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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层层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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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商渡易主,意味着在思南四府境内,大大小小一共近二十个土司官,已经没有一个是游离于卧牛岭之外的力量。

    其他土官即便不是如展氏、石阡杨氏这样的全面依附,不是如果基格龙家和铜仁于家这样的全面合作,至少也没有任何一方敢不承认卧牛岭对他们的绝对统治。

    于珺婷坐镇葛商渡,杀得一片血雨腥风。童家在当地也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家族势力何等庞大,于珺婷大杀特杀,毫不手软。一时慈悲,后患无穷,这就是于小妖的人生哲学。

    而正巡走各地的田妙雯和李大状更是借此事造成的威慑,抓紧了对各地阳奉阴违、怠忽轻慢的势力的控制。叶小天把自己置身于四川南路,协同讨逆,却把功夫放在题外,在葛商渡成功地下了一枚飞子儿。

    此时他这边情况又如何呢?

    杨朝栋出松坎,杨惟栋出鱼渡,杨珠出罗古池,三路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杨珠到了罗古城,就被刘大刀的副将给堵住了。

    杨应龙的罗古城建的着实雄骏,擅长攻城的朝廷大军当初夺下此城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五十门虎蹲炮齐刷刷放在城门前轰了整整一天,如今让领着一群土兵的杨珠如何夺城?

    杨珠试探着攻了一遭,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留下一地尸体。马上安营扎寨做好防御,命人就地伐木,制造攻城器械。这边大木伐出深山,才拖到大营,枝枝杈杈都还没砍干净呢,那边杨朝栋已经出了松坎,奇袭刘大刀的大营去了。

    出兵之前。三路大军约定了汇合时间,地点就是刘大刀的大营。至于期间联络,那时可没有即时联络工具,如果每走一步都停下来等着和另一方通通消息更不像话。所以期间如何行动,三路主将都有自主权。

    杨朝栋不管是想先与杨珠汇合,还是想独自赶往刘大刀的大营,都得经过落雁峡,也就是刘大刀另一员副将设伏的地方。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不过杨朝栋作为播州少主,未来的杨氏家族继承人,军事能力还是颇为出色的。

    他明里暗里足足派出了八支探马,刘大刀的副将也有派出斥候反制,但一番较量的结果,杨朝栋终究还是在一脚踏进埋伏圈之前发现了伏兵,埋伏战被迫变成了正面交锋。

    朝廷一方用来打埋伏的兵马不及杨朝栋人多,而且山地作战本来就略逊一筹,一见不敌,副将便按原来的安排。迅速撤往罗古城。杨朝栋明知此地既有埋伏,说明刘大刀已经获悉他们的进攻计划,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向刘大刀的营地进发,而且还加快了速度。

    这都是源于当时极度落后的通讯条件,他可以就此裹足不前,但他无法及时通知杨惟栋和杨珠,这两人各领有一万兵马,如果在茫然不知的情况下赶到刘大刀营地,中伏被歼,他该怎么办?

    父亲的基业就是他的基业。两万大军,对播州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杨朝栋也舍不得糟蹋呀!于是杨朝栋打定主意。火速赶往刘大刀处,与杨惟栋和杨珠汇合,三路大军合作一处,虽然不能起到突袭作用了,却也有一战之力,毕竟他们三万多人。刘大刀的主力也不过三万余人。到时若是落了下风,就近逃近仍属于自己一方的关隘就是。

    但杨朝栋没想到刘大刀那等直爽豪迈的一个汉子,他的副将竟然如此猥琐,逃进罗古城的那位副将稍事整顿,就又潜了出来,带着兵马自后追赶,他若停下做战,那副将就带人逃开,只要他一开拔,那副将就阴魂不散地出现了,气得杨朝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奈何不了人家。

    如此拖拖拉拉的,杨朝栋的行军速度大受影响,结果当他终于赶到集结地的时候,刘大刀正在打扫战场:

    杨惟栋先于他赶到了,结果一头撞上了刘大刀的铁板,刘大刀手头的可用兵力与杨惟栋相当,但平地做战,他所率领的明军战斗素质可是参与过平孛拜、打日本的铁军,杨惟栋如何是他对手。

    一连三场对决,杨惟栋大败,逃向娄山关的路也被刘大刀堵死了,只得仓惶而逃,却不想他的逃跑路线,居然也是被刘大刀设计好的,杨惟栋一头撞进了叶小天布网的山坳。

    叶小天事先在此留了后手,把这山谷打造成了一处绝好的防御阵地,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杨惟栋的残兵败将被他轻轻松松一举歼灭,杨惟栋本人也被乱箭射死。

    刘大刀在营中多布假人,迷惑娄山关叛军,自率主力出来,叫上叶小天,一起气势汹汹迎向杨朝栋,杨朝栋一战即溃,仓惶逃往山中密林,仅以身免,所部全部被歼。

    灭了杨朝栋所部的刘叶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罗古池。罗古城外杨珠刚刚造好攻城工具,数十台攻城车一字排开,正大张旗鼓地攻城,城门突然洞开,守军主动出击了。

    杨珠大喜,立即挥军上前鏖战,却不想那城门里的朝廷大军源源不绝,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没完没了。刘大刀一路打的是运动战,此时他的的全部人马可是全运动到这儿来了,足足三万五千余人,对上杨珠的一万大军,一场大战,杨珠全军覆没。

    此时其他各路兵马在刘大刀的严令之下虽然伤亡惨重,却也连连告捷。乌江一路,叶梦熊亲临前线指挥,于十二日攻克乌江关;偏桥一路,夺取了天都、三百落诸囤。

    不过杨应龙却也败而不馁,趁贵州明军渡江之际突然发起反击,大败官军童元镇部。童元镇麾下参将杨显、守备陈云龙、阮士奇、白明逵、指挥杨续芝等相继战死。

    杨应龙一场奇袭反击战打的得意,正想一鼓作气,再把偏桥一路明军杀回去,杨朝栋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向他哭诉败状。杨应龙听说三万大军尽数陷于刘大刀之手,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痛死过去。

    三万大军,对朝廷来说,举手之间就能再度征召而来,可播州哪有那么多的可用之兵。杨应龙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混帐儿子,只得立即赶回海龙屯,调兵遣将,准备应付娄山关大决战。

    娄山关,万峰竞立,直插云天,莽莽丛林中,唯有一条宽仅数尺的小道可以通行。杨应龙曾与刘大刀为友,素知刘大刀的本事,但他相信,就算刘大刀真的摇身一变成了武圣关云长,也休想拿下娄山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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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有备而来

    刘挺以埋伏战对埋伏战,以运动战打光了本来兵力与之相当的三万来犯之敌,随即翻过夜郎旧城,连克滴泪、三坡、瓦窑坪、石虎等关隘,直逼娄山关。

    三万大军,确实是杨应龙很重要的一份家当,三万大军被歼,一时在八路明军的进攻下,调度有些捉襟见肘了,再见上这些关隘的守军斗志丧失,莫如集中兵力于他们恃为险要的娄山关,免得被人各个击破。

    娄山万峰竞立,直插云天,莽莽林草丛中,只有一条宽仅数尺的小道可通。播州军又在这条小道上,择其险要处建立防御工事,一共十四道防御工事,所选之处两旁都是或人工或天然的深渊,险要异常。

    山穷水险,林深草密,瘴烟千里,人迹罕见。除了山还是山,千峰万壑,绵绵无尽,或是奇峰陡立,高入云表;或是峭壁千仞,渊深无际。抬头望,悠悠苍穹,苍鹰回翔;俯身瞰,麓谷雾锁,丛莽阴森。

    广袤无垠的穷荒绝域,其中很多山岭丛林是千百年来都没有人真正深入过的神秘天地,那里面有很多地方并不太适宜人类长期生存和居住。只有禽兽虫蛇之属在其间生息繁衍,弱肉强食。

    “娄山关,你打不下来!”

    田雌凤看着叶小天,语气温婉平缓,仿佛她是叶小天的军师幕僚,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东家:“兵力之盛,在这里不足为恃;火炮利器,在这里同样不足为恃。我劝你,在朝廷方面,多少也算是立下了些功劳,不如见好就收,赶紧跳出这是非之地。不然的话……”

    叶小天站在那里,让身边有经验的小卒给他身上涂抹着草药汁儿,这种草药汁可以比较有效地防范虫蚁,要不然诸多种类的虫蚁缠身。就算没有剧毒,不致丧命,可以能折磨的人发疯,不用打仗。没两天困也困死了。

    因此一来,他只着一条犊鼻裤,露出日渐结实、富有阳刚棱角的肌肉,旁边又有田雌凤这样一个百媚千娇的女人,阳刚与阴柔、男性美与女性美。在这野草搭就的山间帐篷里,别有味道。

    “不然怎样?”

    刚刚叶小天正闭着眼睛让手下把药汁涂抹在脸上,这时睁开眼睛,不过左眼也只能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眼皮上红红肿肿好大一个疙瘩,看起来引人发笑,那是蚊虫叮的。最痒时,叶小天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不然的话……”

    田雌凤姗姗地走到他身边,忽然从那小兵手中拿过一把鲜草药,搓的烂了。让药汁涂满手上,便软绵绵地搭在了叶小天的身上,一边为他细心地涂抹着尚未涂到的位置,一边道:“不然的话,娄山关下,久驻必败。到时候刘大刀丧命于此,你又何去何从呢?”

    听她口气,幕僚军师又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小女子,好似添香红袖,枕畔玉人。尤其是她柔软滑腻的双手已经从胸膛滑下去,技巧地涂抹着叶小天平坦结实的小腹,头微低着,鼻如腻脂。腮凝新荔,长长齐齐弯弯细密的睫毛,使她看起来说不出的诱人。

    叶小天这一路行军打仗,足有三四个月不沾女人身子,阳气过盛,天天早起一柱擎天。似乎不需千军万马,不需火炮擂石,只要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就能“一炮”把娄山都捅个窟窿,这时被她一撩拨,下体立即支起了极明显的一个大帐篷,比他此刻所住的帐篷还要明显。

    田雌凤似乎浑不在意,依旧为他涂抹着药汁,手掌环到了他后腰眼处,这一来就等于是轻拥着他,虽然似乎毫无觉察,但叶小天从上看下去,她的后耳根都微微泛起了玫瑰红。

    叶小天没有动,依旧让自己保持着稳稳站立的姿态。这也是一种战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意志之争,他无法控制自己生理的变化,但是能控制自己的意志,他倒要看看,这只妩媚天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小天叹了口气,垂眼看着田雌凤,目光中微含怜悯,只是田雌凤并没看见。

    叶小天轻轻地道:“娄山关,守不住!”

    田雌凤娇躯一颤,蓦然抬起头,叶小天看着她,郑重地道:“你认为娄山关一定打不下来,杨应龙也是这么想的,播州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它一定守不住!”

    田雌凤微微蹙起了好看的娥眉:“为什么?因为我们都认为它一定无法攻克,所以会大意轻敌?”

    叶小天摇头:“不!未必是关前之敌,而是他们心中之贼!”

    田雌凤眨了眨眼睛,问道:“心中之贼?”

    叶小天笑了笑,这场男人和女人之战,他开始占据上风了,他微微转过身,张开了双臂,吩咐自己的通房大丫头的口吻:“后边也抹一抹,别有疏漏。”

    这个“通房大丫头”,可是白泥田氏家的大小姐,播州杨天王的三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可她居然也就乖乖地为他涂抹起了后背,直到后背均匀地涂抹了药汁,她才绕回叶小天正面,再度问道:“心中之贼?”

    叶小天眼神微微下垂,她虽然穿着一身明军的鸳鸯战袄,可依旧不掩婀娜,胸前双峰挺峙,沟壑幽深。叶小天的鼻息愈发平稳悠长,神色愈发冷静从容,可下边也……下边看起来已经毫无异状,似乎他超凡的意志,已经完全控制了生理上的**。

    于是,叶小天愈发的傲然,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没错,心中之贼。正因为娄山关上的所有人,都坚信他们的关隘是不可攻破的。所以,只要让他们觉得娄山关已经被破,那时他们还有坚守的信心么?他们会败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田雌凤俏脸微微变色,她也注意到叶小天已经迅速恢复了平静,一个数月不知肉味儿的男人,在她这样********的撩拨下,居然这么快就完全守住了心防,本就令她产生了一阵失败感,而叶小天这句话所预示的危险,更加令她心慌。

    田雌凤忍不住问道:“如何让他们觉得娄山关已破?”

    叶小天睨着她,微现警觉。

    田雌凤揽着他的手臂,撒娇似地重施故伎:“说说嘛,反正我又走不掉。”

    刚才那个小兵在田雌凤接手的时候就已出去,帐篷虽未关门,里边却只有孤男寡女。田雌凤软语央求着,叶小天的肘弯触到了一处极富弹性的所在,他虽不为所动,却还是透露了一些:“还记得我刚刚带兵到四川时么,你那时就说过,二十四万大军,也破不了娄山关,这句话,我记住了!”

