏帮杨羡达、偏帮展家来的。大家不要理会他,咱们水银山的事。咱们自己解决!”

    立即就有人响应果基格龙所言,叶小天大喝道:“果基格龙。你住口!还敢妖言惑众!水银山难道不是我铜仁府治下?本官奉知府大人所命,你凉月谷敢无视张知府的命令么?尔等立即罢战,庄丁寨民散去,只留主事人等说话,立刻!马上!”

    这时展凝儿也明白过来,情知自己失误,给情郎增加了麻烦,赶紧闭嘴不言。随着叶小天的一声吩咐,百十名张知府的亲兵呼啦啦冲上来,站在矿坑上头,把长矛对准了下面的人。

    矿坑里各方人马面面相觑,到了这个份儿上,这个仗显然是没法打了,他们也想知道张知府对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不管怎么说,作为铜仁之主,他的意见还是要重视的。

    于是,众人纷纷约束部众,离开矿坑走到地面上来,这其中以于家寨寨主于福顺最为懊恼,这位于寨主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年纪,正是野心勃勃的时候。

    他一番精心准备,巧妙部署,终于一举拿下下水银山,只要今日站稳了脚跟,击退杨家的反扑,就能造成由于家占有水银山的既定事实。

    到时候若是动武,他们占据地利,若是打起官司,他们于家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归属始终不能确定,可这罗圈官司十年八年的也未必打得明白,那么在此期间这水银山就可以完全归他所有了。

    谁料半途中杀出一个叶小天,而且还打着张知府的招牌,生生坏了他的好事。叶小天把他们唤到外面,冷冷地向众人一扫,漫声唤道:“来人啊!更衣!”

    叶小天打定了主意,要在此立足就要占据道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外地人,想要占住道理只能从官场角度发挥,占据大义名份。方才被凝儿亲亲热热地一唤,他的官威散了不少,如今便换上官袍,提醒众人他这合法合理的身份罢。

    千百民众面前,叶小天不慌不忙,穿官衣、戴官帽,蹬上官靴,又有人取来肃静牌、回避牌,六名侍卫身后一站,数十名随从呈雁翅状左右一排,叶小天往一块方石上一座,竟是把这矿山当成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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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循循善诱

    众人见叶小天这般装腔作势,不由面面相觑。

    在中原,当官的或许可以摆谱,但贵州是土司的天下,是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土司的领土,土官们很少拿朝廷的官职来摆架子,见了面只比谁的拳头大,朝廷的流官就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了,摆了谱也不大有人理会,反而讪讪的很没面子,可这位叶大人……

    叶小天端坐石上,左青龙右白虎,如神归位,沉声喝道:“各方主事人,站到前面来!”

    果基格龙迈开大长腿,向前跨出一大步,虎视耽耽地瞪着叶小天道:“你待如何?”杨羡达、杨羡敏、于福顺、展大头人、展凝儿也都跨前一步,望着叶小天,神色各异。

    叶小天喝道:“不是本官要如何,而是你们要如何!尔等为何聚众殴斗,不知王法么?”

    “王法?”

    杨羡敏捧腹大笑,指着叶小天道:“这位仁兄,你做官做傻了吧?你跟我们讲王法?哈哈哈哈……”

    叶小天沉下脸色,盯着他道:“你是何人?”

    杨羡敏胸膛一挺,道:“某是杨家寨土舍,杨羡敏。”

    叶小天路上已经听李经历说起过杨家寨的情形,马上追问道:“你父过世,新任土司尚未任命,谁任命的你为土舍?”

    杨羡敏登时一怔,杨羡达把三股托天叉往地上重重一顿,大声道:“大人英明!等到朝廷的敕书下来,我杨羡达成为土司,绝不会任命此等大逆不道之辈做土舍的。”

    杨羡敏大怒,瞪着杨羡达道:“杨羡达。此事可由不得你!”

    杨羡达傲然道:“等我做了土司,谁做土舍,当然是我说了算!”

    一时间两兄弟跃跃欲试,又要动起拳脚了。

    土舍是地位仅次于土司的官员,地位比大头人、二头人和小头人都要高。土司没有继承人时,土舍有继承土司之职的权利。土司外出时,他可以代行土司职权,土内如果遇到重大事件如战争,土舍还常常担任统帅一职。

    杨家老土司过世后,新任土司要经过朝廷敕书确认。才算名正言顺。然后再由这位新土司任命下属官员,但眼下朝廷的敕书还没到,所以名义上杨氏部落目前没有土司,自然也就没有土舍了。

    实际上即便朝廷敕书未到,杨羡达也已是事实上的杨氏部落土司。而有掌印夫人支持的杨羡敏也成了事实上的土舍。朝廷的敕书能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官方承认的身份,实际的权力他们已经掌握了。

    然而从法理角度来说,无论杨羡达也好,杨羡敏也罢,此刻就是一介百姓,这也是叶小天一再坚持并彰显朝廷命官身份的原因,他若不在这件事上占住道理,就没有资格调停诸部之乱。

    因为尽管地方豪强首领一旦具备了“世有其地、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袭其职、世统其兵”的特征。事实上就成了一方土司,但是如果没有“世受其封”,也就是朝廷的认可。那就不合法。

    叶小天揪住这条法理不放,再度质问:“你们二人可是朝廷承认的土司土舍?”

    杨羡达和杨羡敏对视一眼,都未作答。叶小天右手猛地一抬,忽然发现面前空空如野,没有惊堂木让他拍,便一拍自己大腿。喝道:“没有朝廷敕书认可,谁敢擅认自己是土司土舍?你们想造反不成?”

    杨羡敏翻了翻白眼儿。悻悻地答道:“草民……草民是杨家寨的杨羡敏!”

    杨羡达冷冷地看了杨羡敏一眼,也对叶小天道:“草民是杨家寨的杨羡达。”

    叶小天喝道:“尔等既然是平头百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杨羡敏口头上向他示示弱倒没什么,毕竟是张知府派来调停的人,但是让他向叶小天下跪,他可不情愿了,叶小天一手负在身后,向自己的六名贴身侍卫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动手,他要强迫杨羡敏下跪。

    叶小天这么做,一则是营造自己的强势形象,对眼前这些只认拳头大的人温文尔雅,不可能有任何影响,他要处理的这桩麻烦事牵扯到各方面势力,连张知府都头痛不已,他若是“软”了,何以服众?

    再者,自从见到展凝儿在这里,叶小天就存了一点私心,想帮帮自己的女人,如果杨羡敏反抗,甚至因此闹出更大的风波,反正顺利调停此事的希望渺茫,他也不指望那几成赈银的悬赏了,拍拍屁股回葫县就是了。至于这个烂摊子么,丢回给张知府就好了,没有心理负担的叶小天自然肆无忌惮。

    六名侍卫身形刚刚一动,杨羡敏身后的随从便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他们一动,叶小天带来的张知府的那百余名亲兵甲士也都立即举起了刀枪,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展凝儿见状,眸波微微一闪,马上向前一步,对叶小天抱拳道:“民女展凝儿,拜见叶大人!”说罢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展凝儿是想替叶小天撑撑场面,跪一跪自己的男人也没甚么,反正连人早晚都是他的,只要她跪了,展家寨大头人和杨羡达就会跟随,到时候拒不跪见的杨羡敏压力就更大了。

    展凝儿想到就做,双膝一弯,堪堪要跪到石砾地面上时,就见面前人影一闪,依稀间叶大老爷还正襟危坐地坐在那块方石上,可面前已经出现了另一个叶小天,双手搀扶,笑容可掬,道:“免礼,免礼,展姑娘快快请起。”

    展凝儿柔情似水,可叶小天心中的展凝儿还是彪悍无人能及,他都产生心理阴影了,哪敢让展凝儿下跪,今日受她一跪,来日指不定要被她怎么折腾呢。水银山这笔糊涂账要是弄不好,可以丢给张胖子收拾,可展凝儿没法丢给别人呐,而且他也不舍得。

    叶小天搀起展凝儿,向杨羡敏等人横了一眼。冷冷地道:“不习教化的一众刁民,本官懒得与你们理论,罢了,如今就免了你们跪见,本官只问你们,今日为何聚众殴斗?”

    杨羡敏双手抱肩。傲然挺立,冷冷地道:“大人想知道我等今日为何在此殴斗?那就请大人你好生问一问于家寨的于福顺吧,他为何带领大批人马占据了我们杨家的水银山!”

    杨羡达虽与杨羡敏不合,但眼下最紧要的是拿回水银山,暂时倒可联起手来。一听这话,也道:“大人,于福顺率领其寨下民壮,强行夺占了我杨家的水银山,是以才发生了这场殴斗,还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

    叶小天喝道:“于福顺,你对杨氏兄弟的指控,有何辩解?”

    于福顺冷笑道:“大人。你还是先搞清楚这水银山究竟归属何人吧,水银山本就是我于家的产业,什么时候归了他们杨家了?我要拿回自家的产业。不是天经地义么?”

    杨羡达和杨羡敏异口同声地道:“纯属放屁!”

    叶小天喝道:“住口!本官面前,不得污言秽语,你们有理讲理,本官只据理而定!”

    叶小天面上虽是一副愤怒模样,心中却是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按他的思路。引导有冲突的几方势力不知不觉走上打官司的途径,如此一来他才可以有所作为。

    杨羡达愤愤地道:“叶大人。这水银山本来就是我们杨家的,草民这里有地契为证。他于福顺怎可信口雌黄?还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让于家退出水银山,赔偿攻打水银山时造成的一切损失,并抚恤本寨伤残的一众壮丁!”

    于福顺叫道:“证据?你要证据?那就拿出你们的地契来,上边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这水银山原属我于家所有,是我于家当年嫁女,作为嫁妆归了展家,展家陪嫁到果基家,果基家又作为嫁妆转给你们杨家的。”

    杨羡达道:“没错啊,你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所以这水银山现在就是我们杨家的,有错么?”

    杨羡敏马上接口道:“这水银山是我娘亲从果基家陪嫁过来的,现在这水银山就应该是我的!”

    杨羡达反驳道:“我是杨家嫡长子!这水银山既然归了杨家,就该由我继承。”

    杨羡敏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中原人家,但凡嫁女陪嫁的嫁妆,便是丈夫也无权动用,那是所嫁女儿的私产,由其个人支配,官府律法也一向支持这个规矩。如今我娘要把水银山送给我,有什么不可以?”

    杨羡达冷笑道:“你也说那是中原规矩了?入乡随俗,这里可不是中原,我贵州习俗,土司嫁女,陪嫁的土地归夫家所有。既然已经归了夫家,当然该由嫡长子继承。”

    两兄弟正吵的不可开交,于福顺按捺不住又插了一嘴:“你们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做什么?这水银山难道已经是你们杨家的财产了么?真是岂有此理!不错,我于家当初是把水银山当成嫁妆陪嫁出去了,可我提溪于家本是铜仁于家的从属,依照规矩,谁拥有水银山,谁就要负责向铜仁于家献纳赋税并听从调遣。而你杨家属于石阡府,又是播州杨家分支,能向我铜仁于家尽义务么?既然不能,我于家当然有权把水银山拿回来!”

    杨羡达哈哈大笑,道:“荒唐!真是荒唐!你说当年?当年还是田氏土司一统两州的年代,可永乐大帝早已分割两州为八府,各有统辖,互不从属,你还提甚么当年,你是要否定永乐大帝的决定么?”

    于福顺怒道:“你放屁!少拿造反来吓我!思州思南虽分割为八府,但铜仁于家还在,而且是受到朝廷认可的土司,于家的一切财产和权利,自然应该受到保护!”

    “好啦好啦,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半晌也难理论明白。不如这样,你们都退下水银山去,各自准备证据,聘请讼师也可,择日本官再公开审理此案。”

    叶小天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好不欢喜:“不容易啊,终于把这些空有一身肌肉却没甚么头脑的家伙引到打嘴仗的路子上了,只要把他们引到打官司的途径上来。本官便大有可为了啊,哈哈……”

    叶小天正自鸣得意,忽地清清冷冷“嗤”地一声冷笑传来,有个声音揶揄地道:“叶县丞,你好大的官威啊,我于家好不容易才拿回水银山,你想让我们退出去,我们就退出去?”

    随着声音,人群呼啦啦左右一分,一个青衫公子翩翩而来,发束青萝带,淡青软绸衫,腰束紫穗长绦,下缀羊脂美玉,眉长入鬓,唇白齿红,手持一柄象牙折扇,如琼树一枝,清秀淡爽。

    李经历微微欠着身走在这青衫公子身侧,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也不知是想干什么。这两人一现身,恰似化作人形的东海小白龙领了一头蛤蟆精来,叶小天心中一奇:“这他娘的又是谁来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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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现世报

    “这个小子居然比我还要俊俏!”

    叶小天一见此人相貌便有些心生反感,此前他只见过一个相貌气质超过他的人,那就是当朝三国舅李玄成。可那李玄成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偏执阴险的小人。

    从此叶小天心中便存了一个印象:小白脸没有好心眼,但凡生得太过俊俏甚至有些阴柔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如今这个姓于的小子比李玄成还要俊俏几分,面如敷粉,齿白唇红,叶小天对他自然就没有好感了。

    叶小天沉着脸色道:“本官正在这里审问水银山争端之始末对错,你不曾通禀、未听召唤,擅自上前打断本官问话,你可知本官在处就是公堂,完全可以办你个咆哮公堂之罪!”

    李经历在一旁抻脖子瞪眼睛,仿佛突然从蛤蟆精摇身一变成了龟丞相,不停地冲叶小天挤眼睛,奈何叶小天说罢,目光便像箭一般射向那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相貌风仪比不过他,不能在气势上弱于他,根本没注意李经历的眼色。

    小白脸呵呵一笑,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象牙折扇,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悠然道:“鄙姓于,名俊亭。论起辈份来,于福顺算是我的侄孙吧。”

    这小子顶多也就十七八岁,二十七八岁的于福顺居然要称他为叔公,这个辈份确实大了点儿。不过于福顺是于家寨之主,这少年应该只是占了辈份,在于家寨的地位却未必有多大。

    叶小天若要整治那些有身份的寨主堡主们,一旦对方不肯服软。就很难下得来台,他总不能因此就真的动刀动枪,不要看那些土司们兵甲器仗远不及大明正式官军齐备精良,但是他们占据天时人和,又有天堑一般的地利。谁想征讨他们都不容易。

    当年元朝铁骑纵横天下,对南疆土司们的征讨也多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好封他们个宣慰使,名义上算是征服了,聊以自慰。大明正统年间朝廷三次发兵征讨麓川,前后历时九年。造成国内穷困不堪,义兵四起,政局为之动荡不安,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若真要激怒了这些土司,逼得他们不计后果地进行反抗。不管朝廷能不能打得赢这场仗,挑起这场战争的叶小天都得对开战后的严重后果负责,只能以他的项上人头向天下人谢罪了。

    然而若是拿这小白脸开刀的话就没有那么大的风险了,他既然主动冒出头来,叶小天怎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冷笑一声道:“你是于寨主的长辈,你家晚辈莽撞行事,引起诸部纷争。你这长辈也难辞其咎,近前来,跪下答话!”

    于俊亭年细细长长的眉毛微微一挑。用有趣的眼神儿看着叶小天,讶然道:“你要我跪下答话?”

    叶小天脸色一沉,道:“本官没有免你跪见之礼,难道不该跪见么?”

    于俊亭微微一笑,道:“于某是秀才身份呢,秀才见了八品官。不用跪吧?”

    叶小天一怔,秀才?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了。连七品官见了都不用跪,何况他是八品官呢。叶小天摆谱失败,恼羞成怒道:“你有功名却不早说,是诚心戏弄本官么?”

    于俊亭似笑非笑地道:“于某刚到,你叶大人便大打官腔,根本没给于某自报身份的机会呀。”

    叶小天冷哼一声,臭着脸道:“既是生员,免你跪见,近前答话。”

    于俊亭笑吟吟地道:“不急,不急,于某还有话说。”

    他把象牙骨的折扇往掌心里一拍,高声喝道:“来人啊!给本官更衣!”

    叶小天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本官?”