    田雌凤脸色微微发白,叶小天又道:“所以,那时我就派出了人,开始打娄山关的主意。娄山关这一战,从四个月起就开始了,你说,我现在能不能打得下来?”

    田雌凤终于明白叶小天为什么要带她赴四川了,她曾经以为是叶小在觊觎她的美色,又以为叶小天是要向她炫耀自己的本领,直到此刻她恍然大悟,原来叶小天从一开始,就是在有意识地利用她。

    这个男人……

    田雌凤凝视着他,眼波柔媚,瞧起来无比诱惑。虽然她的眼神盯着的其实是叶小天的喉咙,她现在很想扑上去,狠狠一口咬开他的喉咙,喝光他的血,可恨意越深,所表现出来的钦佩与迷恋便越浓。

    “我服了你了!”

    田雌凤抱住了叶小天,她崇拜强者,能把她戏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异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人家越来越好奇了,你究竟想怎么打娄山呢?”

    她的娇躯向前一贴,却突然在叶小天的腹部触到了一根**的、烧红了的铁棒似的东西,田雌凤也不禁下意识地一躲。一直表现淡定的叶小天老脸一红,急忙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很臭屁地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然后,叶小天就昂首阔步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田雌凤吸了吸鼻子,神色糗糗的:真以为这小子坐怀不乱呢,原来小帐篷不见了,是因为……那擎天一柱不是向前,而是向上,硬生生地贴在了小腹上。

    田雌凤突然想起与贵介妇人们在一起时听她们说起的一个荤笑话:一美女考验众僧定力,每人腹下系一小鼓,美人儿半裸出场,极尽挑逗,众僧腹下小鼓咚咚响个不停,唯有主持老僧淡定自若,腹下小鼓始终不曾发声。

    美女钦佩不已,及至让众僧解下小鼓,才发现那老和尚,居然把腹下鼓给硬生生地杵破了。呸!这个假模假样的臭男人!田雌凤悻悻地暗骂一句,眼珠微微转了转:

    不管如何,叶小天透露的信息都是很危险的,她本想坐观叶小天失败,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再劝他改旗易帜投靠天王。现在看来,她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向娄山关示警。可如何逃走呢?

    她的智慧计谋在此时全然无用,不论她如何穷尽智慧,叶小天总不可能蠢到放她离开吧?至于武功,她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飞檐走壁的功夫。所能倚靠的……

    田雌凤轻轻抚上了她饱满的胸膛,眼神儿妖媚地微眯起来,杏眼桃腮,下巴尖尖,像极了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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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箭在弦上

    一道人影在蛮荒的原始丛林中飞快地掠进着,宛如一缕幽灵鬼魅。在幽深阴暗、藤蔓缠绕的丛林中他时而腾跃、时而俯身、时而刀劈,时而猿猴般扯着藤蔓飞纵,速度竟是不受影响。

    大森林中辨不清方向,但他好像很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行走的方向始终未变。其实即便身手很好,丛林中这么快的行进,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也是很危险的,因为密林中有各种各样蛇虫猛兽。

    这些生物在它们的地盘上可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惊扰到它们,被它们错以为有人侵入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会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击,但此人竟毫不在乎。

    终于,他在一片草地边缘停住了,这里林木较稀疏,绿草茵茵,流泉飞瀑,还有几幢小木屋,木屋上已经爬了藤蔓和牵牛花,瞧起来就像童话世界中精灵的居处。

    小屋周围明里暗里有十几个卫士,他必须得放慢速度,大大方方在走过去,要不然很容易被那些往地上一扑,就和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的卫士们当成敌人干掉。

    “你来了!”

    前边一丛花草一阵晃动,竟从中站起一个人来,脸上花得花花绿绿,头上也戴着自编的草帽儿,他似乎认识这来人,向他招招手,返身便走,有他引着,来人很顺利地进入了这片仙境般的领地,钻进一处童话小屋。

    童话小屋住的通常不是可怕而丑陋的女巫,就是妖娆妩媚的林间仙女儿。这间小屋里住的却是两者的综合体。她有女巫一般可怕的手腕,又有林间仙子般的妩媚容颜,一身翠绿衣裳,皓齿明眸,异常灿烂。代韵溪,如今已贵为八大长老之一的代长老!

    穿行于林如同黑豹的那个高手,光看面貌的话其实平庸的很,身材也不是很高大,如果剥去伪装。往人堆里一站是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一见代韵溪,他便抱拳施礼:“属下见过长老!”

    “嗯!”代韵溪浅笑,手中捧着一杯香茗。杯子是用这山中大木削制的,颜色已经不是那么深。看起来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不短的日子:“尊者已经随刘大刀的大军兵至娄山关下,攻城在即。你们那边诸般准备如何了?”

    那人道:“长老放心,我等在关上苦心经营三个多月,各方面俱已准备妥当,只等长老一声令下!”

    代韵溪道:“不是等我。而是等尊者下令。我叫你来,就是要确定一下你那边的情况。各方面都要准备妥当了,需要动手的时候,须得数管齐下,才容易奏效!”

    代韵溪道:“山间十二座栅寨,只能靠朝廷大军步步为营,逐一清除。你等万万不可干预,只等大军兵临城下,到了娄山关下时,见尊者大营中夜生七星篝火。便即动手!”

    那人恭应一声是,代韵溪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一旁竹架上,轻轻取下一支竹筒儿,走回来慎重地递与那人,道:“这就是本长老精心饲养的穿肠蛊,存活期最长三十天,三十天内,尊者应该会兵临娄山关下了!”

    那人郑重地接过来,小心地藏在身上。代韵溪是蛊教长老。一身本事全在蛊上,要夺关自然少不了用蛊。不过蛊虫大多数寿命并不长,越是像蜜蜂一样成群的蛊虫,威力越小。寿命也越短。

    所以在不确定朝廷大军何时赶到娄山关下前,她只负责培养这种蛊,而不能提前把它交给已经打进娄山关的部下,直至基本确定了叶小天的行程进度,这才进行。

    那人接过储有穿肠蛊的竹筒,很快向代韵溪告辞。匆匆踏上了归路。他此刻的身份,是极受守军信任的一个杂役头儿,偶尔离开,说是出去寻些野味儿,守军自会予他方便,但离开太久总是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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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山关下,面对十二道倚险而建的栅寨雄关,刘大刀只能采取步步推进、逐一攻克的笨办法。战争,不可能总是奇计奇袭、投机取巧,很多时候只能硬碰硬,通过大量的牺牲来赢取胜利。

    播州守军倚险而守,以一当十,明军每攻克一道堡垒,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也正是播州军方明知只要朝廷不计牺牲,这些临时的关隘早晚被攻克,却依旧设兵于此的原因:他们不只要消耗朝廷的兵力,更是要消磨朝廷的耐心。尤其是当朝廷大军以这样的龟速杀到娄山关下时,却又久攻不下时,它的后勤补给将要出现的重大问题,这些,都可能左右这场战役的结局。

    田雌凤自那日听叶小天说了一番之后,却是心神不宁起来。越是不能确定叶小天究竟对娄山关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越是不安。娄山关可是播州的最后一道重要门户,如果这道门户被打开,整个播州就等于尽陷官兵之手,杨应龙只能躲上海龙屯,负隅顽抗,而一旦到了那一天,等待他们的,仅仅是被剿灭的那一天来的早或晚的问题,已经谈不上对抗。

    所以,田雌凤为了套出叶小天心中的秘密,同时也是想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这几天加紧了对叶小天的“骚扰”。以田狐媚子的手段本领,她要媚惑一个人时,自然不会让你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勾引你,但她只要想,便可以“为所欲为”。

    她可以通过自己的神情、相貌、身体、举止甚至声音,散发出强烈的魅惑,那种无时不刻不萦绕于你左右前后的诱人的女人味儿,就像水滴石穿,任你意志再如何坚定,也承受不住那无穷无尽的诱惑。

    尤其是,田雌凤也知道叶小天对她有戒心,她依旧勾引,但表现出来的心态却不再是想把他变成自己的裙下俘虏,而是一种对强者的崇拜,隐隐还透露着为了白泥田氏的未来,似乎她是心悦诚服地想要臣服于这个强者。

    对这样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女人,一个身心健康、强壮的男人如何能够抵抗得了?叶小天每日都被她声色诱惑,尤其是夜晚她总要来一番暖昧旖旎的戏码儿,包括在叶小天眼前半露半裎的,叶小天时时承受着**的煎熬,那心理防线哪怕固似长堤,也快被田雌凤这一江春水给泡决了堤了。

    这一晚,她又来了。踮着足尖儿,轻盈曼妙的仿佛一头狐精。古语有云,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本来就是满分的绝色,灯下观之,又该如何?叶小天已经不想忍了,他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神,盯着这送上门的可口美食,恶狠狠地想:“你还没完没了啦,老子就真把你干了,又能怎么着?大不了提起裤子我就不认人,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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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都动起来

    第二天早晨,晨雾袅袅,娄山关前重重山峦都笼罩在雾气当中,仿佛仙境的时候,叶小天的士兵忽然发现土司大人身边又多了一个眉目妩丽、唇红齿白的小师爷,于是,土司大人既好美女又喜脔童的“好名声”更加的传扬开来。

    展凝儿是女人,虽然有点女汉子性格,可女人终究是女人,女人的直觉精准的可怕。她从叶小天昨夜急吼吼的模样,再加上他看向田雌凤的眼神儿,很容易就判断出,二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暧昧不明的东西。再加上之前田雌凤为了自保曾经说过可能已经有了叶小天的骨肉。

    于是,前边刘大刀一座山、一道岭、一条沟地艰难前进着,后边叶大将军帐中便上演了一出宫斗大戏。

    展妃酸溜溜的语气:“你领兵在外这么久,身边杵着这么一个百媚千娇的女人,就没发生点什么自然而然的……啊?”

    “当然没有!”为了以示清白,叶小天微微蹙眉,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可惜展妃娘娘根本不怕。

    “是么?我也觉得,小天哥怎么会喜欢那种老女人!”展妃撇了撇嘴,一副厌弃不已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她此刻所说的女人和方才所说的那个百媚千娇的狐狸精是一个人。

    “既然这样,不如把她送回卧牛岭看管起来吧,我看她在军中也不起什么作用。”

    “唔……”

    “嗯?”

    “咳!其实,她还是有点用的。”

    “哦?”

    “你什么眼神儿啊?我说她还有用,是说……”

    叶小天趴着展凝儿的耳朵,低低细语一番,展凝儿一番半信半疑的模样:“当真?你不是唬我?”

    “我怎么会唬你?”

    “才怪!打从刚刚认识,你就在唬我!”

    “成亲之后没有吧?”

    “没有?你说了,妙雯姐先嫁了,没办法的,这掌印夫人就得她当;莹莹先跟你定的亲,这第一诰命。就得她来。我怎么办来着?”

    “怎么办?”叶小天翻着眼睛,真的想不起来了。男人有时候给出的承诺,即便当时很认真,也是很容易遗忘的。

    “你说会让我先生个儿子!你说会把长子长女留给我的!”展凝儿一边说。一边掐起了叶小天的肋下嫩肉,咬牙切齿,气极败坏:“可现在莹莹和妙雯姐都有了,就我没有!”

    “这也怪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谁叫你肚子不争气!哎哟,你别掐了。你还是用踢的吧……”

    两夫妻正打闹着,“小答应”给展凝儿添堵来了。

    田雌凤田三夫人就像一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捧着一碗香气扑鼻的汤,乖乖巧巧地走进来,声音娇滴滴怯生生的,仿佛浸在蜜罐子里一样甜:“大人~~~”

    余音绕梁三日之后:“这是刚炖的野鸡蘑菇汤,您尝尝鲜,补补身子。”

    “补补身子?为什么要补身子?”展妃恶狠狠地瞪过去,“小答应”脸上带着神秘的甜笑,羞羞答答的什么都没说。但是好像该说的都说了。

    叶小天手搭凉篷,往高山上一望,神色肃穆:“已经攻到第六座栅寨了?娄山关这块骨头,还真是难啃的很!我去找总兵大人询问一下军情!”

    叶小天走得像是一只被狗撵着的兔子。真要打起来,展凝儿肯定完虐田雌凤,不过,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叶小天才不相信她会对田雌凤动手,所以他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担心。

    ※※※※※※※※※※※※※※※※※※※※※※※※※

    刘大刀亲自督战之下。明军虽然付出惨重代价,可是毕竟正在一步步向前挺进,而且是稳定的前进。

    播州军明知这十二道栅寨关隘是阻不住明军的,但是为了挫其锐气。依旧顽强地抵抗着。他们就近抓壮丁,把附近村寨的男人包括十二三岁的孩子都抓了来,逼他们当炮灰,而精锐主力自然是集中在娄山关,以待决战。

    第六关、第七关、第八关……

    刘大刀以一日拔一关的速度缓慢推进着,而娄山关内。面对步步逼近的明军,播州军依旧保持着极其乐观的态度:

    “朝廷的兵马攻得下哪里,也攻不下娄山关!”