    就见人群后面忽然走出四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再后边又跟着四个鬓含蝉影、削肩修劲的使女,四个大汉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边盛的分别是:藕丝步云履一双,锁子黄金甲一套,凤翅紫金冠一顶……

    若真是如此,眼前这小白脸就不是小白龙,而是龙宫借宝的孙大圣了,但那托盘上所盛之物,对叶小天的震撼实也不亚于那些宝物。

    第一具托盘上是一双青缎白帮的官靴,不稀奇。第二具托盘上是一顶乌纱帽,也是不稀奇,第三具托盘上是一条玉带,也……不算稀奇吧。第四具托盘上是红彤彤的一件官袍。

    大红袍?!

    叶小天登时有点晕,按照大明官制,一至四品穿红袍,五至七品穿青袍,八至九品穿绿袍。放眼整个铜仁府,官职最高的就是张大胖子,也不过是正五品的土知府,要穿青袍,怎么随随便便蹦出个小白脸,居然穿起了红袍?

    就见四个使女走上前来,有条不紊地替那俊美少年穿戴起来,戴正乌纱,趿上官靴,穿上官袍,束上玉带,整个人再往那儿一站,就像一位等着入洞房的新郎倌。

    叶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摇身一变的于俊亭,胸前那块补子上绣的赫然是一头豹子,豹子……那就是正四品的武官了?叶小天忽然觉得屁股底下有点发烫,快坐不住了。

    于俊亭换好官袍,又从老妈子手里接过象牙折扇,慢悠悠地走向叶小天,行至展凝儿身边时忽然站住,一双俊眼略带邪意地上下打量她几眼,笑吟吟地道:“展姑娘?”

    展凝儿把酥胸一挺,护刀于肘后,毫不示弱地向他瞪起眼睛:“是我,怎么?”

    于俊亭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水西三虎,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展凝儿把小瑶鼻一翘,冷哼了一声。于俊亭笑了笑,继续走向叶小天,叶小天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还在发怔,这个变化实在太突然、太刺激了,正大摆官威的叶大老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于俊亭拿着象牙小扇在叶小天眼前晃了晃。又向前轻飘飘地一引,笑道:“叶大人,请让座吧!”

    “啊?”

    叶小天惊醒过来,只能讪讪地让位,于俊亭一撩红袍。端端正正地在那块方石上坐下,忽地俏脸一沉,冷斥道:“大明广威将军、行铜仁府通判事于俊亭在此,葫县县丞叶小天,还不上前跪见!”

    仿佛当头一个霹雳,饶是叶小天脸皮够厚。也不禁臊得羞眉搭眼的,方才他就是这般整治人家的,现在于俊亭居然有样学样。看来方才他大呈官威的时候这小白脸就在一旁了,该死的李经历,怎么不提醒我。

    这时候叶小天才想起李经历。扭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经历一脸无辜,向他翻了翻白眼儿,他早就向叶小天做出暗示了,眼睛眨得都快内伤了,奈何叶小天却视若无睹,怪的谁来。

    于俊亭见叶小天昂然不跪。嘴巴微微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笑吟吟地道:“叶县丞。对上官不敬,可是僭越之罪呀,要打板子的哟。”

    依照大明礼制,同级官员相见,互行揖手礼,地位稍低的。立于右侧揖手,高位者点头答礼。如果地位差距再大一些。高位者可以不还礼。如果双方地位差距超过四等,那么卑者要行拜礼。即跪地一次,叩头四次。

    大明官制有九品十八等,广威将军是四品官,通判是六品官,如果是按照于俊亭较低的职务来算,叶小天正好差四等,勉勉强强不用跪拜了,但是人家还有广威将军的身份,这就差了足足八等,想不跪都不行了。

    叶小天颇为尴尬,对地位相差太大的上官行跪拜礼,他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人家确实比他地位高的多,那就应该拜,这是应尽的礼节。问题是他刚刚还以此给别人下马威,马上就被人拆了架子,还是当着凝儿的面,实在有点没脸。

    于俊亭一见叶小天为难情状,“噗嗤”一声笑了,颊上顿时浮现出两个好看的酒涡:“看来叶大人是不愿向本官跪拜了,来人呐,打他二十大板。”于俊亭说完,又对叶小天点点头:“本官打你,只是惩罚你的不敬之罪,打完了,你还是要拜的!”

    “慢着!”

    叶小天清醒过来,辩解道:“非是下官不拜,只是足下既是正四品的广威将军武职,又是正六品的铜仁通判文职,下官着实不解,难以确定足下身份,故而不能下拜,还请足下亮出官身以资证明吧!”

    叶小天心想,你又不是正在上任途中,大印不可能随身携带,而是放在衙署里面。没有证据,我便可以拖延过去,就算回了铜仁府还是要向你下拜,错过今日也就避免尴尬了。

    于俊亭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双妙目微微一闪,笑嘻嘻地道:“李向荣,你过来,你告诉他,本官究竟是不是铜仁府通判,是不是广威将军!”

    李向荣对叶小天苦笑道:“叶县丞,上面坐的这位,的确是本府通判,也的确是广威将军,本官可以为证。”

    叶小天犹自挣扎道:“正四品的广威将军怎么会做了正六品的铜仁通判,李兄所言,叫人难以相信。”

    李向荣满头大汗地把叶小天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叶大人,是真的,这种事李某岂敢与你玩笑。”

    李向荣向叶小天解说了一番,原来这于俊亭还真是广威将军,世袭的。当初大明军队进入贵州,在铜仁府是于家率先归顺、并协助大明军队平定地方,是以被朱元璋钦赐“世袭广威将军”。

    不过广威将军本来就是散官。官吏大多有三个头衔:官、职和差遣。有时候这三个头衔并不统一。“官”是用来评定待遇等级的,职是虚衔表示清贵地位的,差遣才是他实际上掌握的权力。

    散官品级较低而所任职事官官阶高者,称为“守”某某官,官阶高而所任之职事官的官阶低者,称为“行”某某官;,所以于俊亭方才说“广威将军,行铜仁府通判事”。

    当初在铜仁府势力最大的是张家,如果让于家成为铜仁之主,势必导致张家的强烈反对,那么铜仁府刚刚平定的局势又要掀起风波,所以在土官职事的安排上,张家是世袭知府,于家是世袭通判。

    通判的权力仅次于知府,是知府的佐贰官首领,辅佐知府处理政务,举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均须通判联合署名方能生效,而且通判还有监察包括知府在内的其他官吏的权力,故而又称“监州”。

    老朱家就喜欢干这种事,比如大学士就是权重而品低,当初朱洪武给势力仅次于张家的于家封了一个品级更高的官,却让于家担任张家的副手,同时还有监督张家的权力,未必不是存了制衡之意。

    于俊亭好生无聊地坐在方石上,用象牙小扇拄着下巴,等着李经历向叶小天解释。看他二人模样似是解释完了,于俊亭便懒洋洋地道:“叶县丞,你听明白了吧,究竟是拜不拜啊!”

    李经历赶紧推了叶小天一把,小声劝道:“去吧去吧,女人家心眼儿小,千万不要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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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今日议题,有一个书友说:”看来又要靠女人来解决问题了。为什么要说又呢?之前难道他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靠了女人?一个也没有!抠脚大汉和窈窕美女都能推动的情节,我不介意用女性角色,这是符合美学标准的。007里谍战片非得弄个大美人儿出来咩?不需要,可是养眼啊,肌肉男的片子少不了美女,钢铁男的片子--变形金刚,都硬生生插入一个美女,你当他们白痴?非得多付一份片酬?不过,用女性角色演戏,不代表有了问题就得让女人去解决。《夜天子》里目前为止没有主角的什么困难是靠女人来解决的,相反倒是常有女人给他制造麻烦,由他想办法去解决。那些很明显的就不提了,容易被人忽略且混淆的是:主角去葫县当官,那也是安老爷子看中了他这颗钉子,但不宜出面,才假托夏老爷子出面。整治李国舅的一系列办法也是他想办法,策划并动用各方面人脉力量,而不是小天一筹莫展,靠女人来救他于难之中,他动用的那些人和物都是可以替换的。说了一大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求月票!

第50章 女土司

    “女人!女将军!女通判!女土司?!”

    叶小天听李经历说这于俊亭确系挂着广威将军衔却担任着铜仁通判的官儿,本来都要捏着鼻子认了,正要举步上前见礼,一听李经历这句话,不由大吃一惊:“他是女的?”

    李经历一副城里人看乡下人的藐视模样:“这有什么奇怪?”

    叶小天这才想起,土司人家嫡传女子也有继承权,如果她没有兄弟,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世袭人选。她是女的啊……

    叶小天的大男子主义有点儿泛滥起来,这要是位公主啊、皇妃啊什么的,跪也就跪了,可女土司……,在贵州混迹了几年的叶小天,对部族女首领还是不太认可,总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是草头王。

    叶小天不理会于俊亭的揶揄,只管对李经历小声嘀咕道:“李兄,大庭广众之下,让我跪一个女人……”

    李经历道:“你别拿她当女人不就行了?她是不是女人,都是铜仁于家的土司,是当朝广威将军。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何况这又没让你去钻她的裤裆。”

    叶小天犹豫道:“可是我方才迫令各寨头领跪见,最终还是免了他们见礼,如今却当着他们的面被别的官儿逼着跪见,可不羞煞人也!”

    李经历道:“你方才一直与他们强调官府法治,若是见了高出你四品八等的官都拒不拜见,且不说要吃眼前亏,你先前的一番努力不也尽付流水了么,他们还会信服你么?”

    “这个……。”

    “大局为重!”

    “李兄,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贤弟,大丈夫能屈能伸!”

    “李兄,这男儿膝下有黄金……”

    “贤弟,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呃?李兄你这都是哪位圣贤说过的话?”

    “管他哪位圣贤。反正都是男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世间本无定规成法,有理没理,全在男人的一张嘴。官字两张口嘛,这些草莽蛮夷怎么说不打紧,你觉得有道理那就去做,这就叫虽千万人。吾跪矣!”

    叶小天被李经历一番歪理说得精神一振,道:“李兄所言,大有道理!我在京里时,就听那西洋和尚们说过,他们国家有身份有地位的骑士动不动就向女人下跪。还要献花,至少我华夏男儿不必动不动的就献花啊!”

    “对啊,贤弟你这么想,就算是悟了!”

    两人正嘀咕着,于俊亭等的不耐烦,瞪起眼睛道:“叶县丞,本官等你良久,你究竟跪是不跪!”

    叶小天咳嗽一声。大步走过去,向于俊亭重重地一抱拳,道:“下官叶小天。见过于大人!”

    叶小天这句话说的甚是慷慨悲壮,于俊亭“噗嗤”一笑,道:“这又不是上法场,叶大人,你不用这般悲壮罢?”

    叶小天暗哼一声,憋着内伤缓缓跪下。心中不断地祈祷:“不要让我跪了吧,不要让我跪了吧。快说免礼平身,快说免礼平身啊……”

    可惜。天不从人愿,虽然叶小天跪的很慢很慢,可于俊亭一双眼睛只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他,毫无唤他起身的意思。

    叶小天双膝屈下的幅度越来越大,渐渐有些撑不住了,忽然,叶小天肩头一耸,双腿飞快地前后一挪,一腿前弓,一腿后绷,来了个单膝跪见礼,双手一抱拳,道:“下官请大人安!”

    于俊亭怔了怔,不悦地道:“叶大人,你怎么向本官行单膝跪见礼?不应该大礼参拜,一跪四叩么?”

    叶小天义正辞严地道:“大人,若依大人铜仁通判的身份,下官是可以不跪的。而依大人广威将军的身份,下官当然应该见礼,可广威将军是武职,所以下官以军礼参见,下官这是谨遵礼制,不能乱了章法啊。”

    “嘻嘻,久闻你叶县丞能言善辩,果然不假……”

    于俊亭笑靥如花,手中象牙小扇向他轻轻一摆:“算你啦,起来罢!”

    叶小天站起身,掸了掸袍袂上的尘土,咬牙切齿暗暗诅咒:“今天把你跪,早晚把你睡!到时让你跪在我面前,一曲《梅花三弄》不吹得老爷我欲仙欲死,我就跟你姓……”

    这一刻,阿q大爷附身了,叶小天盯着广威将军的红唇贝齿,意淫着某种少儿不宜的香艳场面,忽然莫名地愉悦起来。

    于俊亭见叶小天本来悻悻然的很是懊恼,盯着自己看了一阵儿忽然又沾沾自喜起来,却不清楚他脑子里正转着什么龌龊念头,心下对他这强大的自我调整能力倒是佩服的紧。

    于俊亭清了清嗓子,问道:“叶县丞,你本是葫县官员,何以来到提溪司?”

    叶小天这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悲愤:“该死的张大胖子,诚心坑我,既然已经有通判在此,何必让我来丢人现眼。”口中勉强答道:“回大将军,下官奉知府大人令谕,前来调停水银山争端。”

    其实他这么想倒真是有些冤枉了张知府,于通判平日里逍遥林泉,不大在乎府衙政务,她把自己的官印都寄放在张知府那儿了,张知府乐得如此,又哪会限制她的自由,张知府根本就不知道她悄然来了提溪。

    “哦?张铎叫你来的……”

    于俊亭若用所思地用象牙小扇轻拍着嫩白的掌心,这位土司老爷显然是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皮肤吹弹得破,十分娇嫩,小扇轻轻一拍,掌心便泛起淡淡的红晕。

    于俊亭思索半晌,小扇忽地一停,微笑着对叶小天道:“提溪于家,是我铜仁于家的从属,其所拥土地上的子民,对本土司皆有纳奉之责。亦有听从调度差遣之义。

    如今水银山作为陪嫁几度更换主人,成了杨家之物,而杨家隶属石阡府,他们拥有我于家土地,献纳尚可做得到。听从调度差遣那就万万不可能了,所以我于家要拿回水银山,合法合理!”

    叶小天拱手道:“大人说的是大人的道理,杨家显然并不认同。展家、果基家似乎也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下官才要求于寨主把人撤出水银山,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谈,只要大家都讲道理,总能有个公平的处断。”

    于俊亭微笑道:“如果本官不想把人撤出水银山呢?”

    叶小天道:“若是如此,下官这就离开,这里便是烽火连天。与下官也没有半分干系。”

    于俊亭奇道:“你不是受张铎所命来此调停的么?”

    叶小天摊手道:“可知府大人并未说你通判大人也在这里,大人您既然在,又何必需要下官来调停呢?于家若不肯退出水银山,下官还可以国法惩办之,但大人您是下官的上司,又是铜仁府的本辖官员,于情于理,下官也只能服从大人的决定。既然如此,下官在此还能有何作为,不如归去!”

    于俊亭歪着头想了想。又乜视了叶小天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把象牙小扇一合,向前信手一挥,道:“走,咱们下山。此处纷争,便交给叶县丞秉公处理吧!”

    于福顺急道:“小姑奶奶。咱们刚刚才占下水银山……”

    于俊亭站住脚步,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地对叶小天道:“我便依你,退出水银山,不过,如果我于家退下去,杨家却卷土重来,本官唯你是问!”说罢扬长而去。

    叶小天眉头一锁,转而对杨羡达和杨羡敏二人道:“你们怎么说?”

    杨羡达和杨羡敏分别回到自己那边,和果基格龙、展凝儿等人商议一番,杨羡达率先表态道:“好!我们会约束部下,在大人调停期间,却不踏上水银山一步!”

    杨羡敏看了看杨羡达一眼,对叶小天道:“我们也同意!”

    叶小天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都只是口头承诺,但是以他们的身份,只要当众做出了承诺,那真比白纸黑字还要管用,是不会轻易毁约的。叶小天便道:“好!于寨主,你听到了?”

    于福顺扭头看看已经带人下山的于俊亭,又回头看看杨、展、果基三家的人马,跺了跺脚,吼道:“于家寨的兄弟,随我下山!”

    红旗、青旗、紫旗、黄旗分别引领着各自的人马,从水银山上潮水般撤去,孤零零的只剩下了一杆白旗还矗在那儿。展凝儿对展大头人低语了几句,展大头人看了一眼叶小天,便率人下山了。

    展凝儿欢呼一声,便似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叶小天的怀抱。叶小天赶紧道:“这里这么多人呢。”说着双手却在凝儿的肩膀处稍稍加了点力度,嗯,香香软软的,尤其是她是练武之人,手感甚好。

    展凝儿微微扭头,娇嗔道:“你们都转过身去!”叶小天的六名侍卫和张知府派来的百余名兵丁都齐刷刷地背过了身去,至于有没有人偷看,那就不晓得了。

    展凝儿抱着叶小天,微微扬起细长的蛾眉,红嘟嘟的唇儿近在咫尺,呵气如兰。人家一个姑娘如此热情如火,忸忸怩怩还是男人么,叶小天二话不说,便俯唇相就,只是他还记着这是大庭广众之下,那双手只是老实地环住凝儿的腰肢,没有滑向那圆滚滚的两团丘肉。

    李经历站在一旁,他没转身,他是府经历,从七品的官,比叶小天还高一品,哪能任由女人驱使,这是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啊!但是正沉浸在重逢喜悦当中的叶小天和展凝儿只注意到百十号人齐刷刷地转了身,完全把他忽略了。

    李经历被无视良久,终于咳嗽一声,凑上前道:“叶县丞气息悠长,令人佩服!那个……,咱们是不是先停一停,安顿下来再说。”

    展凝儿不提妨身边还有人看着,“啊”地一声尖叫,急忙放开叶小天,又羞又恼地瞪向李经历。叶小天这才注意到李经历的存在,略一思忖,便对展凝儿道:“我们要住在于家寨,你看……”

    展凝儿想了想,以她此刻身份,实在不宜往于家寨一行,叶小天也明白她的难处,便小声道:“等我安顿下来,再使人去通知你,择地择时再会。”

    “好!”

    展凝儿也知道这般情况下,无法与叶小天卿卿我我互诉衷肠,只得依依不舍地看着叶小天率人下山。

    于福顺追上于俊亭,气呼呼地道:“小姑奶奶,咱们筹划良久,好不容易才拿回水银山,就这么放弃了?”

    于俊亭淡淡一笑,道:“暂时的放弃又算什么,再说,区区一座矿山又算什么,眼光放光远些,我要的可不只是一座水银山,而是……”

    她把小扇向前一挥,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整个铜仁府!”

    于福顺顿首道:“是!”

    他想了想,又追上去,担心地道:“小姑奶奶,我看那叶县丞与展家姑娘之间很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不会胳膊肘儿往外拐,偏袒石阡府的人吧?”

    于俊亭淡淡地道:“他是否偏帮展家很重要么?一个死人而已!”

    于福顺愕然道:“死人?”

    于俊亭悠然转身,笑吟吟地道:“你说,如果叶小天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会不会让这里变得更热闹些呢?”(未完待续)

    ps::啊,看了眼书评区,你们一定是故意的,一个个好坏好坏的~~~~~~~~

第51章 入虎穴

    叶小天一行人还没走进寨子,就听见牛嗥马厮羊群咩咩的声声从寨子里传来,扑面而来的气味儿并不好闻,虽说此地山清水秀,可这寨子里有大批牛羊,空气又怎能清鲜的起来。

    寨子很大,依山傍水而建,李经历已经先来过一次,所以很顺利地带着他们走进去,又走了足足二里地,就见前方出现一道青石垒就的城墙,虽只高约两丈,但那厚重高大的气势,比起前面那道粗陋的土墙却已是天壤之别。

    李经历对叶小天道:“前边是内寨,土司的住处了。”

    叶小天心想:“原来这里就像京师的宫城和皇城区别,我就说嘛,好歹是个土司,怎么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

    内寨的范围依旧极大,只是比起外寨要显得整洁、安静许多,这里也没有什么普通寨民走动,能生活在内寨的除了被选出来侍候土司一家的奴隶娃子,就只有一些亲信侍卫了。

    “呜~~~”

    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号角声,叶小天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还以为主人家前来相迎了,但游目四顾,却未见倒履相迎的主人。李经历向前方一座楼上一指,道:“是土司家眷出来了,若是土司本人出来的话,是要鸣号三声的。”

    叶小天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就见前方一座木楼上,两个身着夷族服装,腰插短刀的青壮汉子,四手交叉,搭成一座手桥,抬着一个浑身锦绣的小胖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那小胖子大约十岁出头,揽着他们的脖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圆圆的脸蛋,眉眼端正,生得倒是挺招人喜欢。只是皮肤被充盈的气血绷得紧紧的,好象再胖那么一点点,那么娇嫩的皮肤就要“呯”地一声炸开来似的。

    叶小天点点头,同情地道:“原来如此,这少年生得很是可爱,可惜却是个瘫子。”

    李经历瞪大眼睛看了看叶小天,恍然道:“叶县丞,你误会了,那是本寨于寨主的儿子,他不是瘫子。只不过土司少爷嘛,下楼也得有下楼的派头,这是规矩。”

    说话间,就见那小胖子被抬到了楼下,一挺腰就从两个侍卫架起的手桥上跳下来,欢呼一声跑去玩了,果然腿脚利落的很。叶小天揉了揉鼻子,不再乱作声了。

    叶小天接触过的土司人家大多汉化程度较深,还真没见过这样原生态的土司家族生活。所以不免就出糗了。继续走下去,再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叶小天便不再轻易开口,以免再度露怯。

    他们来到一栋木楼旁。走进院门,李经历便站住脚步,对叶小天道:“喏,这就是你我的住处了。”

    叶小天四下一打量。这是类似四合院的一幢建筑,上下两层,下层许多门户开着或者根本就没有门窗。有的房间里堆着草料,有的房间里养着骏马,有的里边住着脏兮兮的奴隶娃子。

    叶小天皱眉道:“楼下养马,楼上住人,不怕被马嘶声吵了睡眠么?再说这气味儿也不好闻呐。”

    李经历道:“叶县丞,你就不要挑剔啦,他们土司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这内寨里养的马都是良驹,不舍得放在外寨里养,都是由他们身边的奴隶侍候的,走吧,咱们上楼去。”

    叶小天无奈,只得与李经历一同上楼,正房是个会客大厅,厅中央有一根粗大的木头柱子,双人合抱才抱的过来,这样粗大的树木,至少生长了数百年,想必是从深山里砍伐来的。

    大厅里是比较空旷,叶小天又去左右厢房看了看,同李经历商量了一下,两人便分别住进左右两厢,贴身侍候的侍卫也与他们同住,普通的侍卫在这院子里也能住下至少一半,这些琐事自有他人安排,也就不劳叶小天费心了。

    叶小天看着侍卫们往房间里搬放东西,忽然想起由始至终于家都没有半个主人出来迎接他们,不禁向李经历牢骚道:“这于寨主也太托大了吧?这样岂是待客之道。”

    李经历乜着一双绿豆眼睨着他,揶揄地道:“叶县丞既然觉得主人家失礼了,那不如李某再去把广威将军请来?”

    “不必了不必了……”

    叶小天赶紧拦住他,满脸不悦化作欢天喜地:“算啦算啦,这样也好,这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嘛,哈!哈哈……”

    “哎!贱人就是矫情……”

    这句话是李经历从屋子里出去,经过廊道里时嘀咕出来的一句话,声音不算太小,房间又是木制墙壁,隔音不好,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让叶小天听见。叶小天听见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一直以往,他在各处都是无往而不利,就算在金陵府都一样混得风生水起,小泥鳅搅起了过江龙般的大风浪,但是这种地方根本不是叶小天所熟悉的那种官场环境,他所熟悉的规则、经验在这里全都用不上,面对一群野蛮人,寄人篱下的时候,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俗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

    叶小天安顿之后,便唤过一名心腹侍卫暗授机宜,叫他翻山去展家寨寻找展姑娘,叶小天约好了时间,展凝儿定下了地点,在红日偏西的时候,叶小天便离开于家寨,赶到了水银山以南两人约定会面的所在。

    这里是大片美丽的草地,草地上是蜿转的溪流,溪流边生长着不知名的紫色鲜花,大片大片的随水流蔓延,芬芳扑鼻。紫花丛中则是一位佳人,牵着一匹白马,亭亭玉立。

    叶小天远远看见心中大喜,立即催马一鞭,向她箭一般迎去……

    于俊亭俯伏在软软的蒲草榻上,后背光洁如玉,腑下边缘隐隐露出半圆的乳廓。桃红色绣花夹纱裤被一双大手轻轻拉扯下去,只留下一条乳白色亵裤。薄如蝉翼的亵裤绷出一颗浑圆饱满的水蜜桃,微微透出了肉红色。

    淡紫色的晶莹汁液撒到了她光洁如玉的美背上,那双大手抚摸了上去。于俊亭惬意地俯卧着。微阖双眼,神情慵懒,哪里还有一点威风八面的广威将军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柔美的闺中女子。

    “嗯……”

    在那双大手扣住圆润的肩头时,于俊亭忽然蹙起了眉毛,依旧闭着眼睛,低声吩咐道:“轻着些,有点疼。”

    “大土司,通则不痛,痛则不通。这说明你身上的经络不通啊!婢子是我们老爷身边手艺最高明的推拿师,你就放心吧,经过我的推拿,你一定会觉得很轻爽的!要是忍不住痛,嘻嘻,那就失去了推拿的效果啦!”

    跪坐在于俊亭身侧的是一个胖大妇人,妇人得意洋洋地说着,趁机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名声,但她那双手真如铁钩子一般有力。那种痛楚真的叫人有些无法忍受。

    可于俊亭咬牙暗忍,因为她不想让人认为她软弱,哪怕这人只是于家寨的一个推拿师。

    在贵州,女人可以做土司。但那只是家族没有男丁的时候,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只要她招赘丈夫有了儿子之后,就要把位子传给儿子。换而言之。女人只是起到守护家产并把它传承下去的中间人角色。

    三百多年前,还是大元帝国的时候,曾经有位女土司接连招赘两任丈夫都没生下儿子。第二任丈夫让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土司决定不再招赘,结果激起了其他部落土司们的强烈愤怒。

    女土司不再招赘,那她将来就只能把土司的位子传给她的女儿,可她明明还能生育,怎么能让两任女子连续担当土司一职,她这么做是给其他土司家族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于是,各部落土司一同出兵,大军压境,强迫她又接受了众土司为她挑选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出身不算高贵,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只是身体异常强壮,这头种牛辛勤耕耘,终于让女土司有了儿子,众土司老爷这才了了一桩心事。

    所以,尽管在这里,女人的社会权利远较中原女子为高,却依旧是男性社会的模板,女人做土司要想服众,要承受的压力也比男人大得多,因此即便只是面对一个按摩师,于俊亭也不愿露出软弱的一面。

    于福顺兴冲冲地跑上楼,闯进了于俊亭的房间,站在珠帘外头,垂欠身道:“小姑奶奶,叶小天离开寨子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你看咱们是不是……”

    于俊亭正咬牙忍受着自诩于家第一推拿大师的蹂躏,纤纤十指紧紧扣在蒲草榻上,骨节崩得白。听到于福顺这番话,于俊亭强忍痛楚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他是去见那位展姑娘?”

    于福顺道:“正是!”

    “嗯……”

    十指一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于俊亭晶莹如玉的粉嫩足儿一下子绷得笔直,微微娇颤着,腻白如雪的脚背上隐隐绷起几道淡淡的青脉,她呼地喘了一口粗气,尽量用平稳的语调道:“由他去吧,现在……不用理会他。”

    于福顺愕然道:“小姑奶奶,机会难得啊!为什么不下手?”

    于俊亮沉声道:“他在我们寨子里,如果想下手随时都有机会,但眼下却不是杀他的时候,我们不妨先看看他究竟如何调停诸部纷争,如果他让某个部落不高兴了,那时才是动手的时候!”

    于福顺明白过来,却不以为然地道:“小姑奶奶,你也太小心了吧,依我看,只要杀了他,再丢下几具其他寨子武士的尸体,就足以栽赃了!谁会到这里查个清楚明白呢?”

    韩大师见自家土司来了,更是极尽卖弄,十钩如钩,又是狠狠一捏,于俊亭极细的腰身痛得一颤,香汗津津,微透春衫。她攥起粉拳,在榻上用力一捶,咬牙切齿地道:“忍……人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这么没有耐心,何成大事!”

    于福顺吃了一惊,不明白小姑奶奶为何忽然暴怒,只得唯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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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棒与鸳鸯

    “凝儿……”

    叶小天丢开马缰绳,兴冲冲地扑上去,张开双臂……,一条马鞭抵住了他的胸口,展凝儿似笑非笑地睇着他道:“上午在山上时,人家是怎么称呼你的,县丞!哦?”

    叶小天一拍额头,这才省起凝儿离开时他还是典史,升任县丞的事情她还不清楚。叶小天挺起胸膛,掸掸袍角,洋洋得意地道:“不错!如今我已是葫县县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啊哈哈哈……”

    展凝儿撇了撇嘴角,酸溜溜地道:“这才小半年的功夫,你就从典史爬到了县丞的位置上,也是蛮拼的。”

    叶小天听出语气不对,赶紧陪着小心道:“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展凝儿用一双杏眼乜着他,神色不善地道:“意外?你再意外一回,就可以娶莹莹过门儿了,我怎么办?”

    叶小天奇怪地问道:“什么你怎么办?”

    展凝儿嘟了嘟嘴巴,道:“我不要等你们有了孩子才过门,一过门就有人叫我姨娘。”

    叶小天干笑道:“不会啦,我怎么会让你等那么久呢?”

    展凝儿双眸一亮,道:“你已经有打算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小天挠了挠头,道:“这个……如果你是寻常女子,那就好办的很了,可你展家的势力并不比夏家弱,这就有些麻烦,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今日你我好不容易才相逢,先不要聊这些伤脑筋的事情好吗?”

    叶小天又张开双臂,展凝儿依旧拿马鞭抵着他的胸口,气呼呼地道:“今日不说那几时才说?你和莹莹的好日子都没多久了。要不……你把水银山断给我们展家好了。有了这份见面礼,我伯父说不定一高兴就会答应我们的事了。”

    叶小天吓了一跳,忙道:“这怎么可以,我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再说即便弄清楚了。这水银山也只该在杨氏兄弟间流转,只要平息了他们兄弟纷争,其他部落也就没有理由插手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把它断给展家?”

    展凝儿道:“无中生有本就是你的本事。想当初在金陵府赈灾,连尚书公子都没办法,可你硬是让那些铁公鸡般的官儿们欢天喜地的掏了腰包。那可都是为了与你不相干的人,如今为了我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么?”

    叶小天捏着下巴沉吟道:“这样啊……”

    展凝儿本是随口难为他,却见他真的动起了心思,不禁心中一喜:“莫非真有门儿?”展凝儿马上收了马鞭,挽住叶小天的手臂。摇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你快想办法,帮亲不帮理嘛。”

    叶小天顺势揽住了她的纤腰,道:“嗯!这件事我已经放在心里了,你容我再好好想一想罢,这么久都没见了,来,我的宝贝凝儿,咱们先香一个。”

    “不行!”

    凝儿红了脸推开他道:“九高和九当在这里呢。”

    叶小天瞪大眼睛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说话间他就看到了,紫色的花丛中,九高和九当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坐着的那个正拿着根钓竿在水边垂钓,但眼睛一直望着这边,一见叶小天望过去,还很热情地向他招了招手。

    叶小天大为泄气,小声埋怨道:“你看,我把那六个侍卫扔在半里地外。你怎么非要把他们带在身边呢,有他们两个大活人杵在那儿。咱们还怎么亲热。”

    凝儿嫩脸一热,轻啐道:“坏人。谁要跟你亲热了!到现在都不想想该如何娶我过门。”说完她便放低了声音,眼睛向旁边悄悄一溜,眉眼水灵灵地带着妩媚,小声地道:“你会划船么?”

    河面很宽,河水很缓,湛蓝的天空、空中的白云和水边的紫色花丛,把平静如绸的水面变成了一块调色板,水面上静静地飘浮着一叶小舟,水中有小汀花树、有芦苇荡丛,如果置身其中,必定是个极隐秘的所在,不虞被人看见。叶小天登时心痒痒的,好象一头扎进了蟠桃园的孙猴子,连声喜道:“我会!我会!”