    “只要娄山关不破,咱们播州就依旧稳如泰山!”

    “朝廷劳师远征,其势必不持久。只要守住娄山关,我播州就是最终的赢家!”

    说这话的,有播州土官土兵,也有给自己壮胆或者向土官表忠心的附近山民。

    娄山关中也有许多壮丁,这些壮丁担任的任务却不是当炮灰打仗,当然,如果真的战事吃紧,他们也难免会走上这条路,但至少现在,他们主要是负责煮饭、铸造、加固城防等粗重简单的活儿。

    这些壮丁都是从附近抓来的山民,包括因为战事吃紧被困在关内的行商伙计,这其中却混有不少叶小天的人,足有两百多人。

    叶小天在前往重庆府的路上时,听到田雌凤对娄山关的自负,就已上了心思,提前安派人手了。而那时候,刘大刀还未挂帅,李化龙还未出兵,娄山关这边又怎会想到从那时起,他们之中就已被埋了钉子。

    被抓了壮丁的人,总是牢骚满腹的;被困在关内不得离开的商贾伙计,自然也是没精打彩。这些人中,但凡有几个表现积极一些、听话一些的,自然就会被守军赏识青睐,委以相对轻松一些、重要一些的职务,比如工头儿、厨头儿……

    而这种人,无一例外,都是叶小天的人。其中自然也不乏普通的山民或商贾,眼见摆脱不得,有意奉迎讨好一下,换得比较好的处境。可是他们要么被这些“有心钻营的”奸细坑上一把,要么比起人家的威望影响大有不如,又怎么可能竞争上岗。

    “刚才我给乔吏目送饭,恰好听他说起,朝廷大军已攻到第十座栅隘了。”厨头儿刀疤翔系着油滋麻花已完全看不出底色的围裙,手握饭勺以加强语气。

    工头儿段品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贲张块垒的肌肉,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座肉山:“嗯!这样的话,我们也该采取行动了。”

    原本猎户身份的马勇目光一闪,道:“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我一直担心代长老交给我的那管竹筒出问题。目前看来,倒是赶得上!”

    听他话音儿,这马勇就是当日悄悄出关,佯称打猎,实则赶去会唔藏于深山之内的代韵溪的那个劲装人。

    穿着长袍,袍襟掖在腰间的老喷,公开身份是个行商,到了娄山关好死不死地被留了下来,成了一个扛包砌墙的力工,在这堆看起来正聚拢在一起闲扯解闷儿的人中间,他却是真正的主事人。

    老喷在石头上敲着鞋底,倒着沙子,目光向四下警惕地一扫,沉声下了命令:“都动起来,大军一到关下,当夜即刻行动!”

    “誓为尊者效死!”所有的人或坐或站,举止五花八门,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施礼动作,但是他们的语气和眼神儿,都透着一种莫名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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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5章 破关

    刘大刀以一日拔一栅的速度稳步推进着。他能一日拔一栅,倒不是有心的计算,而是因为这些栅寨都设在极险要处,路径宽仅数尺,官兵这边固然无法发挥数量优势,守军一方实也无法安排更多人手。

    同时,守军一方本就没想过能坚守住这些临时设下的栅寨,只是想用它来拖延明军的速度,锉一锉他们的锐气,所以用了大量的壮丁充当炮灰,这些人的战斗力也有限。

    所以,刘大刀只要狠得下心用人命往上堆,一日拔一栅,稳定前进。

    这一天,朝廷的大军终于杀至娄山关下,这娄山关倚山谷而建,两侧以悬崖为城墙,中间一道坚固厚重的关口,关前阵地虽比之前的栅寨宽敞许多,却也排布不开太多的军队,看那城关,须得仰望,城关之后,万峰插云,确实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刘大刀不动声色,在关前扎下阵营,马上派人唤叶小天来。

    这些天,攻坚战都是刘大刀的主力来执行,一方面,这是因为前期叶小天出了大力,死伤不少,需要休整,另一方面,也是按照他们的计划,这最险要的一关,是要靠叶小天来破的,这把刀要用在刀刃上,自然要好好休整一番。

    叶小天率兵跟在后阵,一直悠哉悠哉的没什么事好做。可他却也一直没有闲着,通常只有一个进攻性极强的男人觊觎一个美女的时候,才会绞尽脑汁时时纠缠,而叶小天现在却享受了一把美女的待遇,被田雌凤时时撩拨一番。

    展凝儿就像一头护食的母老虎,盯得那叫一个严实。田雌凤不通武功,展凝儿斗嘴斗不过她,对一个弱女子动武又不是她的风格,只好把她从田雌凤那儿受来的窝囊气全撒在叶小天身上,方法就是:榨干他!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许多平时她感觉羞羞。不肯顺从叶小天的姿势动作,这时都一一施展出来,倒是让叶小天如同一个荒淫的君王,享尽了艳福。至于田雌凤。那个狐媚子虽然始终尝不到鲜,但是这种暧昧旖旎倒也别有味道。只是二女唇枪舌箭时,未免叫人头痛。

    这一日兵临娄山关,叶小天知道他出手的时候到了,神态顿时严肃起来。而田雌凤和展凝儿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争斗。望向他的目光,各怀深意。

    展凝儿知道,这一关破是不破,对卧牛岭至关重要。如果明军折戟于娄山关前,那么讨逆之战势必要无限延长,说不得朝廷大军就得退却,蓄势再来。

    而播州兵进四川吃了大亏,接下来也很可能以娄山关为防御点,变进攻为防守,把拓张目标转向东面。转向思南府,那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卧牛岭,叶小天将要独自承担巨大压力。

    田雌凤同样清楚,娄山关的得与失,对杨应龙、对她一生的梦想意味着什么。本来她对娄山关是信心十足的,但叶小天之前那番话,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已至娄山关下,她再想勾引叶小天、继而伺机逃脱却也没了意义,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与祈祷。

    ※※※※※※※※※※※※※※※※※※※※※※※※※

    当明军攻至城下,还未扎下营寨的时候,关内那只被隐秘藏匿了半月之久的竹筒就被人悄悄取出,拔下塞子弃入了山泉。

    竹筒里藏的不是毒。而是蛊。这山泉是活水,如果投毒,怕是要几百上千斗毒药,源源不断地投下去,才能让饮水的士兵中毒,就算城里的士兵全是瞎子。代韵溪也制造不出那么多的毒药。

    而这蛊则不然,这蛊是代韵溪荣膺长老之后,研究了本教的千年蛊受到启发,所研制的一种新型蛊毒。千年蛊太难制造,但代韵溪依据它的原理,自行创造了另一种蛊毒。

    它的杀伤力连千年蛊的百分之一都达不到,它只能令人腹泻不止,周身无力。但它具备自我繁殖力,其实用现代观点来看,它就是一种生化病毒。

    竹筒中的病毒泻入山泉,因为它是活物,且可以迅速自我繁殖,所以不会因活水而减轻效力,反而因之扩大了感染范围。

    城关中的守军都是土兵,那时节的人少有特意烧开水喝的习惯,条件也不允许,于是这蛊毒便无声无息地进了许多人的肚子。而叶小天派进城中的人,则在此之前早早蓄了一葫芦饮水,即便没有蓄水,暂时忍一忍渴,也是绝不喝上一口溪水。

    当晚,渐渐有人发生症状,一开始还没有引起充分的重视,只当是有些人吃了不洁的食物跑肚,但是到了两更天,腹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有些人是一遍遍地不停方便,已是虚脱无力。

    娄山关中哪有那么好的卫生条件,这些土兵平时本来就是随地方便,这时身体极度不适,就更不讲究地方了,一时娄山关内臭气熏天。

    此时,土官们才引起注意,找了郎中诊视,却因为他们的病发症状以及如此大规模的发病太像霍乱,那郎中便得出了瘟疫爆发的结论,一时间关内人心惶惶。

    朝廷大军或许攻不破娄山关,但一场瘟疫却绝对可以毁了一座城。正在全城上下慌乱不堪之际,城外刘大刀又发起了攻击。

    他步步为营地前进也有步步为营的好处,至少他留在第十二道栅寨处的匠作兵就地取材制作的大型攻城器械,此时已及时运抵城关之下。城中土官硬着头皮驱赶尚未中招的土兵上城防守,可是常常是原本编配于一起的一组士兵,十不存一,需要补充原本之间并不熟悉的土兵上来,这战力就大打折扣了。

    此时,关中忽然又处处火起,叶小天早已派在城中的奸细四处放火,城关中房舍俱为木制茅顶,树木也多,一时间火势汹汹,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处房舍被点燃。

    与此同时,城中各处不断有人高呼官兵进了城。

    城头正在鏖战,匆忙登城编制混乱的土兵手忙脚乱;城中“霍乱”爆发,臭气熏天,许多土兵还在提着裤子到处寻找可供下脚之处;火光四起,夜色下一时也不知道官兵究竟进了城没有,有多少人进了城。

    而此时,叶小天又领着他那些惯于攀岩爬树的土兵,绕到娄山关侧面,趁着关中一片混乱,关前大战吸引了守军注意的机会,由侧后面的悬崖悄然攀登着。

    关尚未破,关中守军的心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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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6章 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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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关内的一切,太富有戏剧性了。

    城关内所有的土官土兵都认为明军绝对无法攻陷娄山关,就算以倾国之力来攻,恐怕也得耗时数年才有那么一线可能。要知道播州地势之险,就连当年的大元铁骑也是望而却步的。

    然而,现在那么多的土兵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虚汗淋漓。城关内四处火起,一片混乱。夜色中到处都有人惊呼官兵进了城,这还能有假么?官兵才刚刚兵临城下啊!还没超过一天。

    这一切,迅速摧毁了守军的斗志,没有谁有那么坚强的意志从容面对这一切,军心一乱,一发而不可收拾。而夜色再加上混乱,也为高级土官的指挥调度、安抚镇压增加了许多的困难,于是……这看似最不可攻克的天险,以最快的速度沦陷了。

    当刘大刀还在城关前喳喳呼呼虚张声势,而叶小天的山民土兵悠荡着绳索,一个个从天而降踏上城关的时候,假的也成了真的,城头守军本来可以把他们迅速扑杀剿灭的,可这时的城头已经没有人能实施统一有效的指挥,土兵们要么各自为战,要么趁黑溜走,叶小天的人马,迅速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的一切就乏善可陈了,简而言之一句话:娄山关,易主!

    这一战看似容易,其实能一举拿下娄山关,在幕后却是动用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早在几个月前就花费大量心血铺陈准备。

    就算是刘大刀在城关下佯攻,其实也是完全真实地投入战斗,箭矢如雨,兵员蚁附。不知折损了多少兵马,才把城关内土兵的注意力始终吸引在他们这里。

    坐镇重庆府的李化龙很快收到捷报:二十九日,刘挺破九盘,夺娄山关。铜仁卧牛岭指挥使叶小天。首功!

    李化龙大喜,但并未喜而忘形,娄山关是播州的终极门户,他知道娄山关一失,杨应龙必然会拼死夺关。娄山关对外是易守难攻,而其内侧却并非这样的天险,能否抵受得住杨应龙的反扑,才能确定娄山关最终是否到手。

    杨应龙集中兵力反扑娄山关,本来确有可能夺回娄山关的,但是这时马礼英马总兵率兵与刘大刀在娄山关率先会师了!

    其实杨应龙也知道马礼英一部进展迅速,一旦让他们与刘大刀会师,将再不可撼动,所以他亲自率兵反扑娄山关,而他的儿子杨朝栋则领兵去阻拦马总兵前进的步伐。

    可惜。马千乘和秦良玉这对小夫妻,已经被马总兵彻底定为先锋军,白杆兵在山地战中本就如鱼得水,又得到马总兵给养辎重的全面支持,甚至以朝廷正规军做他们的配合部队,交由秦良玉统一调配。

    这一仗面对数倍之敌,白杆军大显神威,杀得播州军落花流水。杨朝栋先前三路大军奇袭刘大刀失败,只身逃回播州。这一遭再度大败,他也知道。纵然他是嫡长子,连番落败、损兵折将之下,也无颜面对父亲了,是以决死不退。结果竟被秦良玉生擒活捉。

    刘大刀这边夺了娄山关后,并未忙着继续前进。之前明军讨逆几次失败,固然是因为中了播州军的埋伏,但何尝不是因为他们涉险冒进,首尾难以呼应,才被人各个击破?

    刘大刀素来骁勇善战。性如烈火,这时偏偏性情大变,改以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的战法应敌,他在娄山关好生经营了一番,以逸待劳,大战杨应龙亲自率领的播州人马,这对昔日的好兄弟,此时却在战场上杀得难解难分。

    这时候,杨朝栋兵败被俘的消息传来,杨应龙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他正与刘大刀鏖战胶着,马礼英又击溃了儿子杨朝栋气势汹汹扑来,此时再不退,恐怕连他也要交待在这里。

    杨应龙只能仰天长叹:“这是天不佑我啊!”

    杨应龙万般无奈,只得急急撤兵,虽然目前他仍控制着播州大部分的地盘,但他深知,娄山关一破,不仅明军可以长驱直入,后续兵马源源不断,而这更是振奋了其他七路大军,现在不要说图谋天下,即便想保住播州一隅,也难如登天了。

    娄山关上,田雌凤披着一件风衣,好像不胜清晨的苦寒风气似的。她寒的其实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她没想到,在她心中不可攻克的娄山关,竟在一天之内即告失守,而杨应龙的反扑,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比杨应龙更热衷于造反的人,是她。是天性骨血中就喜欢冒险,亦或是因为她不甘的信念怂恿了她,此时她也无从分析了。她很清楚的是:娄山关失守了,而且刘大刀守住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杨应龙的败亡,只是早晚间事。

    这个论断对田雌凤的打击尤其严重,此刻的她立于城关之上,依旧是风华绝代,而且茕茕玉立的模样,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但于她自己而言,却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她的理想、她的信念,全都随着娄山关的失守而烟消云散。

    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连一向对她怀有敌意的展凝儿都不忍心再打击她。展凝儿轻轻叹了口气,对叶小天道:“我走啦!”

    播州战局从娄山关易手,就已决定了结局。正翘首等在葛商渡的于珺婷也该行动了,要不然等到大局砥定再想有所行动就迟了,那时可就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展凝儿需要马上赶去葛商渡,通知于珺婷,开始蚕食播州东南一隅。

    叶小天点点头,缓步走上城关,晨雾袅袅,千山万壑,都朦胧于袅袅白雾之中。叶小天在一口箭箱上坐下,田雌凤已经注意到他的到来,可又过了许久,才走过来,也在箭箱一角坐下。

    “叶大人,看来,你赢了!”

    田雌凤少了几分烟视媚行的感觉,倒是别有一种端庄之美,她心中虽沮丧,可神态语气却淡然的很。骄傲如她,是不会把沮丧表露在叶小天面前的。

    叶小天笑了笑,道:“其实在拿下娄山关之前,我的心一直提着。虽然,你看我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还有心思看凝儿与你斗,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田雌凤有些诧异地看向叶小天,叶小天道:“我甚至曾经想过,如果朝廷败了,他们可以走,卧牛岭却是搬不走的,到时我该怎么办?你会不会看在我手下留情的份上,劝阻杨应龙,放我卧牛岭一马!”

    田雌凤弦月般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叶小天道:“我甚至想,要不要将计就计,真的把你给‘吃’了,虽无夫妻之名,有了夫妻之实,或者……我就会多一层保障吧!”

    这么**裸的话,虽然此前田雌凤不只一次想要诱惑他,一抹红晕还是胭脂般浮上了白玉的面颊。

    叶小天道:“幸好,我赢了!”

    田雌凤眼神黯了一黯,忽然道:“那么你呢,你赢了以后,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叶小天道:“这个我们,指谁?”

    田雌凤闭口不语,她当然清楚,她所指的我们范围太大,想要叶小天包庇,太也痴心妄想,他是不可能有这个能力的。

    叶小天道:“你现在在我军中,叛乱之举,你一直没有机会参与。要保你的命,我办得到。播州杨氏,你清楚,就连天子,都没可能赦免他们。但白泥田氏,我却可以想些办法。”

    “谢谢你!”

    田雌凤真诚地向叶小天道了声谢,一直以来,两人身份、关系的错综复杂,让她很难把叶小天当成一个剑拔弩张的敌人,相信对叶小天来说亦如是。

    田雌凤道一声谢,目光转向袅袅白雾中仙境一般的层峦叠幛,黯然地想:“我的丈夫、我的儿女、我的兄长、我的亲人,全都被我的野心**推上了绝路,我能抛下他们,苟且偷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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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墙倒众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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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山关的失守,对播州的打击之重是显而易见的。海龙屯上,大有万马齐喑的感觉,杨应龙匆匆召开的这次军师会议上,人人面色布满阴霾,几乎不发一语。

    杨应龙眼见众心腹如此情态,不由长叹一声,对他的军师孙时泰道:“应龙悔不当初,没有听从先生兵进天府的建议,也没有听从先生集兵一路的主张,如今娄山关被破,我播州危在旦夕,却不知先生可有什么主意?”

    孙时泰一根根的捻着胡须,几乎把胡子都揪光了。时势如此,就是诸葛孔明再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沉吟良久,孙时泰才缓缓地道:“为今之计,学生说来,只恐惹得天王不悦!”

    杨应龙忙道:“先生只管说来,言者无罪!”

    孙时泰苦笑一声,道:“依学生看来,天王如今只有主动请降!”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陈潇、赵文远等人都骇然看向孙时泰,不愧是军师,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田飞鹏、杨兆龙等人却是勃然大怒,杨兆龙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杨应龙猛一抬手,制止了二弟训斥,双目炯炯地看向孙时泰:“先生是说……诈降,徐图后计?”

    孙时泰看了杨应龙一眼,心道:“本以为他听了必然大怒,却不想他一派从容,真以为他也认可了我的建议,原来只是以为我是想诈降。”

    孙时泰黯然摇了摇头,道:“天王也太小看朝堂诸公了,诈降、下野,此时使来已经没有用了,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朝廷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了,如果此时乞降,天王的结局,最好不过如田氏!”

    杨应龙脸色一沉,孙时泰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寓居贵阳,想东山再起,难矣!”

    杨应龙沉声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若想要我寓居贵阳,生不如死!”

    孙时泰劝说道:“至少可保全杨家,若此时不降,等朝廷兵临海龙屯时,便没有机会了。”

    “先生不必再说了!”

    杨应龙不悦地一拂袖子,转眼看向陈潇:“大阿牧以为如何?”

    陈潇飞快地瞟了孙时泰一眼,他的想法其实与孙时泰是一致的。但这种建议,孙时泰能说,他不能说。孙时泰是杨应龙的军师,杨应龙可以不采纳他的建议,却不会轻易对他动了杀心。

    而陈潇则不同,他是大阿牧,相当于杨应龙******的内阁首辅。而且他还是一方土司,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子民,如果他公开拥护孙时泰的主张,而杨应龙坚决不能接受,那么对他只怕就要产生异样心思了。

    想到这里,陈潇犹豫了一下,道:“我以为,或可据地坚守,打几场胜仗,介时再向朝廷提出议和,朝廷劳师远征,不堪重负,那时或可接受下野之结果,如果是那样的话,既可保全我播州,于天王而言,实际大权,却也不曾旁落。”

    杨应龙盯着他,盯得陈潇心里发毛,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从陈潇的犹豫,他已经读出了陈潇的心思。心腹大将也作如此想法,杨应龙真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时,赵文远霍然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道:“天王,人人都认定了娄山关不会失守,可它失守了!人人都认定,一旦娄山关失守,则播州便必败无疑,那就一定真的会败吗?”

    杨应龙目光一亮,欣然向赵文远望去,赵文远道:“朝廷八路大军,尚未形成合围。刘挺屯扎于娄山关,尚未向我播州开拔,属下以为,这就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赵文远大步走到沙盘前,用长棍向沙盘上指点着道:“天王、诸位请看,我播州境内,沟壑纵横,山川叠覆,间或其间的各种小道,只有我播州土民才清楚。

    如果天王如一路敢死之士,借助这些不为人知的小道秘道,辗转各路大军之间,或骚拢、或奇袭、或埋伏,寻找战机,只需能灭其一路兵马,则刘大刀布下的天罗地网便有了缝隙,我播州,也未必就不能反败为胜!”

    杨应龙缓步走到沙盘前,众人都跟过来,杨应龙仔细看着地形,思量着赵文远的话,虽然他理智上并不是很肯定赵文远这番话,但是这时的他太需要肯定与鼓励了,思索良久,情绪还是压过了理智。

    杨应龙缓缓点了点头,道:“文远所言,未尝没有道理。”

    赵文远抱拳道:“属下愿领一路人马,担任奇兵,游弋于朝廷八路大军之间,寻找战机!”

    杨应龙缓缓抬起手掌,重重压在赵文远的肩上,沉声道:“好!如果我播州能因此出现转机,你就是我播州第一功臣!”

    ※※※※※※※※※※※※※※※※※※※※※※※※※

    水西,安氏老宅。

    一向不大露面也不喜过问外事的安氏家主安疆臣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往后宅去见老太爷。安老爷子正在后院池畔垂钓,瞧见年逾五旬的儿子急步走来,只瞟了他一眼,却未说话。

    安疆臣道:“爹,娄山关,被刘大刀给破了!”

    安老爷子收了收竿,重新下了饵,又往池中一甩,淡然道:“破关第一功,是叶小天那小子。”

    安疆臣诧异地道:“爹已经知道了?爹,儿子觉得,咱们安家不能坐视了!虽说我安家纵然置身事外,也无坏处。可若出兵,却有大大的好处啊!”

    安老爷子微微一笑,道:“大局已定,这时才出兵,好处也有限的很,哪来的大大的好处。”

    安老爷子喟然一叹:“人老了,就保守了些,这大便宜,便让叶小天那小子捞了去。不过呢,我安氏家业也够大了,是该求稳,没必要兵行险着。”

    他闭上眼睛沉吟片刻,道:“锦上添花,虽比不得雪中送炭,总好过始终袖手,罢了,那就……出兵吧!”

    安疆臣大喜:“是!那儿子亲自带兵,为国讨逆!”

    安老爷子斥道:“咄!你也偌大年纪了,却赢这份功勋有甚用处?”

    安疆臣一呆,安老爷子道:“叫大郎去吧!”

    安疆臣恍然,道:“是!那儿子马上安排南天挂帅出征!”

    眼见安老爷子再无指示,安疆臣立刻转身,喜孜孜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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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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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应龙虽龟缩于海龙屯上,但仍旧控制着播州大部分地区。而驻扎于娄山关的刘大刀,就等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他们家大门口,随时可以进来,但还不算进来。

    杨家家大业大,一个门楼子也不算小了,于是,刘大刀就把杨家的门楼子当成了自己的屯军营所,辎重给养运至此处储管;伤兵病号集中于此救治,把这播州门户之地,当成了他的桥头堡。

    刘大刀看似随意,其实不然,在娄山关之前,他一共安置了三位副将,各率本部兵马安营扎寨,杨应龙纵然想要反扑,也绝对绕不过这三路人马,达不到奇袭的效果。

    叶小天的军队现在被刘大刀当尖刀使了。两军正面对垒,打阵地战消耗战时,他不用叶小天。叶小天麾下山民组成的这支队伍虽悍不畏死,可打仗不能只靠一股不怕死的精神,这种打法下,还是他的正规军更容易发挥。

    而奇袭偷营、穿插迂回,丛林机动作战等等方面则让叶小天的山兵大展神威。因此一来,大军驻扎娄山关,等候各路兵马陆续会合期间,叶小天的本部兵马基本没有承担警戒戍守方面的任务,而是留在娄山关山城之内休整。

    自从娄山关被破,田雌凤便没了心思再对他用美人计,哀莫大于心死,虽然田雌凤不愿意承认失败,暗暗地也在盼望着杨应龙能创造奇迹,但她知道,这种想法成功的希望太渺茫了,播州的结局几已注定,播州杨氏八百年江山,即将断送在杨应龙和她的手上。

    没了田雌凤的纠缠,叶小天的日子便轻松了许多。趁机时机,他要求在一场场鏖战中磨练出了大量经验的土兵们抓紧总结和训练。同时,也授意他们与驻扎城内的官兵多多联络,学些阵地战的经验。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兵永远只擅长山地丛林作战。

    这一日,叶小天正亲自巡阅本部兵马的操演,忽然听人传报,说是马礼英马总兵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达娄山关,马总兵的主力人马则最迟明天晌午便到。叶小天闻言大喜。

    刘挺驻军于娄山关,目的就是等候其他各路大军汇合,现在马礼英到了,其他各路兵马与之会师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长了。决战在即,叶小天自然由衷兴奋。

    叶小天立刻离开军营,赶去刘总兵处,他要瞧一瞧这八路大军中率先赶来会师的究竟是谁。一进刘总兵的大帐叶小天就笑了,果不其然,马礼英这一路兵马中率先赶到的正是马千乘和秦良玉夫妇。早听说他们在马总兵帐下如鱼得水,风光的很,如今看来,是“小妾扶正”。风光大发了。

    刘总兵这帅帐是把原娄山关守将所住的房子暂时充作帅帐的,说是帅帐,其实就是个会客厅。马千乘夫妇正坐在椅上,与端坐上首的刘大刀谈笑风生。一见叶小天进来。马千乘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欢喜地道:“叶大哥!”