    站在岸上看,那水是五颜六色的,站在船头看,那水却是清澈到了极点,平静而清澈的水面像空气一般纯净,小舟浮在水面上,根本看不见船下的水,泛舟水上,如在天上,仿佛那是一叶飘浮在空中的飞舟。

    飞舟失去了方向,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原地打转,叶小天本想把小船驶进芦苇荡,又或者是靠近那片小汀,但那小船在他手里根本不听使唤,叶小天摇来拨去,累得满头大汗。

    展凝儿本来还很矜持地坐在船头装淑女,眼见郎君这副模样不禁也着了急,便道:“我来!”伸手从叶小天抢过木桨,刚刚划动,远处就有一骑飞驰而来,九高和九当马上警觉地从草丛中跃起。

    发现有人靠近,叶小天的六名侍卫也飞快地向这边赶过来,他们还未赶到岸边,远处的黄骠马就已冲到近前,一个极高大的汉子从马上一跃而下,戟指河中,嗔目大喝道:“叶小天!”

    叶小天以手抚额,好不痛苦,来的人正是果基格龙。这种情况下展凝儿哪还能把船驶进芦苇荡,她左划一下,右划一下,那叶小舟便奔了岸边。船尖一触岸边,船身还在荡漾,展凝儿就一个箭步跃上岸去,怒视果基格龙道:“格龙,你要干什么?”

    果基格龙瞪着刚从船上站起来的叶小天,大喝道:“好哇你叶小天,从我手里抢走了莹莹,现在又和展凝儿不清不白,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你把莹莹置于何地?”

    叶小天怒道:“莹莹从来就不属于你,什么叫从你手里抢走了?你不要和我纠缠不清!”

    展凝儿也怒道:“什么叫我跟他不清不白,格龙。你给我说清楚!”

    果基格龙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们这对狗男女!”

    展凝儿被他骂的无名火起,娇叱一声冲了上去,双掌一错。果基格龙纵身一退,“呼”地一记鞭腿扫向展凝儿,双方便战在一起。

    九高和九当站立一旁,肩膀微塌,随时便可跃出救主。不过他们清楚凝儿功夫的深浅,眼下果基格龙又未动用兵器。不致有性命之忧,所以只是全神贯注地观战。

    叶小天一上岸,六名侍卫就把他护在中间,叶小天不耐烦地把他们拨开,道:“干什么?你们让开些。我又不是瓷器,用不着这么小心。”

    叶小天向前走出两步,看着与凝儿拳掌相交,噼啪作响的果基格龙,实也有些恼怒。但叶小天的身体虽也强壮,却没练过技击,虽然如此,他也并非没有护身的本领。经过一段临阵磨枪的苦练,他炼制蛊虫的本事虽还未见长进,但操控蛊虫的本事却已大有长进了。

    作为尊者。他并不缺少可用的蛊,冬长老可是为他炼制了不止一种蛊,只不过不是自己炼制的,用起来不能得心应手,但要对付一个不通蛊术的外行人还是很容易的。

    叶小天取出一只蛊虫,暗暗藏在指间。跃跃欲试,这种时候。就应该是男人用他那宽厚的肩膀做为他女人的依靠嘛,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喊打喊杀的。他却心安理得地躲在后边。、

    但果基格龙和展凝儿兔起鹘落,移形换位甚是迅速,叶小天的眼神儿有点跟不上,好不容易窥个机会,果基格龙挡开展凝儿的一腿,落向叶小天身前,叶小天大喜,立即冷喝一声道:“格龙,看招!”

    果基格龙听见他的大吼,猛地一矮身,长长的左腿扫向展凝儿,右手撑地,左手护住腰肋,反身向叶小天看来,就见叶小天屈指一弹,展凝儿腾身纵起,避过果基格龙这一腿,双足落地,愕然看了叶小天一眼,仰面就倒。

    叶小天暗自汗了一把,射错了!幸亏没用什么致命的蛊虫,只不过是能致人晕迷的作用,要不然还就麻烦了,因为……如何以蛊解蛊,又或者如何驱离上身的蛊,这方面的技巧他还比较缺乏。

    九高和九当大惊失色,凝儿不但是他们的主人,而且从小由他们照看长大,在他们心里可是把凝儿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呵护的,他们急忙扑过去,一试凝儿呼吸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果基格龙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把展姑娘放倒做什么?”

    叶小天糗糗地咳嗽一声,道:“我不想让她牵扯进你我的恩怨。”

    果基格龙见叶小天屈指一弹,展凝儿便人事不省,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又问:“你使的是什么功夫?”

    叶小天负起双手,下巴微扬,呈四十五度角望向苍穹,一脸深沉地道:“一指禅!”

    果基格龙愕然:“一指禅是什么,你们中原人的功夫么?哼!不要以为你武功高强,我就怕了你!你既已有了莹莹,就不该勾三搭四对不起她,如今你要么与展凝儿一刀两断,要么把莹莹还给我,如若不然……”

    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道:“不然怎样?”

    果基格龙把一双巨灵掌一扬,厉声喝道:“我就替莹莹教训教训你!”

    果基格龙说罢虎吼一声,便向叶小天扑过来,眼见叶小天有一身神鬼莫测的高明武功,果基格龙不敢大意,一出手便全力以赴。叶小天退了一步,伸手向前一指,威风凛凛地道:“给我打!”

    六大侍卫马上一拥而上,把果基格龙团团围在中央,果基格龙大吼连连,一双拳头势力雄浑,铁锤一般大开大阖,却像猛虎遇到了群狼,始终冲不出六人的包围圈。

    果基格龙气得暴跳如雷,嘶声大吼道:“叶小天,你不要做缩头乌龟,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叶小天蹲在凝儿身边,正努力地回想着冬长老教给他的解蛊之法,对于果基格龙的挑战,他只是叹了口气,很臭屁地答道:“回去练个三五十年,再来向我挑战吧,现在的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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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爱情买卖

    暮色苍茫,展家寨大头人站在二楼,时而扶栏远眺,时而焦灼踱步,等了许久,忽然有人闯进院子大叫:“大头人,展姑娘回来啦!”

    展大头人刚刚松了口气,就见九高和九当扶着展凝儿走进院子,展大头人大吃一惊,赶紧跑下楼去,迎上去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九高道:“小姐没事,只是练武过度,稍有虚脱。≥頂≥点≥小≥说,”

    展大头人松了口气,忙道:“快扶大小姐回房休息,我叫厨下炖碗参汤来。”

    展大头人刚要举步离开,忽又想起一事,急急转身道:“对了,堡里传来消息,请大小姐明日回去一趟!”

    ……

    凉月谷,一月当空,遍地如霜。

    果基格龙骑着马,垂头丧气地回到堡前。凉月谷的堡门砌在狭窄的山谷间,右侧贴着岩壁有一个水关,急流湍湍,奔涌而出,形成一个小瀑布。左边就是进谷的道路,厚重的大门是悬吊式的,一旦落下,上边再栓死,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果基格龙仰起头来,没好气地冲城头上喊:“来人,开门!”

    果基格龙连喊了几声,城头有人跑过来,举起火把向下边照了照,虽然照不清楚,却听得出清果基格龙的声音,而且隐约看清城下只有一人,马上便有人应声道:“少爷稍候,马上开城。”

    片刻之后,城门吱吱嘎嘎地升起来,一个小头人走出来,打着灯笼往果基格龙身上一照,吃惊地道:“哎哟,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果基格龙没好气地道:“撞见鬼了!”气愤愤地就往里走,那小头人目瞪口呆。扭头看看月光下冷冷清清的山间道路,忽地打了个哆嗦,赶紧也跟进了城门,城门吱吱嘎嘎地又放了下来。

    果基格龙虽是一个技击高手,兼且力大无穷,可是以一敌六还是难占上风,再加上叶小天在一旁念念有词,掐着手指头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果基格龙很是忌惮他的什么一指头禅,生怕着了他的暗算。还要分心提防叶小天,就更加招架不住了,结果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当然,那六个人在他手下也没捞着好处,果基格龙拳大力沉,被他打上一下可不是好受的,那六个人的伤势比他还要重些。但在果基格龙看来,他还是吃了亏,他是凉月土司家的少爷。被叶小天的六个无名随从殴成熊猫儿一般,这还不叫吃亏?

    果基格龙一边往堡里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叶小天。可是想起叶小天那莫名其妙的一指,他又暗自有些戒惧。看起来这叶小天真的有一身好功夫啊,难怪展凝儿那样目高于顶又痴心于武的丫头会倾心于他,果基格龙最为自傲的就是一身武力,偏偏在这一点上又无法超越叶小天。心中当真是难过的很。

    ……

    展家堡的建筑制式与于家寨差不多,只是做为一个小型的城池,规模要比于家寨大了一倍。而且周围是城墙建筑,虽然仅有不到两丈的高度,但在南方,这样的城池已经算是颇见规模了。

    展家居住在展家堡的北城,整个北城都是展家堡堡主的府邸范围,这是一座广而深的大宅第,五进的大院落,还带东西两跨院,墙高三丈,门禁森严,如同堡中之堡。

    前院大门极其宏伟,朱漆大门,石阶高筑,门旁石狮对峙,门前开阔地上刁斗摩天,一串长灯满城皆见,不管何时,门前石阶上都有八名虎背熊腰的壮士扶刀侍立,一脸煞气。

    这是展氏土司府,俨然一个小朝廷,也是前殿后宫的格局,只不过这里不叫什么宫什么殿罢了。沿着庄园建筑的中轴线,第三进院落以后,就是展家土司展伯雄的土司寝屋。

    此时,在土司寝屋建筑群的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里,廊下十步一灯,五步一岗,戒备甚是森严。正间大屋内,地上铺着巨大的羊毛地毯,两侧帷幔如烟,正中一张长几,上边放着几盘新鲜水果,还有一只造型古朴的茶壶。

    壁角立着两尊百猴戏树的灯,白铜制的灯身,灯光把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一个中年男子面如冠玉、星目剑眉,穿一身白色轻袍,玉带缠腰,非常轻松地斜靠在坐榻上,手中举着一只甜白瓷的小杯,细细品着六安茶,神态慵懒。

    在他对面,是一个身着圆领便袍,身材高大,虬髯胡须的半百老者,面相丰润,双目有神,有种温和宽厚的气质,虽是年过半百,头发却乌黑如墨,不见半根银丝,气血正在鼎旺之际。在他眉际间束着一条抹额,抹额中间镶着一方美玉,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白衣人品着茶,微笑道:“展兄考虑的怎么样了?”

    便袍老者浓眉微微一蹙,道:“杨天王,你这么做,就不怕引来朝廷干涉吗?”

    “呵呵呵呵……”

    白袍人轻笑起来,双睛一翻,一抹戾气掠过他那张俊美的毫无暇疵的面孔:“展兄,你觉得当今天子,有洪武、永乐之气象吗?”

    便袍老者微微一怔,迟疑道:“这个……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白袍人道:“那就是了,你又何必担心这么多?再者,富贵险中求,一点风险也没有的话,还轮得到你我吗?”

    便袍老者听了低下头去,沉吟不语,白袍人也不催促,提起羊首壶来,为自己斟满一杯茶,又细细地品味起来。

    这白袍人正是杨应龙,而那便袍老者便是展氏家主展伯雄。杨应龙出现在石阡府的展家堡,他的得力干将大阿牧赵歆却出现在铜仁府的戴家,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呢?

    原来,野心甚大的杨应龙,最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葫县。葫县是驿道出口不假,可是如果真的揭竿而起,驿道还有多大的运输作用呢?就算做为出兵口,只要发动时迅速派兵掌握也就是了,又何必早早图谋。

    杨应龙布局葫县,根本就是明修栈道,他真正的目标是铜仁,铜仁府是贵州东部的门户,是西南地区连接中原地区的枢纽。铜仁的锦江通沅水,过洞庭,下长江,是黔今地区的黄金水道。

    铜仁在陆路上也是掌控整个黔东的关键所在,这对于安氏仍牢牢控制着水西地区,目前也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撩拨安家那头老狮子的杨应龙来说,经营黔东也就成了他一展平生抱复的关键所在。

    否则,一旦他十年磨剑,一朝起兵,西有安氏,东有田氏,南有宋氏,他往哪里去?难道翻越大山,杀进北面的巴山蜀水之间,同那里的藏族土司老爷们争地盘么?如果那样,他不如安安份份地守在播州了,他要的是中原的锦绣江山!

    如此一来,他要壮大自己,就得向东。他想兵进中原,还得向东,而在播州的东面,是思州思南两府,这两府又恰恰失去了田氏旧主的绝对控制力,昔日田氏门下的土司们各怀异心,纷纷自立,他想掌握黔东的两州八府,正是天赐良机。

    杨应龙最想拿下的就是铜仁,可是如果他按部就班的东进,在侵蚀之初,就容易被人发现他的真正目的,从而纷纷扯其后腿、制造障碍,所以杨应龙另僻蹊径,决定跳过石阡府,先把铜仁拿到手,培养一个傀儡在那边。

    如此一来,对于隔在播州和铜仁之间的石阡府,他只能换一个办法来征服,他所采用的办法,就是利用水银山之争,挑起石阡府与铜仁府诸部土司的纷争,让他们之间结下仇恨。与此同时,他也可以趁机加强对在石阡府的杨家分支的控制。

    但是仅仅掌握了石阡杨家还不足以令他在发动之际迅速掌握整个石阡府,他还需要再争取一位土司,把握才会更大一些,杨应龙的目标理所当然地放在了八大金刚之一的展家身上,展家的实力,足以成为他的得力助手,而且展家与安家关系匪浅,如果把展家拉进来,来自于安家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于是,杨应龙纡尊降贵,亲自来到展家堡,试图说服展伯雄。这时候他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真正的野心,只是声称愿与展家一起瓜分铜仁,等展伯雄入了彀,那时想抽手也不可能了。

    展伯雄同样有他的野心,他想壮大展家,最好让展家跳出八大金刚之列,跻身于天王之中,但是展家的地盘有限,这成了先天不足,是以空有雄心壮志,却也只能徒呼奈何。

    杨应龙的提议令他怦然心动,但他本来觉得瓜分铜仁府只是痴人做梦,因为其他各地的土司不会坐视,朝廷也不会坐视,但是听了杨应龙透露给他的详细计划,他又觉得未必不可行,虽然依旧有风险,可什么富贵要想争到手没有风险呢?

    展伯雄低头沉吟半晌,缓缓抬起头来,道:“若要展某答应与你合作,也并非不可。”

    杨应龙喜形于色,道:“展兄答应了?”

    展伯雄道:“我已派人去召我那侄女凝儿回来,呵呵,杨天王还没有见过我的侄女吧?”

    杨应龙怔了怔,不明白他突然谈起他侄女做什么,便随口答道:“展凝儿么?我在贵阳,曾经见过她,钟灵毓秀,美丽大方,是个好女子。”

    展伯雄欣然道:“如此甚好,既然杨天王也觉得凝儿美丽可爱,那么……我把她嫁给天王做第二夫人,天王可同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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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4章 豪门婚姻

    展伯雄笑道:“可惜我那几个亲生女儿,要么已然出嫁,要么年纪尚幼,还不到嫁娶的年纪。不过凝儿是我展家嫡系,身份并不低贱,应该不会辱没了你杨天王。”

    杨应龙明白了,杨家比展家势力大,展伯雄担心双方合作没有公平的基础做保障,展家在事成之后会一无所获,甚而被杨家“假道伐虢”趁机吞并,所以他需要双方在合作的基础上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为了他的大业,杨应龙当然不会拒绝娶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丑若无盐,更何况凝儿还是个大美人儿呢。但是他现在第一夫人以及第三夫人往后的众夫人都还健在,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贵女,不可能挪出位置来给展家,规矩一旦破坏,就会给自己的家族的长久稳定埋下隐患。

    他的第二夫人难产而死,其位一直空悬着,以展家位列八大金刚的势力,若嫁女儿倒也配得上这第二夫人的身份,可是第二夫人的宝座目前虽然虚设,却已定好了人选……

    杨应龙暗暗权衡起来,以展家八大金刚的身份,嫁女的话不可能屈居最末去做九夫人,虽然这桩婚姻本身就只是利益的交换,可颜面也是利益的一部分,颜面扫地不是这样的世家能够承受的。

    而另外那个女人像条油滑的泥鳅,现在虽然答应合作,却也是若即若离,不易掌握,要控制她,最好的办法只有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并诞下自己的骨肉,她便再有本领、再有野心。也就脱离不了自己的控制。

    可那个女人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势必也不会答应做老幺。第二和第九在杨氏家族中的份量可截然不同。那个女人的势力或许不如展家强大,但是那个女人对他的用处和好处却比展家还要大的多,那个女人是他确保通盘计划的关键,展家却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展伯雄见杨应龙沉吟不语。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冷笑道:“怎么,莫非杨天王根本没有与我展家合作的诚意。”

    杨应龙慢慢抬起头,对展伯雄微笑道:“展兄的意思小弟已经明白了。不如这样,我之第七女已近及笄之年,再过四个月就满十五岁了。现在筹备婚事恰合适。我这女儿姿容婉媚,性情柔顺,不如我把她嫁给展兄为侧妻,如何?”

    展伯雄也是一愣,他倒并不是因为双方这般嫁娶形成的辈份太古怪。杨应龙娶他的亲侄女,他娶杨应龙的亲生女儿,今后这伦理关系究竟该怎么算的问题,这种事儿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叫事儿。

    外孙女做儿媳,女儿嫁给小舅子,两姐妹分别嫁给同一对父子这种事在这里也不算奇葩,一旦婚姻关系确立便各论各的,家庭关系依旧清楚明白。他是没想到杨应龙又给他加了一层让他心安的筹码。

    展伯雄喜悦地道:“好!我把侄女嫁给你。再迎娶你的女儿为妻,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大事可为!”

    杨应龙摇头道:“展兄误会了。我是说,若展兄不放心的话,我便嫁女儿给你,你我结下翁婿之亲,便可确保你我双方通力合作不生异心了。至于令侄女凝儿,虽然天姿灵秀。可惜杨某没有那个福气……”

    展伯雄的脸色又沉下来,疑神疑鬼地道:“杨天王这是在敷衍我么?”

    杨应龙犹豫了一下。只得压低声音,对展伯雄细细分说一番。展伯雄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跟她也拉上关系了?难怪你有把握拿下铜仁。”

    杨应龙微笑道:“小弟对展兄已合盘托出,展兄可相信小弟的诚意了么?”

    展伯雄何止相信,而且觉得杨应龙的计划更加可行了,他低头想了想,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定了!”

    杨应龙欣然举杯,对展伯雄道:“那我们就以茶代酒,预祝大业成功!”

    双方茶杯一碰,一口茶水饮下,相对放声大笑。笑声渐歇,杨应龙放低声音,又对展伯雄道:“水银山之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以此楔入,还不容易引起其他各方的怀疑,只是这场乱子目前还不够乱,得添一把火。”

    展伯雄皱了皱眉头,道:“这把火要如何添呢?杨天王,值此敏感时刻,谁先扩大事端,谁就是罪魁祸首啊。”

    杨应龙微笑地道:“这种事当然不能让殿兄出面,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扩大事端呢?我们完全可以做出想办法平息事端的姿态,只是诸部利益熏心,结果好事变成坏事,乱子一发而不可收拾,那就不是展兄的‘本意’了。”

    展伯雄微微动容,倾身道:“杨天王计将安出?”

    ※※※※※※※※※※※※※※※※※※※※※※※※※

    “让我嫁给果基格龙?做梦!”展凝儿怒气冲冲地看着展伯雄,简直不敢置信。

    她听展大头人讲,展家堡令她速速赶回去,她还以为母亲病情有什么变化,所以来不及与叶小天再见一面便匆匆回了展家堡,却不想一见展伯雄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消息。

    展凝儿愤愤地道:“大伯,你老糊涂了吧?这件婚事我不答应!”

    展凝儿的母亲坐在侧首,轻轻咳嗽一声,用手帕遮住嘴巴,瞪了凝儿一眼。

    展凝儿的母亲安氏已年近四旬,容貌姣好,只是身体虚弱,脸颊有些苍白,身子也娇娇弱弱。正因如此,她怕凝儿步她后尘,所以才从小叫她习武,却不想这丫头武艺大成,性情也有点男人婆了。

    展凝儿的母亲安氏身子病弱,性情也柔弱,眼见展凝儿这么对她大伯说话,太也无礼,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女儿收敛。展凝儿看了一眼母亲,语气稍有缓和,但仍坚决地道:“大伯,我不喜欢他,我不嫁!”

    展伯雄端坐上首。眉峰微蹙,不怒自威地道:“嫁不嫁难道由得了你这小儿辈自己做主?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男婚女嫁、门当户对就好,以你展家女儿的身份,嫁过去之后难道格龙还敢欺负你不成?”

    展凝儿顿足道:“大伯!果基家偏帮杨羡敏,咱们展家却是向着杨羡达的。如今你突然提起要与凉月谷联姻,这……,这要从何算起?”

    展伯雄呵呵一笑,道:“凝儿啊,你坐下。听伯父慢慢说。”

    展凝儿气鼓鼓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安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意示安慰。

    展伯雄道:“凝儿,水银山之争,说到底只是杨家两兄弟之争,这件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难保不出大乱子,我展家不能不帮羡达。而且一旦让羡敏势力大张,亲近果基家,对我展家大为不利。

    可眼下这种局面。大战一触即发,真要闹到那般地步,实非我展家之福,如果你嫁到果基家,成为果基格龙的掌印夫人,那可就是未来的凉月谷土妇。咱们与果基家的关系岂不比杨羡敏母子与果基家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果基家若因此倒戈,站在我们展家一边。那么杨羡达以土司身份接掌水银山便水到渠成了,杨羡敏孤掌难鸣。再也奈何不得他兄长。如此一来,水银山之争迎刃而解,我展家又与果基家结成盟友,杨家也会因此对我展家感恩戴德。

    到那时我展家势力大张,杨家唯我展家马首是瞻,果基家也会全力支持我展家,于家还有什么本领与我展家抗衡呢?水银山东西一带,将尽在我展家掌握之中,这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安氏夫人插口道:“是啊女儿,你大伯说的有道理,你就不要执拗了。”

    安氏并没觉得展伯雄如此冠冕堂皇,完全无视展凝儿的个人喜恶有什么问题。她从小性情柔弱,不仅出身水西安氏豪门,而且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婚姻以家族为中心,而不是以个人为中心。

    身为家族的一份子,家族里的男丁要为了家族的兴旺而打拼,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家族里的女子则要把她的婚姻和家族利益联系起来,这是她与生俱来应尽的义务。

    安氏嫁给展凝儿的父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一种联姻,幸运的是,她婚后丈夫很宠爱她,让她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可如果丈夫不喜欢她,她也只能无怨无悔,守着正妻大房的名份,安份守己地过一辈子。

    展伯雄又道:“凝儿啊,你父亲死的早,做为家长和伯父,你的婚姻大事,理应由老夫做主。可老夫也并非全然不顾你的感受,果基格龙是果基家的独子,将来必然要做土司,你嫁给他做土妇,难道委屈了你?况且格龙勇武之名闻名四方,是数一数二的勇士,这样的子弟与你也恰是良配,于公于私,伯父这番安排,都是一片苦心呀……”

    展凝儿并不领情,气鼓鼓地道:“伯父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要嫁格龙!绝不!”

    安氏夫人眼见女儿气鼓鼓离去,急忙唤道:“女儿!”

    她抱歉地对展伯雄道:“凝儿向来执拗,待我再劝劝她。”

    展伯雄微微颔首,安氏夫人急急离去,安氏刚走,屏风后面便走出了杨应龙,潇潇洒洒地对展伯雄笑道:“水西三虎,名不虚传呵。你这当家大伯的话,她也敢不听。”

    展伯雄黑着脸没说话,杨应龙呵呵一笑,又安慰道:“展兄不必介怀,反正又不是真的让她嫁到果基家去,你马上和果基家联系吧,只要婚事一定,风声一出,那时再出上一点小小的意外,你我便可火中取粟矣!”

    展凝儿回到自己居处,又被母亲数落了一番,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展凝儿自有主见,根本不为所动。待母亲离去后,展凝儿苦思对策半晌,可除了逃之夭夭竟是别无良策。

    但母亲身体不好,她又怎能一走了之?正苦恼间,展凝儿忽地想到了叶小天:“人家都被逼婚了,那个没良心的总不能还悠哉悠哉地不出力吧?”

    叶小天在金陵府时,曾在上元夜以莲花灯载了莹莹飞翔于高空之上,之后又对莹莹做出了两年八迁的承诺,如此用心用力,要说凝儿看在眼里心中没有一点醋意,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总算有机会让叶小天为她着急、为她出力了罢?

    这样一想,展凝儿忽然有些莫名地愉快起来,展凝儿想到就做,马上找到正在院中练武的九高,揽起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九高叔叔,你一向最疼人家的,是不是嘛?”

    自从凝儿长大成人,九高又何曾再见过展大小姐露出如此憨态,登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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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煽风点火

    “于家想娶我果基家的女人?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果基土司一听叶明来意,马上冷笑连连。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或许他还会考虑考虑,如今他已与展家结亲,又怎会再理会于家,于家和他果基家都是铜仁府的部落,彼此又相邻,存在着最基本的竞争关系,而且无法调和。

    就算果基土司没读过书,不曾听说过“远交近攻”这句话,他也清楚应该怎么做才是最适合果基家的生存法则。

    叶小天尽职尽责地扮着媒人,不肯放弃地劝道:“果基土司……”

    果基土司断然道:“你不必说了,请回吧!”

    叶小天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果基家和于家联姻,好过彼此相争啊!”

    果基土司掷地有声地道:“宁喝朋友的白水,不吃敌人的蜂蜜。自从两州分割为八府,田家土司失去对两州的控制权,我果基家和他于家便势不两立了,叶大人,请回!”

    果基土司说罢拂袖便走,冷冷地扔下两个字:“送客!”

    “哎!果基土司,你……你这是何苦呢,何必呢……”

    叶小天垂头丧气地离开凉月谷,城门在身后轰地一声落下来,撞得地面尘土飞扬。叶小天掸掸身上的尘土,忽地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道:“天快黑啦,走,回于家寨去。”

    ……

    叶小天回到于家寨,晚餐之后,又与李经历一同赶到于土司居处,向于福顺谈起这几天到于家、果基家和展家调停的情况。

    谈话间。叶小天不经意地道:“对了,本官今日去杨家,无意中听说那杨羡达要使人向果基家说亲呢,说是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果基土司,看来杨羡达这是要以女子定江山。争取得到果基家的支持了。”

    于福顺之所以能在水银山一事上混水摸鱼,就是因为杨氏兄弟相争,展家和果基家各助一方,如果杨羡达和果基家联姻,把果基家拉到他的一边,那杨羡敏就没得争了。于家又哪里还有机会,是以一听这话顿时警觉起来,忙追问道:“叶大人此言当真?”

    叶小天道:“应该不假,我听说杨羡达明日就要亲自赶赴凉月谷商议此事呢。他是当着我的面吩咐管家准备礼物的,用苗语说的。本以为我听不懂,却不知我多少也能听懂几句。”

    叶小天得意洋洋地说了几句苗语,又对于福顺道:“于土司,杨家纷争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到那时哪还有你于家插手的机会。水银山曾是你于家产业不假,可那毕竟早在两百年前就陪嫁出去了,你不如听本官一句劝,就此罢手吧。”

    于福顺脸色时阴时晴。嗯嗯啊啊地敷衍一番,刚把叶小天和李经历送走,便急匆匆赶去见于俊亭。于俊亭在内间大浴桶里正在洗浴。白花花的身子都隐在雾气氤氲之中,只有香肩微露。

    于福顺隔着帘子把他从叶小天那儿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于俊亭抚在肩头的手忽然停住了,一双黛眉轻轻鼙了起来。

    于福顺道:“小姑奶奶,如果叶小天所言属实,一旦果基家也支持杨羡达。则杨氏兄弟之争立解,那时我于家就无法趁乱取回祖产了。”

    于俊亭喃喃自语道:“杨羡达欲与果基土司结亲?果基土司会抛弃自己的族妹和外甥。站到杨羡达一边去么?”

    于福顺听她自言自语,不觉为之一怔。仔细想了想,憬然道:“不错!果基家已经有了杨羡敏,又何必抛弃杨羡敏再与杨羡达结盟呢,他们帮助杨羡敏,杨羡敏会全力投靠果基家,可要是他们扶持杨羡达,杨羡达还要兼顾展家的利益,哪有杨羡敏给他们果基家的好处多。除非果基家眼见展家站到杨羡达一边,担心不是展家的对手。可果基家父子又不是怕事的人……,莫非叶小天为了让我放手,故意诳我!”

    于俊亭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不然,叶小天所言,也未必就不可能。”

    于福顺小心地问道:“?”

    于俊亭目光闪烁道:“如果杨羡达拿得出足以令果基土司动心的嫁妆,他们之间未必就不能联手。”

    于福顺道:“令果基土司动心的嫁妆?”

    于福顺忽地想到了什么,怵然一惊,忙道:“小姑奶奶,你是说……水银山?”

    于俊亭不答,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派人盯着杨家,杨羡达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

    “是!”

    于福顺答应一声,转身要走,于俊亭又唤住他,向侍女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侍女会意,立即欠身退了出去。房间一静,隔着那道珠帘,只有里间一丝不挂,浸润于掺了羊奶的乳白色浴液中的于俊亭和外间垂首肃立的于福顺。

    于俊亭问道:“叫你做的准备怎么样了?”

    于福顺道:“果基家往铜仁去贩卖山货的几个人已经被我秘密控制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另外,我还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前些天果基格龙似乎和叶小天发生了冲突,还吃了亏。如果叶小天真的出事,果基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于俊亭点点头,冷冷地道:“办得好!伺机下手吧,把这个碍眼的东西给我干掉,只要他一死,大乱必起,果基家和杨家联姻的事无论真假都不重要了。”

    于福顺兴奋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脚步声越去越远,于俊亭轻轻地吁了口气,闭起眼睛,昂起姣美动人的颈线,双腿放开,软绵绵的躺进水里,乳汤般的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浮出两团挂了乳色浴汤的雪白玉峰,娇耸的峰顶两点猩红……

    ※※※※※※※※※※※※※※※※※※※※※※※※※

    叶小天回到自己住处,心事重重地踱来踱去。他说服杨羡达向凉月谷提亲。又去凉月谷劝说果基土司与于家结亲,一系列的举动其实就是为了搅混水。

    叶小天来水银山本是为了调停诸部之乱,但事到如今,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如何阻止展凝儿嫁去凉月谷,至于张大胖子交给他的使命。早被他抛诸脑后了,老婆都要跑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么,叶小天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可这混水究竟能搅到什么程度,能否利用这些混乱制止展家与果基家联手,他实在没有把握。叶小天思忖半晌,看看厅中侍立的六名侍卫,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或可阻止展家与果基家的好事,不过他身边这六名侍卫都随他露过脸。不能使用。蛊教本来给他派了十六名侍卫,可他嫌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太不自由,所以只准六人随侍,事到如今才觉得人手不够。

    一个侍卫见叶小天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交待下来,纵然粉身碎骨,属下也一定办到!”

    叶小天眉头紧蹙,摆摆手道:“粉身碎骨倒是不必。只是此事必须秘密进行,你们六人都随我露过面儿了,无法出手啊。”

    那六名侍卫互相看看。忽然面露笑容,他们互相使个眼色,忽地转向叶小天,齐刷刷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有违大人吩咐,还请大人恕罪!”

    叶小天愕然道:“你们有何事违背了我的命令?”