    秦良玉也随之起身,向叶小天浅浅一笑。

    叶小天先向刘大刀抱拳见礼,笑道:“八路大军齐头并进。南两路。北六路,北六路兵马约定的会师地点就是这娄山关。可惜,直到娄山关被打下来。还不见其他几路人马的影儿,今日终于听说有人到了,末将好奇便来瞧瞧,想不到这先到者,果然是石柱千里驹。”

    马千乘受叶小天一赞,顿时眉飞色舞,对秦良玉道:“叶大哥这句话好彩头哇!你说要是咱们率先攻上海龙屯,咱儿子就叫马千里怎么样?”

    秦良玉没好气地道:“你叫马千乘,你儿子叫马千里?这是什么辈儿论的!”

    马千乘一拍后脑勺,懊恼地道:“确实不妥,这下子用不得千里之名了。”

    叶小天听马千乘一说,下意识地就往秦良玉身上瞧去,秦良玉一身戎装,英姿勃勃,与往昔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叶小天以前就见过她穿戎装,那时绊甲丝绦系得紧扎,小蛮腰儿堪盈一握,而如今看,却似稍粗了些。

    叶小天不由笑道:“千乘,莫非弟妹……已经有了身孕?”

    马千乘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我马千乘何等本事,就算领兵挂帅行军打仗也不耽误我生儿子,嘿嘿。良玉已有身孕两月有余了,我请名医给她切过脉,说是个儿子,哈哈哈哈……”

    叶小天揉了揉鼻子,心道:“才两个月就能切脉辨出男女?这神医只怕是个神棍。”

    秦良玉听丈夫口无遮拦的,不禁又羞又气,可她此来是拜见刘总兵的,又不能说走便走。刘大刀长于军中,对此却是毫不以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凑热闹道:“叶指挥,你不是两位娇妻都有了身孕么?”

    叶小天道:“是!末将出征前,两位妻子刚刚有了身孕,如今算来,再有两个月,就该出生了。”

    刘大刀笑道:“叶指挥与马土司情同兄弟,何不亲上加亲,就此定个娃娃亲呢。”

    叶小天听了顿时心中一动,石柱马家那可是从汉朝伏波将军就传承下来的古老悠久的土司人家,论资历与安家相比却也并不稍逊。马千乘和秦良玉又是他极欣赏的一对年轻人,他们的子嗣,怎也不至于差了。

    想到这里,叶小天望向马千乘,便有些意动起来。马千乘喜道:“好啊好啊!如果都是男丁或都是女娃儿,叫他们结拜金兰,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

    刘大刀抚掌叹笑道:“好叫人眼热,我老刘最宠的小九儿,也正怀着身孕。可惜了,她是个妾,生下了娃娃也是庶出,不然的话,我老刘倒想与你们一起凑个趣儿。”

    叶小天忙道:“小天当年却也不过就是天牢一狱卒。身份贵贱不算什么,刘大将军将门世家,英雄辈出。虎父无犬子,九夫人的孩子定然也是出类拔萃的。如果总兵大人不嫌末将高攀的话,这娃娃亲咱们不妨一并定了。”

    刘大刀的爹是总兵,刘大刀本人也是总兵,父子双双坐到了大明帝国武将最高职阶的宝座上,相当于分别是广东军区和四川军区的司令员,如此人物,岂只是门当户对,以叶小天今日资历,仍嫌高攀了。

    刘大刀大悦,如果和贵州、四川两位举足轻重的大土司联了姻,再加上他老爹在两广一带苦心经营一辈子打下的基业,整个东西、西南可就连成了一片,他刘家就算子孙不肖,至少也可以再保两百年富贵。

    刘大刀正色道:“既如此,我便答应你,小九一俟生了孩子,无论男女,立即交由本官的正室夫人亲自抚养,所有一切,俱与嫡子无二!”

    三人虽各有所思各有所图,却也是一拍即合,他们不只门当户对,充分考虑了对方的家世、性格,尤其还考虑到了对方的人品,方能如此痛快。

    很多很多年后,粤、桂、川、黔一带仍旧有一股极庞大的地方势力盘根错节、雄踞地方,关于这股庞大势力的构成与起源有种种说法,人们最不相信的就是某些非主流专家所说的简单、轻率、可笑的理由:它源于三个人一时兴起定下的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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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间之区别

    刘挺、叶小天、马千乘借着兴头儿,就此定下了姻亲之约。时人重然诺,虽然没有纸面文章,但是他们三人是何等身份,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儿的人物,此事自然再无疑议。

    虽然孩子尚未出处,不能确定男女,但哪怕都是同性,也是金兰之交。三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亲近了许多,于是刘大刀吩咐厨下备酒,将二人和秦良玉延请入后宅款待。

    酒席宴前,马千乘旧话重拾,道:“刘大哥,叶二哥,小弟我最小,你们可得让着我点儿,这攻克海龙屯第一攻,你们可不能跟我抢。”

    刘大刀身为八路讨逆大军的总指挥,本就没可能去抢先锋官的活儿,反正他是正牌的总指挥使,不管谁立了功,都少不了他那一份儿。

    不过,说是三家联姻,其实他和马千乘算是通过叶小天才挂上的亲戚关系,要说远近还得是叶小天,再者叶小天是他本部先锋,有这样立下大功的机会,总要分个远近亲疏,所以便向叶小天看去。

    叶小天明白他的意思,略微一想,道:“你既叫我一声二哥,我怎么好与你抢,我不但不抢你的功劳,而且……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马千乘喜道:“这哥哥真是没白认下,二哥打算如何助我?”

    叶小天四下扫了一眼,刘挺会意,沉声道:“统统退下,没我吩咐,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刘大刀正在军中,他是正牌的朝廷将领,可比不了叶小天这样的土司老爷随意,身边敢留有女侍,是以此时一旁端茶递水、斟酒侍候的都是兵弁。一听总兵大人如此吩咐,众人称喏一声,纷纷退下。

    叶小天看看刘挺、马千乘和秦良玉,道:“这里再没旁人了,我有一个打算。本就要与大哥商议的,此时正好合盘托出。”

    叶小天略一沉吟,道:“其实,在我营中。一直藏着一个女人。”

    马千乘指着叶小天道:“哈!早知二哥风流,果不其然。你不怕几个嫂子吃醋吗?”

    叶小天白了他一眼,马千乘转向秦良玉,啧啧连声地道:“你看看人家。”

    秦良玉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道:“郎君若想纳妾或再娶几位夫人。奴家也无异议的。”

    马千乘瞧见她甜美可爱的笑脸,却情不自禁打个哆嗦。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一旦中计,必被坑杀得片甲不留,不能上当。

    刘挺皱了皱眉,对叶小天道:“这仗一打就是几个月,****行军在外,你嫌乏味,身边留个女子侍奉,我这里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却不必说出来,幸好此间没有外人,切记在别处可不要提起,否则我想偏袒你,也不好对诸将交待。”

    叶小天揉了揉鼻子,颇为尴尬,尤其是迎着秦良玉既好奇又好笑的目光,叶小天更是无奈:“老子的名声就这么不好吗?明明从未干过欺男霸女之事,如今贵为一府土司,也不过只有四个夫人。烟花柳巷从不曾去过,除了几位夫人再不曾有过别的女人,连通房丫头都没占过一个,怎么人人都认定了我生性风流。”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大哥、三弟,你们想的岔了。我把这个女人留在军中,实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

    叶小天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道:“她是……杨应龙的三夫人,白泥田氏的大小姐,田雌凤!”

    厅中寂然。刘大刀和马千乘肃然起敬,就连秦良玉都瞪大了一双杏眼,心里起了些不好启齿的念头:“这个二哥,也不知道是哄人的功夫厉害,还是榻上手段高明,怎么……连杨应龙的三夫人都拐走了。”

    马千乘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就说,当初在卧牛岭参加你的婚礼时,就隐约听说这位三夫人和你……,哈哈,果然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呐!解恨!解恨!”

    他的亲娘就是被杨应龙诱骗失节,甚而为此害夫陷子,试图投奔情夫的,如今杨应龙遭了现世报,被叶小天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马千乘心中实是快意无比。

    刘大刀一拍大腿,道:“这种手段,忒也无耻!不过,想用来打击杨应龙,激他愤然出战,或者确有效果。只是……,哪怕你是为了朝廷,二弟啊,那田雌凤可是谋逆主犯之妻,除非她肯帮你,主动效忠朝廷,不然恐怕逃不过诛族之罪。”

    叶小天忍无可忍了,一拍酒案,恼羞成怒道:“够了!你们把我叶小天看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等好色无行之徒么?”

    刘挺正色道:“二弟,男儿本‘色’,谁说好色便无行了,大哥头一个不同意!你也不必多想,这等事情,便是承认了又有何妨?人不风流枉少年呐!”

    马千乘神秘兮兮地笑道:“我听说,二哥你在葫县时,便与花知县那貌美夫人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要说无行,这不好说。要说好色嘛……”

    秦良玉瞧着叶小天,眼神儿有些怪异起来,微微透着些嫌弃。先前要说播州三夫人,因为敌我关系,她勉强还能接受。可花知县夫人……,这人怎么专门勾搭人妇啊。不成,平日里得让千乘少跟他来往,没得学了一身坏毛病。

    叶小天怒目瞪向马千乘:“谁告诉你的?”

    马千乘毫不犹豫地就把李向荣出卖了:“我去吃你喜酒时,听李经历说的。”

    “这个杀材,待我回去,再找他算帐!”叶小天恶狠狠骂了一句,才辩解道:“你们都想岔了,我虽把三夫人带在身边,但我们二人清清白白,可从不曾有过苟且之事!”

    刘挺和马千乘看着叶小天,眼神中一副“你说怎样就怎样好啦,不要这么气极败坏的”的神情。叶小天无奈,只好继续解释道:“我特意把她带在营中,原是有所考虑的。不然,你们以为娄山关,我如何一早就布下了伏兵?而这一次,我想再借她一回助力!”

    叶小天把他的想法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刘挺和马千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了一记大腿:“好狠!”秦良玉看向叶小天的目光,也隐隐透着些不忍。

    叶小天实在受不了这三个人嫌弃的眼神儿,忍不住道:“这一计,秦始皇用过,宋太祖用过,周公瑾用过,韩世忠用过,就连岳武穆都用过,我用一用,有什么打紧?”

    刘大刀和马千乘异口同声道:“可他们间的都是男人,不是女人!你间的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美女!我可是一个怜花惜玉的好男人。”

    叶小天怒发冲冠:“我呸!再要扯淡,老子就和你们划地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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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

    叶小天回到自己营中时,脚下虚浮,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两个兵弁连忙上前搀扶。田雌凤闻声迎出帐来,瞧见叶小天模样,不禁嗔道:“身在军中,尚还饮酒。”

    叶小天籍着七分酒意,睨着她道:“军中禁酒,你当我不知道?只是能守此约者,自古几人?今日有大喜事,总兵大人尚且醉饮,何况是我。”

    田雌凤目光一闪,道:“大喜事?可是马礼英的先锋已然赶来汇合的事么?”

    叶小天摆手笑道:“这算甚么喜事,真正的大喜事,哈哈哈……”

    田雌凤回身对两个兵弁道:“快去为大人准备醒酒汤。”

    田雌凤一直和叶小天厮磨在一起,前些日子更是打得火热,若不是展夫人驾到,还指不定二人双宿双栖的要荒唐到何等地步。这些士兵只得了叶小天吩咐,严密监视此女,切勿令其离开,倒也不曾明说过她的身份,这些士兵哪里晓得底细,只当这是土司老爷新纳的女人,军中带了女人,自然要小心一些。

    这时田雌凤一说,二人倒也不敢怠慢,马上便去准备醒酒汤。田雌凤扶着叶小天入帐坐下,轻轻为他按摩额头,柔声道:“什么大喜事,让你这么高兴?”

    叶小天得意洋洋地道:“娄山关既破,海龙屯早晚也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可要打下海龙屯,却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所以刘总兵与我一直有些犹豫,主攻者固然功劳最大,可这损失……,现在好了!”

    叶小天沾沾自喜,顺手取过一盏凉茶一口干了下去:“有人里应外合,欲破海龙屯,不费吹灰之力。这首功,是刘总兵的了。而刘总兵这里……”

    叶小天伸手一指自己鼻尖:“生擒杨应龙,立下播州讨逆第一大功者。非我莫属!”

    田雌凤蓦然一惊,脱口道:“是谁?何汉良么?”