    还是先前那名侍卫答道:“大人不愿有太多随从追随左右。属下们本不敢违抗,但大人之安危实比属下的性命重要万倍。大人此来铜仁府。人地两生,属下不放心。所以……另外十名兄弟,也已暗中跟来了。”

    叶小天大喜,忙道:“当真?他们在哪里?”

    那侍卫对叶小天低声禀报两句,叶小天喜道:“来得好!明日你便去寻他们,叫他们在左近随时候命,我有一件大事需要他们去做!”

    翌日一早,杨羡达收拾停当,带了一些亲信之人佯做遛马,离开了杨家堡。杨羡敏昨日就从忠于他的小头人那里听说了叶小天去而复返,密会杨羡达的消息,早就暗中派人盯着他,杨羡达一走,便有人悄悄蹑上。

    杨羡达带人离开堡塞,在郊野随意游逛了一阵,不见有人跟随,马上拨马转向凉月谷,果基土司听说杨羡达来访,很是莫名其妙,一直以来他支持的都是杨羡敏,所以和杨羡达之间的关系甚是冷淡,杨羡达贸然来访能是为了什么。

    迷惑不解的果基土司接见了杨羡达,一听他道明来意,先是惊怔片刻,旋即大喜,一口答应下来。

    他此前答应与展家联姻时,就知道十有*需要转换立场,转而支持杨羡达,却不想杨羡达居然也要与他联姻,而且还要用水银山换他们凉月谷山前的那片熟田,这等顺水推舟的好事,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杨羡达见果基土司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就知道叶小天所言不假,展家果然与果基家联姻了,若非如此,果基土司绝不会如此轻率地答应与他联姻。

    展家和果基家联姻,他们杨氏两兄弟的利用价值就大为削弱,在几家土司合纵连横的关系中沦落到次要位置了,这时候要扶植哪个,就看展家和果基家谁更具有话语权。

    如今他也和果基家联了姻,和展家原本关系又比较好,可以想见,他的地位将因此而稳如泰山。这厢两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于家寨的暗哨和杨羡敏的暗哨,则已各自赶回,把消息急急传给了各自的主子。(未完待续)

    ps:这段情节观者都费脑子,笔者耗费的脑细胞可想而知,诸位英雄,月票酬勤,投出您的保底月票,支持关关吧!

第57章 大联姻

    杨羡敏得知杨羡达去了凉月谷,不免有些惊疑,凉月谷是他的亲外公家,这次与大哥相争,凉月谷也是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他的一边,如今杨羡达去凉月谷干什么?果基土司又怎么可能接见他?

    杨羡敏按捺不住了,正想亲自赶去凉月谷一探究竟,凉月谷中又有知情人迅速给他送来了消息。

    杨羡敏既然与凉月谷关系密切,时常往来交际,在凉月谷的大小头人中自然也交下了一些朋友,这些朋友一听土司大人要和杨羡达联姻,就知道对杨羡敏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是以马上遣人送来了消息。

    杨羡敏这才知道他被果基土司像擤大鼻涕一样给甩了,杨羡敏激愤欲狂:“舅舅居然毫不留情地就抛弃了我,而选择了大哥,他能给你水银山做聘礼,难道我就不能么?”

    可仔细一想,杨羡敏又有些泄气,他大哥用水银山作聘礼,展家不会从中掣肘,而且他大哥将是朝廷钦认的土司,这么做合乎法理,没有什么后患,若是换做他,那就有大把的官司要打了,果基土司选择他大哥的确是明智之选。

    可这样一来他怎么办?他并没指望能夺走大哥的土司之位,只想拥有杨家最富有的一座山,成为事实上比杨家土司更有权势的一个土舍而已,眼下功败垂成,与大哥又已势同水火,以后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吗?

    杨羡敏急忙找到母亲,把现在的情况对她说了一遍,掌印夫人爱子心切,登时大惊。马上出发前往凉月谷,试图央求族兄挽回局面。杨羡敏满怀希望地送走母亲,回到客厅之后却依旧心神不宁。

    凉月谷送来的消息说,果基土司已经答应了他大哥,这样一来。他大哥杨羡达就要成为果基土司的岳父,这种关系可比他母亲这个族妹更亲近一些,母亲此去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杨羡敏想来想去不得其法,便把亲近于他的众头人都召集来,把此事说与他们知道,众头人商议半天。其中一人忽地站起,声音朗朗地道:“土舍,既然土司用了联姻之计,难道咱们就不能么?”

    杨羡敏茫然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年方六岁。能与何人联姻?”

    说到这里,杨羡敏突然有些羡慕起大哥来,以前他只觉得自己儿子生得多,人丁兴旺,比大哥那一房要出色,如今忽然觉得生女儿才是真正的好呀,而且生的女儿越多越好,如今无女可嫁。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那头人道:“土舍,你虽没有女儿可嫁,可土舍你可以迎娶啊!”

    杨羡敏继续茫然地问道:“迎娶?迎娶何人?”

    那头人是杨羡敏的心腹。人送绰号“小诸葛”,一副很是睿智的模样,满堂头人都穿着族人的传统衣饰,唯有他穿了一身儒衫,手中还拿了一柄鹅毛扇,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小诸葛轻摇羽扇。悠然答道:“展家,于家。都可以,没有嫡女。族女也可,咱们也用水银山为聘礼,就不信这两家就没有一家不动心的,任谁到了口中的肉都不会再舍得吐出去,只要咱们把其中任何一家拉扯进来,这事情就会再度变得不可解了,那时再见机行事罢。”

    杨羡敏大喜道:“妙啊!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咱们就又有了和老大抗衡的本钱了!只是……,展家一向与老大交好,会答应我的求亲么?”

    小诸葛道:“果基家与土司一向不合,还不是答应了他的提亲?利之所在,昔日的些许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土司能向果基家提亲,土舍为什么不能向展家求亲?于家那边也大有可能,土舍你只是要娶个于氏族女过门儿,又不必非得是于土司的女儿,便能让他换回一座矿山去,他会不答应么?”

    杨大杨二兄弟俩本来一直在争水银山,以致引得外人纷纷插手。争到现在,水银山没有着落,二人的地位却都受到了威胁,结果志在必得的水银山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被他们推来推去,成了他们拉帮结派维持自身地位的一件工具,若他二人早知今日,恐怕当初也不会争得这么激烈了。

    这边议定了主意,便等掌印夫人回来,若是果基土司能听掌印夫人央求,拒绝和杨羡达联姻,则这主意也不必付诸实施了。

    傍晚时分,掌印夫人失魂落魄地赶回来,杨羡敏一见母亲的模样心就凉了半截,情知母亲此去并未央得舅父回心转意,也不忍再追问母亲,只把饮泣不止的母亲送回房去,吩咐侍婢小心侍候,便自去准备不提。

    翌日一早,叶小天吃罢早餐,站在楼上活动着胳膊腿儿,看看天色有些阴沉,或许今日会有大雨,他正考虑要不要在下雨之前再出去活动活动,给诸部煽煽风、点点火,忽然见寨门大开,两列穿黄衣的壮汉抬着几只披红挂彩的箱笼进来。

    叶小天手搭凉篷眺目远望,眼见那些人沿着内寨的中轴线上的大道进来,进了隔壁土司居处,正想使人去探听究竟,就见李经历兴冲冲地从那边走来,李经历上了楼,对叶小天笑道:“叶县丞,你猜什么人来了?”

    叶小天道:“什么人?”

    李经历道:“哈哈,是杨家堡的土舍杨羡敏,杨羡敏居然向于土司求亲来了,说是要迎娶于家族女,以水银山为聘礼。你说这事好不好笑,杨大要以水银山为嫁妆,嫁女给果基土司,杨二要以水银山为聘礼,迎娶于氏族女,这两兄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杨羡敏出来搅局,本在叶小天意料当中,他就知道私唔杨羡达的事不可能瞒过杨羡敏,杨羡敏一旦知道内情,必然会想办法自保。但叶小天本以为杨羡敏会全力争取果基家的支持,实未想到他竟会考虑与于家联姻,这脑洞开得实在有点太大了吧?

    听了李经历的话,叶小天忽然觉得眼前这形势越来越乱了,乱得连他也不知道未来情形将走向何方,就像一股洪水撕裂了大堤,左冲右突的一时还未找到合适的渲泄渠道,又或根本就是一股方向不定的乱风。

    眼见李经历眉飞色舞,叶小天不禁问道:“如果杨氏兄弟中有一个早早想到以这个办法把那惹祸的水银山送出去,也不致有今日难堪局面,如今杨大要把水银山送给果基土司,杨二要把水银山推给于土司,这场纷争并未平息,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李经历怔了怔,实在不好意思对叶小天说“幸灾乐祸”就是他的人生一大爱好,脑筋急转之下,坦然答道:“不管这水银山归了果基家还是于家,这两家土司都是我铜仁府的,这场冲突从两府四土司之争变成我铜仁府内两土司之争,想来……总比有石阡府的两个土司掺和着容易解决罢,所以李某甚感欣慰。”

    叶小天看着信口开河,眼都不眨的李经历,只觉此君之无耻,大有他当年的风范。

    ※※※※※※※※※※※※※※※※※※※※※※※※※

    “杨羡敏要迎娶我于家族女,以水银山为聘礼?”

    于俊亭听到于福顺派人送来的消息,不禁冷笑起来,结合昨日探知的消息,很明显,这是果基家抛弃了杨羡敏,狗急跳墙的杨羡敏意图自救,这才急病乱投医。

    于俊亭冷笑道:“如果我们于家不答应,想必他还要去展家碰运气吧?”

    于福顺派来报信的心腹垂手恭立,并不作答。此时,于福顺正在前面接见杨羡敏派来的大媒人小诸葛,听说杨家上门提亲,惊讶不已,所以一面拖着小诸葛,一面派人来向于俊亭请示。

    于俊亭摆手道:“他这是诚心利用我们于家,不要理会他,叫土司轰他出去。”

    “遵命!”

    那心腹答应一声,哈着腰倒退出厅,眼看将至门口,于俊亭忽又唤住了他:“慢着!”

    于俊亭轻拍额头,心中暗想:“不对,如果我拒绝了他,他又别无出路,就只能向杨大屈服了,如此一来,水银山之争立解,我想利用水银山之乱攫取铜仁之权的大计还如何付诸实施?”

    于俊亭思索半晌,缓缓抬起头来,对那心腹一字一句地道:“告诉土司,答应他!”

    那心腹应声退下,于俊亭思索片刻,觉得只有和杨二联姻,才能继续保证水银山之争不能解决,只不过原本是杨大杨二争矿山,展家和果基家各自助拳,现在变成了杨大杨二求自保,果基家和于家争矿山罢了。

    但是此事的变化毕竟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这等大事需得让那人尽快知道才行,免得他还不明此地情形,判断上出现什么失误。想到这里,于俊亭便唤来一名使女,吩咐道:“叫文傲来见我!”

    片刻工夫,便有一个中年人赶到于俊亭的卧房,这人五络长须、方巾衿袍,相貌俊逸,眼神精明灵动,看起来似乎还很年轻,只是眼角密密的鱼尾纹透露了他真正的年纪。

    于俊亭麾下有一文一武,号称她的左膀右臂,文是文傲,武是于海龙,都是于俊亭的心腹之臣,眼前这人就是文傲了。于俊亭唤他进屋内,吩咐道:“你马上去一趟展家堡,把此间发生的一切说与一人知道,那人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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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8章 三岔口

    文傲这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播州杨天王,但依旧毕恭毕敬,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世袭制度下,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土司未必就不是草包,甚至可以是一个白痴,但杨应龙绝对不是草包或白痴!

    即便如此,杨应龙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明白文傲向他表述的意思,饶是一向睿智的杨应龙这时也不禁有些茫然了:我只是想让展家和果基家假联姻,进一步他们之间的矛盾而已,怎么会这样?

    杨应龙试图挑起铜仁府与石阡府四大土司间的战争,以便顺利展开他控制铜仁的计划,谁料此举居然启发了杨羡达和杨羡敏,这两兄弟纷纷搞起了联姻战略,杨羡达也就罢了,可杨羡敏……

    杨羡敏要和于家联姻。那女人居然自做聪明地答应了,这一来不又形成均衡之势了么?且慢且慢,我差点被这女人绕糊涂了,如果我派人破坏了展家和果基家的假联姻,而于家和杨家反而弄假成真,岂不是攻守易势?

    杨应龙只能苦笑着告诉文傲:“我知道了,你回复你家土司,就说展家与果基家的结合,只是我的一计,此事不会成功,我的目的本是为了激化展家与果基家的矛盾,若是你家土司与杨家的联姻弄假成真,对我的计划将有很大的阻碍。”

    文傲吃惊地道:“这本是天王用的一计?这可糟了,我家土司已经答应了杨家的求亲,这可如何是好!”

    杨应龙无奈地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再暗中伺机破坏了,你家土司只需如此这般……”

    杨应龙对文傲暗授机宜。文傲连连点头,急急拱手道:“那么事不宜迟,文某这就回禀我家土司。”

    杨应龙点点头,任由文傲离去。

    文傲见了杨天王,难免有些拘禁。是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敢多言一句。而杨应龙对文傲这样一个传话人,势必也不可能平等地坐下来多聊几句,是以文傲根本没有向杨天王提起铜仁府派往水银山调停的人叫叶小天。

    在文傲看来,叶小天的所谓调停根本就是个大笑话,当地和平与否。根本不能取决于叶小天,是以这种小事也就根本不必对杨天王提起。而杨应龙也一直相信,围绕水银山产生的四大部落间的冲突根本就是无解的。

    铜仁府的那个张大胖子对此毫无办法,他只需巧妙利用铜仁的大姓大族的野心,一步一步挑起争端。激化矛盾,叫安宋田等其他大族始终把此事当成四个部落之间的争端,无法发现他在其中的主导作用,便能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

    是以杨应龙也完全不清楚葫县县丞叶小天居然被张大胖子抓差,跑到提溪司去处理水银山争端了。他是知道叶小天真正身份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他知道叶小天在那里,或许会更谨慎一些,奈何谋事在人。但成事在天啊。

    事情的变化开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了,原本杨羡敏与果基家亲近,杨羡敏、杨羡达两兄弟和于家则是同仇敌忾的对手。现在杨羡敏突然变成了于家的女婿。而杨羡达则成了果基土司的岳父。

    两桩莫名其妙的婚姻引起的骚动尚未平息下来,果基格龙又高调宣布了展家和果基家的联姻消息,这一来围绕水银山的四方集团之间的关系便更加错综复杂了。

    如此交错、混乱的联姻,对他们各自因联姻而形成的新的联盟关系产生了相互抵消的作用,至少对于水银山局势来说,没有什么帮助。真正因之改变了力量对比的。只有杨氏两兄弟。

    处在这场纷争核心的杨氏两兄弟已经从争夺水银山的控制权,变成了保障自己在杨氏部落中的地位和权力。

    杨羡达原本与展家关系密切。如今又和果基家联姻,同时他又是土司。势力大涨。但杨羡敏和提溪于氏联姻,水银山又在于氏地盘的边缘,展家堡则距离较远,鞭长莫及,真正能对杨羡达起到助力的反而变成了果基家。

    就在于家、展家和果基家面对如此纷芸混乱的亲戚关系,一时还有点剪不断、理还乱,没有足够的适应过程的时候,杨家两兄弟已经开始高调宣传他们的联姻情况了。

    杨羡敏这边大操大办地筹备聘礼,杨羡达不甘落后,马上吩咐人准备嫁妆。杨羡达向部落的里大小头人们宣布七天后他将亲自前往凉月谷送嫁妆。杨羡敏马上宣布他将亲自前往于家寨下聘礼。

    两兄弟较着劲儿,谁也不甘落人后,凉月谷的果基格龙这时不甘寂寞,又跳出来公开宣布他将亲自前往展家下聘。果基格龙如此高调就是为了羞辱叶小天,他的心中至爱被叶小天抢走,他就要大张旗鼓地娶展凝儿过门。

    果基格龙选定的下聘日期,也恰是七天之后,他这么做倒不奇怪,毕竟七天之后他原本的表哥、如今的姥爷杨羡达将亲往凉月谷送嫁妆,要做新郎倌的则是他的父亲果基土司,他这个当儿子的待在堡里实在有点别扭。

    ……

    “他们准备好了?”

    叶小天神色冷峻地询问自己的一名侍卫,在获悉果基格龙将亲往展家堡下聘的消息之后,叶小天就对那藏身在于家寨附近的十名侍卫下了命令:伺机“刺杀”果基格龙,搅黄展家和果基家的婚事。

    那侍卫点点头,对叶小天道:“大人放心,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

    叶小天道:“好!你们的戏要做得真一些,但是让果基格龙受点伤没有关系,切记不可以真的杀了他,否则水银山之乱就真的不可解了。”

    那侍卫道:“属下已经嘱咐他们了,大人的吩咐,他们是不敢违背的。”

    叶小天吁了口气,道:“嗯!叫他们完成任务后便自行撤离吧,尽量保全自己。”

    “遵命!”

    叶小天整理了一下衣冠,对众侍卫道:“咱们走!”

    叶小天从楼里出来,就见对面楼里李经历也是一身新衣,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二人一见,遥遥相对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这两个人都被“抓了壮丁”,杨羡达要向果基家送嫁妆,缺少一个有身份的证婚人,他和叶小天的关系不错,理所当然地找到了叶小天。而李经历则被于福顺请去做了大媒人,今天要陪同于土司去接受杨羡敏的聘礼。

    叶小天带着六名侍卫越过水银山,赶到杨家堡,就见杨家堡里张灯结彩,内寨长廊下无数箱笼都系着红绸,喜气充盈。只不过那些站在箱笼旁边的壮丁却是泾渭分明,彼此相视,敌意凛然。

    杨羡达听说叶小天来了,赶紧迎出来,一见叶小天便拱手道谢:“叶大人,辛苦辛苦。”

    叶小天还礼道:“杨土司客气啦,能够为你主婚,那是叶某的福气,咱们这就走吗?”

    杨羡达道:“万事俱备,就等大人你了,咱们这就出发。”杨羡达一声令下,就见右厢那些壮丁纷纷扛起箱笼,左边的人马却一动不动,叶小天这才明白,这些人是杨羡敏的人。

    杨羡达这边一动,杨羡敏便穿戴一新地从房里出来,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出发!到于家下聘去!”

    众壮丁轰然称喏,纷纷抬起箱笼,迅速赶上杨羡达的人马,两路人马并肩向堡外走,两兄弟一个要做岳父,一个要做新郎,彼此乜视,冷笑连连。

    两支队伍同行于山道之上,一路故意挤撞磨擦,险些又要大打出手,幸好两兄弟今日都有要紧事,强行弹压了下来,他们赶到水银山北侧山坡上时,就要分道扬镖了,一个去凉月谷,一个去于家寨。

    叶小天至此方才松了口气,方才他还真怕这两兄弟顾不得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就在山间恶斗起来,如今见到了三岔路口,两支队伍马上就要分道扬镖,叶小天这才放心。

    这时候,就见莽莽苍苍的山林深处又有一支人马吹吹打打地过来,队伍中人尽皆穿着红衫,十分醒目,他们来的方向正是凉月谷。叶小天暗暗冷笑起来:“显而易见,来者必是果基格龙前往展家下聘的队伍。”

    来者果然是果基格龙,他带了人早就候在林中,就是为了堵住叶小天当众羞辱他,鲜衣怒马的果基格龙急急赶来堵在路口,一见叶小天,便勒住坐骑,阴阳怪气地道:“叶大人,听说你被杨家捷足先登,请去做了媒人,实在可惜啊,我本想请你为我证婚,同去展家堡向凝儿姑娘下聘呢……”

    叶小天冷笑不语,心想:“尽管笑吧,我的人都是最擅长丛林作战的生苗战士,由此前往展家堡,一路之上多是山地丛林,到时候有你受的。”

    果基格龙见叶小天闭口不答,心中更加得意,继续羞辱叶小天道:“等我下了聘礼,便催促展家尽快完婚,若你不急着走的话,还可以在我洞房花烛之夜来堡中吃杯水酒。来年我生个大胖儿子,一定认你当干爹!哈哈哈……”

    此时,林中有几拨人影悄悄摸了过来,机警小心,似去猎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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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9章 连连杀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夜天子》更多支持!)密林之中,有人攀在高高的树巅上,向三岔路口翘首眺望着,其中一人耳语道:“咱们现在下手怎么样?只是要注意些,不能真的射杀了他,射伤即可!这是尊者的命令!”

    旁边一人答道:“那个大个子傻兮兮地坐在马上不动,以我的箭术,此时要射中他应该不难,不过尊者正跟他说话,那个大个子一旦受伤,造成混乱,会不会伤了尊者?”

    “嗯……,有道理。”

    另外一个人点点头,伸手把他的弓向下压了压,低声道:“咱们不要在这里动手,由此往展家堡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呢,不怕他会逃出咱们的手掌心,等尊者离开后再说吧。”

    密林的另一侧,也有一伙人在悄悄窥视着拥堵在三岔路口的三路人马,其中一人牢骚道:“他娘的,就是因为这三岔路口比较宽阔,林木遮掩又少,这才选了此处下手,谁知却是三方人马同时赶到,这可如何下手。”

    另外一人道:“那些随从们来回走动,从我这里很难瞄准叶小天,做不到一击致命的话,混乱一起,就更难下手了。”

    前一人迟疑道:“要不然……咱们等他离开此地再说?”

    那人道:“再往前走都是林子,难以下手,等他出了林子就进入咱们于家寨的范围了,如果让他死在那里。会给咱们土司惹来麻烦。再说,咱们抓的凉月谷的人已经弄死了,如今就在树下,难道要拖着几具尸体钻树林子……”

    听他们的语气,这些人明显是于福顺派来的。三岔路口。果基格龙和叶小天可不知道暗中正有人打着他的主意,果基格龙得意洋洋,叶小天则沉下脸色道:“格龙,让路!”

    果基格龙傲然道:“让?我果基格龙横行天下,还没给人让过路!你们闪到路边,我先过去!”

    叶小天上次摆官威。被于家的女将军给戏辱得灰头土脸,此时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摆他的官员架子。杨羡敏忽在一旁怒道:“我们这边挤了两支人马,哪里还有空地儿容你通过,你快让开,不要耽搁我去于家提亲。”

    果基格龙脸色一沉。道:“表哥,你这是什么话?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今儿这路,我不能让!”

    杨羡敏因为果基土司背叛了他,和展家以及杨羡达先后联姻,对凉月谷已怀恨在心,一听这话,不禁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之间那些狗皮倒灶的事,你让开。等我过去,你们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我才懒得关心!”

    叶小天是杨羡达请来的。杨羡达怎好坐视叶小天受辱,仗着自己女儿马上就要嫁给果基格龙的父亲,自己比他高了两辈儿,便和气地道:“格龙,你就让一让吧,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无法给你让路了。”

    格龙脸色一沉,对杨羡达道:“杨羡达。不要以为你的女儿跟了我的父亲,你就可以在我果基格龙面前充大辈儿!我和叶小天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掺和,驾!”

    果基格龙说完一催战马便蛮横地撞上来,杨家寨的两路人马恼他骄横无礼,是以拥堵在一起不肯相让,果基格龙大怒道:“滚开!”说着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下来,但他抽的却不是前方挡路的扛挑壮丁,而是叶小天。

    叶小天身边的侍卫岂肯让他伤了尊者,马上有人抽出长刀住前一递,那鞭灵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刀,被他用力一夺,将那马鞭硬生生割断,果基格龙一见是前几天与他交过手的叶小天侍卫,勃然大怒道:“你敢毁我马鞭!”

    果基格龙弃了马鞭,伸手拔刀,他嫌此地狭窄,马匹腾挪不开,纵身下马,迈开大步便向叶小天扑去,叶小天身边侍卫纷纷下马,把叶小天拱卫在中间,一口口闪亮的钢刀也拔了出来。

    双方连一句话都没说便大打出手,这一次果基格龙可不是孤家寡人了,他身边带着许多随从,这些随从也分不清哪些是叶小天的侍卫,哪些是杨羡达的随从,哪些又是杨羡敏的人马,一窝蜂地冲上来,见人就砍。

    杨羡达和杨羡敏的人又哪能任由他们砍杀,当即拔刀反击,三岔路口登时化作战场,一时间刀光剑影,敌我难辨。

    密林中,叶小天派来的十名侍卫慌了,果基格龙的人和尊者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难道他们还能坐视双方交战,等果基格龙重新上路时再说?持弓的神射手把牙一咬,喝道:“兄弟们,立即动手!”

    果基格龙挥刀猛劈,铿铿两声撞开两口长刀,刚刚扑出一步,就听脑后生风,一道锐利的尖啸声擦着他的肩膀呼啸而过,果基格龙猛一扭头,就见杨羡敏那边一个持乌铁棍的壮丁捂着脖子栽了下去,一枝利箭已把他的脖颈射穿。

    果基格龙大骇,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即大呼道:“有人放冷箭!有人放冷箭!”

    三岔路口的变化,令另外一边密林中于福顺派来暗杀叶小天的几个杀手也傻了眼,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头领,那头领也有些茫然失措。迟疑片刻,便道:“不管了,杀叶小天!”

    果基格龙咆哮着冲向叶小天,大吼道:“叶小天,你好黑的心肠,居然安排了刺客要杀我!今天有你没我,我要杀了你!”

    果基格龙身形微矮,籍着混战的人群遮挡以免被冷箭射中,手中雄浑有力的钢刀却是向叶小天当头劈下,叶小天身旁两名侍卫联手接下了他这一刀。叶小天确实安排了人要“行刺”果基格龙,只是他要手下见机行事,却没想到他们选在此时动手。

    叶小天持刀退了一步,心虚地喝骂道:“休得胡说。谁要杀你……”话犹未了,一枝冷箭便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若不是被果基格龙凶猛的一刀逼退了一步,这一箭就要把他射个对穿。

    叶小天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骂:“真是混蛋啊!不是吹牛说他们是山里头最出色的猎手吗?这么烂的箭术。比起云飞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差点儿把我交待在这里。”

    就在这时,又是一枝冷箭射来,恰好有一匹马被混战的人群惊得仰首长嘶,那冷箭带着一声锐啸射进了马首,骏马悲嘶一声。轰然倒地,看那冷箭所射的角度,目标依旧是叶小天。

    叶小天大骇,方才那一箭他还以为是自己安排的人射偏了,才险些射到自己。再看这一箭,他终于明白不是他的箭手功夫不到家,而是的的确确另外有人要杀他。

    “谁?谁要杀我?”叶小天当即匍匐在地,扑到那匹死马身上,放声大呼道:“大家小心啦,有人放冷箭!”

    叶小天觉得很委屈,除了果基格龙,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想要他死。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日行一善,与世无争,还养了许多小宠物。这么有爱心的人,究竟是谁想杀他呢?

    他倒没有怀疑格龙,格龙想杀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于这个对手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果基格龙见叶小天如此狼狈,疑心顿去。他一边挡开别人胡乱对他劈来的两刀,一边大吼道:“是谁安排的箭手。表哥,是不是你?”

    果基格龙问的是杨羡敏。虽然两家现在已经反目成仇,但他喊杨羡敏表哥已经喊习惯了。至于杨羡达,他以前从不叫哥,虽然现在杨羡达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便宜姥爷,关系其实一直比较疏远。

    但杨氏兄弟都以为他在叫自己,异口同声地道:“不是我!”

    杨氏兄弟说完,怒视对方一眼,又异口同声地道:“是不是你?”

    “呸!”

    不愧是两兄弟,就连这声“呸”都是不约而同,杨羡达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我杀格龙做什么,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对果基家与我结亲心怀怨愤,所以想杀格龙。”

    “你放屁!”

    杨羡敏用刀指着杨羡达,怒气冲冲地道:“一定是你,你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果基土司,再害死格龙,这样一来等你的女儿有了儿子,你的外孙就可以继承果基家的产业了,是不是?”

    两兄弟正打着嘴仗,前方丛林中又有一哨人马悄悄摸了过来,这一哨人马也是于福顺安排的。于福顺一共派出了两路人马,一路刺杀叶小天,一路刺杀杨羡敏。

    刺杀叶小天的人承担的使命是真的杀人,杀掉叶小天这个所谓的调停人,给张知府一点颜色看看,同时也可籍此挑起各部落间更大的不信任。而杀杨羡敏的那一路人,接受的命令却是“佯杀!”

    于俊亭起初并不知道杨应龙授意展伯雄与果基家结亲只是一计,为了达成势力量平衡,她自作主张答应了与杨羡敏联姻。文傲带回消息,于俊亭只能采取补救措施,对杨羡敏行刺,破坏联姻。

    但是于俊亭又不能真的杀掉杨羡敏,因为杨羡敏一旦真的死了,那杨羡达就成了水银山唯一的合法拥有人,没有了杨家内部的争端,其他各部落没有理由插手,她还如何火中取粟?

    因此,于福顺派出两路人马分别行刺叶小天和杨羡敏,两路人马之间也互不知情,于福顺倒不是故意对自己的手下隐瞒,只是他身为土司,他下令,手下执行,仅此而已,他根本没有理由向手下说明一切。

    是以这一路杀手与刺杀叶小天的杀手没有同时行动,此时才刚刚潜至,一见前方混战成一团,他们不免犹豫起来,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需不需要他们再去补上一刀。

    谁料这时杨羡敏却和杨羡达对骂起来,直挺挺地杵在那儿,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箭靶子,那还客气什么,动手呗!那刺客首领想都不想,张弓搭箭,便是一箭射去。

    杨羡敏刚骂完,一枝冷箭飒然射来,正中他的肩胛骨,痛得杨羡敏“啊呀”一声大叫,被他的侍卫猛扑上来摁倒在地,杨羡达站在旁边看得呆了。却见杨羡敏从横七竖八扑到他身上的侍卫中间拼命钻出头来,大叫道:“如何?如何?若是我的手下,他们会刺杀我么?杨羡达,一定是你,你太恶毒了,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杀啊!”

    杨羡达被他气的七窍生烟,真恨不得现在马上跳出一个人来,迎面给他一箭,才好证明他的清白。这时候,展伯雄派来刺杀果基格龙的杀手业已悄悄地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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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地鸡毛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夜天子》更多支持!展伯雄派来的杀手从密林中悄悄靠近后,愕然发现三岔路口已乱作一团,果基格龙、杨羡敏还有杨羡达的人正拆了箱笼的盖子和箱板充作盾牌,三五成群、步步为营地向四下密林抵近。

    由于叶小天、果基格龙还有杨羡敏三人先前都受到了冷箭袭击,他们联手反击了,而杨羡达虽然没有遭到冷箭招呼,却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因为他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可以,但有些铁一般的规矩是不容许破坏的,就像两百多年前那位女土司两次招赘都未能生下儿子,她明明还能生育却放弃再次招赘,这就是坏了规矩,所以其他部落土司可以发兵讨伐。

    但是当时各路土司的兵马实力,足以灭掉女土司的部落,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在这位女土司接受了他们为她挑选的丈夫之后便退兵了,这是因为如果他们得寸进尺,那也是坏了规矩。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处在优势地位,而且在他们之上还有势力更加强大的土司们存在,一旦约定俗成的规范被破坏,对他们而言也是巨大的威胁,为了眼前的些许利益,不值得冒这个险。

    兄弟相残同样如是,土司家族不像中原人家一样讲究兄友弟恭,竞争环境相对残酷,但无论如何不至于发展到骨肉相残。如果有人这么做了,那同样是给其他土司家族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会遭到其他土司家族的联手打压。

    所以,杨羡达和杨羡敏可以用各种方法打击对方、削弱对方,唯独不能用直接杀害对方的办法铲除对手。除非他有能力、有胆气应对接踵而来的众多土司们的诘难。

    如今不只杨羡敏受到袭击,果基格龙和叶小天也受到了攻击,唯独杨羡达不曾遭遇冷箭,如果别人众口一辞,认定他就是杀手的幕后主使,杨羡达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他必须表现自己,证明清白。

    杨羡达纠集了本部人马,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反攻的队列,他手持一块箱板,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表现甚是英勇。杨羡达一边辗转腾挪地靠近森林,一边暗暗祈求:“射我啊!射我啊!快射我啊!”