    这何汉良是何恩的侄孙,何恩与宋世臣等人在掌印夫人张氏死后,飞速逃离播州。向朝廷告变,算是叛了杨应龙。杨应龙对这几家自然加以镇压。不过,这些小土司也都有自己治理管辖了多年的地盘,杨应龙造反在即,马上接手总难做到如臂使指。还需要保留这些家族做他的传声筒。

    于是,何汉良在被杨应龙降为吏目之后,便让他尽起本族土兵,随同杨应龙一起出战。在最惨烈的綦江之战中,杨应龙亲自督战,何汉良主攻,全歼守军三千人。

    并在破城后执行了杨应龙的屠城命令,一时间投尸蔽江,江水为赤,成了震惊全国的一桩大惨案。

    何氏家族自此分裂。一支站在朝廷一边,一支却被迫上了贼船,欲罢不能。叶小天说到有人为内应,田雌凤率先想到的,就是这被迫投靠的何汉良。

    叶小天不屑地道:“何汉良?何汉良双手沾满血腥,是皇帝下旨必须诛杀的奸恶之一,他岂会降?岂敢降!嘿嘿,你想不到的,绝对想不到……”

    叶小天在田雌凤光滑粉润的下巴上轻轻勾了一把,有些轻佻。这时侍卫端了醒酒汤回来。侍奉叶小天服下,又搀他登榻,脱了靴子。田雌凤见状,便退了出去。

    叶小天虽然田雌凤不会武。可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在人睡梦中杀人,却也不是那么难。所以只要他睡下,且无特别吩咐,帐中必然不留一人,且帐外会有兵弁守卫。是以田雌凤想留下趁他酒醉再多问一些也不成了。

    海龙屯上出了内奸!

    这个念头反复盘绕在田雌凤心里,越想越是恐惧。本来,自从娄山关失守,她对守住海龙屯的期望已经不大了。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当她明知有一件事将发生,而这件事将促成海龙屯轻易易主的事情后,她就会忽略掉即便没有这件事,整个时局其实也要朝这个方向发展,只是中间会多一些波折罢了。

    她会觉得,解决了这桩危机,海龙屯就保住了。可要解决这件事,必须得由她这个知情人把消息迅速报与杨应龙知道,一定要让天王知道,一定要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整整一晚,田雌凤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翌日天明,叶小天一身戎装,吩咐部属道:“今日训练暂停了吧,我去迎候马总兵。大家养精蓄锐,多歇几天,马总兵到了,其他几路人马也就不会远了,早日攻克海龙屯,早日回返铜仁。”

    众土兵久离家乡,一听此言,尽皆欢呼。

    田雌凤一如既往,目光幽幽地看他离开,毫无异状。但叶小天离开不久,田雌凤就换了一身男装,急匆匆向外走去。

    中军侍卫马上拦住了她,道:“田姑娘,军营之中,请勿乱走。”

    田雌凤道:“我去关城里买点东西。”

    中军侍卫道:“姑娘要买什么,我替你去。”

    田雌凤顿时红了脸,顿足道:“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女人家用的东西,怎好要你个大男人去买?”

    中军侍卫奇道:“什么应用之物,我买不得?啊……”

    那中军侍卫突然想到了一样,若是这姑娘月事来了,一些必用之物倒真是不方便经男人之手。这时节世间还是有许多避讳的,比如男女同床时女人一定要睡在外边,以防晚上起夜要从男人身上爬过去不吉利,更不要说去替女人买月事所用之物了,那是很晦气的。

    一听田雌凤这么说,那中军侍卫顿时为难起来,迟疑半晌,才道:“土司大人有过吩咐,小的实在不敢违反。要不然……等土司老爷回来再做决断?”

    田雌凤晕着脸儿怒道:“等你的大头鬼!我……我能等,可有些事儿,能等吗?”

    说到这里,田雌凤一张俏脸变成了红苹果,说不出的可爱。一则,那中军侍卫误以为田雌凤是土司大人的女人,之所以限制她的行动,只是怕人知道军中携有女人,二来,也是因为田雌凤丽质天生,对于美丽的女子,男人总是难于坚持原则。

    那中军侍卫迟疑了一下,道:“既如此,姑娘请稍待。我去请示一下上官。”中军侍卫急匆匆而去,他去请示的上官不是别人,正是华云飞。叶小天的中军大帐安全防卫工作,可是由他负责的。

    华云飞听了侍卫禀报,便是微微一笑,心道:“大哥所说不错,这女人机警的很,果然想得到合理的借口。如果我们故意制造松懈,放她离开,只怕反而弄巧成拙,引她怀疑了。”

    华云飞想了想,道:“可以,准备几套土服,不要穿着战袍去。不然叫商家看见,难免还是会有风言风语。”

    那侍卫领命,回去对忐忑等待的田雌凤一说,田雌凤不禁大喜,若是换了便装,显然更方便她逃走。田雌凤一口答应下来,等那侍卫为她取了一套土服来换上,便在四个侍卫陪同下急急离开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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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此凤雌凤

    有一件事,是男人最不喜欢做的,那就是陪女人逛街。哪怕这个女人千娇百媚,人比花娇。如果这样一个女人又是自己碰都碰不得的,那陪她逛街就更无聊了。

    娄山关关城是进出播州的重要门户,这里的商业自然发达。虽说目前正处于战争之中,但是门户已经开了,而且驻守娄山关的是官兵,这样的话商贾们就觉得更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商人逐利,是不怕风险的。一百个商贾中哪怕只有十个肯冒风险以逐重利,这关城来来往往的商贾便也如云了。所以这关城内的商业,竟是有些畸形的繁荣。

    既然要逛街,买的东西当然就不只是“女人要用”的那点东西了,但凡女人感兴趣的东西可能都要买一点:胭脂水粉、首饰头面、鲜艳的布料、甚至一些街头小吃……

    田雌凤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略显中性的彝家服装,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由四个彝家汉子模样打扮的军士提着。走到一家女性用品的专门店铺时,田雌凤站住了身子,微现忸怩地道:“你们等在这儿吧,我进去瞧瞧。”

    四人也知她要买的东西恐怕不方便叫他们看见或听见,便在门口站住了。走了这一路,他们的提防之心本就淡了,再加上走这一路,真比打一场仗还要筋疲力尽,也是真没了力气。

    这关城内的商业虽然繁荣,可是由于它是处于深山中的一个关隘,而且以往客商都只是由此经过,现在则是至此而止,所以没有门面豪绰的大店,不管卖的东西贵贱,那店铺都曲曲仄仄,仿佛杂货铺子。

    田雌凤侧着身子走进去,铺子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黎黑的肤色。瞧见生意上门,便满脸堆笑地站起来。田雌凤随手捡看着东西,悄声对那妇人道:“大婶儿,你救救我。我是被外面那四个男人掳来的。”

    妇人一听大惊失色,马上向外面看了一眼,又骇然看向田雌凤。田雌凤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大婶,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我一个弱女子,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大婶找个借口,引我去后边,我从后边逃走,这里有些银两,算是对你的酬谢。”

    田雌凤摊开手掌,露出一些散碎银子。那妇人低头看看银子,抬头看看田雌凤,扭头看看外面四个百无聊赖的汉子。眼神忽然一变。

    田雌凤何等警觉,登时便知不妙,这妇人怕事,根本不想救她出火坑。田雌凤想也不想,顺手抄起案上一柄剪刀,死死抵在了那妇人小腹上。

    她用的力大了些,这一下子就刺破了衣衫,刺伤了那妇人,但她动作太过果决,那妇人闷哼一声。瞧见她冷厉的眼神,竟然不敢作声。

    田雌凤用威慑的眼神儿盯着她,直到她胆寒地低下头去,才扭头羞颜道:“我……我已经有些不适了。大婶陪我去后边。”

    田雌凤说完,顺手抓起几条布带,恰好遮住了那剪刀,抵着那妇人向后边走去。外面四个大男人目光涣散地蹲在那里,等二人进了后面,其中一人道:“什么有些不适了?”

    有个略懂的汉子道:“来了月事。想是已经流了。”

    先前那人唇上还只有一抹绒毛,显然不太明白:“啥流出来了,啥月事?”

    先前那汉子不耐烦地道:“二炎,这是妇人之事,你不懂。”

    那二炎继续追问:“那为啥要去后边?”

    先前那汉子道:“难不成当众脱给你看?”

    田雌凤抵着那妇人到了后院,她就知道这些人家前后院必是相通的,一瞧后边果然有个小院儿,后院门儿是半掩着的。田雌凤冷冷地看向那妇人,那妇人战战兢兢地道:“姑娘,你……你不要杀我。我一个孤苦无依的普通妇人,独自做点小生意过活,实在不敢招惹那些恶人呐!”

    田雌凤冷笑一声道:“所以,你就要推我下火坑?”

    田雌凤手中剪刀一划,就划破了那妇人的脸,随即举起剪刀,刺向她的胸膛。那妇人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田雌凤恨恨地一跺脚,也向后门逃去。

    那妇人逃进房中,扭头一看,田雌凤正从后门出去,不禁松了口气,立即窜到前边,捂着满脸鲜血的面颊,喊道:“兀那汉子,还傻蹲在那儿做什么,你们的女人,已经跑啦!”

    四人一听,立即站了起来,把东西一扔,就往后院儿追去。后院儿外头,也是一条街巷,四通八达,一阵鸡飞狗跳,四人追的不见踪影了。

    那妇人用布匆匆裹了颊上伤口,破口大骂着向左邻右舍诉苦一阵,一时见也做不得生意了,就打了烊,往房里走去,翻箱倒柜的想找点儿金疮药出来。正翻找着,忽然颈上一凉,那妇人扭头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站在她旁边,用剪刀抵着她脖子的,可不正是已经逃跑了的那位姑娘。

    “你……你你……”

    那妇人好像见了鬼,浑身哆嗦。

    田雌凤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我再回来吧?”

    那妇人张口欲喊,田雌凤目光一厉,手中剪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嘴巴,那妇人登时二目圆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田雌凤把那剪刀从她嘴巴刺进去,一直捅进咽喉,握着柄儿使劲转了几圈儿,直到那妇人口鼻全是溢出的血液,活活被自己的血憋死,这才恶狠狠地松了手,任她软软倒下。

    叶小天此时确实在迎接马总兵的官员行列中,他已经接了马总兵,赶到刘大刀处与之汇合。马总兵到了,刘挺自然更要设宴款待,叶小天做为陪客,一时也是不得离开。

    正自杯筹交错间,华云飞派来的人到了他身边,叶小天扭头回顾一眼,淡淡问道:“她如何了?”

    那死士小声叙述起来,最后道:“她佯做逃走,那妇人刚一逃回,她也跟着回了院子,就躲在院角鹅笼后面,引开追兵后杀了那经商的妇人,现在就藏身在那里。”

    叶小天听到田雌凤这样的手段,也不禁微惊了一下,不过想到她陷害播州掌印张夫人的行径,似乎这也不算什么了。叶小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道:“装模作样地追搜一阵就是,不要大肆声张,至于她的吉凶祸福,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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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2章 人心散了

    自马礼英马总兵率先赶到娄山关与刘大刀汇合以后,其它四路北方兵马也加快了行军速度,而此时杨应龙所采取的策略又太过保守,为了保留精锐拱卫海龙屯,外线部队少有精锐,以至对各路明军少有阻击效果。

    于是,四月十六日,北路共六支大军于娄山关汇合,一时声势大盛。简短的会师与誓师之后,刘大刀以早已赶到娄山关,充分得到休整的叶小天部和马千乘部为左右先锋,呈钳状向播州腹心进发,其他各路大军分别为这两路先锋部队侧翼或后翼侧应。

    他们避过险峻难攀的大楼山山区,马千乘一路沿洪江、仁江一路进发,叶小天则沿乐安水一线进发,从进攻路线上来看,两路先锋还是有主有次的,马千乘这一路走的是中线,明显是主攻,而叶小天则是他的侧翼,助攻策应。

    这一日,叶小天行军至乐安里施家寨附近,前方探马忽然回报,眉潭方向似有一支播州兵马活动,叶小天立即吩咐放慢行军速度,戒备前行,并加派探马斥侯了解情况。

    华云飞作为先锋之先锋,率三千兵行于最前,他立即向眉潭方向小心靠拢,试图找出这支敌军。要知道,他们一路前行,最终目的地是海龙屯,如果外部有一支机动敌军不时骚扰,会产生极严重的影响。

    叶小天的主力部队则就地驻扎下来,组织第二阵地,同时派人快马向后方正缓慢行军的刘大刀报讯,目前可是在敌占区,明军气势虽盛,依旧得稳扎稳打才行。

    叶小天这里正就地设置营寨,安置拒马,斜刺里忽然出现一支兵马。此地已近海龙屯,要说地理之熟悉,谁也比不得播州本地的土兵,那支先前曾稍露行踪的兵马,竟然在诱开华云飞的部队之后,从小道直接穿插到了叶小天的中军面前。

    叶小天大惊失色,先前明军被播州几次杀败,大多都是他们利用了地形和地利,打了个出其不意,胜负才如此悬殊,难不成今日要旧况重演?叶小天立即命人抛下建了一半的工事,匆匆组织防御。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来犯之敌并未利用他军中此时的混乱进攻,当他们突兀出现后,居然原地停下,也摆出了防御的阵势。

    叶小天心中纳罕,不趁我立足不稳进发,却摆下阵势试图公平单挑,这是谁啊?莫非宋襄公转世?这仁义的也太……蠢了吧!

    这时对方已基本立稳了跟脚,阵营层次稍见分明,叶小天登高远眺,瞧见对方军中挑出一面赵字大旗。叶小天手搭凉篷正自盘算播州一方有哪些姓赵的主将,就见对方阵营一开,八个大汉一人挑一面白旗,摇啊摇的向他这边走过来。

    “咦?这是要和谈,还是要投降?”

    叶小天又惊又奇,赶紧吩咐手下莫要放箭,让他们过来。

    其实对方要想与他有所交涉,打起一面白旗足矣,不过对面那位来使大概比较怕死,生怕这边没看清他的来意,一顿乱箭取了他的性命,所以居然打起了八面白旗。

    八面白旗迎风招展,摇啊摇的就跟招魂幡儿差不多,后边则跟了三个人。叶小天眼见对方不过走来十一个人,想突营也是办不到的,这才放松了戒心,让军士闪开一条道路,引他们到中军来见自己。

    八个打旗儿的到了叶小天的军中便被止住了,只盘检了后边所跟三人,缴了他们的武器,这才引向中军。

    叶小天临时弄了个马扎,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气势昂然地等那来使参见,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那三位来使到了近前,还隔着五六丈远,其中一人便高呼一声:“小天兄,久违啦!”

    “耶?这是谁与我称兄道弟?”

    叶小天闪目一瞧,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赵文远!

    且不论当初是如何的勾心斗角,也不论当初究竟谁想害了谁。不管怎样,赵文远那如花似玉的婆娘是死在他卧室壁柜里的,而赵文远他爹,居然是被死在他卧室壁柜里的婆娘给一箭射死的。所以叶小天见了赵文远,还真不好意思继续端架子。

    赵文远大步流星地赶到叶小天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动,溢于言表。叶小天身边护卫知道他们已经被搜过身,不可能携有武器,是以只是加强了戒备,并未阻止。

    赵文远一把拉住叶小天的手,用力摇了摇,激动地道:“沐晨兄,小弟无心从贼,奈何身在贼巢,身不由己啊!小弟一直思量寻机摆脱贼首杨应龙的控制,弃暗投明,可惜一直不得机会。直到最近,才伺机脱离,小弟游弋左右,翘首以待,终于……”

    赵文远哽咽了一声:“终于等到了你们!”

    赵文远是来投诚的!

    叶小天听到一半就明白了赵文远的来意,不由大喜,随即却是深深的惋惜:“可惜了,这赵文远要是魄力再大一些,既然有心投诚,且虚于委蛇,不离开海龙屯,只遣人与我联络,到时候里应外合,海龙屯岂不唾手可得?可惜!可惜!”

    可惜赵文远比他想的还没志气,叶小天不知道的是,其实赵文远在外面打游击的这些天,就有机会直接投向明军。只是他担心被明军将领冒功给宰了。

    要知道,恰好接收了一名降将,这可不算什么功劳。如果是阵斩敌将,歼其全军,这功劳就大了,真难保哪个黑了心的明军将领干出这种事来。而叶小天,他曾经与之为友,深知叶小天的为人,这种事,叶小天干不出来。

    所以他这些日子到处流窜,游而不击,就是在等叶小天。娄山关?娄山关他不敢去,叶小天在娄山关内休整,山前还有三座军营呢,他不想冒险。

    赵文远的胆魄本就不算十分地大,自从他继承了家业,成了赵氏土司的家主,豪宅美妾,仆从如云,就更不想死了。

    叶小天虽忱惜于赵文远白白浪费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可转念一想,赵文远投诚这事儿,只要大肆宣扬一番,还是颇有作用的。这件事会打击播州守军的士气,同时,会增强他先前所设离间计的效果。

    想到这里,叶小天便也堆满笑容,对赵文远道:“文远将军,你临阵反戈,深明大义,吾心甚慰!叶某马上报与刘总兵,为你接风、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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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有内奸

    播州土官赵文远深明大义,心怀朝廷,临阵投诚,杨应龙已众叛亲离。

    这是朝廷方面大肆宣传的主要内容。

    赵文远反了,贪生怕死,背主求荣、不得好死!

    这是海龙屯方面闻讯后做出的反应。

    为了证明赵文远不得好死,杨应龙马上派出大军,气势汹汹去赵氏土司的地盘进行惩罚性报复。

    可惜了,赵文远这厮根本不在乎,他在决意投诚之前,只把自己的生母偷偷藏了起来,那些兄弟、叔伯,他一个也没告诉,这些人完全被蒙在鼓里。

    此时的杨应龙,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换做刚起事时,他对何家还能耐下心来分化瓦解,尽管何恩跑到皇帝那儿告他谋反,恨得他牙痒痒的,依旧宽赦了何恩的侄孙何汉良的死罪,逼他绑在了自己的战船上,这时候他却没有耐心对赵家也做同样的处理了。他需要杀戮来威慑手下各路大将,逼他们不敢生出反心。

    所以,尽管赵文远那些叔伯、兄弟不断地向他乞求、向他表忠心,愿意与赵文远划清界限,杨应龙还是把赵家杀了个血流成河。

    赵文远在明军阵营中获悉此事,号啕大哭一番,披麻带孝,血书控诉杨应龙的暴行。待他回到自己寝帐,却忍不住捂上被子,偷笑了半天。杀吧,都杀光了才好,这样老子引王师平叛之后,这些赵氏地盘,可都归我一人所有了。

    此时,田雌凤已经离开了娄山关,进入了杨应龙的控制区。

    田雌凤虽不会武,却胆大心细,她佯作逃走,实则依旧隐藏在那个小商贩妇人家中。那妇人因为伤了面颊,暂时歇业打烊,恰成了最好的掩护。田雌凤在那人家藏了一晚,翌日离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瘦瘦小小肤色黎黑的汉子。

    田雌凤倒不懂得乔装,不过一些简单的乔扮还是容易的,头上再戴一个斗笠,脸上擦了锅灰,就算有人觉得这人眉眼清秀了些,不等细看,她也就走过去了。

    娄山关此时并不禁出入,只是对于来往的大队人马盘查较严,同时不允许北方来的商队继续前行,以免资敌,只允许他们在娄山关内做生意,这也是容许零散人员来往的主要原因,不然他们把生意做给谁?

    因此一来,田雌凤便顺利出了关,但娄山关前还有三路明军屯守,一道道的关卡,万一在哪一道关卡被看出破绽呢?

    其实正常情况下,田雌凤能顺利离开娄山关,就该怀疑叶小天别有所图了。她既失踪,叶小天岂有不大肆搜捕的道理?问题妙就妙在,她一直就知道,叶小天把她带在军中,是一件极隐秘的事。

    既然如此,她逃走了,叶小天就未必敢声张。一旦声张开来,军中藏有女人,先是一桩大罪。这女人是杨应龙的三夫人,极力主张造反的主要谋划者之一,却让她逃了,更是大罪一桩。

    田雌凤才不相信叶小天这个滑头会自留把柄罪名给朝廷,尤其是在朝廷大胜在即,叶小天可以分润功劳占得好处的时候。而她潜逃出关的时候,发现人群中有些便衣模样的人物东张西望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就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饶是如此,她也不想冒险连闯三关,所以一出娄山关就钻了林子,走野路。

    走野路固然没了没发现身份的危险,但丛林中行走,却也不是那么轻松。田雌凤不会捕兽猎鸟,用了三天时间才走出大山,期间也不过是山泉就野果,勉强裹腹。

    好不容易出了山,才吃到一顿饱饭。这山外也不是什么大城大阜,只是一个小村镇。不过这种地方只要有钱弄点吃的还是容易的,田雌凤急于赶回海龙屯,在镇上吃了顿饱饭,买了些干粮,又花钱买了条驴子代步,马上便离开了。

    这一路上因为近来官兵与播州兵打仗,山贼路匪倒是因此绝迹了,不然的话,她一个女子,又不懂得些防身功夫,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又行了两日,到了一家更大的镇子,同时此处也是播州军的前沿阵地了,虽然戍守这里的只是一些走不掉的当地小土官吏目,心中也在彷徨朝廷大军一旦开到,是即刻举白旗投降还是坚持一下再说。

    不管怎样,现在朝廷兵马还未到,此处还在杨应龙控制之下,之前赵氏家族被血腥屠戮的血淋淋事实又摆在那里,当田雌凤亮明身份之后,当地小土官吏目是不敢生出一点异心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马上安排土兵,把这位姑奶奶恭恭敬敬地送走。

    就这样,田雌凤回到了海龙屯。

    海龙屯上,杨应龙近来的情绪一直不好,极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整日都处于暴躁之中。

    一直以来,杨应龙都觉得自己雄才大略,足可为一代人主。而他在贵州众土司中出类反萃,更助长了他的信心。

    但他却未想过,他是播州杨氏的家主,祖先传下的基业是何等的雄厚,许多事他能做成,只是因为他拥有雄厚的根基,并不见得他如何的天纵英明。

    不错,安宋田杨四大家中,他已凌驾于田氏之后,锋芒甚至在宋家之上,可田家的败落不是他的功劳,锋芒更在宋家之上,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和才干已经超越了宋家。

    直到真正起兵,倚仗地利人和,一连打了几个胜仗,他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以他的雄才大略,以他的天纵英明,这都是应有之事。他信心十足地准备着入主中原,却没想到最终迎来的却是死守海龙屯。

    这时候,赵文远的背叛,更是在他心里狠狠地捅了一刀,因为这是第一个在他起兵后公开背叛的人。之前的何恩、宋世臣等人,毕竟是在他起兵之前就逃离的,而且诱因是因为他杀了掌印夫人张氏,而这些人与张氏关系密切。可赵文远却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呐!

    这时候,他倚为臂助的田雌凤回来了。

    杨应龙闻讯大喜过望,亲自下山迎接,却不料田雌凤上了山,马上告诉了他一个令他心情陡转之下的坏消息:“海龙屯上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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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谁是内奸

    “有内奸?”

    杨应龙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其实在赵文远叛逃的消息传回之后,杨应龙就已经担心会有人起而效仿,所以他才会对赵氏家族失去理智地大肆屠戮,虽说这么做对明廷明显更有利。在这样微妙的心理状态下,他最信任的田雌凤亲口说出的消息,无疑会让他绝对的相信。

    “是谁?”

    杨应龙咬着牙,双手已经攥紧,就像扼住了叛徒的喉咙。

    田雌凤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

    田雌凤回想了一下,说道:“那日,马礼英的先锋马千乘……”

    说到这里,田雌凤飞快地看了杨应龙一眼,如果不是因为杨应龙勾引马千乘的母亲,害得马家遽生波澜,恐怕马家未必会成为讨伐杨应龙的急先锋,相反,因为马杨两家的关系,朝廷还得分兵防范马家,那结果未必就如今日一般了。

    田雌凤继续道:“因为马礼英的先锋官马千乘赶到娄山关,叶小天为他接风洗尘,大醉而归。酒醉之后得意忘形,才说出了这个秘密。他说,有此人为内应,破海龙屯易如反掌!”

    杨应龙越听脸色越是阴沉,田雌凤忽又想到一事,道:“对了,他还说,我们绝对想不到此人是谁?”

    杨应龙的脸色更黑了。

    “绝对想不到此人……”

    杨应龙微微闭上眼睛,紧张地思索:“那人既已投效朝廷,且答应里应外合,自然不会是主动领兵执行袭扰计划,实则游而不击,伺机投敌的赵文远。那会是谁?此人一旦里应外合,海龙屯绝对守不住?那么此人在我麾下,必然是身负要职了,而且必是统兵大将!我们绝对想不到此人是谁,那么他必然是我极信任的人,表现的极忠诚的人了!”

    “田飞鹏、田一鹏?不可能!田家的利益与我杨应龙绑在一起。谁都可以叛,田家不会!”

    “兆龙?也不会!他是我的胞弟!我的大业,他参与甚深,降了朝廷,也难取得朝廷信任,从中取利。”

    “大阿牧陈潇?不会不会!陈潇对我忠心耿耿,前番清洗何恩、宋世臣家族,他出力甚巨。如果他降了,来日何恩和宋世臣绝不会饶他。”

    “何汉良?他族叔祖降了朝廷。他若投降,恰有人接应。不过……纂江之战,在我督促下,他屠了全城,双手沾着近万百姓的鲜血。万历震怒,下旨将何汉良列为绝不受降的必杀之贼!皇帝金口玉言,岂会出尔反尔!”