    叶小天蹲在马尸旁,侍卫们用箱笼在他四周围了一个简陋的掩体。叶小天从旁边一只侧翻的箱笼里翻出几匹丝绸,手忙脚乱地缠在头上、身上,弄得他跟个天竺女人似的。

    面对六个侍卫惊讶的目光,叶小天从容解释道:“你们不懂,丝绸裹在身上,如果中了箭。就很容易拔出箭头来敷药裹伤。”

    这些生苗侍卫还真不知道丝绸有这般作用,事实上他们很可能以前就没见过丝绸,尊者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眼见其他三路人马正顶着冷箭一步步冲向密林,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问道:“尊者,咱们不上吗?”

    叶小天很愉快地答道:“他们之间狗咬狗,咱们只是调停人而已,用得着那么拼嘛。这里还有许多丝绸,你们不要客气。也都缠在身上吧,万一中了冷箭。便可多一分活路。”

    片刻之后,一个“天竺女人”就变成了七个。七个满身丝绸绮罗的汉子蹲在地上,握着长刀,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叶小天心里的确很愉快,眼下这局面分明是有人想混水摸鱼,要破坏某一方面的联姻,叶小天不知道是谁派出了杀手,每个部落出于他自身的利益都有杀人的动机,甚至包括据说想要对石阡杨家施加影响但迄今还未露面的播州扬家。

    可这样不是更好吗?无法确定凶手,各方疑神疑鬼,那还结的什么亲。叶小天愉快地想:“早知如此,我就不必派出人马了,也不知他们撤退没有,可莫要因此折损了。”

    叶小天的人并没有走,因为随着混乱的扩大,他们发现另外有人在射冷箭,而且目标很可能是他们的尊者,这还得了!这些对蛊教最为虔诚的战士,就像机器人遵守三原则一样,严格遵守着他们的信徒战士三大原则:

    第一条:不得伤害尊者;

    第二条:必须服从尊者的命令,除非这条命令与第一条相矛盾。

    第三条:必须保护自己,除非这种保护与以上两条相矛盾。

    现在尊者明显正处于被人暗算的境地,所以他们放弃了叶小天要求他们“偷袭果基格龙,事成之后立即远遁、自行撤离”的命令,转而向另外一处射出冷箭的密林方向扑去。

    林中另一处袭放冷箭的人是于家寨派来的,他们也没有傻傻的守在原地,做为一群“丛林狙击手”,他们也在不断移动,这么做既是为了避免被他人锁定,也是为了寻找更好的角度下手,他们的目标可不是静止不动的。

    如此一来,叶小天的人马还没有找到他们,便先和于家寨的另一路杀手碰上了。这一组杀手接受的使命是假意刺杀杨羡敏,事成立即撤离,他们此时正要撤离,结果却和叶小天的十名侍卫碰个正着。

    叶小天这十名侍卫在这丛林中没有战友,但凡所见之人,都是敌人,何况迎面这五六个人持弓挎箭,行踪鬼祟,明显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方才对尊者射出的冷箭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所为。

    叶小天的十名侍卫呼啸一声便散入了林中,有的隐到了树冠之上,有的躲到了岩石之后,有的潜到了败叶之下,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们就与丛林完美地融为一体,一场屠杀式的战斗随即展开了……

    于家负责刺杀叶小天的那一组人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叶小天简直比泥鳅还滑溜,一见不妙,立即毫不在乎身份地趴到了地上,人影错动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于家这些杀手未达目的不便撤退。便只能继续迂回,寻找机会。

    展伯雄派来刺杀果基格龙的人发现三岔路口已经乱作一团,一时弄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马上警觉地向丛林深处潜去。他们接受的命令是“杀掉果基格龙”。杀了果基土司的独子会令他疯狂,那样机会就来了。

    是以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们是不会撤离的。展伯雄驭下甚严。如果没有尽全力去完成任务,回去必受惩罚。如此一来,他们和移动作战,试图寻找机会刺杀叶小天的于家寨人马不期而遇了。

    他们的遭遇地点是一片高大稀松的针叶林,宽度不过二十丈左右。双方周时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忽见对面也冲出一群人,佩刀持箭,杀气冲天,登时僵在那里。僵持片刻后,突然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

    “杀!”

    各自的首领当机立断,一边抽箭搭弓,一边奔跑出去。一箭射出,便藏身一株树后,陡然一闪。再射一箭,又迅速闪到另一株树后。双方冷箭对射,不断有人发出垂死的惨叫。

    终于,籍着树木的掩护,双方冲到了短兵相接的距离,弃弓拔刀。厮杀在一起……

    ※※※※※※※※※※※※※※※※※※※※※※※※※※※

    最先驰援的是展家寨的人,随着近来各方土司纷纷走联姻路线。局势为之缓和,展家寨的农人又回到水银山旁边的那片山田上开始劳作了。此时再不动手,就要错过春耕佳期。

    而叶小天蹲在箱笼堆起的掩体内实在闲极无聊,就点了一把火,把那些充作聘礼、嫁妆的绫罗绸缎堆在一起,一把火焚之一炬,火光冲天,烟尘滚滚,惊动了对面山林后的展家寨农人,他们穿过山林一看,马上传讯下山。

    三岔路口的几路人马分别来自果基家、杨家和于家,并没有展家寨的人,但展大头人已经听说了展家要和果基家联姻、杨家也要和果基家联姻,因此一来,杨家和果基家就和展家有了很密切的关系。

    如今山上发生混战,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看个究竟,如果是展家的盟友,就得伸出援手相助,是以展大头人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冲上山去,这一举动又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杨家堡中正有人外出,发现展家寨的异常举动后,马上返回杨家堡禀报掌印夫人,杨家主事的两兄弟都不在堡内,掌印夫人甚是担心,立即点齐人马亲自率领着出了杨家堡。

    各路人马纷纷赶到三岔口,林中各路杀手眼见功败垂成,只好纷纷散去,只留下一地无名尸体。这场混战到此结束了,但这场闹剧并未就此结束,各方开始互相指责对方派遣杀手。

    叶小天指责的人是果基格龙,果基格龙则反指是叶小天。其实叶小天并不相信果基格龙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而他连受两箭的事实,也打消了果基格龙对他的疑心,但二人本有夙怨,此时正好借题发挥。

    于家寨的人和叶小天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派出了刺客,这时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于福顺指责是杨羡达派人行刺,意图破坏于家和杨羡敏的联姻,而杨羡达则硬指是杨羡敏派人行刺,意图破坏他和果基家的联姻。

    几方人马继血战之后又开始了舌战,唾沫星子漫天乱飞,从日当正午一直吵到天黑,各方也没理论出一个结果,只得暂时休兵罢战,各自“班师回朝”。

    叶小天回到自己住处,先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狼狈,换了一身便袍刚刚回到厅中坐下,便有一名侍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禀报起来:“尊者,咱们的人都已安全撤离了。”

    叶小天眉梢轻扬,面上露出喜色,这时那侍卫又道:“咱们的人发现林中另外有人意图对尊者不利,所以撤离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他们,结果发现他们……居然来自于家寨!”

    叶小天一愣,眸中顿时掠过一抹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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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设彀藏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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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并不能据此确定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就来自于家寨,从今日发生在三岔口的一幕来看,行刺的杀手至少有三伙。--.但是他能确定,除了他自己派出去的那十个人,其他人并不介意顺手把他干掉。

    而且从各方立场来看,不管是展家、果基家还是杨氏两兄弟,暗杀他的理由都不充分,尽管他和果基格龙还有杨羡敏之前都有些不愉快,但那只是‘私’人恩怨,牵扯到族群利益,倒是于家想暗杀他获益最大。

    他是张知府派来的调停人,于家也属于铜仁府,张胖子的面子他们多多少少都要给一些,可是如果张胖子派来的调停人被人暗杀了,那时会怎么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占据水银山,甚至以此事‘激’怒张胖子,促使铜仁张家也趟进浑水。

    “于家的人么……,于家能做主杀我的,只能是于俊亭,这个‘女’人,心好毒!”

    叶小天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吃了亏还很难忍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叶小天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所以他等不了十年。叶小天对那‘侍’卫附耳说了几句,那‘侍’卫微微一惊,诧然看向叶小天。

    叶小天冷笑道:“我已经‘摸’清她的心思了,她想‘乱’,那我就让她‘乱’个够,你尽管去做吧,不会有事!”

    那‘侍’卫垂下眼睛,恭声道:“是!”

    这个夜晚,于家寨内寨的土司主宅里灯火通明,头人、管家们都被召集到这里,与土司、土舍彻夜议事。可以想见,果基家、杨家和展家的人这一晚也不会睡好,三岔路口的一场纷争各部落都死了不少人,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且,各部落的土司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夺取水银山的绝好机会,只要他们能抢过道义的大旗扛在自己肩上,就能得到其他部落的同情与支援,他们占据了道义,就更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

    ……

    五坝岭位于水银山以北约三十里处。此处山峰林立,重峦叠嶂,溪谷幽深,竹木苍翠,景致甚是‘迷’人。五坝岭竹海深处,有一座粗陋简单的建筑,看其风格有些像道观,它也确实是一处道观。

    道教在贵州一带流传甚广,事实上四川作为道教的发祥地,将道教以此为核心辐‘射’出去,受其影响最大的省份就是云、贵、渝。到后来贵州许多土官也信奉道教,广创神祠、宫观,对道教的传播进一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播州杨氏例代土司就信仰道教,杨端第二十六世孙、播州宣慰使杨斌曾于正德十三年随道士白飞霞学道,次年干脆在高平建了先天观,整日于石室中修炼,还给弟子们讲《周易》,著有《玄教大成道法》等书。

    这一代的杨氏土司杨应龙同样崇信道教,他曾在遵义海龙囤修醮,并考验道士方术,命道士手持利刃自斫,以手不伤者为有道行。道士鲁一冲一身硬气功出神入化,当即以剑自斫,结果剑锋卷了刃却皮‘肉’不伤,被杨应龙聘为法师。

    因之,在这五坝岭人烟罕至之处竟也有了一座道观。这道观中只有一师一徒两个人,香火不旺,所以除了自己种植些庄稼和蔬菜,他们还会应邀为百姓设傩坛作法,收些酬劳。

    傩坛的掌坛师与道教虽然各有起源与理念核心,不能等同而论,可事实上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与融合,它们早就搞的傩道不分了。许多傩坛的掌坛师就自认他们是老君教,因此道士做傩坛掌坛师也就不稀奇了。

    附近的山民都知道,竹海道观中的老道士法号尘了,至于他那小徒弟,本是一个弃儿,被尘了道长捡回来做了徒弟,没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他的师父叫他石头,据说捡到他时,他就是被人弃置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

    除了需要请尘了道长去他们那儿做法事、还愿、祭祀、庆典等事时,山民才会进入林海到道观商请,其他时候绝少有人会到竹海打扰,是以竹海中很是幽静,在这幽静的夜晚,道观中本该早就熄了灯火,可此时老道士尘了的房间里却依旧亮着灯。

    灯下对坐着两个人,菜是一碟炒豆子,酒是自酿的糯米酒,嚼一口咯嘣脆香的炒豆子,灌一口自酿的醇浓老酒,两个人神态悠然。

    北边那人麻鞋道袍,正是附近山民所熟悉的尘了道长,坐在他对面的却不是他的小徒弟石头,而是一个年纪与他相仿,削瘦高挑的老者,这个老者正是从葫县越狱,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王宁王主簿。

    尘了道长拈起一颗豆子,咯咯嘣嘣地嚼着,对王宁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杨家、果基家还有于家,三家的迎亲下聘队伍,在水银山大打出手,据说是有人放冷箭意图行刺,而被行刺的人居然囊括了所有各方。”

    王宁呵呵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展家想和果基家联姻,再联手压制杨羡敏,制止水银山之‘乱’,这怎么可能。那杨应龙野心勃勃,绝不会坐视此事成功!所以我一直袖手不理,果不其然……”

    尘了老道微微挑了挑白眉,道:“哦?你是说,行刺的人来自播州杨家?”

    王宁道:“有可能,却也未必,铜仁于家那小‘女’娃儿,志气不让须眉,胃口也大得很呢,说不定是于家想趁‘乱’拿回水银山,所以是她出手。不管是谁,总之,水银山之‘乱’还没到头儿,不是么?”

    尘了老道嘟囔道:“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你们本是专司谋反大逆之罪的锦衣亲军,在朝侦缉不法,平息祸患,在外收集军情、策反敌将,如今却在处心积虑地帮助别人造反……”

    王宁正‘色’道:“你说错了!我们做的依旧是侦缉不法,平息叛逆,并没有违反洪武天子创立亲军的本意。只是,有些人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的反迹一日不显,朝廷就无法不教而诛。

    有没有我们,杨应龙都会想尽办法扩充实力,耐心地潜伏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跳出来在朝廷腹心之处狠狠捅上一刀,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按照我们的步调走,如此一来才能将损失减至最小,最终把谋逆者绳之以法!”

    尘了摇了摇头,道:“水银山之‘乱’,朝廷诸公就没有拿出个什么章程来?”

    王宁道:“这件事发生在众土官的地盘上,他们哪一个都未向朝廷告白,朝廷如何得知?”

    这就像一些‘混’帮派的,哪怕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也只会遵循道上的规矩跟对头斗,他们决不会向朝廷告状,一旦开了这个口,他们就会被土司这个群体所鄙夷、抛弃,以后还怎么‘混’?

    铜仁张知府也是一样,他也是土官,纵然此事让他头痛不已,他也不会向朝廷开口,叫朝廷的人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指手划脚。他们不但不会对朝廷讲,还会千方百计遮掩其事。

    哪怕打得头破血流,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让朝廷‘插’手那才是噩梦,永乐年间思州思南两位宣慰使打得不可开‘交’,永乐大帝不请自来,热情洋溢地跑出来调停了,结果如何?

    结果是思州、思南两位田氏宣慰使从此大权旁落,他们传承了千百年的地盘被永乐大帝左一刀右一刀的割成了八块,从此脱离了他们的绝对控制。前些年葫县两位小土司又打起来了,结果朝廷再一次不请自来,结果又如何?前车之鉴,张知府岂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尘了老道轻轻哼了一声,道:“可你们知道!”

    王宁抿了一口酒,道:“不错!但这一次我们知道,下一次呢?我们未必还有这个运气。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们没有上奏朝廷,我们还千方百计地帮他们隐瞒了消息,与其防着堵着,不如把他们主动放出来。”

    尘了老道苦笑道:“道不同不相与谋,算了,我如今已经是个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不理会你们这些俗事了。百川他们……都还好吧?”

    王宁点点头,道:“都好,反正你现在是闲云野鹤一只,不如‘抽’空去看看老兄弟们。”

    尘了老道摇摇头道:“算了吧,以前我倒是还有这个心气儿,可这些年来独居竹海,已经懒得再动了。见或不见反正也就是那回事儿。”

    二人同时叹了口气,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尘了道长又拈起一颗豆子,对王宁道:“对了,害你逃离葫县的那个叶小天,现如今被张铎派来调停诸部之‘乱’了,据你所言,这小子甚是机警,这一回……不会被他坏了你的好事吧?”

    “叶小天……”

    王宁皱了皱眉头,对尘了道:“这小子,我倒是‘挺’欣赏他的。如果朝廷中尽是他这般的干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一次的事,根本就是无解的,他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王宁呷了口酒,悠然道:“你不是说杨羡敏和于家联姻就是他从中撮合的么?大昏招啊,他毕竟还年轻,有时候的想法太幼稚了,他这么做只能令各方关系更加理论不清。这么说吧,水银山这团‘乱’麻,只有一剑斩断!而这么锋利的剑,只有朝廷才有,只能是天子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王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叶小天的形象:“那个鬼灵‘精’,不会真能想出办法平息水银山之‘乱’吧?”这时候的王宁绝对没有想到,张大胖子派来的这个调停人,现在正比他更用心地策划着如何让水银山局势变得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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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