    将自己的心腹大将仔细想了一圈儿,杨应龙又饶了回来:“田飞鹏和田一鹏也未必不可能啊!白泥田氏虽然站在我这一边。可铜仁田氏却是站在叶小天一边,听说叶小天投桃报李。已经把思州交给田家打理。如果有铜仁田家接纳,并代为向朝廷求恳,为了图谋我播州,朝廷难道真的不会授降?不对,如果是田飞鹏和田一鹏,那么叶小天就没必要瞒着雌凤。而是劝田雌凤一并投降了。”

    “兆龙……,大难临头,亲兄弟怕也靠不住啊。如果兆龙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保住性命与他这一脉,那么主动投敌。未必不可能啊……”

    “陈潇……,陈潇基于同样的理由,同样也有嫌疑。何恩和宋世臣纵然恨他入骨,可想要害他,终究无法借力于朝廷。而陈潇只要将功赎罪,不被朝廷追究罪责,从此安份守于陈家牧守之地,何、宋二人又能奈他何?”

    “何汉良……,屠了纂江全城,举国惊恨,绝难被赦免。虽然他的叔祖何恩正在朝廷一边,反而是最不可能投降的了。”

    杨应龙想了一圈儿,悲哀地发现,他的亲兄弟杨兆龙和他的大管家陈潇本该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反而有被他猜忌的理由。反而是外戚田氏和被逼从贼的何汉良,反而最为可靠。

    杨应龙思量许久,轻轻拍了拍手掌,一名身段轻盈姣好的女侍卫款款走了进来,这是杨应龙的死士,忠心绝无疑问。

    杨应龙沉声道:“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了杨兆龙和陈潇!他们有任何异常举动,都马上报与我知道!”

    那死士轻轻点头,影子一般飘了出去。对于主人的命令,她只知服从,绝无疑问。死士自少年时选拔培养,灌输的就是绝对服从与绝对忠诚的理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类,而是近乎一台机器了。

    田雌凤看着她的男人有些疲惫的背影,柔声道:“你怀疑是兆龙或陈潇?”

    杨应龙疲惫地捏着眉心,道:“他们嫌疑最大。”

    田雌凤轻轻点了点头。

    杨应龙回过头来,见田雌凤脸颊削瘦,下巴尖尖,怜惜地道:“你受苦了,清减了许多。”

    田雌凤起身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嗔道:“看你说的,你我夫妻,还这么见外。”

    杨应龙一笑,想要问及她在叶小天营中有无受苦,忽然想到她刚才所说,叶小天大醉而归,此时她从叶小天口中听到他得意之中卖弄的话来,心中忽地一紧。

    酒为色之媒,叶小天大醉而归后,为何雌凤会在他身边?雌凤国色天姿,风情万种,是个男人就能抗拒她的魅力。那叶小天留她在身边那么久,又是可以予取予求之俘虏,他会不会……

    但田雌凤冒险逃出,千辛万苦才赶回来,他实在问不出这种话来。而且即便问出来又能如何,他与田雌凤这对夫妻才是志同道合的真知己,两人多年恩爱,又有共同的孩子,他对田雌凤才是绝对的信任。

    他不信田雌凤会背叛他,就算田雌凤迫于形势,委身于贼,被那叶小天****过,他也无法抛弃田雌凤或者加罪于她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心境是这样的,男儿的独占欲也比不上此时这种相濡于沫的情感。

    所以,话到嘴边,杨应龙又把话咽了下去。

    但田雌凤何等精明,瞧他眼神变化,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想到自己对叶小天的百般诱惑,如果不是叶小天尚能坚守本心,只怕两人真的早就同床共榻,抵死缠绵,脸上便是微微一烫,不过神色却是如常,说道:“相公多疑了。叶小天私德操守上面,倒是无可挑剔!”

    如果叶小天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就连他的好兄弟大亨和华云飞都不相信他在两性关系上的操守品行,还是田三夫人最了解他呀!

    田雌凤嫣然一笑,又道:“再说,以我的身份,就算我肯从了他,他敢要么?”

    杨应龙一想也是,田雌凤可是他这个大贼首的女人,叶小天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如果和她有什么瓜葛,那可就把一切都毁了。朝廷一旦获悉这样的消息,绝对再难对他保持信任。

    杨应龙顿时释然,对于自己忽然对如此忠心的妻子产生了怀疑,更是愧疚于心,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致歉道:“雌凤,是我错了。应龙这一生,风流自诩。直到如今这般时刻,才知道,你是唯一值得我付予真情的女子。”

    夫妻俩轻轻拥抱在一起,大殿上一双贴合在一起的人影,拖曳的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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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5章 除奸

    杨应龙这边吩咐下去——就专心于布署防御,以应对很快将云集海龙屯下的朝廷大军。此时的海龙屯,已不比上次娄山关般乐观自信,那般险峻难攻的娄山关一日告破,海龙屯虽更险于娄山关,却是处于重重包围之下,它能坚持多久?

    杨应龙的死卫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几天里,有关杨兆龙和陈潇的消息陆续送到杨应龙案上:

    “杨兆龙数日里来,常独自喝闷酒。”

    杨应龙冷然一笑:“胆小如鼠!”

    “陈潇前日新纳了两房小妾,都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杨应龙微显鄙夷:“醉生梦死!”

    “杨兆龙曾连续两次召集心腹议事。”

    杨应龙语气凌厉:“查清他们究竟商议了些甚么!”

    “陈潇借纳妾之机,着人下山采办。却把自己两个幼子混在下人之中,悄悄送出了山。”

    杨应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查清他们身在何处,统统给我抓回来!”

    又过两日,杨应龙得到消息,明军先锋部队马千乘、秦良玉部已经赶至养马城,南川路、永宁路两路大军的先锋业已赶到,与之汇合。与此同时,叶小天部向海龙屯的东北面也在进发,隐隐与马千乘形成犄角之势。

    叶小天这一路只有他自己的本部兵马,但叶小天可是足足有近两万人(旁人是越打越少,可叶小天却是一边打一边募兵,还招收降兵,所以他的军队反而在逐步壮大),因此他这一路兵马,其兵力与实力,还在养马城的马千乘三路大军之上。

    杨应龙正疲于应付,他的死卫又送来了最信消息:杨兆龙连续两次召集心腹,所议主要内容就是关于最近的局势。杨兆龙对海龙屯的未来不抱甚么期许,但并未查到他有什么不轨举动。只是难免有些意气消沉。

    杨应龙听了不免松了口气,如果杨兆龙真有什么不轨举动,那他是一定要杀的。可不管如何,杨兆龙总是他的胞弟。杀死同胞兄弟,心里总是不太舒服的。

    随即,有关陈潇的消息也再次送来,陈潇借去青蛇囤巡察之机,又把一个幼女和他的侧室夫人送下了山。

    杨应龙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去抓,这边控制了陈潇,那边抓住了他的侧室夫人和幼女,杨应龙还未及审问,追查陈潇两个幼子下落的探子回报,陈潇的两个儿子已经在他忠心下属的护送下,进入思南。追查之下,他们的踪迹消失在前往北方去的驿道上,如果继续追查,恐要进入中原。需时太久。

    杨应龙听到这里,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他的胞弟杨兆龙嫌疑渐去,他的疑心就已集中在陈潇身上,如今更是认定了陈潇就是那个内奸。

    陈潇被带上了天王阁,脸色灰败,神情沮丧。一见杨应龙,卟嗵一声就跪倒在地,颤声道:“天王,属下知罪了!还请天王看在属下多年来勤勤勉勉、忠诚不二的份儿上。饶恕属下一次。”

    杨应龙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怒笑道:“忠诚不二?你私通朝廷,为了保住自家的性命前程,不惜背主求荣。还有脸说忠诚不二?”

    陈潇愕然看着杨应龙。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他忽然明白过来,他本以为是杨应龙发现他在安排后事,将自己的后代骨肉偷偷送出海龙屯,却没想到杨应龙居然以为他投靠了朝廷。前一桩只是出于私心,后一桩却是不可赦的死罪了。

    陈潇怪叫道:“天王何出此言。属下只是一时糊涂,不忍家人与我玉石俱焚,所以起了私心杂念,把他们送出山去,属下受天王赏识,知遇之恩不敢或忘,自然是要与天王生死与共的,岂会做出降敌背主的事来!”

    杨应龙仰天狂笑一声,瞪向陈潇,杀气腾腾:“还敢花言巧语的来骗我!你把儿子女儿乃至你的婆娘,一一送出山去,只是为了替你陈家保留一线血脉?嘿嘿,只要再给你几天功夫,你那两个成年的儿子也会被你悄悄送走了吧?”

    这时,陈潇的长子和次子也被绑进了大殿,不一会儿,他的兄弟、妻妾,乃至这一次被送出山去的侧室夫人和年仅六岁的小女儿,都被一一带了进来。

    陈潇眼见全家被抓,心胆俱寒,哭诉哀求道:“天王,你真的误会了呀!我那长子次子,属下早就对他们说过当下形势,要他们与属下一起,为天王效死尽忠,从未想过送他们离开海龙屯。”

    陈潇的长子和次子点头如捣蒜:“是啊天王,家父的确是这么嘱咐我们的。”

    杨应龙冷冷地道:“现在你们当然这么说了。”

    陈潇急了:“天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啊!”

    杨应龙张开五指,缓缓握紧剑柄,一寸寸将长剑拔出,冷冷地道:“人心隔肚皮,杨某可辨不出你的善恶忠奸。你既然对我忠心耿耿,愿意为我而死,那现在就用死,来证明你的忠吧!”

    杨应龙信手一挥,长剑如一泓秋水,横空一闪,陈潇的一个侍妾便捂住咽喉,呃呃连声地惊恐看着杨应龙,喉间指缝鲜血忍不住地喷涌出来。

    一具尸体卟嗵一声倒在尘埃,那小女孩见母亲惨死,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陈潇浑身发抖,泣不成声地道:“天王,属下真的对您从无二心、从无二心呐!”

    杨应龙不为所动,手中长剑又缓缓举起,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阿爹!”

    杨应龙剑势一顿,回首望去,就见一个七八岁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快步跑进来,后边晚了一步,跟着一脸无奈的田雌凤,还有这小女孩的生身母亲,杨应龙的七夫人甜儿。

    小姑娘叫杨花,杨应龙最小的女儿。杨应龙换了一副慈祥的笑脸,弯腰抱起女儿,道:“花花,你来做什么?”

    杨花气鼓鼓地对杨应龙道:“阿爹,秀秀是我的好朋友,你干嘛要杀了她娘啊。”

    杨应龙垂了血淋淋的长剑,对杨花道:“花花,你可知道,秀秀的阿爹和阿娘,背叛了咱们杨家?这个秀秀,刚刚被她爹爹送出海龙屯呢。你知道她爹爹要留下来干什么吗?他们要杀了你爹,杀了你娘,还要把你也杀掉。”

    陈潇大声嘶吼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那个叫秀秀的小女孩也眼泪汪汪地道:“我爹真是送我和娘离开,说我还太小,不要留在山上陪他送死。阿爹从来没说过要对不起天王的话。”

    花花听了回首看向杨应龙,杨应龙微笑着看着女儿:“花花,你是信阿爹的话,还是信他们的话?”

    那杨花看看杨应龙,又看看泪流满面的秀秀,迟疑起来。

    杨应龙对杨花柔声道:“花花,这世上,谁都可能害你,唯有你的爹娘,不求任何回报,也要宠你、疼你,你说你该信谁?你的爹娘险些被人害死,包括你,你说你还该不该庇护她?

    想想看,如果不是爹发现了这一切,死在这里的就是咱们一家人,他们背叛了爹爹,依旧可以荣华富贵,秀秀依旧可以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美食,有她的爹娘宠她疼她,可你那时呢?”

    杨花听父亲说着,渐渐露出愤怒的表情。

    杨应龙把女儿缓缓放下,把剑柄塞到她的手里,又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蹲在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花花,你是我杨应龙的女儿,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你要记得,你是不同寻常的。爱恨情仇,大是大非,你要比一个寻常男子还要分辨的清楚,还要担当的起来!”

    杨应龙缓缓看了满脸泪水的秀秀一眼,声音渐冷:“他们背叛爹爹,背叛杨家,就是咱们的大仇人。花花,秀秀是你的朋友,阿爹不杀她。你来杀!”

    杨花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可是扭头看到父亲鼓励的眼神,稚嫩的小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口剑。杨应龙握着女儿的手,缓缓举起了她手中的剑,对准了秀秀小小的身子。

    “不要!花花,我们是好朋友啊,你不要杀我!”

    秀秀惊恐地叫起来,想要往后退缩,但是侍卫的大手牢牢摁在她的肩上,让她动弹不得。

    “花花……”

    秀秀绝望地叫,花花毕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但是攥着剑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任她的父亲握着,对着秀秀,狠狠地捅了下去。

    “杨应龙啊!”

    天王殿上一声鬼魂似的惨叫,陈潇双目充血,浑身筛糠似的抖:“杨应龙,你没人性啊!你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我陈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应龙展颜一笑,道:“你做人都只是我的一条狗,做鬼,难道我就会怕了你?”

    他从正呆呆发愣的女儿手中取回长剑,缓缓指向陈潇的次子,微笑着问道:“眼看着全家人一一死在自己面前,那是什么感觉?你放心,你一定会死的比他们谁都惨,我保证!”(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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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